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錯出現在這裡,還直接進入她的房間,難道真的是父皇召他來的?
呵呵,應該是的,她這父皇呢,總是那麼善解人意!
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管不顧跟花錯私奔,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可能不出三天就會被抓回來,她是無所謂,大不了被他修理一頓,可連累花錯就不值得了。
大抵技不如人就是這麼悲哀,父皇一伸手,手掌就有十萬八千里,她架上觔斗雲也飛不過去,在他面前永遠和折了翅膀的鳥似的。
他今天會大大方方讓花錯進她的房間,明擺著告訴她:父皇我看著呢,你小心。
他是多麼腹黑又記仇的一尊大神啊!
某朵還真的很小心,毫不懷疑如果花錯再敢在她身上咬一口,鐵定會被他切成一片片,當他的下酒菜。
在陛下的眼皮子低下,花錯出奇的規矩,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跟她東拉西扯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只是他臨走前對某朵笑了一下,那一笑,意味深長,心思莫測。
某朵背脊一陣發寒,卻猜不透他想幹什麼,只是感覺非常不妙。
花錯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溫柔的時候能將人溺斃,狠起來誰也比不過他。
精神分裂症也極其強大,從小就是這樣,一發飆可以將人的皮一塊一塊地撕下來,千刀萬剮,而且還是笑嘻嘻的。
花錯的事已經夠讓她鬧心的了,可這還不算完,她那父皇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讓她見了花錯,卻也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撒謊、失蹤一天一夜、受傷、肩膀那麼隱秘的地方還被人咬了……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就陣陣抽搐,不冒火那才是怪事,他的心胸從來就沒這麼寬廣。
打不能打,何況他也下不了手;罵,那是浪費口水,耍嘴皮子也不是他的強項。
如果是以前,他自有辦法收拾她,可現在不行,他再怎麼折騰,第二天她也不記得,辛苦一夜,她最多也就腿軟幾天,根本就不能讓她記憶深刻。
可不做點什麼,他這口氣也憋得實在難受。
於是,花錯離開之後,鳳帝支開風音和邱析,讓他們隨便去哪兒玩,三天不准露面。
某朵的苦難開始了,一日三餐自給自足這是肯定的,另外還得負責某帥的膳食。
除了上朝,他基本都在書房加班,從某朵回宮他就沒在飯桌上出現過,所以飯做好後,還得恭恭敬敬給他送去書房。
午飯時間,某朵提著食盒在書房外敲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開門,喊了幾聲「父皇」,依舊沒有動靜。
滿頭黑線地在門外站了三分鐘,極為鬱悶地長歎一聲,蹲下身打開食盒,端出依舊熱氣騰騰的飯菜湯,雙手合十:「老天有眼,浪費食物是可恥的,父皇跟你們無緣,我來吃掉好了。」
說罷塞了一大筷子鴨掌白菜進嘴。
飯吃了一小半,頭頂忽然「吱呀」一聲,一扇窗戶被推開了,某帥半截身體探出來,讚歎:「好香,我餓了。」
某朵抬頭,正對上那張笑瞇瞇的俊臉,一口飯登時卡在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得一個勁撓牆。
他翻身一躍,輕飄飄落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十分溫柔地問:「朵朵,你不是來給父皇送飯的麼?怎麼反倒自己在這邊偷吃?」
某朵還在痛苦地撓牆,腦袋奮力在牆上撞著,試圖把喉嚨裡那團可惡的飯菜撞出來。
「別激動,來,父皇看看你做的飯菜。」一面探頭看菜,彷彿完全沒看到她在一旁凌亂地扭曲著,還在讚歎:「清炒百合倒是不錯,朵朵有心了,知道父皇喜歡百合。」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被一團飯噎住,某朵手指亂扭,冷不防抓到他的衣服,他俯身下來,捧著她的臉頰,嘴唇貼在她顫抖的唇上,輕輕吹了一口氣,那團倔強的飯立即柔順安靜地滾了下去。
某朵渾身發軟癱在地上,咳得快要斷氣,耳邊隱約聽見他問:「朵朵,我可以吃了麼?」
吃?吃什麼?她警覺地扭頭望,卻見他捏著她用過的筷子,端起她吃剩的飯碗,夾了一筷子肉末茄子,吃得認真且仔細。
那筷子上還沾著她方才吃剩的白菜,飯碗邊上還搭著她不小心掉落的飯粒。
他有很嚴重的潔癖,但現在怎麼這麼隨意吃她剩下的東西呢?
