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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徐君然來說,所謂貴公子大抵上有兩種,一種是恨不得在自己那台轎車的前臉上貼滿各種通行證,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在京城乃至全國各地都可以橫著走的牛x人物,另外一種卻是怕人知道自己有通天的背景,每日裡最喜歡過的就是普普通通正常人生活的傢伙。前者讓人厭惡,比如在京城被徐君然風揍了一頓的黃子清,至於後者,即將成為曹俊偉小姨夫的徐寧,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但是,這些人當中,絕對不包括面前這個喜歡用教訓別人口吻說話的裝逼犯。
「京城來的?」那男人聽到徐君然的話,露出一抹疑惑的表情來。
徐君然呵呵一笑:「昨天在機場揍了一個姓田的,今天又冒出來一個,看來我在嶺南這個地方,跟姓田的人八字犯衝啊!」
那男人先是笑了起來,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表情瞬間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昨天機場的那一出風波已然驚動嶺南圈子裡的大少們,除了軍區大院那一批人在徐寧的幾個電話招呼下沒有吭聲,其他地方的地頭蛇們,可都在摩拳擦掌等著找徐君然算賬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以為哪個大人物有這麼大的威風,原來是京城來的啊。呵呵,忘了自我介紹了,我跟田國彬,也就是昨天被你打了的那個傢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打了我兄弟,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徐大少,您是真把我們嶺南人不放在眼裡啊……」
瞇起眼睛看向徐君然,男子身上的氣質陡然一變,從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瞬間化身成為隨時隨地準備噬人的毒蛇猛獸。
打了田國彬?
王雙在聽完男人的話之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渾身上下彷彿被冷水澆透了一般,再看向徐君然的時候,整個人的身體甚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田國彬是什麼人她最清楚不過,身邊的田國濤只不過是個混吃等死的紈褲,但田家大少卻是老田家的驕傲,用田國濤自己的話說以及王雙偶爾跟著田國濤見識了幾次之後的切身感受來講,田國彬在嶺南,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所謂紈褲,能夠橫行霸道的原因。說穿了就是拼背景、拼人脈、拼家世,能夠在嶺南首府號稱一號大少,田國彬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而在這個名叫崔東峰的男人口中,似乎那位橫行無忌的田大少,就是被眼前沈青這個表哥在機場給痛打了一頓,不但如此,打了田國彬卻依然能夠逍遙的在師大校園裡面閒逛,王雙看向徐君然的目光,漸漸有些不太一樣起來。
「田國彬?呵呵。在女人面前打架輸了就找老子出頭的傢伙,也配叫一聲大少麼?」
徐君然冷冷的笑了起來,語氣和神色都充滿了不屑一顧的意思,看著崔東峰嗤笑了一下聳聳肩:「你丫要是不服氣。也可以過來跟我伸手比劃比劃,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說著,他伸出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你放心。就算打輸了,我也不會回家找人哭的。那種事情,我十歲之後就不做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田國彬打輸了就找家裡人出頭的行為,是小孩子的把戲。
崔東峰臉色微微一變,剛要說話,卻停了下來,眼神看向窗外,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
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飯店門口,車子很普通,國產的紅旗轎車,可車牌卻表明了它的身份,乃是南華市政府如今的二號車。
車門打開之後,走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到了不惑之年,眉宇間看似嚴峻,卻有著一絲含而不露的親切,走進飯店看到一群對峙的人,眉頭略微皺了皺,卻沒有說話。
在飯店裡面掃視了一圈之後,那人來到徐君然他們坐著的桌子這邊,拿出一張近些年才流行起來的名片遞給徐君然。
南華市政府副秘書長,錢楓。
錢楓看了一眼見到自己來臨有些意外的公安局領導,不鹹不淡的開口道:「公安局的效率不錯,第一時間就派人過來了,呵呵,看來我們公安隊伍的建設,還是取得了一定成績的。」
他這話自然不可能是讚美,說讚美也不可能當著徐君然的面說出來,徐君然不清楚,別人卻清楚的很,這位錢秘書長那可是田副市長的心腹手下,今天既然錢楓到了這裡,那也就意味著田副市長的態度了。
正義的天平,似乎朝著不利於徐君然等人的方向傾斜了。
人這輩子,其實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做選擇題,所謂十字路口,隨時隨地都會出現,至於怎麼選擇,就要看當時的心情與本人的眼界了。
別的人倒也罷了,此時此刻,葉澤水卻是高興了起來,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表情,此時也馬上就變得振奮。
對於他這樣的小人物來說,市政府副秘書長,儼然是平日裡需要仰望的大人物。高山仰止自然就不必說了,錢楓的到來,讓葉澤水原本因為分局領導到來而有些搖擺的心頓時堅定了下來,不管對面的人是不是來自京城的過江龍,現在葉澤水已經不去考慮這件事了。
京城來的又怎麼樣,有錢秘書長在,不一樣要乖乖認栽!
