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親的只是臉頰,卻也足夠陛下百感交集。舒萋鴀鴀
五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跟他這麼親暱,彷彿又回到了曾經,她小小的時候,總是喜歡像八爪魚一樣黏著他。
心潮起伏,臉上卻不顯露半點情緒,只是輕輕地抱了抱她,父親對女兒那種寵溺的擁抱。
夠了,這就夠了,你什麼都不記得的情況下這就足夠了。
三天後,陛下的畫閣裡又多了一件收藏品:她墊著腳尖吻他的摸樣說不出的可愛,大大的笑容,眼眸璨亮亮的……
夜已深,西面的宮道上卻還有兩個花枝招展、東搖西晃的曼妙女子——紫嫣與紫夙。
這兩人才跟某朵拼酒回來,為了醒醒酒,就準備這樣漫步走回家,兩女一邊肩並肩地走著,一邊胡言亂語散發著剩餘的酒精。
紫嫣和紫夙的家只隔著一條街,算是鄰居,從西門出宮只需十幾分鐘就可以走回去,只是走西宮門每次都要橫穿幾座空置的宮殿。
這一段路中間,有一個地方,姐妹倆平時都是繞著道走,今晚也不知是酒後壯膽還是酒後糊塗,她們全沒在意,大大咧咧的就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那個地方叫懸羅宮,不過這只是個學名,當宮裡人提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往往都只是涵義頗深的用「那裡」代替,附帶著唏噓的表情和神神叨叨的口吻。
天鳳神君還沒稱帝之前,這座宮殿就孤零零地屹立在哪裡,至今已經有五千多年。
某些有資歷的老人都知道懸羅宮是前朝幽禁後宮女子的地方,俗稱——冷宮。
此時正值月黑風高,清冷的光線淅淅瀝瀝的撒在石道上,而彷彿是為了配合氣氛一般,當狐狸姐妹和她們的貼身侍女行至懸羅宮附近時,忽然就刮起一陣莫名其妙的風,吹得大家連忙停下來用衣袖去擋,就這麼一擋的功夫,其中一個人類侍女的頭偏向了冷宮的方向,下一秒呼吸停頓:「惡魔啊!」
其淒厲的叫聲響徹雲霄……估計鬼叫也就這個水平。
忽然爆破出來的花腔女高音引起了蝴蝶效益,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她嚇了個**不離十。
她喊的不是「魔」,而是「惡魔」,這兩者的本質區別不需多言,腦子稍微一轉,狐狸姐妹嚇出了一身冷汗。
有了先入為主的恐懼,再去看那冷宮中的景象,當即紛紛面無血色。
空蕩蕩的院落裡,一顆茂盛的大樹投下黑色剪影,只有一縷白色,在那中間隨風飄蕩著。
冷宮是什麼樣的地方?那是無論何朝何代都能榮登「皇宮怪談top10」的地方!
就算沒有這擋子事,懸羅宮也絕不缺少惡魔作祟的傳聞,但是道聽途說跟聽身邊人的描述到底不一樣,何況這次的目擊者有四人之多,其中兩位還是貨真價實的天狐女。
事發後的第二天,天鳳宮比平時更熱鬧,有了新的八卦主題,誰也不願意錯過。
「結果呢?」老太君在事件報告會上詢問著兩名當事人:「你們丟不丟臉啊,有你們這麼沒用的天狐嗎,也沒看清楚就全都跑了?」
「老祖宗啊!那是惡魔!是惡魔啊!誰還敢進去看啊!」紫嫣對老太太鄙視的眼神十分不滿,我是天狐沒錯,可也只不過才三千年的道行,要我去跟惡魔掐架,那不是讓我去送死嘛!