不用手掐,她的臉現在也和染了血似的紅,眼淚汪汪,不知是因為咳嗽還是什麼別的。
就這麼癱在地上,傻子一般仰著頭,看他蹲在自己身邊,把剩下的飯菜一點點慢慢吃完,一粒米也沒剩。
看著他替自己把碗碟收拾進盒子裡,鬼使神差,她低聲問了一句:「父皇,好吃嗎?」
某帥唇角是微微上揚的,他點頭:「……很好吃。」
再度鬼使神差,她說:「好吃的話,晚上記得出來吃飯,飯廳離你的書房很近。」
某帥唇角上揚得更多:「好,父皇記住了。」
這天晚上,又是好一場春夢,依舊是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她既熱且暈,像一塊布一樣被他翻過來折過去。
一直以來他那些從容和溫柔不知藏到了什麼地方,摩挲著她的頭髮和臉頰,手勁有些失控幾乎要把她捏碎了。
炙熱而帶著酒氣的唇貼上她迷離的眼,沒有人說話,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們早就說了許多,醒來後她什麼也不會記得,此時言語往往令人絕望。
沒什麼比契合的唇齒與身體更能說明那些埋藏起來的感情。
她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了,鼻息裡彷彿也被染上了甜蜜的呻吟。
他緊緊抱著她,身體甚至在輕輕顫抖,喘息著把臉埋在她的肩窩,似乎只是在輕輕自語:「好想你……還記得麼,我是那麼,那麼愛你,很多很多的愛。」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低緩,帶著雪落般的悲然,他的雙眸若一簇火焰,帶著無盡的痛楚,熾熱燃燒。
在撿到她之前,千千萬萬年的永生歲月,對他來說都是白駒過隙,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世間的一切在他眼裡不過是鏡花水月,終成虛幻。
沒想,她的出現,顛覆了他的整個世界,原來神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麼強大,跟人也沒有太大分別,神也有悲傷和無奈的時候。
他無時無刻都在為情而苦,為情而痛,那股撕裂心臟的痛楚,是如此的熾熱,如此的猛烈,似是要將他焚燒至盡。
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動作是如此的輕緩,輕輕地勾勒著她的輪廓。
心一痛,覆唇吻了下去,他的氣息一直繚繞在她的鼻息,手撫上她軟香的身子,帶著火焰蔓延著。
如此灼烈的挑弄下,她如同沉溺於深海,唯有抓緊眼前的男子,才不會被溺死。
撬開了她的唇,如火般的舌盡情勾纏,掃過她嘴裡的每一片濕潤的土地,情潮狂捲著她,頭腦一片暈眩。
他的手一路蜿蜒而下,他的唇,亦順著脖頸一路而下,印下無數吻痕,嫣紅如同盛開到極致的薔薇,他的氣息清涼又灼烈,讓她如置煉獄,如置冰窟。
這一吻,如此漫長,無人得知心裡心是怎樣的荒涼,他憶著她,念著她,而她卻不知。
他與她的距離,身雖近在咫尺,心卻有如天涯海角那般遙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此,明明緊緊抱著你,而你卻不知我愛你……入骨……