再說了,錢秘書長的背後有田市長!
對葉澤水來說,他的眼界也就只能夠局限在嶺南這一畝三分地上,而在嶺南,田家的招牌,無疑是相當管用的。
「呵呵,姓徐的,你覺得自己今天還能全身而退麼?」
崔東峰目光陰狠的盯著徐君然,沉聲說道。他其實並不是田國濤那種胸無城府之輩,能夠三十出頭就成為師大排名最末的副校長,不僅僅是靠著自家老頭子的餘蔭,要是沒有幾分本事的話,崔東峰也不可能爬到今天。只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被痛打了一頓,而兇手轉眼間卻出現在他的地盤上把好朋友的弟弟給打了,要是還能夠保持所謂的風度城府。那崔東峰就不是凡人,而是聖人了。
「喲,這不是田家老二麼?呵呵,錢大秘書也來了!」
一個身材微胖的傢伙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嘴裡面叼著一根煙,笑嘻嘻的彷彿全天下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放在心裡面,跟錢楓和田國濤說著話,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卻好像才注意到崔東峰一樣笑了起來:「哈哈,偽君子你也在啊。有意思了。他妹的老子就是出來看看師大的美女,竟然還能遇上這麼好玩的事情!你們繼續啊,別控制……」
崔東峰眉頭在那人進來的時候就皺了起來,這說話難聽的王八蛋叫章宏宇,用田國彬的話來說,是個比混蛋還混蛋的王八蛋,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說是公子哥兒反倒更像是一個流氓地痞,只要惹到他的人。這廝敢拉著軍區大院警衛排出來跟人鬥毆,原因無他,這傢伙有個好出身,如今的嶺南軍區司令員就是他老子。雖說是中將,可誰都知道,老爺子升上將是早晚的事情。
有這麼一層背景在,這廝在嶺南幾乎可以說是橫行無忌。也是田國彬和崔東峰這一派地方上的紈褲最為頭疼的存在,因為以章宏宇這一幫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惹到他的人甭管是什麼身份。照踩不誤!
當然,這幫傢伙也不是一無是處,他是絕對的民族主義者,外國人敢在嶺南惹是生非,甭管什麼背景,踩到死為止!因為這個,章宏宇沒少被家裡的老爺子關禁閉。
有時候,好人和壞人其實並不那麼容易區分,梁山好漢也有濫殺無辜的時候,貪官污吏又何嘗沒有做過保境安民的事情呢?
華夏最不缺的就是紈褲衙內,這些人當中,橫行霸道的人有,低調做事的人也有,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人,也不是沒有。
徐君然壓跟沒打算跟章宏宇說話,他又不認識這人,雖說看上去這傢伙跟崔東峰等人不像是一路人,可徐君然還沒有腦殘到以為敵人的敵人就肯定會是自己朋友,這句話偏偏那些外行人也就罷了,徐君然上輩子就知道,最危險的敵人並不是舉著刀站在你面前的人,而是把匕首藏在背後,站在你身邊的人。
「章瘋子,你這是要幹什麼?」崔東峰冷冷的看了一眼章宏宇,沉聲問道。
章宏宇哈哈一笑:「我不是說了嗎,過來看看師大的美女,沒想到你們在這兒打架,這麼好玩的熱鬧,我怎麼能錯過呢!你們繼續,繼續,不用管我,我就是看看,哈哈……」
眉頭皺了皺,崔東峰沒有說話,他可不相信章宏宇的說法,看熱鬧?章瘋子要是真是這種喜歡看熱鬧的人,被他踩下去的那些紈褲們可真就要欲哭無淚了。
飯店裡面現在基本上已經沒幾個客人了,普通老百姓對於這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紈褲鬥氣,自然是不敢參與的,只能在外面默默的圍觀,畢竟這事情回到家裡也是可以吹噓的資本。至於稍微有些見識的,認出來田國濤和崔東峰的身份,對徐君然這個默不作聲的年輕人也有些好奇起來,畢竟能夠跟崔、田二人放對,這個陌生的北方男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他們不著急,徐君然更不著急,自家的援兵都還沒有出場,田家那邊也只來了個田愛國的秘書,在徐君然看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還不算什麼大事情,如果能驚動京城的老爺子們,這才更好玩呢。
能走到今天的紈褲子弟,沒有一個是白癡,不管是崔東峰還是田國濤,又或者徐君然,都很清楚,在這樣的局面之下,誰先動手,誰就容易落人口實,華夏的老祖宗們講究見招拆招,後發制人,不是沒有道理。
敵不動我不動!
