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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95章 寶貝,我一直都陪著你 文 / 冉涵

    正所謂暗箱的我來,送死的你去——這是某朵與老太君非暴力不合作的一貫方式。舒萋鴀鴀

    「但是朵朵……老太君這下真的能收手嗎?」鳳帝高興完以後,還是有點擔心剛才那一出對老太君教育得不夠。

    「父皇放心,就算這次不行,兒臣還有下招呢!」

    察覺到鳳帝好奇的神情,某朵笑著在他耳邊嘀咕了起來,直把他嘀咕到一臉菜色。

    「朵朵,你這個主意……萬一真把我搭進去了怎麼辦?」

    「父皇!兒臣辦事什麼時候失過分寸?」

    某朵自信滿滿地一笑,好似三月春光一樣溫暖,但鳳帝卻沒來由的頭皮一陣發麻。

    「兒臣還有事,先告退了,父皇晚安。」對他揮揮手就向書房門走去。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鳳帝條件反射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啊?」某朵回頭,奇怪地看著他,眨了眨眼,又展顏一笑:「明天是中元節,我跟花錯他們去準備河燈。」

    鳳帝慢慢地收回手,每次看到她笑得毫無芥蒂,沒心沒肺,心就開始刺痛。

    默了片刻,他淡淡地笑道:「你不說我還忘了,父皇也很久沒熱鬧過了,讓他們明天來天鳳宮過節。今天晚了,你就別出去了,回房歇著吧。」。

    抿了抿唇,某朵有些為難,都跟花錯約好了,放他鴿子不合適啊,可是,忤逆父皇的話她也說不出口,糾結了老半天,才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就出去一小會,跟他打個招呼,很快就回來,好嗎?」

    看著眼前這張笑盈盈的小臉,有什麼堵在喉頭,又是那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可他依舊笑容不改地說道:「父皇讓邱析去給花錯說一聲,女孩子晚上不要到處跑,乖乖回房睡覺。」

    「可是……」還沒等某朵說完,鳳帝的手在她眼前一揮,前一秒還精神奕奕的某朵就睡了過去,穩穩當當落在鳳帝懷裡。

    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面具式的微笑斂去,清絕的黑眸湧上深沉的痛楚,朵朵,別怪我,只有用這種方式我才能靠近你。

    以為過了五年,會慢慢習慣現在的相處模式,朵朵的命比什麼都重要,他不能露出一絲馬腳。

    可是,他沒辦法習慣,想擁抱她,想親吻她,想聽她甜甜地叫他帥帥,想她在耳邊一遍遍的喃暱她愛他,很多很多的愛。

    想,想得心都碎了。

    朵朵,你最愛的人是我,你不可以去愛別人,不可以。

    就算你的記憶裡沒有那個愛你的男人,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只能做你父皇也沒有關係,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

    你經常說話不算數……可這句話你不能耍賴!

    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霸道,每次都要我妥協,欺負我從來都不帶猶豫的,讓你打讓你罵,你還又哭又鬧,最後還得讓我來哄你。

    別瞪眼,我說的是實話,不過,只要你能好起來,我願意一直妥協下去。

    既然你用所有財產買下了我,還簽了賣身契,那我就一定會履行我的義務,人是你的,愛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不喜歡我對別的女人笑,我就不笑,你不喜歡我罵你皇兄,我就不罵,只要你不喜歡的,我都不做。

    滿意了吧,小祖宗。

    知道麼,我每天都在等著天黑,想抱著你,想讓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從未離開過。

    每一夜,每一夜,我都陪著你。

    雖然你醒來什麼也不記得,可是我還是想抱著你,想讓你的身體能記得我。

    我們都有漫長的生命,我們有很多時間,我一定會想到救你的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所以,在這之前,你要乖乖的,有點耐心,不可以貪玩,花錯很好,璇霄、楚漣、幽篁也很好,可世上沒有誰能比我更愛你。