某朵和花錯都順利從國子監畢業了,祝黎、付珩、雷斬,還要在甲一班混一年。
她在天鳳宮蝸居,足不出戶,幾人一得空就往這裡鑽。
今天一下課就溜了過來,鳳帝不在,他們沒有任何壓力,這會兒又你一言我一語侃上了。
「朵朵,你是不知道,今天咒術課的寧老頭,被我堵得差點噴血,課上到一半就甩袖而去,臨走還撂狠話,說什麼『你們給我等著』,你是沒看見他當時那臉色啊,跟調色板似的,哈哈……」說話的是有八卦主播祝黎同學。
寧老頭為何說「你們給我等著」,而不是「你給我等著」,某朵特別理解,祝黎一挑頭跟他作對,付珩和雷斬哪有不跟他站在同一陣線的道理。
在人界留學一年的三張名嘴齊上,寧老頭還沒被氣死,可見其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頑強。
付珩疑惑地看向翹著二郎腿喝茶吃零嘴的祝黎,問道:「祝黎,你該不會欠寧老頭錢吧?如果真欠了,還是別拖了,早還也是還,晚還也是還,你整天被他這麼盯著,大夥兒日子都不不好過。」
話一說完,又被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燦亮銅幣勾住了魂,低頭繼續數他的錢。
說起來,付珩也沒有什麼大的毛病和愛好,也不知道這兩年中了什麼邪,只要一開口,絕不離錢,總之就是鑽錢眼裡去了。
他喜歡把金幣和銀幣換成一吊吊銅幣,然後被小山似的銅幣包圍著,在裡面幸福地數著錢。
花錯最是瞧不起他那孔方兄附身的模樣,沒等祝黎開口,當即橫他一眼,嫌棄地看著他身前小山似的銅板,冷笑道:「我這老大不在,祝黎要再和你一個德行可就完了。」
某朵埋頭磕著瓜子,心裡有很多感慨,想想以前跟他們混在一起的日子還真是快樂,如果時間能倒流,她絕對不要這麼快畢業。
畢業有什麼好,無所事事不說,連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沒有了。
付珩拍案而起,銅幣被推到地上,清秀的臉漲得通紅,不服地沖花錯大聲道:「你還是不是我老大啊,一畢業就瞧不起我了!我有什麼不好,我這德行怎麼了?」
祝黎和雷斬上前嚷嚷道:「付珩別和花錯吵,快數,你數了大半天了,數完了挪個地兒,大夥兒還等著搓麻呢。」
某朵的小書房裡全部是他搬來的銅幣,從外面望進來,黃燦燦的,比豐收還燦爛。
付珩心思簡單,聽兩人這麼一說,連忙坐下來,又數了起來:「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八……」他一邊瞪著花錯,一邊數錢。
周圍一撥兒人憋著笑,一直聽到他從一千數到一百,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
雷斬拍了拍他的肩,一臉溫潤地好言笑道:「付珩,別數這些錢了,再數你也富不了。」
祝黎上前撥了撥那堆金燦燦的銅幣:「老數銅幣有什麼意思,改天我帶你數金幣去。」
一聽這話,付珩就激動了,不是高興,而是防備,雙臂一伸護著那堆銅幣:「又來了,又來了,別引誘我!你真沒欠寧老頭錢?」
對於這點,付珩一直很懷疑,小聲地補充一句,:「就算欠了,不要找我借,咱們關係好是好,可我不借人錢是個原則問題,我真不能破這個例呀……錢在,我在!錢沒,我也沒了。」
某朵也是少有的財迷,但守財到他這等地步,除了嘴角抽搐,甘拜下風還能如何?
