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83章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夜幽篁看著正一心一意畫畫的小人兒,嘴角綻開一抹柔和的笑意,朵朵拿著畫筆的樣子真是好美。舒葑窳鸛繯
夕陽斜照,清波碧水,眼前的人白衣勝雪,膚若凝脂,黑髮如墨,風一吹,那輕靈的髮梢就像一把頑皮的小刷子,在肩膀那誘人得曲線上飄過來,又飄去。
誰說只有專心工作的男人才是最性感的,原來專心做事的女人,同樣誘惑。
魔尊大人微微瞇起了眼睛,紫色仿若水晶一般的瞳孔在夕光下流動著夢幻般的光芒,彷彿無形中鎖住了她的視線,無法移開。
一片海棠花叢中,紫眸紅髮的男子慵懶地斜靠在竹椅上,暗紋流動的玄黑衣袍穿在他身上有種難言的尊貴張揚,領口大開,露出一片充滿力量的蜜色胸肌。
濃密的長眉桀驁不羈,長長的紫色睫毛微微上翹,如同蒙了薄薄一層水霧的紫色紗幔,抬眸間便輕輕顫動,及腰的紅髮火一般鮮艷,卻異常柔順,一縷一縷,水一般的絲滑。
欣賞了一陣美人,某朵對他笑了笑:「小夜,看你人比花嬌,讓本公主飽了眼福,這幅畫算你七折好了,七千金幣優惠價。」
「七折?」魔尊大人撩起胸前的一縷髮絲,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回她一個更燦爛的笑容:「朵朵,你不會偷工減料吧?七千金幣,你能保證達到紫嫣那幅畫的水準?」
「放心啦,都說是優惠了,保證交足貨。」七千金幣也不少了,某朵心情大好:「何況給小夜這樣的美人作畫我也蠻享受滴!」
某朵字寫得狗爬似的眾所周知,夜幽篁卻沒想到她竟有一手絕好的畫藝,前兩日看到她給紫嫣畫的那副油畫,大大的讓他驚艷了一把。
於是要求她也給自己畫一幅,某朵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不過要收錢,一萬金幣一幅,絕不二價。
記憶恢復之後又變回以前斂財毫不手軟的性子,說完全恢復也不盡然,什麼都記得,就是不記得某帥,還是一口一個父皇叫得忒順口。
同床共枕可以,但是絕對不能碰她,不然她「受驚」之下,又是一腳將他踹下床。
某帥有苦難言,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苦練「忍字訣」,但他堅信,某朵很快就會記起他們之間的一切。
他是朵朵最最愛的人,怎麼可能只記得別人,獨獨不記得他呢?
笑話!
但整天看她跟夜幽篁和楚漣在一起有說有笑,只對他一個人恭恭敬敬,若說心裡沒有點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雖然他的醋意表現得並不明顯,可夜幽篁和楚漣是什麼人?
兩界霸主,又長期跟他混在一起,看穿他的那點小心思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兩男心裡明鏡似的清楚一個事實,朵朵愛這個一手養大她的男人,而夭魅也視她如命,既然兩情相悅,他們心裡再不甘,也只能認命。
跟夭魅上萬年的交情,朵朵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橫刀奪愛這種無義之事,他們做不出來。
不過,能看到諱莫如深的天鳳神君吃點小醋,他們心裡很是蠻爽滴!
就這一個下午,陛下來小花園「散步」就來了三次,一會兒看看某朵畫畫,一會兒拉拉魔尊大人敞開的領口,一會兒又在某朵面前晃來晃去,有意無意擋住她的視線。
夜幽篁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某朵聊著,見不遠處又出現那抹白色的身影,頓時額頭就滑下了一排黑線。
看來天鳳神君比他想像的更小心眼,才半個小時,又來「散步」了!
