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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君然呵呵一笑,指了指飯店裡的人群道:「怎麼樣,像不像小學生打架?你叫一幫人,我叫一幫人,可不管誰的人來了,都不先動手,生怕先動手的人惹上麻煩被學校開除。他娘的,就好像跟女人出去開房間,說了半天就是不脫衣服,讓人懷疑這人是不是個娘們兒!」
他這話不可謂不毒,一下子讓田國濤和崔東峰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哈哈,你這個傢伙有趣,我喜歡你!」
坐在徐君然附近位置上的章宏宇自然也聽見了他這句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點都不給旁人的面子。
「知道麼?衙內們打架就是這樣,開始可能還痛快一點,鬧的越大就越小心,說好聽點叫顧全大局,生怕這次踩不下去對方,下一次被對方抓住機會,就要把自己踩下去。所以我在京城的時候就跟我朋友們說,要是踩人,不要管那麼多,先踩了再說,自己舒服才是真的舒服,人死鳥朝天,你管他下次有沒有機會踩你,我能踩下去他第一次,就能踩下去他第二次,第三次!」
說著話,徐君然看向崔東峰,笑了一下:「你說呢,崔副校長?」
崔東峰對徐君然這句若有所指的話卻不理會,反倒是對於他剛剛的那一番話聳聳肩道:「我們也是人,年輕的時候也許靠著拳腳能橫行一時,可時間長了,再怎麼暴躁驕傲的脾氣,在見過了那麼多人之後,也得學著收斂起來,不是麼?」
露出一個笑容來,崔東峰對徐君然說道:「就好像你,堂堂的孫家大少。不也一樣灰溜溜的來到嶺南了嗎?京城那麼大的地方,都裝不下你這尊大佛,難道你以為,我們嶺南這片土地上,可以任你橫行麼?」
畢竟是嶺南有名有姓的公子哥,聯想到省公安廳和軍區那邊不約而同為徐君然出頭的事情,再加上耳邊這個名字跟前段時間京城鬧的沸沸揚揚的某一篇文章,崔東峰忽然想了起來,面前這個囂張的男子,到底是誰!
要知道雖說現在的通訊不算發達。但是對於有心人來說,徐君然的身份不會是個秘密。
尤其,是像崔東峰這樣的人。今後有可能成為母親和父親兩個家族當中扛鼎的第三代標誌人物,雖然遠在嶺南,但崔東峰對於發生在京城的一些事情,還是很關注的。
原本他也沒有想到徐君然會是那個在華夏日報發表文章,引發軒然大波的傢伙。可後來身邊的人告訴他徐君然一個電話叫來了分局的領導,而且還是從省廳那邊傳來的消息,這就讓崔東峰警惕了起來。再加上隨著章宏宇的出現,接二連三到來的軍區那邊有名有姓的公子哥越來越多,讓崔東峰隱約的覺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肯定是京城那邊有一號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崔東峰知道田國彬被打之後,田愛國出面找軍區那邊要說法的事情。
面對田愛國的質問,軍區那邊竟然把人給放了。完全無視老田家在嶺南的威勢!
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背景,超出了軍區的控制範圍。他們不敢也不願意為了田家,得罪這徐姓年輕人身後的某個家族。
能讓嶺南軍區如此忌憚的徐姓男子,滿華夏,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位如今在京城不顯山不露水的孫老爺子了,畢竟崔東峰清楚的知道,孫家的那個外孫子,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想到了徐君然的身份,崔東峰忽然覺得,今天這個事情,十有**要變成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
「孫家大少?」
王雙秀眉微微蹙起,有些奇怪的看著徐君然,她想不通,沈青家怎麼會還有這麼一號親戚。
從小跟沈青一起長大的她,根本就沒聽過沈青提起有這麼一個表哥。
「沈青,你覺得,他們這麼過日子,有意思麼?」
徐君然沒有理會崔東峰,卻忽然對沈青開口問了一句。
沈青微微一怔,想了想卻沒有馬上回答。
徐君然笑了起來:「你知道麼?我特別佩服二姨夫,他能夠在那樣的環境裡面心甘情願的教書為樂,是真正的智者,比他們這些紈褲要強上百倍。你是個好孩子,別讓你爸媽失望。」
沈青有些疑惑不解的看著徐君然,他還真的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這位大表哥的心裡評價會這麼高,面前這位用古代形容詞來說起碼是天潢貴胄的大表哥每次在外公家裡面,那可是眼高於頂的,除了見到父親的時候算是熱情,對待損家的其他人,徐君然的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風範可是表露無遺的。畢竟大家都清楚,他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跟孫家的關係不大,說到底,別看外界盛傳的如何如何,可是孫家人清楚的很,徐君然壓根就沒打算靠孫家過日子。只不過,表哥說起這個事情做什麼?