邱析推門而入,進來也不理人,就這麼癡情地盯著手心一張素箋,左翻右瞧。
最近,他每次來手中都拿著張素簽,有時某朵好奇,悄悄湊頭去看,他立刻警覺地瞪著她,一副「誰看我和誰急」的小模樣,某朵只得怏怏縮了腦袋,酸不溜丟地說道:「護那麼緊幹嘛,難道是國子監哪個小美女寫給你的情書?」
宮裡除了國子監,沒別的未婚女人,寫情書這麼純情的事,也只有那幫懷春少女才做得出。
邱析的臉刷地紅透到耳根,「朵朵你一天不消遣人就不舒服嗎?」
某朵摸摸鼻子,自知理虧地「嘿嘿」一笑。
大伙各玩各的,花錯和幾個哥們已經搓上麻了。
某朵這天字第一號閒人慢了一步,沒搶到位置,只能百無聊賴地躺在榻上。
還沒等閉眼,就被邱析一把扯了起來,「溫情脈脈」地瞅著她:「朵朵,別睡了,每天都窩在房間睡大覺,我猜你肯定憋著一肚子話,不如咱們來聊天。」
「聊天?」某朵被他的眼神刺激得手臂躥上股惡寒,見他一臉興奮的模樣,真不知到底是自己憋了一肚子話,還是他憋了一肚子話。
本公主仁厚,就陪你聊聊,本著八卦高高掛的精神,不忍打擊他積極性,某朵無甚精神地支起下巴,應了聲:「好。」
邱析立刻樂了,笑眼瞇成了縫,直奔主題:「朵朵,你覺著我人品、相貌好嗎?」
某朵一愣,很誠實地回道:「不錯啊,大眾水平。」
邱析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抓著頭髮就跳了起來,神經質抓狂叫道:「大眾水平?朵朵你什麼眼光啊!」
他的聲音飆得太大,某朵掏著耳朵,小臉皺成了一團,真的別逼我說實話,就是這「不錯」二字評語,已經是昧著良心說話了。
跟在父皇身邊混久了,近墨者黑,你已經沒什麼人品可言了。
為一言失誤,某朵負上了責任,她是公主,她是天鳳宮的女主人,邱析的終身大事,她必須插手。
很明顯,以各種跡象來看,邱析是春情萌動,公主殿下就得幫忙拿主意。
某朵很想套一句付珩的經典名言——這是打雜工吧,有錢拿嗎?沒有?沒有我為啥要幫忙呀?
她很佩服付珩能把這個句式說得一臉無辜淳樸,顯然,自己不如他。
邱析一臉糾結地看著她:「朵朵,你說第一次見約會,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好?」
公主殿下想了想,支招道:「白色!」
邱析搖搖頭,嚴肅拒絕:「不成,白色不好,太輕浮,不夠穩重。」
某朵皺眉,撫著下巴瞇眼道:「黑色!」
你那什麼扭曲的審美觀,白色多漂亮啊,看父皇就知道了,一襲白袍穿他身上帥爆了!
不過人長得好沒辦法,估計就是個麻袋套在他身上都能魅力四射。
邱析想了一會兒,繼續搖頭:「原本就是半夜三更,穿黑色,豈不越發黑作一團,就見著頭與手,還不把人家女孩嚇著了!」
某朵無語了,能進國子監的女孩沒那麼脆弱。
赤橙黃綠青藍紫全部建議一遍,邱析依然搖頭。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偏偏這傢伙蒼蠅似的在耳邊唸唸叨叨,某朵心裡急了,當下一聲大吼:「那你縫一件五顏六色的衣服得了!」
這是玩笑話,可邱析眼神倏地一亮:「朵朵,你真神,我就這麼想的!」
在眾人瞠目結舌中,邱析一溜煙地跑出去,沒一會兒,拿出一件五顏六色的衣裳在大傢伙眼前一晃。
「朵朵,這件怎麼樣?」
某朵當下只覺一陣惡寒,在他一臉期待的目光下,淡定點頭:「好……很好!」
邱哥,你這是多麼與眾不同的審美觀啊,唉,不說也罷。
邱析很是得意,在身上比畫了一圈,笑瞇瞇道:「我也這麼認為。」
搓麻的幾人看著那件色彩斑斕的衣裳,什麼也沒說,全都僵硬地轉回頭去,看著自己手裡的牌,花爺精神恍惚,抽錯牌了……
祝黎萬分抱歉地將面前的牌推到,吃胡了,很內疚地小聲道:「對不起老大,你已經打三張了,這是最後一張。」
「清一色?」花爺像被人施了定身術,眼珠都不轉地盯著祝黎身前那排華麗麗的筒子。
「對不起對不起。」祝黎誠懇地認錯,表情非常愧疚,就是因為怕他放水,雷斬和付珩總盯著他,每次都會看他的牌,他也是很有壓力的。
「呵呵,沒事沒事,願賭服輸。」花爺笑得很是勉強。
某朵瞟了一眼那邊的牌局,再看向喜上眉梢的邱析,頓了一會兒,忍不住再問:「你真的不考慮換一件嗎?」
你這件衣服刺激得花爺都發揮失常了……真的不能穿出去嚇人!