魔尊大人很不爽,心思一轉,溫柔地看著某朵,問:「朵朵,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猶豫都不帶一下的回答:「怎麼突然問這麼沒營養的問題?不喜歡你能給你作畫嘛!」
「呵呵,沒什麼,就是順便問問。」魔尊大人眼眸一彎,又問:「那你喜歡你父皇嗎?」
「……你猜?」停下手裡的動作,抬眸看了他半響,瞇眼笑道:「小夜,我怎麼感覺你在給我下套呢?」
「呃……算了算了,這問題的答案我也不想知道。換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既然你都說喜歡我了,我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離兩人十米開外的某帥突然停下了腳步,耳朵卻豎成了天線狀,十米的距離,憑他天鳳神君的耳力,自然是將夜魔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外表平靜,心裡卻暗潮洶湧,卑鄙小,居然趁朵朵不記得他,乘虛而入!
求婚?我看你是頭昏吧!
但是……朵朵說喜歡他,居然說喜歡他,他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一炸毛就像只火雞一樣!
朵朵不記得最愛的人是自己,那……會不會被他誘惑,傻傻的就答應了?
陛下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鳳眸也危險地瞇了起來,朵朵,你要敢答應,不管你想沒想起來,今晚就辦了你,說不定刺激一下,你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某朵笑盈盈地打量魔尊大人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以考慮,不過你都說『如果』了,我也回你一個『如果』的答案,如果哪一天我真想嫁人離開天鳳宮,會第二個考慮你。」
「為什麼是第二個?」
聽到那句「可以考慮」魔尊大人心花怒放,可還沒等他雀躍完,後面的話又讓他鬱悶了:「第一個是誰?」
「這還用問?除了楚漣還能有誰?」語氣溫柔,笑顏燦若艷陽:「上午他也說過同樣的話,因為他比你早,所以小夜只能排第二了,對了,他也用七千金幣買了一幅畫,我可沒有厚此薄彼,給你們的都是優惠價。」
小夜、楚漣,對不起,你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們,但我這具身體,這顆心早就烙上了一個人名字,那烙印很深很深,深到永遠無法磨滅。
就知道是那混蛋!夜幽篁暗自咒罵了一句,起身走過去,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這話我記下了,第二也沒有關係,如果真有你想離開天鳳宮的那麼一天,傾盡所有我也會讓你愛上我。喜歡和愛離得很近,只要你肯踏出第一步,其它的就交給我了。朵朵,你能再說一次喜歡我嗎?」
他的唇在笑,他的眉在笑,他漂亮的紫色眼睛也在對她微笑,這一笑,如同一道破曉而來的朝陽,縱然此去經年,依舊溫暖了時光,驚艷了歲月。
被那麼溫柔的笑意籠罩,她輕輕點了點頭,微瞇含笑的眼眸星子般璨亮,像裝進了整個星河:「我喜歡你喲,小夜。」
這樣就夠了,張開雙臂想要將她攬入懷中,某朵條件反射地一退,結果腳下踏空,整個人從椅子上跌了下去。
夜幽篁混亂之中沒能拉住她,自己反倒被慣性帶倒了。
接著,畫架、畫板、水杯、顏料盤……所有能倒的東西辟里啪啦倒了下來,地上一片狼藉。
夜幽篁顧不上自己沾了一身顏料,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裡面拉起她:「傷著沒有?」
某朵搖搖頭,回頭瞧了瞧五顏六色的男人,幾乎絕倒在地上,笑得差點背過氣去:「哈哈哈……哈哈……」
看到他鼻尖上沾著紅紅的顏料,像只紅鼻子麋鹿,說不出的喜感,於是歪著小腦袋,笑著伸手幫他擦了擦:「我新學了一道菜,晚上請你試試味道如何。」