「只看見個白影,就說是惡魔,你們是不是也太脆弱了點?」青蘿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某朵摸著尖尖的小下巴,凝思了半刻,總結道:「宮裡有我父皇這尊大神坐鎮,什麼魔敢這麼猖獗?還有靖羽也是魔族精英,他都沒感應到,說明一定是你們神經過敏了。紫嫣,我覺得宮裡有惡魔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如果你沒眼花,你看到的最多也只是個什麼不懷好意的鬼怪而已。懸羅宮以前不是冷宮嗎,說不定是個吊死鬼陰魂不散在那裡徘徊了幾千年。」
「為什麼是吊死鬼?」紫嫣翻了一個大白眼,反駁道:「那種東西還敢在我面前現身?你當天狐是吃素的啊?」
「否則還會是什麼?一人高的長度,垂著兩隻手,吊在半空中,不是吊死鬼又是什麼?」
「……也……也可能是……被單之類的?」邱析小聲的提出自己的看法,結果換來某嫣然又一記白眼:「我2。0的眼睛,被單還看不出!再說,那裡哪來的被單!」
「姐姐,我覺得朵朵分析得很有道理,說不定真的是個吊死鬼,我看得很清楚,那個影子是這個姿勢……」紫夙做了個吊死鬼的經典造型。
老太君咳嗽了兩聲,示意大家她要發言:「惡魔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那是精神有問題想找死的魔!還有吊死鬼的推斷也不成立,不管是被單也好,床單也好,問題是陛下在位幾千年不近女色,本朝也沒有女子被貶入那裡,更沒有自縊身死者,那吊死鬼從何而來?難道有人閒得慌,覺得吊在哪兒很好看,讓大家免費欣賞?」
「也有可能是幾千年前的嘛……」紫夙小聲嘀咕了一句。
正在一群女人東一茬西一茬地把報告會變成研討會的時候,老太君派去懸羅宮勘查的風音回來了:「辛苦了風音,發現了什麼沒有?」
「什麼也沒發現,宮裡空無一物。」風音板著一張冷臉回了一句就去了廚房,超不爽地暗自腹誹:這群女人真夠能折騰,這才消停多久,又來了,沒事都要找點事出來。
惡魔?我看你們才是惡魔吧!
連吊死鬼這麼低級的東西都討論得熱火朝天,幼稚!不,是白癡!
最終,研討會也沒得出任何結果,老太君只能把這件事放在一邊,順帶下了緘口令。
但是皇宮又是什麼地方?那是滋生小道消息的絕佳溫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懸羅宮惡魔事件」不用一盞茶的功夫,就變得人盡皆知了。
某些事情,一旦有了開頭,後續就滾滾而來;或者說有些事情,前敘其實早已存在,只不過通過某個由頭又一齊冒了出來。
自從紫嫣和紫夙聲稱在懸羅看見「惡魔」以後,與此類似的聲明就一遭挨著一遭。
心臟比較強悍的非人類公務員,聽到什麼嬰兒淒厲的哭聲啦,聽到立體聲似的魔嘯啦。
也有人類公務員說看見白衣女鬼的,不過那則更勁爆,說是看見足足一排在空中飄著。
這個時候,懸羅宮聽起來已經不像冷宮了,倒是幽冥地獄更恰當一些。
不過總的說來,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超出「飯後閒談」的範疇,直到公主殿下插進來一腳,才將捉「鬼」提上了正式的日程。
(八卦作者弱弱地插一句:為什麼是捉「鬼」,而不是除「魔」?)
笨!你腦子裡裝的是水銀啊?都說有我父皇那尊大神在,還魔什麼魔啊,根本就不可能嘛!
捉捉鬼,大家湊合玩玩,熱鬧一下就好了,新年的集體活動不就是圖個樂嗎,別那麼多不切實際的要求!
(弱弱地爬走:老娘要把你回爐再造!)
「但是……回回都派人去查看了,什麼都沒有發現啊!」老太君對某朵的提議如此反饋,畢竟這種空口無憑的事情讓大家過過嘴癮也就算了,真搞出什麼特別行動的話反而丟面子,搞得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每次都是白天去查,那能查出什麼事來?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鬼都是晚上出來的。」
某朵以一副「我是過來人」的口氣講著:「地府我去了n次,相信我就對了。」
「難道……難道朵朵要晚上去?」紫夙一想起當晚的景象就頭皮發麻,她現在連白天都不敢靠近懸羅宮,何況是晚上!