邱析一臉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朵朵,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麼就見不得人家半分好呢?」
呵,這話說得可有水平了,某朵憂鬱地看向窗外,天光這麼好,為什麼會覺著雲層翻湧,悶雷滾動,她被轟然擊得頭暈眼花?
是時代變得太快,還是本公主落伍了?
邱析一溜風地跑去焚香沐浴,然後穿上那件十分有「氣質」的衣服,傍晚時分又跑來小書房,在大夥兒面前晃來晃去。
「怎麼樣,還合身吧?」
「合……合身。」某朵依然有些發暈的感覺,原以為自己眼光不好,直到大家小聲議論,這才明白「英雄所見略同」是什麼意思。
花爺和眾兄弟都覺得邱析這套彩色斑馬衣裳,很具劃時代意義。
就這樣,邱析還容不得別人說他半分不是,誰一說他衣裳難看,他立馬和人急,就是自家公主也沒面子給。
他歡喜的女孩叫什麼,誰都不知道,不過都想著邱析的眼光如此與眾不同,大夥兒為數不多的好奇心紛紛發酵,冒出一個個沸騰的小泡泡,互相攛掇著晚上去聽牆腳,都很好奇邱析的心上人如何國色天香。
聽牆腳這樣沒品又麻煩的事兒,某朵自然是不願意幹的,但是以花爺為首的幾位花樣美男的情商也不比她低,她不願幹的事兒,也沒人願意幹。
於是,這天傍晚,小書房的骰子「嘩啦啦」響成一片,花爺右手五指抓著黑色的牛皮骰盅,手腕在空中翻動,發出一陣節奏錯落的敲擊聲。
「嘩——」
隨著骰盅敲落在桌面上,一聲脆響,眾人面色紛紛認真起來。
花爺目光灼灼掃過眾人,意氣風發道:「煩瑣的咱們也不玩了,就來猜點數,輸的那個,今晚跟著邱析,他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明天和大夥兒匯報情況。」
在一片叫好聲中,付珩小聲提出疑問:「萬一邱析生氣怎麼辦?」
祝黎很是豪爽地大聲道:「別小瞧人家邱析,他才沒那麼小氣呢,咱們只是去瞅瞅他女朋友的模樣,又不是奪他老婆!」
「快點快點,甭浪費時間了,小心誤了時辰!」付珩和雷斬連聲催促。
就這樣,骰子在骰盅中敲擊著盅壁,發出一片片「嘩啦啦」的聲音,一個個年輕的聲音大笑大叫著,玩到興起,一**聲浪蜂擁澎湃,幾乎要掀了屋頂,衝上九霄。
鳳帝不在,天鳳宮就是某朵的天下,她高興怎麼玩就怎麼玩。
也不知玩了多久,某朵拍案而起,眼前一張張陽光明媚的笑臉,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花爺翹著嘴角笑得好不得意:「朵朵,你又輸了,願賭服輸,咱們可是陪了你十二局,再不能放水了,邱析馬上就要出發,不快點跟上,錯過好戲可就虧大了。」
某朵狐疑望去,心裡還是有些掙扎,僥倖發問:「你們確定這骰子沒注水銀?」
就算她這段時間霉運當頭,也沒理由連輸十二局呀!
