人道是：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窮極的傳銷人員，在這種情況下，多半都要「為五斗米折腰」的。
那人的臉上突然堆上去了一大塊微笑，便神速地從楊光頭手裡接過錢，攥在手心裡，和顏悅色地說：「你等會，我給你找個介紹人。」便將楊光頭涼在原地，逕自跑到距工廠大門約30米處，吆攏一個女傳銷分子，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議定的。那人就對楊光頭說：「這是我們的毛主任毛冬香，挺優秀的！行業做得很棒，他就是你地推薦人了，也就是你的師傅，知道嗎！」
「謝謝！謝謝！」楊光頭露出非常感激樣。他知道該行業的做法，讓女的當男人的推薦人，「砍翻」的速度更快，效果更好。
見楊光頭一副歡喜的樣子，那人又對楊光頭賠笑：「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底細，我們當然要提防一下，現在的商業間諜太多，小三子也不敢亂拉呀，特別是怕那些記者······」
楊光頭知道那人說話露出了破綻，乾脆裝作很納悶地問：「找工作還要提防什麼鳥記者？你們這裡又不是地下工廠······」
那人猛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心下後悔不已，就連忙嬉笑著改口道：「哦······你不知道啊，那些記者經常來找我們拉廣告，叫我們到他們報紙上去打廣告，糾纏不休，煩人得很哩！」
楊光頭被那人的隨機應變弄得差點笑了起來，但他還是強忍住了，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嘿嘿一笑說：「哦？原來是這樣！」
「老弟！你跟著毛主任好好幹就是，曉得啵？」
「肯定！肯定！」楊光頭附和著，朝毛主任毛冬香投去敬畏地一笑。
通過幾次交談，楊光頭覺得毛冬香的消極心態很重。因為她給他講心態課時，根本就不提「成功的心態、付出的心態、感恩的心態、空杯的心態、平常的心態」——這是他原本就知道的——這無疑加速了他策反的工作進程······
這毛主任毛冬香原來是烏市一個玉石開採和加工的工廠老闆，她的固定資產早在十年前就過千萬了，工廠發展至今，無形資產巨大。但是自從她被傳銷騙進來之後，工廠的生意每況愈下，全部交給職業經理人負責，她自己基本上都沒時間去打理了。
「你做這麼大的生意，見過的大世面應該也不少呀？你怎麼會上這傳銷的當呢？」楊光頭故作驚訝狀，他知道傳銷人員當中的個體戶、大學生、退伍軍人、下崗職工，身家過百萬的大有人在。
「唉！別說了……還不都是我的網友唐春柳那個雜種把我給害的！」毛冬香咬牙切齒地說，臉上的表情複雜而痛苦。
「哦？唐春柳？！」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楊光頭大吃一驚，因為他有一個同學也叫這個名字，他們已經有好多年沒聯繫過了。
「沒錯！就是唐春柳。反正你又不認識他，說起你也不知道的。不說了！」
原來有一次毛冬香來柘市出差，偷閒到網吧耗時間，被唐春柳加為好友了。聊天時她覺得他談吐儒雅、學識淵博，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之後的多次交談中，口才極好的唐春柳就大肆向毛冬香灌輸網絡營銷的思想了，並聲稱一年之內就可以輕輕鬆鬆地賺三四百萬元錢。她被說得有些動心。經過幾次接觸，唐春柳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徹底說服了她這個腰纏萬貫的玉石大老闆。繼而，她很爽快地就交了一萬塊上線款，加入了。對她來說，一萬塊錢也不算是什麼錢，她當時甚至還想：「這麼好的項目，才投資一萬塊錢，簡直太划算了······」
楊光頭聽了她的故事，接著問道：「師傅！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上當的？」
她想了想說：「大概是加入這裡兩個月後吧。」
「既然你發現自己上當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做下去？」楊光頭好奇地問，「你幹嘛不跑出來？」
她歎了一口氣說：「等我發現情況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不能自拔了，我已經被他們徹底地洗了腦，已經陷進去了。他們洗腦厲害得很，可以把正常人洗成神經病，然後對你進行精神控制。」她思索了一下，接著說，「我也想過跑出來，但是你也知道，做傳銷的人都有一個這樣的心理，就是明明知道自己上當了也要繼續做下去，因為自己已經被騙了錢了，就想怎麼樣趕快找一些人來墊背，把錢賺回來。」
他納悶地問：「也就一萬塊錢，你那麼在乎嗎？」
她苦笑著說：「雖然一萬塊錢對於我來說不算是什麼錢，但我還是想把本錢賺回來，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總覺得被騙的錢如果不賺回來的話，自己心裡不平𡦈、不甘！另外，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被他們洗腦之後，我也抱有僥倖的心理，夢想著一夜之間有更大的賺頭······」
他想了想，接著問道：「你做了這麼久，本錢賺回來了嗎？」
她茫然地看著他，憤憤地說：「本錢算是賺回來了，但是也在這裡面開銷掉了。其實我哪裡能賺到什麼錢啊？只是替唐春柳墊背罷了······」
他笑了笑，說：「我剛才進來的時候，那個守門的說你現在好像是什麼主任了？看他那個樣子，好像蠻佩服你的。」
她尷尬地笑了笑說：「是營銷主任。我拉到了五、六個下線，就做到主任的級別了。」
「你既然都已經做到主任了，為什麼還要和我說這些？」
她仰了仰頭，歎了一口氣說：「我是你的師傅，我是受害人，我不想讓你重蹈我的覆轍。我不想再繼續欺騙自己、欺騙別人了。所以我希望你趁早離開這裡······說實在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撞到什麼鬼了，你說我都有這個身家了，竟然還和他們一樣異想天開，想來真是太可笑了。唉！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他和她的談話結束後，她再三叮囑他千萬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否則他和她都不好過，唐春柳可不是個好惹的東西。
他點點頭，在心裡慶幸自己有一個忠實的同盟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