「好,只要是朵朵做的,就是毒藥我也願意捧場。」
從袖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錦盒,放到她手中,某朵不明所以,夜幽篁示意她打開。
打開一看,裡面竟是一串手鏈,由一顆顆剔透的紅色珠子連成,那珠子滾圓飽滿,艷光流轉,極為耀人眼球。
「這是給我的?」
夜幽篁點點頭:「這是我一部分元神所化,本想等你十四歲成年禮的時候給你,沒想你個小丫頭一下子就長大了,所以提前給你了。」
說著就把盒子裡的手鏈拿了出來,要戴在她手上。
某朵按住他的手,小眉頭微微蹙起:「小夜,這是你的元神,我不能要,太貴重了。要是這鏈子有什麼損傷,你也會受傷的。」
魔尊大人一聽就樂了,捏了捏她的小下巴,笑道:「你這個丫頭,怎麼說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送你點東西就千推萬拒,我還能向你要利息不成?知道你收刮了不少寶貝,這要是普通的飾物,我也就不送你了。但這個不一樣,你以後就好好戴著它,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你有危險,我都能找到。如果怕我受傷,你好好愛護它不就沒事了。」
某朵低頭笑了起來,夜幽篁見她不再推辭,就順勢戴在她左手腕上,紅色的靈珠襯在她冰雪般凜然的膚色上,猶如朝霞映雪。
陛下看了一會兒,轉身靜靜地離去……
晚上,陛下在書房處理公務,近十二點才回房,以為某朵睡了,便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不料屋內燈火通明。
一身純白絲質睡衣的絕色少女,柔順的墨黑長髮垂在肩上,一隻手托腮,一手在給夜幽篁那幅油畫上色,神情很是專注,連門被推開,身後多了個人也沒感覺到。
被徹底無視的陛下,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彎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朵朵,這麼晚了,明天畫好嗎?」
「父皇回來了?」某朵回過神來,轉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你先睡,我還要等會兒。」
說完又轉過頭,繼續忙著上色,耳邊噴灑的溫熱氣息讓身體的溫度驟然升高,雖然恨不得馬上跟他滾上床,但一想到前些日子把她當白癡耍,心裡始終不爽,不能這麼輕易就饒過他,一邊默念清心咒,一邊將注意力集中到油畫上,抵抗他的誘惑。
油畫差不多已經完成了,側臥在海棠花叢中的夜魔頭惟妙惟肖,紫眸薄唇,紅髮如焰,笑得十分風騷。
陛下心頭醋意翻滾,臉上卻不露絲毫端倪,視線在她裸露的頸項間遊走,見那雪白的肌膚暈出淡淡的緋紅,手不由自主地就樓上她的腰,發現她身體一陣輕顫,又在她小腹輕輕按了一下。
如此明顯的挑逗,某朵骨頭都酥了,卻還是咬緊牙關硬撐,可雙不規矩的手還在慢慢向下……混蛋啊混蛋,摸哪兒呢!
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或者看出她的沐春風開始發作了?
一把抓住那雙狼爪,猛地一回頭:「父皇,你想幹什麼?」
看著她緋紅的小臉,水潤氤氳的眸子,陛下輕輕地笑了:「朵朵這半個月辛苦了,每晚讓你按摩,父皇心有不安,今晚就換我幫你按摩如何?」
一聽此話,某朵開始抓狂,惡狠狠地磨牙道:「孝敬父皇是兒臣的本份,父皇不必介懷!」
不就是想折騰我嗎,誰不知道你那點小心眼,憋了半個月,這時候被騙上床還不得拆了她!
「孝敬?」某帥點了點頭,笑瞇瞇地看著她那雙噴火的大眼睛,慢悠悠地說道:「朵朵,你讓父皇很感動啊,心裡更是不安了,禮尚往來,你乖乖趴到床上去,父皇好好幫你鬆鬆骨,保證比你的手法好多了。」
「不要!」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噌的一下就炸毛了,跳起來離他三米開外:「我身體狀態良好,不需要什麼鬆骨!」
就這反應,還敢說不記得他?既然不記得,那為什麼又要害怕?