「朵朵,我們終究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是算了吧!」某嫣採用曲線救國策略,希望某朵打消以身犯險的念頭。
「弱女子」三個字要跟你花女王扯上關係大概要下輩子吧?
聽了這句,某朵嘴角抽搐的同時,居然很認同地點點頭:「那就叫上楚漣吧,剛看到他去父皇的書房了,妖王的本事就不說了,他膽子也夠大。」
某朵結合紫嫣的柬言,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將她的希望徹底扼殺。
一陣風似的跑去書房,跟楚漣如此這般的解說一番。
「捉鬼?!」楚漣的面癱臉逐漸崩潰,冰藍的眼眸滿是茫然,讓他堂堂妖王幹這事,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對啊對啊!」某朵笑瞇瞇地點頭:「晚上十點鐘集合,別遲到啊。」
某朵離開書房後,陛下也不說話,只是用非常哀怨的眼神看著楚漣。
辛虧楚漣有先天優勢的面癱臉做掩護,在哀怨級別滿點的眼神攻擊下眼觀鼻,鼻觀心,裝作自己是一條死魚。
心裡卻在吶喊:拜託你別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你姦情呢!
他到底什麼地方哀怨到天鳳神君了啊?
楚漣這人有個好處,不管內心怎麼吶喊,表面上是一絲也看不出來,至今為止,能在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眼前的悶騷神君,一個是夜魔頭。
前者是對他過於瞭解,後者麼……呃,姑且算是禽獸的直覺吧。
有些傢伙你就不能想他,你一想,他立馬就出現了——魔尊大人沒有敲門的習慣,直接穿牆進來的。
看到陛下那哀怨的神情,夜幽篁八卦地向邱析問情了緣由:「哦,捉鬼啊,這節目好。」
夜幽篁可不是某帥,在楚漣以不變應萬變的表情之下,他觀望了一會兒,決定主動出擊。
他伸手挽袖,給面前的楚漣斟了一杯茶,然後比某帥更哀怨地說:「你好壞喲,都不帶我一起玩……」
這口茶硬生生被楚漣憋住了沒噴出來,他慢慢地嚥下一口茶,抬頭看了一眼某魔:「相信我,我很樂意跟你換的。」
「別裝了。」某魔一肘子拐過去,笑得眉眼彎彎,活像正在拉皮條的老鴇:「你要真不樂意,那就讓我去玩吧。」
「……你真想玩捉鬼?」楚漣想了想,慢吞吞地問了一句。
「是啊。」某魔笑得越發猥瑣,還伸手戳了戳他:「上次你剽竊了我的故事都沒跟你計較,咱們是好哥們嘛……這次讓我玩。」
……
於是,由某魔、老太君、紫嫣、紫夙、青蘿、邱析、某朵+燒酒的捉鬼特別行動小組成立。
風音以「宮中諸事繁忙」為由,退出了行動,而紫嫣和紫夙雖也有心退出,卻在公主殿下給與「妖言惑眾」處分的要挾下,含淚參加。
心中不免抗議道:「差別待遇,紅果果的歧視啊!」
月朗星稀,涼風徐徐,某魔和某朵感覺這陣涼風甚合心意,可狐狸姐妹卻覺得寒毛直豎,好像是一隻隻無形的魔掌她們身邊滑過。