一聽此話,賭友們都表示憤怒,花爺隨手抓起一粒骰子,一眼白向她砸了過來,惡狠狠道:「朵朵,不帶你這麼無恥的,忒沒賭品了,不信你咬咬,自己賭術不精,還怨我們。」
木已成舟,掙扎無用,某朵強打起精神,艱難地和兄弟們打商量:「可不可以祝黎去?我這幾天身體不大舒服,腳軟得厲害……」
祝黎是最喜歡八卦的,而且有做超級特工的潛質,他去絕對比她合適。
「朵朵,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祝黎最近不知和誰學的壞習慣,一以這樣的句式開頭,就意味著連綿不絕的訓話,那訓話內容五花八門,從天上飛的、到地上走的,從看得見的、到看不見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到很久很久以後,直說得某朵幾欲抓狂,人家這還是剛起了個頭。
一聽他說這話,就感覺五千隻蒼蠅「嗡嗡嗡」地把自己包圍,某朵抱頭喊道:「停停停!要我去也可以,那我們重新賭過,但不能玩骰子,換一種方便快捷、一目瞭然的賭法!」
眾人默了,某朵不配合,大家也拿她沒轍,花爺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又看向兄弟們:「難道你們就真的不好奇嗎?」
又是一陣集體沉默,誰說不好奇,心裡癢得跟貓抓似的,但問題是派誰去呢,畢竟聽牆角這事不太名譽。
「……老大,要不抓鬮吧?」祝黎沉不住氣了,小心提出建議:「誰抓中了誰去,事後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得有怨言。」
某朵前一刻緊鎖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在座五個人,就五分之一的機會,誰會那麼霉催呢?
抓鬮者,即是以「這就是命」的論調來安慰自己,及搞定所有不同意見者的完美方法。
祝黎之所以這會兒腦子這麼靈光,並不在於他的隨機應變力,而是來自於他的親身體驗。
乙進甲的升級試,他就是有如神助般抓鬮,一抓即中,然後就在兄弟們或羨或嫉,或以眼殺之的眼神中,佔據了天才老大旁邊的那個位置,多虧花爺關照,升級試才有驚無險的通過。
「抓鬮嗎?也算是個辦法……」花爺自顧自地點點頭,誰都不願做炮灰,又想八卦,那就只有這個辦法了。
很快,五張紙條寫好,然後揉做一團,其中三個「活」字,一個「死」字。
「來來來,我做公證人,你們自己隨便抽一張吧。」
最先抽的雷斬眉開眼笑地「活」了。
還剩某朵、祝黎和付珩,花爺把揉得皺巴巴的紙團撥到他們面前:「你們都還有三分之二『活』的機會,朵朵努力啊,花爺在精神上無條件支持你。」
「付珩先來吧!」某朵用胳膊肘捅了捅付珩,本想讓前面的人先去「死」,可是……
「為什麼是我?」付珩狐疑地問道,他知道但凡是好事情,公主殿下都不會謙讓的。
「因為你年紀比我大,才讓你先來嘛!」某朵表示出一副尊老愛幼的模樣。
付珩抿了抿嘴,蹭到了桌邊,這裡只有三個紙團,他知道這一爪子下去,決定的不僅是自己的命運,還直接決定了另兩個人的命運,這種緊張感比在一堆紙團裡抽籤要巨大得多。
所以他的手在半空中哆嗦了半天,從這個紙團移到那個紙團,又從那個紙團移回這個紙團,就是難於下手。
「祝黎比我還大幾個月,還是他先請吧!」付珩末了來了這麼一句,在這種時候,他倒寧願做被決定命運的那一方,也不想自己抽出來後懊悔不已。
可惜某朵和祝黎跟他想到一起去了,誰也不願幹自己把自己坑了的事,於是付珩頭一轉,對著花錯說:「老大,你來替我們抽吧。」
「啊?我?我既不好奇也不想八卦,怎麼樣都無所謂,這種事當然該由你們自己決定。」花爺其實很有所謂的,因為他無論抽出什麼結果,勢必都會得罪另一方。
所以他堅決不做這種「命運」的替死鬼,而是拍了拍付珩的肩,一臉「是男子漢就上」的表情。
付珩就這樣瞻前顧後地伸出了他的手,然後命運女神顯靈,他「活」了!