「朵朵,乖乖聽話,過來。」見她雙手抱胸防備的小樣,某帥笑得更開心了:「或者我過去也可以,但是你別後悔。」
「你……」又往門口的方向退了幾步:「少威脅我,我才……不怕呢,別過來啊,別過來……我真的會喊的……啊!救命啊……」
某帥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直接向他們那張大床走去,輕輕放在床上,薄唇堵住那張發出刺耳魔音的小嘴,待她安靜下來,火熱的舌探了進去,與那柔滑的丁香小舌糾纏在一起。
十指修長的手在那具惹火的身體上熟練地遊走,不消片刻,某朵全身癱軟,眸光迷離,嬌吟出聲,一股火熱在體內呼喊咆哮,讓她徹底放棄了抵抗,順從狂野的**在她胸腔裡躍動。
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手指緊緊按著他的後腦,緊緊纏抱住他,同時也承受他的體重。
而原本慾火高漲的男人卻在她身邊躺下,撫摸她的長髮,直直看著她的眼睛:「我是誰?」
「……帥帥。」低下頭弱弱地答了一句,完了完了,跟她秋後算賬來了!
某帥鳳眸一瞇,抬起她的小下巴,在那小嘴上輕輕咬了一口:「失憶很好玩?」
「啊!」痛呼一聲,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著他:「是你捉弄我在先的,而且人家不是今天才想起來嘛!」
「今天?」意味難明地笑了一下,鼻尖噌了蹭她的額頭:「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不可以說謊,記得嗎?」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除了認罪伏法,似乎沒有其它路可走了。
「對不起……」小腦袋埋他胸膛磨蹭,小手也討好地在他身上煽風點火,只想能爭取到一個寬大處理:「帥帥,我都道歉了,不生氣了好不好?而且,是你趁我什麼都不記得戲弄我,是你有錯在先,我們算扯平好嗎?」
「你這小壞蛋,居然不記得我,還把我踢下床!」
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見她泫然欲泣的可憐樣兒,某帥心又軟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好了好了,原諒你了,這次算扯平。」
就知道這一套有用,百試百靈,某朵暗自得意,臉上可不敢表露半分,手上的動作更加賣力,按以往的經驗,某帥早該忍不住將她扒個精光,可現在卻毫無動靜,身體的反應這麼強烈卻不開動,這也太反常了,抬頭一看,才發現他正望著夜幽篁那幅畫,神色陰晴難測。
「帥帥,怎麼了?」小心翼翼的語氣。
怎麼了?楚漣和夜魔頭都有,就我沒有,還問怎麼了?!
見他不說話,就那麼直直地看著那幅畫,某朵眼珠一轉,翻身下床,從床底拖出一個大箱子。
這是幹嘛?某帥好奇地看著她:「朵朵,這都什麼東西,這麼大一箱子?」
嘿嘿笑了兩聲,打開箱子,將裡面裱好的油畫一幅幅拿出來,得意地說道:「這些都是我花了四年時間才完成的,全送給你了帥帥!」
某帥一下子怔住了,十二幅油畫全都是他和她,沒見她動過畫筆,什麼時候畫的?
「第一幅,是我從蛋殼裡出來第一次見你的樣子,但那時候太小,拿不動畫筆,直到兩歲花了三個月才完成。」
將那些畫立在牆壁,一幅一幅地解說。
「第二幅,是你第一次餵我吃飯的樣子,也是兩歲畫的。」
「第三幅,是你第一次給我洗澡的樣子,兩歲能力有限,就完成了這三幅。」
「第四幅,是三歲畫的,是你第一次給我過生日時的樣子。」
「第五幅,是你教我寫字的樣子。」
「第六幅,是你給我講故事的樣子。」
「第七幅,是你哄我睡覺的樣子。」
「第八幅,是你抱著我批閱奏折的樣子。」
「第九幅,是你抱著我睡覺的樣子。」
「第十幅,是你明明很累,還要陪我玩的樣子。」
「第十一幅,是你教我法術的樣子。」
「最後一幅,是我長大後跟你去乞巧市的樣子。」
解說完畢,歪著小腦袋,笑盈盈地問道:「帥帥,你喜歡嗎?」
「……喜歡。」摸著那一幅幅畫,某帥的聲音止不住哽咽,迷人的鳳眸水光瀲灩,一股暖流直達心底,整顆心被漲得滿滿的。
他的朵朵,記得他每一個動作,記得他每一個表情,記得他做過的每一件事……
兩三歲,那麼小小的身體,小小的手,她是怎麼完成這些畫,用了多少時間?