「這個情景倒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也是這種時候,一行旅人……」
「小夜啊,故事的話,等我們捉完鬼後再說吧,畢竟現在應該積蓄一下力氣。」
在場諸人都聽過魔尊大人講故事,確切的說是講到一半——某朵在大家驚駭的眼神下,作為代表及時的阻止了小夜同志的企圖。
開玩笑!她們可是去捉鬼的,要是讓小夜在這時候開講的話,不用等鬼出來了,紫嫣和紫夙非先被小夜給嚇死不可。
銀月下的懸羅宮,朦朧而又迷離,宛若墓底的靜,不過……也只是這樣而已,懸羅宮裡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之所以會談宮色變,那估計是太入戲的結果。
「宮門蕭瑟冷似秋,香花落盡,斷腸淚殘留,大概就是這樣的氛圍吧。」青蘿見景生情的本事從不因地點或時間而褪色。
然而就在這悄無聲息的聽覺透明中,一陣輕微的嗚咽聲卻忽然隨著輕風擴散了開來,一聲、一聲、再一聲,宛如幼兒無法安眠的啼哭,周圍的安靜反而越發襯托出這種聲音的悠遠和無憑。
「惡魔啊!惡魔來了!」紫嫣和紫夙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斷裂,當即不顧形象地一左一右攢著魔尊大人的兩條胳膊,死不鬆手。
而邱析扶著老太君,老太君則拉著青蘿,某朵拔開酒瓶塞子就準備灌酒。
「鎮靜!鎮靜!你們抱著的就是魔祖宗,還魔什麼魔!」老太君多吃的那麼多年飯不是混的,此時心臟雖然劇烈跳動,卻不忘壓制著瀕臨崩潰的組員,一邊還吩咐著夜魔頭和幾個侍衛查找聲源的方向。
小夜同志的一雙紫瞳在月光下像鬼火般灼灼生輝,腎上腺素急速上升,聽了那麼多恐怖故事,今天倒真叫他撞上了,正所謂王八看綠豆——對眼!
當下五感全開,屏氣凝神去聽那聲音,不消一會兒,手一揮,帶著一幫侍衛就朝宮殿深處奔去。
失了在場唯一的男性主心骨,紫嫣和紫夙只能徒勞地留在原地,更加緊張的聽著遠處的動靜。
這一緊張,聽覺彷彿就變靈敏了,大家全都聽見宮殿深處人們的走動聲,陡然增大的哭泣聲,還混合著一個憤怒的嘶叫聲……
咦?怎麼聽起來像貓叫?
然後侍衛們就抱著一窩「惡魔」出來了——小貓仔!
跟在後面的夜魔頭則拎著一隻正對他狂抓不已的老貓的後脖頸,手背上已經明顯留下了多處戰鬥的痕跡。
「看看你們,還有一點天狐的威儀沒有!竟然被幾隻貓嚇成這樣,成何體統!」真相水落石出之後,老太君的馬後炮就響了起來,狐狸姐妹也覺得很沒面子,訕訕地跟在她身後準備離開。
某朵走在隊伍最後,仍忍不住望一眼身後的黝黑宮殿,不經意間,腳下發出「卡喳」的一聲脆響,她低頭一看,立馬又呼吸停頓了。
紫夙見她停下,探頭一看,又是一聲慘叫:「魔啊!」
「紫夙!你還有完沒完!」老太君對把所有事物都叫成「魔」的紫夙表示憤怒,卻發現夜魔頭已經一臉嚴肅地打量著某朵腳下的泥巴地。
那裡赫然露出了一截白骨!