他當然不明白,徐君然的的想法,人前玩世不恭、笑容燦爛;人後憂鬱嚴肅、落寞孤寂,生活在這樣的官場環境裡面,徐君然其實很不開心,而對於沈青父母那樣的人,他自然是羨慕的,因為最起碼,他們擁有自由。
「徐君然,你就是徐君然?」
田國濤這個時候已經明白了徐君然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就是他昨天打了自家大哥,此時站在徐君然的面前,他的眼睛有些發紅,喘著粗氣對徐君然說道,就連崔東峰想要拉住他,都被他一把掙開。
「濤,算了……」王雙站在田國濤的身邊,想要勸田國濤。她是聰明的女人,看的出來崔東峰對沈青的那個表哥很是忌憚,一個能夠讓崔東峰這個副校長都忌憚的男人,王雙不認為田國濤的份量夠跟人家鬥,還是等老田家更有話語權的人來更好一點。
「你閉嘴!」
田國濤臉色猙獰的轉過頭吼了王雙一句,隨後轉身沉聲對徐君然喝道:「姓徐的,老子今天要不把你放躺下,我他媽的就不是人!」
徐君然歎了一口氣。看了一一眼表情複雜的王雙,有些可憐這個女人,隨著物質的不斷發展,人們越來越容易被物質上的東西迷花了自己的眼睛,其中自然包括某些從貧苦之地突然來到繁華都市的年輕人,她們總覺得自己挑選男人的眼光沒錯,只有優渥的物質生活才能夠讓自己得到幸福,殊不知一個暴怒的時候甩開你的手對你大吼的男人就算給你買一百個路易威登的皮包,也比不上一個就算在外面受盡委屈回到家裡面也對你露出微笑的男人,所以不管王雙如何辯解她的選擇。剛剛田國濤的那一句話,讓他和沈青之間的比較畫上了一個句號。
轉頭看了看因為王雙被罵而有些神色黯然的沈青,徐君然忍不住搖頭苦笑,自己這個表弟,還真是個多情種子啊。
「沈青,心疼了?」徐君然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田國濤的眼睛瞇了起來,王雙的臉色蒼白。崔東峰和錢楓等人卻是有些意外。
沈青的臉上表情很耐人尋味,似乎是心疼,又似乎是一種充滿了解脫的感覺。
徐君然淡淡的聲音響起:「沈青,你覺得。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沈青愕然,卻沒有回答徐君然,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徐君然緩緩說道:「這個社會是現實的,你花心也許在女人看來是你有魅力。可是你要是沒錢沒權沒勢,還不知進取,想要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你憑什麼讓一個如花似玉風華正茂的女人跟你一起過苦日子?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說著,徐君然指了指田國濤說:「人家有權有勢有背景有錢,就算長的難看一點,脾氣差一點,為什麼能搶了你的女朋友?」
「貧賤夫妻百事哀,不是所有人都跟你父母一樣的,他們是那個特殊的年代造就出來的愛情,和現在能一樣麼?如今的這個年代,談戀愛說到底,不還得談到錢麼?沒錢人家憑什麼跟你受苦?你是父母養的,人家不是麼?用愛情的名義讓一個女人跟你受苦,你覺得是一個真正的爺們兒該做的事情麼?
「一個真正的男人,從來都不應該去怨天尤人,因為這賊老天根本聽不見你的抱怨。說到底,就是你自己不夠能幹!人不行別怪路不平,這個年代物慾橫流,有背景的人固然能橫行無忌,可不代表草根也就沒有機會,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年代,只要你膽子夠大,敢於挑戰自己,說不定就能抓著命運女神那個娘們,讓她躺在你的身底下!」
前世今生,徐君然心裡面憋著許久的話,終於在今天說了出來。
飯店裡很安靜,所有人都沉默著,只有徐君然的聲音在迴盪著,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嗤之以鼻,而沈青,卻是一臉的意外。
他沒想到,徐君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
就在這個時候,一台掛著總參牌照的軍車停在飯店門外,一身便服的段雲下了車,腳步匆匆的走進了飯店。
「段姨,您來了!」
沈青一愣神,恭恭敬敬的打了一聲招呼,說來也巧,沈青的母親跟段雲的二姐是高中同學,兩個人之前也認識。
段雲看了一眼沈青,又看了看徐君然,無奈的搖搖頭:「又打架了?」
徐君然一聳肩:「打就打了,大不了被抓回京城去挨罵。」
沈青在一旁焦急的說道:「段姨,這事兒不怪表哥,怪我……」
段雲乾脆的一擺手:「算了,都已經這樣了,原因不重要。」
轉過身,段雲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看向錢楓和崔東峰:「我姓段,是總參聯絡局的。嗯,算得上是這兩個小混蛋的長輩。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吧,不管誰吃虧,誰佔便宜,總不能在這裡讓人看笑話。」
頓了頓,她看了一眼田國濤:「老田家的人吃了虧,可以找軍區。可以找省委,要是不滿意,給京城財政部孫振邦打電話,說他的寶貝大外甥把人打了,要是再不喜歡,就乾脆把電話打進西山別院,告訴孫石英,他外孫子打人了!」
說完,段雲轉身對沈青和徐君然道:「走吧,跟我回家。」
徐君然微微一怔。卻是沒想到段雲來了之後竟然是擺出了一個息事寧人的態度來,不過畢竟他對這位阿姨是很尊敬的,所以乾脆也就沒理會別的東西,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如果事情按照這個軌跡發展下去,也就算是到此為止了,就連崔東峰和錢楓也長出了一口氣,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收場,畢竟不管是戰是和,對於他們來說。跟堂堂京城的孫家大少放對,他們不夠那個資格。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田國濤卻是紅了眼睛,他無法忍受那個男人對自己的羞辱。對大哥的羞辱,以及那個自稱是兩個人長輩的女人,那一副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從容。
「我干你老母!臭婊子。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田國濤的一句話,讓崔東峰和錢楓不約而同的心裡面暗道一聲不好!