剩下的二選一,祝黎十分乾脆地伸出了爪子,打開一看,萬分同情地摸摸某朵的腦袋:「朵朵,既然我活下來了,你就必須死了,對不起啊。」
這就叫是禍躲不過,兄弟們樂了,花爺也樂了,只有公主殿下悲了。
「不就是跟蹤嘛,你們看著,本公主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見邱析出了門,某朵不遠不近地跟著他來到天鳳宮後面的大花園。
此時真是月色浮動,湖光清淺,涼風習習,當真是花好月圓。
「啪!」一巴掌狠狠打在手臂上,一隻花斑的蚊子立刻癟在她掌心,一手的蚊子血,罪過罪過,其實殺生並非我的嗜好。
蹲在花叢中,一邊神叨叨幫它念著「往生咒」,一邊狠狠撓了撓手臂。
邱析穿著他那身彩色斑馬似的衣裳在眼簾裡晃悠,離著比較遠,不知是心亂的原因,還是別的怎麼,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連影子也是模模糊糊的。
都是花爺出的鬼點子,偏說盡量離遠點,不要打擾人家幽會。
遠是遠了,什麼也看不見,這不白來了嘛,明天拿什麼給他們匯報?
正在心裡憤憤然,眼前一角白袍閃動,某朵當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站直身,不等回神,鳳帝竟長身玉立,正站在她面前。
鳳帝淡淡看了她一眼,分明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某朵卻無來由地打了一個寒戰,他不是去晴海視察軍務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來回一天,是不是也太神速了?
走之前她保證過不離開天鳳宮半步……哎,真的是霉運當頭,躲都躲不過去,又被抓包了。
某朵藏住心虛,唯恐被他察覺端倪,聽人牆角太沒面子,要是他新賬舊帳一起算,可能她也……吃不消。
於是笑瞇瞇地開口道:「父皇你回來了?這裡的花果向來濃露清香,兒臣幫父皇采露呢。」
她這父皇歡喜用百花露釀酒,釀出的清酒只一小滴,便是濃郁芬芳,教人醉生夢死。
本公主可沒那本事,糊弄人倒也有三分火候。
可惜,某帥城府太深,根本不信她的話,他微微翹起嘴角,眼底是明察秋毫的雪亮:「朵朵這麼有孝心,父皇好生欣慰。」
瞎話編到這兒,某朵也不好再編下去,見他沒揭穿自己的意思,索性眼睛一眨不眨瞅著邱析的方向,脫口笑道:「月色很好,適宜散步!」
某帥溫和一笑:「既然如此,不知朵朵是否賞臉,與父皇做伴夜遊,也不失一件雅事?」
他看的方向居然也是邱析那邊,方才婀娜搖曳的女影,赫然在某朵腦海中一掠,那,那不是甲二班的玥鑫瞳嗎?
國師大人玥琅的妹妹,老太君為鳳帝推薦的后妃大熱人選……也就是說此女可能是她未來的小媽!
意識到這要命的事,某朵呲牙在心裡倒抽一口冷氣,有些忐忑地望著某帥,躊躇許久,脫口說道:「和邱析幽會那個是鑫瞳?」
話一出口,她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再抽自己兩耳光,這話問得太蠢,因為某帥的面容霎時沉了下來。
察覺自己踩雷了,某朵步伐小心翼翼往後倒退一步,心中暗暗叫苦,邱析呀邱析,你幽會的人難道不能尋常些嗎,和主子搶女人,你勝的把握——零。
父皇不是省油的燈,他如今不追究,未必是好心。
這段時間也沒少找她麻煩,挑的刺五花八門,可人家是父皇,再說什麼她也只有憋著氣受了,如今也只能盡量放低姿態,息事寧人,讓他不好意思再為難她。
可是,你越低眉順眼地聽他訓話,他好像還越生氣,真是搞不明白,難道要整天橫眉怒目他才高興?