    我陪著你,我一直都陪著你,每天等你睡著了,我都有給你梳頭髮,給你洗澡,給你講故事……雖然那些故事講過很多次,可我想你還是喜歡聽的,因為你在笑。

    笑得很美。

    其實呢,我還知道很多故事,這幾年我看了幾百本故事書,不過要等你病好了,我才講給你聽,保證都是你沒聽過的。

    你喜歡的毛絨玩具,我也收集了很多,整整一屋子,你知道的,我很忙,給它們取名字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都是我從幾十個國家收集的,估計你會喜歡,就買回來了,不知不覺就收集了一屋子,名字都夠你取上十天半個月的。

    你去人間界留學一年,我也有陪著你,一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你長大的孤兒院;你在美國的窩;你經常去玩的地方;你去過的每一個國家。

    還有那那七個追著你跑的男人,我順道去看了兩眼,說實話,感覺真不怎麼樣。

    那座種滿藍玫瑰的城堡也沒什麼特別,你肯定不會欣賞那種歐式風格。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給你建造一個比那大十倍的城堡,你喜歡藍玫瑰,我可以將整個世界變成玫瑰花海。

    我比他們強多了,比他們帥,而且還比他們有錢,你別不信,我只是不喜歡炫富,不喜歡花錢,感覺沒什麼值得買的,但我確實很有錢,絕對比他們的錢多得多。

    申明一下,是我自己的私人財產,跟國庫沒關係。

    有錢要低調,關著房門自己慢慢數就行了,不能太張揚,等你好了,我每天都陪你數錢,保證數到你手軟都數不完。

    咱們不說錢了,忒俗氣,換個話題。

    我會做菜,我會講故事,我會讓你咬著玩,他們會嗎?

    你沒看上他們,算你有眼光!

    你的院長媽媽我也見過了,很和藹的一個老人,她給我講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

    原來你在人界的時候就是個小壞蛋,男孩子都沒有你那麼皮,三歲就敢帶著一幫孩子翻牆去動物園,還在猴山順手牽走一隻小猴子藏在背囊裡,最後被人給抓住了,還得讓你的院長媽媽去動物園接人。

    她是個好人啊,送你去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你每次闖禍還要幫你去收拾爛攤子。

    真的很想鄙視你。

    不過,算你有良心,知道把你坑蒙拐騙,黑來的不義之財全捐給孤兒院。

    人家幫我養你個小壞蛋這麼多年,我也覺得過意不去,所以也意思了一下,你的院長媽媽一身的病痛,我全給治好了,只要不出意外,活到一百零一歲都沒問題。

    抱著深愛的女子回到房間,找了睡衣替她換上,小心地把她放倒睡在枕頭上,看著她嬰兒一般的純真睡顏,他的唇輕輕覆了上去,細細碎吻她的眉眼,心裡有許多話想說。

    脫了外衣,像每天夜裡一樣,跟她擠一個枕頭,蓋一床被子,將她整個擁在懷裡。

    見她像隻貓似的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腿也不自覺地搭在他腰上,男人有些心猿意馬,深邃的黑眸溢滿刻骨的柔情,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像陽光一樣輕柔。

    你睡覺還是不規矩,睡一會兒就爬到我身上來了,還扭來扭去,手也到處亂摸,就像以前一樣。

    你總說我存心折騰你,趁現在生病就使勁報仇是吧?

    好了,看你是病人,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只是,三成的沐春風在你身上,可我身上有七成,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早知道這樣就一人一半好了,一起憋死算了。

    別在心裡罵我,這五年我可沒折騰你,每個月也就那麼兩次,我是個男人,每到月圓之夜就忍到極限了,再不做點什麼就真憋死了。

    你也不想我死,對麼?