每一幅都惟妙惟肖,就像照鏡子一樣,她花了多少心血?
這些有他和她的畫,是他一生的至寶,份量重於整個世界,他這一生圓滿了,沒有任何遺憾……
哪怕有一天她離開,憑這些,他也能活下去……
將軍府的老太君聽某朵完全恢復了,趕緊馬不停蹄地進宮給陛下道喜。
其實道喜倒是其次,老人家喜歡熱鬧,閒不得,於是時不時就找來紫嫣和青蘿順帶著某朵一起嘮嗑。
「老祖宗就別提了,元讓那混蛋不知又幹什麼去了,上次消失了有一年,這次倒好,留了一封信就六個字『三個月返,勿念』,我真懷疑他在外面是不是養了二奶。」
某嫣一邊吃著冰鎮櫻桃,一邊抱怨著。
「得了,別抱怨了,元讓那孩子能做出這種事,老祖宗就該恭喜他了!」
老太君沒好氣地賞了某嫣一個白眼:「也不用你那那腦子想想,失蹤一年幾個月不見人,如果不是正經事,陛下會饒過他,別忘了,他不僅是你相公,也是陛下的臣子,難道整天圍著你轉,不用做正事了嗎?!」
見老太君臉色不好看,某嫣也不敢頂嘴,青蘿出來打圓場岔開話題:「對了,老太君,我倒是剛想起一個事來,前些天我看到紫夙了。」
「紫夙?她相公的喪事辦完了?」
說起花家的小女兒,百姓們都會皺著眉頭「咋咋」兩聲,只因她三次下嫁又先後三次守寡,煞氣之勝已聲名遠波。
前些日迎娶她的第三任相公,新婚的第三天,興致一起說要去給崑崙采幾株靈芝仙草給她做什麼養顏聖品,卻沒想碰上偷渡入境的不法妖魔,一去不回,被人給採補了。
對於連續喪偶的女子,民間有這樣一種說法:說是富貴不可方物,尋常男子消受不起,只能入宮侍奉天子。
可惜我們的陛下,潔身自好,不近女色,所以也無入宮侍奉這一說了,便只得不厭其煩的披麻戴孝,青春歲月裡倒是一大半日子都在孀居。
這種情況下,娘家人歎息歸歎息,但是要再為她尋找婆家……對方非得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覺悟才行!
第二天。
玥琅的府邸。
「看看,看看,可有中意的?」
紫嫣頻頻指著在外室正被玥琅設宴款待的諸多名士,訊問著身邊紫夙的意向。
「……姐姐,這又不是集市買菜,能看出什麼名堂?」紫夙神情幽幽地說道。
紫夙的婚史雖多,但她生為九尾天狐,面相倒是看不出什麼滄桑感,正是女性成熟的那種風韻美,所以目前的精神面貌雖然頗為頹廢,但那似蹙非蹙的眉頭,秋波欲滴的瞳仁……反倒襯出種說不上來的悲劇美,很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再說……」再說光看外貌又有什麼用?紫夙現在最想要的,是能長雙黑白無常的眼睛,好看看外間男子們的壽命。
不過畢竟是姐姐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表現的太不配合,於是迅速轉了個話題:「再說我這樣出了名的喪門星,誰還敢娶?」
「你這話怎麼說的!怎麼可以這樣妄自菲薄呢!以前那是……那是還沒有碰到你的有緣之人!」某嫣的口氣十分篤定,篤定得像她就是月老一般。
此次為妹妹再擇良婿的任務,已由老祖宗和她老爸鄭重地托付到了她手裡,而花女王本身又是個不服輸的性格,絕對是一頭迎難而上、激流勇進、百折不撓的九尾天狐。
「何況人界都有張氏五嫁其女,別人都不嫌晦氣,你堂堂天狐一族的小公主怕什麼!」
為了鼓起妹妹的鬥志,某嫣不忘在說理之後再舉個實例,可惜她這個例子一舉就觸動了紫夙悲傷的末梢神經,脫口便是出嫁後形成的一句口頭禪:「我怎麼就那麼命苦啊!」
「媽媽,別哭了,正事要緊!」
「是啊是啊,你得趕快再找個老爸來!」
聽到母親這邊的動靜,紫夙的幾個孩子就從胡吃海喝的餐桌上奔了過來,除了最小的話還說不全外,大的兩個都說得頭頭是道。