既然可能出現命案,那麼這件事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娛樂活動了。
第二天一早,不僅楚漣,連陛下也來到了懸羅宮的挖掘現場。
還有些挺得住的也跟了過來,比如老太君、邱析,至於某朵……她在發現白骨的當晚就跟喝了興奮劑似的一直精神到現在。
夜幽篁指揮著幾個強壯的侍衛把那顆粗壯松樹下的泥土翻了個底朝天,果然,除了昨天晚上發現的一截骨頭之外,這一小片泥土裡還七零八落地埋著不少骨頭。
不過在魔尊大人看來……完全拼不出來個具體形狀嘛,不像人,不像妖,也不像動物。
「難道是個無頭女屍?」外行的老太君也看出來了這堆骨頭裡好像沒有一個能算得上是腦袋。
「幽篁,究竟是什麼骨頭?」陛下問著一直在跟骨頭眼對眼凝視著的某魔,發現他面上的疑惑越來越深。
就在陛下想催促的時候,宮門外忽然傳來了喧鬧聲。
「幾位小爺小姐,陛下有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正在突破侍衛們的封鎖線的是元斐、元鳶、夜浩澤和花瑜,畢竟都是幾位小祖宗,侍衛們不敢硬攔,幾個小鬼七扭八扭的就擠了進來。
「朵朵姐姐,你們這是在幹嘛啊!」冷宮出現這麼多人顯然超出元斐的想像,他不光很疑惑,甚至還透露出一點緊張。
「你們又來這幹什麼?」沒等某朵答話,陛下就眉頭微蹙地問道,根據常理來說,這幾個小鬼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某朵本來還想攔著幾個小傢伙不讓他們看到院子裡的事故現場,這時也注意到了小浩澤似乎正把什麼東西往背後藏。
「浩澤,你手裡是什麼東西?」小浩澤一開始還負隅頑抗,最終鬥不過某朵,只好把藏在身後的一個包裹打開,裡面包著一堆骨頭……
「你們哪個解釋一下,到底怎麼回事?」陛下吐了口氣,用眼光掃射著幾個小豆丁。
明眼人這時差不多心裡有數了,這包骨頭分明跟埋在土裡的骨頭一致,如果是人骨的話,呵!那簡直是國際玩笑!
最終,根據「嫌疑人」的交代,侍衛在宮殿深處找到了小狗一隻,乃未登錄在寵物名錄上的黑戶口,而元鳶還在宮殿的另一個地點痛哭她的小貓崽不見了。
懸羅宮的看護比較懈怠——這在陛下的預料之內,但居然能讓孩子們在裡面養起中華田園貓狗來,這問題就比較嚴重了。
因為既然連小孩子都能混進來,陛下就不得不考慮有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這裡來興風作浪的可能性,於是對懸羅宮來了個定向定點的掃黃打非。
結果可以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連一向睿智精明的陛下都沒想到,懸羅宮這塊地皮竟會如此吃香!
私下裡來這喝酒賭錢的就不提了,更有甚者,浣衣局竟趁著晚上在這裡陰乾衣服?!
管事冷汗直流地解釋說宮內衣服布料太多,他們的場子晾不下了云云。
望著那一匹匹上好白絹,陛下忽然想到了那則關於懸羅宮白衣女鬼在他天鳳神君的地盤齊飛的震撼傳聞。
最終,陛下不得不出擬了一則紅頭文件,其大意是:「懸羅宮乃皇家重要固定資產,不得挪作他用,不得在內私搭亂建,不得在內從事違法亂紀行為!」
至於紫嫣和紫夙親見的那個吊死鬼一樣的「惡魔」,雖然最後仍沒有發現一點線索,但那兩個女人從此後也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
畢竟懸羅宮晚上竟會如此熱鬧,估計真有這種魔的話,也不會想去那裡的。
花御史正在做工作報告,國師大人在挑花御史的刺,兵部尚書在挑國師大人的刺,吏部尚書在挑兵部尚書的刺……
就在大家沸反盈天的時候,沒人知道陛下貌似深思,實則神遊。
陛下一直堅信著一點,那就是:沒事的時候開大會,有事的時候開小會,有重大事情的時候不開會。
所以朝堂上吵得越熱鬧,他的心情也越放鬆。
結束了例行公事之後,陛下翩翩然地下了朝,身後忽然冒出個侍衛,對著風音耳語了幾句,風音轉頭就跟陛下稟報道:「陛下,二殿下已經到了……」
「是麼,慕沙已經回來了!」沒等風音說完,陛下就大步朝目的地走去。