此時此刻,眾人好像都壓抑起了自己的火氣,雲淡風輕的坐了下來,等待著劇情朝著**部分發展。
徐君然笑了笑,對沈青和他的同學們擺擺手:「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
原本他們是今天的主角,不過現在,事情的起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天這場風波。最終將會怎麼收場。
不管是徐君然還是崔東峰,都明白對方的想法,田家已經打出第一張牌了,錢楓這個市政府副秘書長到場,表明了田家維護自己子弟的決心。而徐君然兩天之內連著打了田家的兩個兒子,也讓那位田副市長的忍耐力,達到了極限。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接二連三的被同一個人暴打,就算田副市長的涵養再好,就算軍區徐參謀長打過招呼了。田愛國也絕對沒辦法容忍下去,用他對錢楓的話來說:「華夏是法治社會,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任何人犯了錯,都必須要受到法律的嚴懲!」
總有這麼一種人,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制。你跟他**制,他跟你講政治。你跟他講政治。他跟你講國情。你跟他講國情,他跟你講接軌。你跟他講接軌,他跟你講文化。你跟他講文化,他跟你講老子。你跟他講老子。他跟你裝孫子。你跟他裝孫子,他跟你講道理。
很明顯,田愛國就是這樣的人。
自家的兒子被人打了,就要拿起法律武器捍衛屬於自己的權力。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道理自然也就冒出來了。而自家兒子打了別人的話,大多數情況都用一句孩子不懂事糊弄過去。
徐君然不喜歡這樣的人,可是他也沒辦法。普通老百姓之所以沒辦法反抗某些事情,實在是因為他們的層次決定了,面對一種甚至更多威脅他們的方式,這些普通人除了默默承受之外,除了以命相搏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有時候,連拚命的機會都未必會有。
在飯店裡面,氣氛雖說越來越緊張,可卻沒有出現旁人想像當中大打出手的局面,畢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到了這個地步,要還是靠拳腳解決問題的話,傳出去也就都別混了。
所以,不管是徐君然還是田家那邊主事的崔東峰和錢楓,都很清楚,如今的局面之下,就要看誰的底牌更多,更強大一些了。
等待,這是飯店裡詭秘的平靜之後剩下的東西。
不得不說,錢楓和崔東峰實際上是有些尷尬的,他們站在這裡,面對的對手究竟是什麼人,兩個人隱約已經有了一些猜測,畢竟徐君然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和架勢,分明就是一條過江猛龍,能夠揍完了田國彬並且在田家的興師問罪之下還能從軍區大院全身而退的人,要說沒有什麼過硬的背景,打死他們都不相信。
跟田國濤信心百倍不同,錢楓甚至有些擔心,這場風波最終會不會影響到田市長競爭南華市政府一把手的事情。
畢竟說起來,憑著田家的勢力,把省公安廳那邊壓下去不是問題,可問題是,省公安廳那位廳長來自京城,能夠請動他出面力保的人,竟然還有辦法讓嶺南軍區有名的大紈褲章宏宇來觀戰,錢楓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問問此時一臉囂張的田國濤,你究竟做了什麼,會讓面前的這位徐姓京城大少擺出這種架勢要跟你死磕。
門口的轎車越來越多,掛著各種牌照的都有,有人進來跟田國濤打招呼,也有人進來跟章宏宇打招呼,還有的人,進來一句話也不說,隨便找個椅子坐下來,就那麼默默的看著。
至於飯店外面,圍觀的人也不少,雖說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可還是忍不住探頭探腦的觀看著。
華夏人就是這個性格,喜歡湊熱鬧看熱鬧,不管這個事情跟自己有沒有關係,先看一陣再說。對太好的事情總是在經歷點社會陰暗後抱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懷疑眼神,不再有半點興趣。對太壞的事情則有種近乎殘忍的漠視,惟獨有爭議地事情,才覺得旁觀是種賞心悅目的事情。不管什麼地方,微薄也好,媒體也好,甚至是路邊的人群也罷,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組隊圍觀。
門外的豪車越來越多,可見最近這幾年,嶺南著實富了起來,這些車子放在後世也許並不稀奇,可是在如今的華夏,卻也只有最有鈔票的那一群人才能夠開的起。
南華市的這群公子哥,到了飯店之後也不多說話,只是默默的聚集在崔東峰的身邊,這傢伙雖說看上去不起眼,可卻是田國彬這個圈子裡面排第二位的人物,不僅僅因為他的頭腦,還因為他有個曾經在嶺南省委工作多年的外公。
坐在桌子上的徐君然喝著茶水,看了看飯店裡面越來越多的人,忽然覺得有些沒意思起來。
「沈青,是不是覺得很沒意思?」徐君然忽然開口,對沈青問道。
沈青一愣神,有些詫異的看著徐君然,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