    我保證,我有克制,很輕很輕的,所以,等你病好了,不可以無理取鬧,跟我秋後算賬。

    對了,我也畫了很多油畫,我的畫藝也是不錯的,絕不比你的差,每個月一幅,現在剛好六十幅,等你病好了,全都送給你。

    你再不好起來,以一個月一幅的速度,過不了多久,天鳳宮都沒地方放了。

    寶貝,我等著你,等你真正甦醒,多久我都會等,一千年,一萬年……

    我會一直等下去,總有那麼一天,你會想起我才是你最愛的人……

    如果讓鳳帝看見某朵提著傑克燈或者帶著傑克腦袋,他一定會似笑非笑地問:「沒事在頭上頂個南瓜幹嘛?」

    如果你告訴他,頂著南瓜的孩子提的要求他都必須答應的話,他一定會笑瞇瞇地說:「朵朵,西方的規矩對我天鳳神君就是浮雲,咱不玩這一套。」

    如果你告訴他這是西方很著名的鬼節,他則一定會指著那些南瓜,笑瞇瞇地問:「這是鬼嗎?這也叫鬼?」

    總而言之,我們的陛下跟西方的萬聖節是八字不合的,所以他十分鄙夷圍繞在耶穌周圍的各種節日。

    今天他在天鳳宮享受自己家的鬼節。

    鬼節在道教中稱中元節,在佛教中又叫孟蘭盆節,擁有很大的群眾粉絲。

    不過不同於清明節,這天並不是朝廷的國定假日,所以官員們還得正常地上下班,鳳帝也還能在工作結束後陪某朵熱鬧熱鬧。

    但是宮裡是個極為嚴肅莊重的地方,放鞭炮燒紙人等活動是無法展開的,來天鳳宮過節的諸位能玩的也就是放放河燈而已。

    這就又有一個問題了,用上好的金屬絲編織的河燈雖然漂亮也很羅曼蒂克,但在這個祭奠死者的節日裡,總不好寫上「河燈一放三千里,郎君歲月甜如蜜」這類情話,只能寫些「潮歌底曲,灑歸西浦」的詩詞。

    於是乎,活動的氣氛越來越低落。

    這不是喜歡熱鬧的老太君想看到的景象,因此她把手中一個河燈送下水之後,就站起來拍拍膝蓋,宣佈道:「難得人比較齊,不如聚在一起講講鬼故事吧,也算是應個景。」

    這句話講下去,大家有兩種反應:一部分很為難,因為他們不擅長講故事,另一部分則很高興,因為她們又可以倒騰了。

    其中最高興的非夜幽篁莫屬,他營造恐怖氣氛天賦堪稱彪悍,在場大部分人都聽過他講故事,所以某朵明令禁止他參與此活動,這使得他十分鬱悶。

    不過很快夜幽篁又高興了,因為某朵還說,所有不願意參與的人都得聽魔尊大人講個故事再回去。

    但是最後魔尊大人終究是失落了,因為原本不想參與的人在聽到這項條件後,都表示願意響應公主的號召,積極投身到集體活動中來。

    總之心情大起大落幾番後,魔尊大人也只能心有不甘地坐在一邊,苦悶地喝著茶,對大家的遊戲望眼欲穿。

    他就這麼點業餘愛好都給剝奪了,想找個能抵抗他故事的聽眾就這麼難嗎?

    「老身先來!老身先來!」之前為了配合氣氛,所有的宮燈都給滅了,只靠單獨的幾根蠟燭提供光源。

    在那星星點點的燭光下,老太君一臉興奮,保養極好的臉上閃動著一種被打了雞血似的紅潤,讓人看了居然也會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那是幾百年前的事,將軍府有個侍女東菱死了,對了,幾百年前你們幾個小傢伙還不知道在哪兒,肯定你不知道東菱了,不過你們都應該知道她那個半妖侄女,就是後來嫁給百里擎的那姑娘,錯兒你還記得吧?你小時候喊『百里他媽』的那位,她老公可是出了名的招蜂引蝶,據說給大理寺林大人家的……」

    老太君在介紹故事中第一個登場人物時,就已經把話題扯了十萬八千里,眾人始終沒明白她老人家到底想將什麼,倒是清楚了不少有關尚書家、林大人家、柳侍郎家等門戶的八卦緋聞、風流韻事之類的東西。

    「老祖宗,您先喝口茶吧!」花錯見自家老祖宗摸了摸嗓子,就及時地抵上去一杯茶,隨便告訴她,像她老人家這麼經歷豐富之人的故事,應該留到最後壓軸才對得起大家,變相地讓老太太一邊歇著去。

    花錯真心覺得這一堆「神仙妖魔」聚在一起將「鬼」的故事,忒白癡!