某朵的兩位皇兄,慕玨和慕沙長期在晴海戍邊,每年能派個代表回來一次就算不錯了,去年是慕玨,今天輪到慕沙。
對於這兩個孩子,陛下心裡覺得對他們還是有所虧欠的,可作為男人必須讓他們好好鍛煉一番,只有變得強大才是對孩子最好的保護。
他們跟朵朵不一樣,他可以一輩子護著她,為她擋住所有的風風雨雨。
可慕玨和慕沙還背負了其他的使命,終有一天要離開他的羽翼,承擔他們與生俱來的責任。
天鳳宮。
「兒臣參見父皇。」慕沙恭恭敬敬對著陛下行了一個大禮。
「慕沙,好歹你也叫我一聲父皇,用不著這麼客氣,你怎麼也不說個回來的准信,我也好去接你。」
「父皇日夜操勞國事,兒臣這麼一點私事,萬不敢勞父皇操心。」
陛下看著慕沙謙卑的樣子,知道他和紫陽一樣視孔孟為偶像,糾正也糾正不過來,就隨他謙卑去了,讓他放鬆反而會害他緊張:「既然回來了就多住幾天,今晚給你接風。」
「是。」慕沙直起身,微笑著答了一聲。
只見他青衫墨發,膚色猶如古銅,長眉入鬢,甚至可以算得上英氣,笑起來卻彷彿暖風撲面,有一種獨特的天真,左眼角下偏又生了一顆淚痣,顧盼間便多了一絲淒婉憂鬱。
「二皇兄!」
某朵一回天鳳宮,看到一年多沒見的皇兄,先是愣了愣,然後衝上去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使勁在他胸前蹭來蹭去:「年都快過完了還不見你回來,以為你把我給忘了,我的禮物呢?」
「這不是回來了麼。」慕沙溫柔地笑道,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朵朵真是越來越漂亮了,禮物一會兒再給你。」
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兄妹,夜幽篁以一個長輩的口氣,和藹地問道:「慕沙啊,晴海的生活怎麼樣,沒受苦吧?」
「怎麼可能沒受苦!看看二殿下的皮膚,都乾裂了。」首先關心別人外貌的一定是紫嫣,接收到某朵的眼刀攻勢,又趕緊改口道:「不過,倒是越來越有男人味了。」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樣的風景二殿下不知可曾欣賞到了?」詩情畫意的聯想者永遠是青蘿大總管。
「慕沙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這次回來老太君就給你做做媒吧。」喜歡來事,包括亂點鴛鴦譜的,肯定少不了老太君。
不過一句話說完,其他人就都不說話了,齊齊看向老太君,包括慕沙在內。
「……怎麼,陛下,你沒跟慕沙提嗎?」看到當事人好像全無準備的樣子,老太君疑惑地看向陛下。
不是要你事先吹風的嘛!
陛下一個靈光,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老太君,慕沙才剛剛回來,朕還沒來得及跟他提這事呢。」
陛下在心裡抹了一把汗,與其讓他納妃來滿足老太君想喝喜酒的新年願望,還不如讓慕沙這孩子先幫他頂頂,反正成不成還是未知之數,總好過讓他整天去看那一堆仕女圖來得強。
「陛下果然不待見我這老婆子啊!把我老婆子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陛下暗叫一聲「不好」,知道老太太的老毛病又要犯了,當下唯一該做的就是安撫,於是輕咳一聲……可是,在他組織好語言,正要開口的時候,一個人影光速般晃到老太君前面,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動作那叫一個姿勢標準,自然流暢。
「父皇日理萬機,懇請老太君千萬不要為慕沙的事責備父皇!」
二殿下的年紀與花紫陽差不多,模樣又生得俊,無不良嗜好,無桃色新聞,實乃標配的白馬王子。
因此自打他在晴海立了軍功升為將軍之後,就不乏提親之人找上門來。
有些人聰明點,覺得突然向陛下提親太沒譜,陛下從來都不過問孩子們的終生大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於是打通宮裡的路子,準備從內部攻陷,這裡面自然就包括了老太君的一個遠房親戚。