某嫣本還想勸住妹妹別驚動了外面不知宴會真面目的眾人,現在看看,連那句「為了孩子你也該再找一個」都不用說了,公子小姐們似乎早就覺得母親是不靠譜的。
「吶,那個坐在右手第二位的叔叔就不錯啊!」大小姐看她母親提不起勁,就自己往外面偷看,定奪了起來。
「切,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個短命相!」大公子發現姐姐看好的是個青衣烏冠的文官,很不屑的從鼻子裡哼出口氣,「要我說,右手第四位那人還行」
「也不怎麼樣嘛,一看就知道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老粗!」
「你懂什麼,男兒當然應該征戰沙場馬革裹屍,舞文弄墨的算什麼!」
「好啊好啊,那看來我們家得多準備幾張馬皮,以免不夠裹!」
大小姐的爹是文官,大公子的爹則是武官,所以兩個小孩私下裡常常「政見不合」,可惜單論口才的話,弟弟還是難望其姐項背。
眼看兩個小破孩的嗓門就快超過了母親的動靜,紫嫣趕緊出面打圓場,而在同一時刻,外室忽然傳來了「匡啷」一陣脆響。
兩姐妹循聲向外張望,只聽見外面一片嘈雜,一個桌子邊圍著一圈人,中間的人好像頭破血流,舞池中則戰戰兢兢地跪著個舞者。
怎麼回事?「」奴婢剛才……正好看見了「一個在內室伺候著的婢女小聲地向某嫣報告:」剛剛是伴舞的一個舞姬失手甩了表演雜耍的盤子,結果盤子就『嗖』的一聲朝賓客那邊飛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那位大人腦袋上!「
婢女說得繪聲繪色、惟妙惟肖,兩眼也因為見證了一場難得的意外,而散發著興奮且自得的光彩:」其實那盤子本該砸中最前排的宇大人,可是宇大人剛剛弄灑了一杯酒,正彎腰在桌子底下夠酒杯呢,結果盤子緊貼著他的背就飛了過去,砸中了他身後的人,不愧是有名的『逢凶化吉』的宇大人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某嫣跳過了婢女吐沫橫飛的現場轉播,直接記住了」逢凶化吉「四個字。
宇晉,半妖,兩歲喪母、七歲喪父,自幼由其叔父撫養,曾兩度婚娶,妻皆早亡,膝下僅有一女,族內親緣亦所喪者居多……
又一天,將軍府。
老太君逐字逐句地看完類似簡歷一樣的說明後,抬眼望向了某嫣,等待著更詳細的介紹。」此男幾乎可以說是霉運連連,可關鍵時刻卻都能有驚無險,小事就不提了,就拿大事來說,他其實娶過三次老婆,不過第一個在迎親途中逃婚了,當時可是鬧得沸沸揚揚的一大話題!結果後來居然有人看到那個女人和私奔的人挨了天雷,渣都沒剩下,宇大人也由此出名……「
因為某嫣心裡已打定主意保舉此人,所以說得也是格外賣力。」哦!就是那個宇大人啊,我也想起來了,聽人說若是天上劈下一百道天雷,劈中誰也不會劈中他的!「
某朵被敲開了記憶的大門,亦隨聲附和道:」我家帥帥都說他是個奇人,半妖屬性,卻沒什麼法力,但每次碰上個什麼事總能逢凶化吉,有些修為比他高得多的都沒他命長。「
老太君結合了幾方面的證詞,便回過頭來看紫夙,等著她的答覆。」但是……但是我就算再命硬,你們也不用找這樣一個瘟神來配我吧……「紫夙小聲地抗議道,不忘習慣性的用絹帕擦擦眼角,儘管她一滴眼淚都沒流。
老太君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在心裡翻白眼,心想這孩子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是瘟神!