    「那麼接下來就我來吧。」紫嫣位居老太君之後,倒不是她對這活動有多積極,實在是根據養生之道,她一直是早睡早起的實踐者,現在只想趕緊講完個故事然後去睡她的美容覺。

    「那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位進京趕考的青年書生,夜宿在一家大戶人家的豪宅裡面……」

    「紫嫣,為什麼不是破廟裡?」本著遇鬼必荒郊野外漏屋破廟的原則,酷愛研究故事合理性的某朵適時提出了疑問。

    「怎麼?就不需妖精住豪宅啊!」紫嫣的話題被打斷,不耐煩地表明她要給故事裡妖精們提高住宿福利。

    「為了趕路,那書生很早就歇下了,也不知道睡到了什麼時候,未免突然刮起了一陣清風……」

    接下來暫時也沒有人打斷花女王,她的鬼故事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西青區而沒有卡殼的兆頭,直到繼書生之後的第二個人物出現。

    「那是一位妙齡女郎,但見她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芊芊,秋波溜溜,歌喉婉轉。有詩云『佳人一篛腰肢繞,回雪縈塵皆盡妙』,她腳不沾地飄忽而來,衣袂飄飄,那樣子簡直把那書生看呆了。」

    紫嫣對那佳人進行了大半天的外貌描寫,卻還意猶未盡,說到此處,當即站了起來,學著她口中人物的樣子輕靈靈地走了幾步,水蛇腰線條流暢,當真是皆妙相得很。

    「紫嫣,你說的這個該不會是狐狸精吧?」青蘿在一邊插話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某嫣顯然很詫異自己這個關子是什麼地方露餡了。

    我本來是不知道,但一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了。

    青蘿在心裡悻悻地腹誹著,同時瞄了一眼神情跟故事裡的書生有得一拼的元讓。

    某嫣講的這個故事,籠統來說可以歸類為二流的才子佳人愛情故事,除了女主狐狸精的身份之外,就跟鬼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但是大家對於某嫣如此鍾情於這個狐狸精的表示理解,所以都沒有難為她,順利過關的某嫣也便牽著元美人,扭著她的狐狸步子回家睡覺去了。

    接下來,大家把視線都投注在了紫嫣下手的青蘿身上。

    「那我也說說聽過的鬼故事吧!」面對大家的目光青蘿氣定神閒的開講了。

    「這故事講一古巢老姥,話說一日江水暴漲,尋復故道,港有巨魚,重萬斤,三日乃死,合郡皆食之,一老姥獨不食,突有老叟曰:『此吾子也,汝獨不食,吾厚報汝,若東門石龜目赤,城當陷……」

    在燭光的掩映下,青蘿不低不高,不急不緩的平靜語調,彷彿將人帶入了那悠久遙遠的世界,很有一番意境,但是美中不足地只有一點——

    「青蘿啊……」瞅到某朵朦朧的小眼神,又背負著諸人一頭霧水的表情,陛下作為代表提出了自己一個小小的意見:「你能用白話文再講一遍嗎?」

    青蘿一噎,閉嘴死不開口了,一群文盲!