老太君也唯恐這樣的閒事輪不到她管,自然是歡天喜地的答應了,不過她那個親戚的女兒並沒有美得眾人皆知,老太太也就不好在外貌上睜著眼睛說瞎話,所以她對慕沙強調的是:「那孩子善解人意,通達的很!」
不管慕沙的態度如何,老太君果斷的為他安排了相親。
兩天後。
「老祖宗,你說二殿下能看上靈兒嗎?」小聲說話的是紫嫣。
老太君也小聲回道:「靈兒那孩子善解人意,通達得很,一定沒問題。」
「老祖宗,我們這樣合適嗎?」紫夙小聲地問道,因為就在離她們不遠處的灌木叢那一頭,是今天相親的兩個當事人,換句話說,她們現在的行為……不太名譽。
「你擔心就不要跟過來啊!」
「就是,既然有老祖宗在,妹妹你怕什麼啊!」某嫣責備著沒膽識的妹妹,她的意思就是老太君是替她們扛大頭的人,於是老太君很不友好地白了她一眼。
「慕沙這孩子啊,老祖宗知道,就是太老實,又不太會說話,所以不在這看著我可不放心。」老太君末了解釋道。
就在三個女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的時候,灌木叢後的男女忽然移動了起來,只見慕沙拉著靈兒小姐的手直奔一座偏殿而去。
「吱呀」一聲關上門後……裡面再無動靜。
「現在是什麼情況?」等了好半天還不見人出來,紫夙奇怪地問。
「該不會是……」某嫣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驚駭到了,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一臉興奮地看著紫夙。
沒看出來啊,二殿下還這麼前衛,這親相得太有效率了,這才幾句話就直接進入正題,佩服佩服!
「絕對不可能!」老太君立馬封殺了某嫣還沒說出口的話:「你那春情氾濫的腦子想什麼呢?慕沙這孩子就是紫陽的翻版,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只剩他一個,也沒那個膽子!」
「也很難說吧……二殿下正當血氣方剛,而且……」而且您老這樣的說法,究竟是在贊人還是在損人?
某嫣還想為自己的大膽假設做最後的爭辯,卻在老太太怒睜著牛眼的威嚇之下作罷。
想想也是……說這位深受孔孟之道荼毒的二殿下會霸王硬上弓,估計編笑話的都不會拿這個做題材。
最後,畢竟不知道他們要在裡面呆多久,老太君潛伏不下去了,紫嫣與紫夙一邊一個,攙著她去了天鳳宮,順便與大家八卦一下她們的勘查情況。
玥琅與兩個皇子交情深厚,好兄弟慕沙難得回來一次,自然少不了來跟他敘敘舊。
玥狐狸聽著幾個女人八卦得心癢癢,也湊熱鬧來三八了一回:「慕沙,你覺得靈兒小姐怎麼樣?」
與他交好的幾個哥們裡面就慕沙最有意思,慕玨喜歡玩深沉,紫陽又是整天一張酷吏臉,兩人都無趣得很。
「挺不錯的。」慕沙抿了一口茶,動作斯文,嘴角帶笑,看起來心情很好。
「哦?」玥狐狸眨了眨眼睛,再度為他斟滿茶:「你對『不錯』的定義是什麼?」
慕沙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側頭,然後輕輕微笑。
非常柔和的微笑,讓玥狐狸都稍微愣了一下。
慕沙笑著柔和地答道:「靈兒姑娘果然如老太君所說,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孩。」
只是如此嗎?國師大人閱女無數,「善解人意」這詞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殺傷力,他不相信慕沙的要求只有這麼點。
靠近他一些,又小聲問道:「那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是個可以談婚論嫁的女孩。」慕沙臉有些泛紅,卻回答得很乾脆。
玥狐狸被這句話炸了個人仰馬翻:「什麼!這麼快就決定了?靈兒雖然是我親戚,但是你真的不需要再挑挑嗎?」
「挑?」慕沙眉頭一蹙,似乎對玥狐狸的話很不受用:「婚姻乃繼宗桃之統,合兩姓之好的大事,你怎能說得如此輕浮?」
玥狐狸沒有接話,只是無比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賢弟啊,你果真是紫陽的翻版啊,但人家紫陽有一點可比你強,不管老祖宗怎麼折騰,只要不是那個人,他死也不會答應……