真是難伺候,神威莫測啊,這氣實在受得有點冤。
他本來就不好惹,小氣又記仇,這下好了,殺出個邱析橫刀奪愛。
大神的雙目幽深綿長,含神不露,高深而不動聲色,這樣的人物最是棘手,這回,恐怕邱析有大麻煩了。
此時某朵也沒心思再去聽牆角了,只想快點離開躲回自己房間去。
「我先回去睡了,父皇晚安。」
某帥卻忽然拉住她的衣袖,眼底是不易察覺的惱怒:「最好的月在子時三刻,最好的露在丑時,朵朵既要賞月采露,如今一走,豈不可惜。」
小混蛋,你真是說不出的可惡,躲那麼快幹嘛,我有這麼可怕嗎?!
痛……痛死我也!某朵咬牙忍著手臂上的痛意,心裡憋屈至極,你有氣別往我身上撒呀,什麼地方都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說法,何況是邱析和鑫瞳這兩個未婚青年,若真是春情萌動,連他們自己都管不住,何況是我。
道理雖是這樣,她嘴上卻不敢多說,忍字頭上一把刀,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人家連刀插腦門都忍得,不過就犧牲一條胳膊,算一算還是賺了。
這樣想著,心裡一平衡,嘴角居然勾起一絲微笑。
某帥低頭看著她,慢悠悠地說道:「什麼事這麼好笑,說出來讓父皇也樂樂。」
「……」某朵翹起的嘴角就這麼僵在一半,上不得,下不去,勉強用手掌拍拍臉。
哭不成,連笑也不成,父皇,這遷怒得可就厲害了。
哎,就陪你走走好了。
倆鳳凰不遠不近地跟著邱析和鑫瞳。
看著前面對影成雙的一對小情人,某朵心裡很不是滋味,你們倒好,優哉游哉地賞花、賞月、賞怡人夜景,正所謂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詩中的好意境,全被你們佔了個全。
而我呢,高唱忐忑啊!
間中偶爾偷瞄他幾眼,只見他薄唇越抿越緊,面色越來越冷,某朵不由在心裡暗自叫苦。
真怕他看見邱析和鑫瞳親密過頭,然後一不小心,沒控制住怒意,殃及池魚,把她當邱析給滅了,那才是欲哭無淚。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她正想著,鑫瞳一個沒有走穩,眼見著就要跌倒,邱析立刻扶住她…
從後面看去,那番景色更是春意旖旎,郎情妾意。
一江春水粼粼波光,一輪皎月清淺柔輝。
某帥忽然轉頭看著她,清冷冷的鳳眸似碾碎寒冰。
某朵心下猛地一瑟,曾聽有墨墨的師傅說,即便是天性淡漠的神,但一遇著情愛,也會失了理智,他……他該不會爆發吧?
不等想完,就聽某帥冷冷笑道:「朵朵,你說她若再跌倒,父皇會怎樣?」
跌倒就跌倒,怪不長眼的小草絆到她了,還能怎樣?
但是,他的聲音如裹著寒冰的珠玉,跌落銀盤,極悅耳,也極危險,告誡的意味尤濃。
以前電視裡看的那些君王一旦發怒,就會誅連九族,原以為真正的君王與那些絕不相同,沒想到……這誅連九族的毛病,原來是有根有據的,算是傳承吧。
呃,誅九族倒落不到我頭上,父皇你老人家總不能把自己給誅了,而且邱析也沒九族給你誅。
不過她現在說什麼都是錯,還是老實點的好,愣愣低頭盯著腳尖,決定沉默似金,以不變應萬變。
她不說話,不代表有人願意放過她,下一瞬,下巴忽然被某帥大力捏緊:「回答父皇的話!」
朵朵,我很不喜歡你在我面前帶著面具的樣子,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沒有了記憶,你果真是一點也不愛我了麼?
不由自主地抬頭對上他的眼,痛得差點飆淚,眼裡也有了火苗在噌噌地往上躥。
又不是我拐了你未來的愛妃,用得著像對付階級敵人一樣對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