    「接下來是我了?」順次坐著的祝黎指了指自己,然後開始講故事,總之進行到這裡,總算是祝黎和付珩講了最正常最像鬼故事的兩個鬼故事。

    只是,由於過於正常,倒是一點兒故事效果也沒有。

    他倆分別說完故事後就依次吹滅了自己身邊的兩根蠟燭,廳裡的燈光此時也已減半。

    「我說的這個,是一個電影……」座次到了花錯這裡,他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煞有介事地申明一番,便開始口若懸河起來。

    「……待到一個月解圍之後,城外的屍體可以說是滿坑滿谷,蛆蟲多如牛毛,到處都是吃腐屍的雀鳥,戰場上幾乎沒有完整的屍體,腸子和內置縱橫交錯,甚至風不清誰是誰。」

    「那之後大半年,我就沒吃過麵條,因為一看到那形狀,就讓人想起……」雷斬也看過那部電影,在花錯講完之後適時地補充了一句,一隻手還壓在心口,顯然現在想想都有點反胃。

    諸人聽倆哥們這樣一唱一和,確實都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心中斷然打住聯想,省得待會兒回去還睡不著覺。

    可某朵還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咦?鬼故事呢?你講的鬼故事在哪裡?」

    死人雖然跟鬼有著莫大的關係,但畢竟還有一步之遙。

    「朵朵,你覺得這樣還不夠?」花錯指了指眉頭緊蹙,一臉煞白的紫夙,似乎對自己的故事效果相當滿意了:「要不我再講講用屍體補城牆的故事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說了。」再說下去估計不止是麵條,連肉都沒法吃了。

    某朵這才知道花錯講的不是日本恐怖片,而是美國恐怖片,專門負責噁心大家胃口的。

    「那麼,下面輪到朕的了。」由於是圍圓坐的,所以花錯的右首是鳳帝,只見他扶著額頭想了想,不知為何會心一笑,開始講了:「那是朵朵四歲的時候,發生過一件怪事……」

    「父皇,什麼怪事?我怎麼不知道?」鳳帝才開一句頭,某朵就湊了過來,好歹她也是當事人,為何完全沒有印象?

    「朵朵別急,聽父皇講完。」鳳帝別有深意地笑了笑:「那時候那還小,一個人睡害怕,所以溜到我房裡來睡了。有一天,朕半夜醒來,發現她不在身邊,不過當時朕也沒在意,心想也許是又回自己房間睡了,可是睡到天亮,發現她還在朕身邊睡著,朕就問她半夜出去幹嘛了,結果她就回老一句:『我什麼時候出去過?』……」

    鳳帝說到這裡,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某朵,祝黎神經兮兮地問了一句:「朵朵,你不會是鬼身上了吧?」

    「胡說!本公主是神鳳!什麼鬼敢上我的身!」某朵憤憤地瞪著鳳帝:「父皇,你怎麼可以再大庭廣眾之下誣蔑我?」

    鳳帝倒是沒理會這些,繼續說道:「朕也知道不可能是鬼身上,只是想難道是自己睡糊塗了?誰知過了幾天居然又遇到這種情況了。」

    「所以朕決定非要搞清楚不可,靜靜地等到了半夜,朵朵果然起來了,還自己穿好衣服收拾一番出去了,她還理都不理旁若無人地就進了她的小書房,進去半天居然也不開燈,黑漆漆的屋子,朕實在忍不住就進去了,只見朵朵一個人坐在……」

    「咳咳,父皇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某朵完全不顧大家的好奇心,突然打斷話題,把花錯用在老太君身上的手段剽竊了過來。

    鳳帝看著她把自己根本沒有少水的茶杯拿走,又塞了一杯過來,兼帶以無比憤怒、羞愧、哀怨、可憐的眼神望著自己,知道她已經想起往事,自己便也該見好就收。

    畢竟嘛,這好面子的小丫頭哪好讓人家知道自己在管教壓力下,半夜夢遊到書房去背書的糗事。

    「陛下,接著講啊!然後呢?」偏偏祝黎這個八卦之王還要窮追不捨。

    某朵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然後!沒有然後了!」

    由於某朵明顯不想讓人知道,鳳帝的「鬼」故事不了了之,也沒有人敢追究。

    順次跳過鳳帝,輪到夜幽篁了。

    魔尊大人用俗稱的星星眼注視著某朵,十分希望她能收回不讓自己開口的成命,可是為了保護大家的身心健康,某朵還是立場堅定地漠視了他的眼神:「小夜跳過,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楚漣,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夜幽篁失望之餘灰白黯然的側影,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對這些也沒什麼興趣,只是偶爾道聽途說過幾個而已,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重複個別人講過的故事。」