兩個人幾乎同時意識到,今天的這個事情。恐怕再也沒辦法和平解決了。
婊子!
這個形容詞如果用在普通人身上也就罷了,段雲從小到大還真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羞辱,哪怕是十年動亂期間,段家最為落魄的日子裡,也沒有人用這樣的話叫過她。
停住了腳步,段雲慢慢的轉過身,雙眸如冰一般的寒冷,看著田國濤彷彿要把對方凍僵,如果不是因為之前跟人的約定,她真的很想要把眼前的這個混蛋變成廢人!
憤怒過後,段雲腦海當中的第一反應,是連忙轉身看向徐君然,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外甥的這個小弟,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脾氣。
映入她眼眸的,是徐君然的冷峻表情與沈青的雙目通紅,原本已經轉身的沈青,此時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抓過一隻瓶子,瞪著田國濤,甚至身體都在顫抖著,他在恨,恨自己沒用,為了自己的事情,表哥鬧出這麼大的風波,現在連與自己母親交好的阿姨都要被人侮辱!如果說田國濤對沈青的羞辱讓他心痛卻沒有生出反擊想法的話,那麼田國濤剛剛的那幾句話,卻成功的激起了沈青的怒火。
不管怎麼說,對沈青而已,親人,是他唯一不可觸碰的逆鱗!
如果僅僅是如此,段雲倒也沒那麼擔心,可此時徐君然臉上面無表情的樣子,卻讓她腦海當中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她曾經聽姐姐說過,徐君然這個孩子,不管高興不高興,臉上都會帶著笑容,因為那是他從小到大保護自己的方式,搞政治的人,如果不帶著一張面具,是沒辦法在官場裡面生存下去的。耳濡目染這一切的徐君然,早早的就學會了用微笑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可要是真的有一天他的臉上連笑容都沒有的時候,那就表明,他已經懶得去掩飾什麼了。
此時此刻,段雲毫不懷疑,徐君然心裡有打死田國濤的想法,畢竟,對於他這個京城有名的叛逆者來說,踩下去一個副部家的公子,倒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大不了被關進秦城罷了。
「君然……」段雲張張嘴,剛要說話,卻被徐君然揮揮手攔住。
「阿姨,你知道我的脾氣,今天如果我就這麼跟您走了,保不齊明天我會帶著槍崩了老田家全家!」
淡淡的話語從徐君然嘴裡面說出來,卻帶著一抹讓人心寒的冷意,雖說他說出來的話有些匪夷所思,可所有人都覺得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因為這裡面所蘊含著的決心,讓人清晰的感受的到。
段雲張了張嘴,到最後卻徒勞的歎了一口氣。
「姓徐的,你能怎麼樣?這裡不是京城,是嶺南!有本事你動我試試!」
田國濤囂張的大叫著,他現在是真的豁出去了,有句話叫做無知者無畏,其實人如果到了一個瀕臨瘋狂的境地,有時候也會爆發出讓人刮目相看的勇氣來,當然,這句話也可以換一個說法來講,叫做上帝欲使人滅亡,必然先叫人瘋狂!
現在的田國濤,就已經有些瘋狂了!
他不是笨蛋,能夠打了自己和哥哥還有恃無恐的存在,自然不會是簡單的角色,徐家大少的名頭雖說沒有詳細的瞭解,可是能夠讓老頭子的心腹錢楓和哥哥的左膀右臂崔東峰都為之忌憚的人,他也明白跟自己不是一個級別的,可他還是不能忍受徐君然的那種淡定與段雲的那種從容,這些京城來的傢伙就是太有架子了!
其實說完那句話之後,田國濤看著周圍人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可能闖禍了。但是,他認為這是嶺南,就算你孫家權勢滔天,難道還能在嶺南一手遮天不成?
用田國濤自己的話來說,嶺南這一畝三分地上面,他倒是要看看,徐君然這條過江龍,怎麼跟自己這個地頭蛇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