總之,二殿下慕沙的終身大事,似乎就在第一次相親之後意外地一錘定音了,毫無浪漫、曲折、傳奇、可歌可泣、蕩氣迴腸等等等等可言。
對幾位八卦女而已,這個結果,委實無趣了一些。
不過,這其實只是慕沙這邊的情況而已。
老太君在相親結束的第二天,就找來了靈兒姑娘的爹——也即是她的一個遠房親戚。
只是這親戚的速度遠比她所想的要快,好像是已經先行做了來將軍府的打算。
「老祖宗啊,我正是為這事兒而來的,二殿下他……他到底對小女做了什麼啊?」
「這是什麼意思?」老太君看見他臉色鐵青,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大為不解地問道:「是靈兒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就是什麼也不說才不正常啊!昨天一回家,靈兒就面無血色,問她什麼她都不回答,只是一個勁的說『太可怕啦』,晚上更是不敢睡覺,非拉著她媽陪她到天亮,今天連房門都沒出過……」
「這……這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牽好一條紅線,卻落得這種結果,老太君很是不甘心,問清楚原因,說不定還有挽回的餘地。
靈兒爹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我們也一個勁的問她啊,可是一提到這事,她就說這門親事就當從來沒有過,不許再提!」
「為什麼啊?」這姑娘還真是奇了,之前巴巴地讓她去提親,這會兒連罪名都不給一個,就把人家給踹了!
如果是其他人還好說,踹了就踹了,可那不是其他人,是一位軍功赫赫的殿下,能讓她隨便耍著玩嗎?
「不知道,完全不清楚,靈兒只是一個勁的說『害怕』……老祖宗,您看……」
靈兒爹似有難言之隱的望了她一眼,那神情馬上讓老太君想到了偷窺那天,紫嫣沒說完的後半句話……不可能吧?
「你的意思是……」
「老祖宗莫怪,但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事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算全世界的女人就死得只剩靈兒一個了,慕沙也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老太君一急,又吐了句不知道是贊人還是損人的話,不過此時靈兒爹也沒空理會這個。
耐著性子打發了這個問題多多的遠房親戚,老太君風風火火地就進了宮。
她踏著風火輪奔來時,正碰見慕沙在和陛下對弈,她看也沒看陛下,直接把矛頭對準了二殿下:「你昨天到底對靈兒做了什麼?」
慕沙此時正準備落子,聽見老太君的問話後,半天也沒把手放下來,困惑地望著她,倒是陛下先反應過來:「出什麼事了,老太君?勞煩你這麼急的趕過來。」
「陛下,你問問慕沙!」老太君一手指就指在了二殿下依舊困惑的臉上:「這小子昨天也不知道幹了些什麼,靈兒回去後,嚇得一夜沒睡,說是不許再提這件婚事!」
聽罷老太君的話,陛下一愣,隨即以一種驚為天人的表情看嚮慕沙,按他那經驗來說,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快的聯想到了那個方面。
這孩子終於長大了,深感欣慰啊,一直就覺得慕沙太溫吞,現在看來讓他去晴海鍛煉果然英明,終於像個男人了!
「兒臣……兒臣也沒做什麼啊……」一見父皇那種表情,慕沙鬱悶得直想撓牆。
老太君黑著臉,質問道:「沒做什麼能把人家姑娘家嚇成那樣!」
誰信!
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慕沙眼睛一亮,繼而又莫名其妙的消沉了起來:「難道是那件事?我還以為她不會在意呢……」
見老太君臉黑得都快滴墨了,陛下也不好再偷著樂,輕咳一聲,溫和地問道:「那個……慕沙,你到底做了什麼啊?」
別怕,不管你做了什麼,父皇給你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