    「當然可以,故事嘛,還不都是道聽途說來的。」某朵覺得楚漣的要求完全沒有問題,反而感動於他的配合參與集體活動,便欣然同意了。

    於是楚漣用他臉部表情一樣的萬年冷嗓開口了:「那是一個慘淡的夜晚,沒有月亮,只有依稀可數的幾顆星星來襯托著晚風不安的吹動……」

    大家的噩夢由此開始。

    大約一個小時,除了早退的紫嫣夫婦,半途有事離開的青蘿,扛不住精神睡著了的老太君……呃,當然還有本就對這玩意兒很感興趣的小夜同志,其他人基本上是全部陣亡,更有膽小一點的紫夙,差不多已經被嚇得意識不清,人事不知了。

    神情淡定,聲音卻有些飄忽的的鳳帝代表大家,艱難地開口問道:「楚漣,你這個……故事,是從哪裡聽來的?」

    原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楚妖孽道聽途說的這個故事之驚悚恐怖,只可意味不可言傳,想來這故事的原作者完全可以跟幽篁一爭高下的。

    楚漣很輕描淡寫地就供出了給他提供故事素材的始作俑者:「這個故事我也就是聽幽篁講過而已,覺得還不錯,就隨便講講了。」

    ……

    「太可氣啦!紫陽那根爛木頭,朕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改一下難道天就塌了嗎?還說什麼下不為例!下次?下次朕就就讓他去晴海戍邊,看他改不改!」

    「陛下,何苦跟花御史置氣呢,他就是一個認死理的書獃子。」邱析一邊安慰鳳帝,一邊打掃書房。

    「這還是在朕眼前呢,要是在朕看不見的地方,誰知道他們拿幫史官會怎麼寫?太不像話了!」

    惹得鳳帝肝火上升的,正是這樣御史館那幫傢伙;而惹的他肝火上升的事,就是他的這些臣子,總是積極地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存檔——積極得就像每一句話都帶提成似的。

    本來,這對在位者謹言慎行倒是有一定的督促作用,可是不管是誰,不管多英明睿智,哪能沒幾次說話不經大腦的時候呢?

    今天下朝的時候,鳳帝隨口小聲感慨了一句「當明君還不如店小二」,於是,他這大老闆就跟「秘書」花御史同志槓上了,雖說花御史最終並沒把陛下這句記上去,但他那副「我是正義我怕誰」的工作態度卻著實大大刺激了陛下一把。

    「哎……難道朕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幫死書獃子糟蹋了嗎?」

    鳳帝惆悵地歎了口氣,心裡就跟被毛毛蟲爬過一般,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更讓他覺得冤的是: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

    「陛下難道不能叫人偷偷把那些給改了嗎?」

    邱析話剛說完,鳳帝就丟了他一記冷眼,把「廢話」這倆字印在了他的腦門上。

    「紫陽那死心眼守在御史館,朕想看一眼都不行,還改?」

    「那就乾脆自己寫本書,流傳於世,以正後名嘛!」

    對於邱析的這句話,鳳帝沒有用他的冷眼來回應,因為他忽然覺得這個提議的可操作性——那是大大地!

    ……

    按照約定俗成的標準,這的頭一章自然該從家庭族系,祖宗十八代開始說起,所謂人由何處生,水從何處流,當然得說個明明白白,倘若祖上有點什麼光榮事跡,那更是要大書特書一番。

    在這一點上,與那些絞盡腦汁也要把自己寫得光輝一點的人比,鳳帝就省事多了,遠古上神沒什麼家族關係可寫。

    至於光輝,他更是有著只能讓人膜拜的絕對優勢,信手拈來拈得手都抽筋……不過壞也就壞在這過於輝煌上。

    活得太久也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就是隨便挑個小片段,那也是幾個大部頭的篇幅。

    這自己的正題還沒開始呢,就先砸了百十萬字下去,總覺得不太妥當。

    何況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東西,在這上面大書特書,不僅不符合行文的詳略之法,還有點顯擺的嫌疑。

    所以,當鳳帝發現實在無從精簡,最終只得把自己的名諱、謚號、在位時間從頭到位羅列了一遍。

    這種像填人口登記表般的內容……實在與他的本意南轅北轍。

    先這麼馬馬虎虎湊合過去,這第二章就該說主人公是怎麼降生的了,於是鳳帝又犯難了。

    怎麼降生的啊?好遙遠的事,不記得了……估計就是整個三界,也沒人知道他天風神君是怎麼降生的。

    應該跟朵朵一樣,從一個鳳凰蛋裡出來的,但是作為一個帝王,這該算是最低級別的出生法吧?

    鳳帝反覆思量了一番,還是決定不寫為妙,又想了想,還是在第二章寫了六個字:「天機不可洩露。」

    於是他又開始著手準備第三章,他本來的計劃是寫點他還是天鳳神君那時候的事,可是,哎……怎麼記憶裡就沒點可寫的事呢,還有比這更邪門的嗎?

    第三章……瓶頸了,只好放一邊,把第四章先籌劃一下。

    在位幾千年,有必要寫點什麼,這一章幾乎是自傳的重頭戲之所在,何況他一朝登基,呼風喚雨指哪打哪,按理說正該是他最得意的黃金時代,不過——注意這個「按理說」。

    實際上鳳帝提筆半天,愣是半個字也沒擠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大海裡取水滴,沙灘上撿沙粒,明明滿眼都是,卻不知如何下手。

    簡言之,同理第一章,事太多!

    正鬱悶得無與倫比的時候,青蘿拿著一大疊清單請旨來了,於是他就急病亂投醫地說道:「青蘿,你也在宮裡混了幾百年了,朕身邊有什麼值得記載的大事,你應該很清楚,說來聽聽。」

    「值得記載的大事啊……作為陛下的總管,臣結婚肯定是要記上一筆的吧,要說那天啊……」

    青蘿開始滔滔不絕,記憶力之精確詳細堪比電腦,陛下的自傳演變成了《大內總管的盛大婚禮》。

    見陛下臉色陰沉得厲害,青蘿趕緊打住,認真想了想,又說:「臣希望陛下能記下臣推薦的一些書籍,這對普化民智也是很有好處的,比如《退思錄》、《雕玉集》、《法言》……」

    在青蘿新的構想下,陛下的這本自傳又朝向《21世紀大學生必讀一百本》靠近。

    青蘿退下後,陛下心情低落了一會兒,於是去花園散步找找靈感,剛好碰上紫嫣和老太君。

    「孩子是很重要的事,陛下當然要寫進去,朵朵小的時候啊……」

    老太君慢條斯理地細數著培養兒孫的種種心得,把陛下的自傳再次改編成《親密育兒百科》。

    在花園轉了一圈,沒什麼收穫,鳳帝有些絕望了。

    「朵朵呢?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沒?」躺在水榭的軟塌上,鳳帝有氣無力地問道。

    「既然是父皇你寫的,那就隨你的意思好了,兒臣沒有什麼可補充的。」

    「嗯,還是朵朵善解人意。」爬起來喝了口茶,鳳帝很是不爽地說:「這可是我的自傳,自傳!她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傳是用來幹嘛的?」

    某朵瞟了眼矮几上的那幾張書稿,其實她也不清楚父皇想把自己的自傳寫成什麼樣,不過有一點她是清楚的——自傳嘛,那就是用來yy的,既然yy,那自然是隨著作者的意最好。

    雖然每章推敲起來都很彆扭,不過這本自傳的大框架鳳帝算是搭好了,但是他並沒有緊接著就開始編寫。

    一來,我們的陛下不是文學青年,沒那麼多時間來一蹴而就;二來,正式開題前,他總得找業內人士咨詢一下。

    史官們的工作態度雖然讓陛下不怎麼待見,但是工作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因此他找來了國史館的副總裁幫他校驗。

    這位老學究曾在天庭任過職,也曾參加過玉帝的實錄編纂,算是這行裡的泰山北斗,所以陛下在他面前還是比較謙虛客氣,只是把大綱交給他看,然後靜靜地等著對方的答覆。

    「不知陛下是打算以什麼形式來出這本書?」老專家看了半天,冷不丁地就問了陛下這麼個有關於銷售渠道的問題。

    「形式?不就是自傳嗎?」

    「是這樣的,官修書中可以加入陛下所撰文字的,無非也就是實錄、會要、時政、敕令、御集這幾種,並沒有『自傳』這種體裁,何況以上種種也是不對外流傳的,陛下大概並不想這樣吧。」

    老頭語調不緊不慢,臉色也不急不緩,但言下之意就是陛下的自傳不符合公費出版範疇,國史館可不會為它買單。

    「朕本來也沒打算要官修,是朕自己寫的還不行麼?」

    「那就算作是陛下的私人作品了,臣作為國史館官員,並沒有資格來評論它的好壞。」也就是說不要利用辦公時間來問他這種私人問題。

    陛下不免來氣了,但是良好的修養讓他忍著沒有發作,只是口氣不善地繼續問道:「那麼讓愛卿以一個學士的角度來看,覺得朕這個大綱如何?」

    「若以目前市面上流傳的書籍而言,有家訓、志銘、雜史及百家小說等多種體裁,只是……陛下的自傳……似乎不太好歸類……」

    這下某帥終於忍不住了,這老頭的意思就是以文學作品的角度來說,他的自傳基本沒有賣點啊!

    「你到底什麼意思?說清楚!」

    「臣不敢,只是臣身為史官,就有著仗氣直書,不避強禦的責任!」

    老學究身雖老,但顯然心不老,一副鐵骨猙獰的架勢面對著陛下。

    一看他這種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史官作風,某帥就頭皮發麻直想發飆,可鑒於制度問題一直無可奈何,今天終於忍不住撂了句狠話:「這書出不出、怎麼出暫且不論,你今天就把這綱要拿回去,給所有史官每人抄一份,以後無論編纂什麼官修書目,凡是涉及到朕的,就給朕按這個寫!」

    半個月後。

    「朵朵,你有沒有覺得這上面的內容有點眼熟?」這天紫嫣來天鳳宮,順便還帶了本她從交好的私人書商那拿來的民間小說。

    「是有點兒,但是這書……」某朵重新打量了下這本作品的封面——《大神**史》,這名字看起來和她前段時間看過的父皇自傳大綱實在扯不上任何聯繫,但內容上怎麼就那麼像是出自一脈呢?

    「這書的作者呢?」

    「不知道,寫這些奇聞軼事的作者多如牛毛,又多是些無名之輩,誰會考證這個?」

    「那你給其他人看過沒?」

    「當然沒有,我覺得不太對勁,就先來給你看了,但是……」

    「但是什麼?」

    「聽那書商說,這本書目前在市面上非常受歡迎,恐怕……那也是早晚的事……」

    聽了紫嫣欲言又止的話,某朵就知道她已然是跟自己擔憂到一起去了,不免又歎了口氣。

    現在宮裡都知道,她那帥到爆的父皇正跟史官那兒鬧著彆扭,要是被他發現自己放在國史館裡的東西出現了民間盜版,順帶還給他添油加醋的改編成了限制級作品,還不知道他天風神君一發飆,要怎麼驚天地泣鬼神呢!

    為今之計,也只能是做足準備去面對將來可以預見的火山爆發和安慰父皇受傷的心靈。

    不過,某朵抖了抖手裡這本裝訂考究的小說,至少她還可以說:「父皇您看,這麼受歡迎的作品,還不是根據父皇您的構思寫出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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