可她也清楚紫夙這些年來心靈極度脆弱,話說重了那是要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的,只好接著委婉勸道:」你看他娶了三回都沒成,你也嫁了三回都沒成,這說明什麼?這就說明你們是注定的姻緣啊!「」回回都這麼說,卻沒有一個能活得久,我現在再也不相信緣份這種虛無縹緲東西了!「紫夙的反應頗為義憤填膺,如果不是因為她是貨真價實的妖,現在她大概已轉變成了無神論者,讓老太君的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老太君的老臉馬上」唰「的一青,嘴巴撇撇,遊走於打擊她和不打擊的邊緣。
某朵見情況不妙,趕緊出來暖場:」但是紫夙你想想,你若是就此守寡,如果有一天你也去了閻羅殿,你的三位老公來找你,你到底要跟誰走呢?「」弄不好是要把你分成三份一人一份的呢!「見多識廣的青蘿伺機接上了某朵的話題。」……「結果事實證明了」緣分「的影響還是不如」閻王「深刻,而紫夙想成為無神論者的決心也不夠徹底。
天鳳宮。」奇怪了,怎麼還沒到?「某朵看看壁鐘,下午三點了,早已過了宇晉大人該進宮的時間,可卻遲遲未見他的人影。」也許是路上什麼事……「對這位宇大人印象深刻的青蘿,說到一半就打住了舌頭。
同朝為官想不深刻都難,她本想說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但轉念一想宇大人也是著名的」抗災明星「,不應該是路上出事了吧!」嗚,我怎麼這麼命苦啊!「紫夙又掏出了手絹擦拭著沒有眼淚的眼角,為她被放鴿子的命運哀歎。」真是太放肆了!居然敢如此以下犯上,公主召見都敢不來!「老太君忍不住猛拍了下桌子,可就在她準備繼續發洩餘怒的時候,邱析卻急急來報,宇晉大人到了。」……宇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宇晉此時一身狼籍,白淨的臉上滿是灰塵,頭髮凌亂,光鮮的衣服上甚至還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滴,這讓老太君一時間倒是忘了剛才的火氣。
宇晉臉色一訕,先是為自己的遲到向公主殿下告罪,之後才開始緩緩講述他的經歷,那口吻是司空見慣之中又帶著無可奈何。
原來是他女兒跟著他進宮的路上,看見了街邊的糖果攤,胡攪蠻纏之下宇晉只好下車來給女兒買糖,錢才結完卻忽被樓上倒水的給來了個醍醐灌頂,幾番理論之下又說不過那個潑婦,眼瞅著相親要過點了正準備走人,街上忽然殺出條脫了韁的瘋馬,直愣愣地朝著他的馬車就撞了上去,最終好端端的馬車就在父女倆眼前散了架。
從始至終,宇晉的語氣和語速幾乎都平靜如常,就像播報新聞聯播,既沒有常人遇到這種事該有的添油加醋,更沒有對於車毀人不亡的驚恐後怕,好像整個遭遇都跟他無關似的。
可只要稍微想像下他三言兩語概括完的場景,就能知道那是多麼驚現刺激的場面,直把眾人聽得心驚肉跳,真真切切見識了一把什麼叫做峰迴路轉、因禍得福。
宇晉雖是半妖,卻沒什麼法力,除了壽命長,其他的跟普通人無異,碰到這種事都能淡定如斯,除了佩服他彪悍的抗打擊能力,還能說啥?」哎呀呀,真是夠危險的啊!看看把小姑娘嚇得……「老太君聽完這個驚悚故事後,才發現宇晉的女兒一直一臉死灰的縮在父親身邊。」來來來,到奶奶這來,吃些點心,壓壓驚。「老太君好心地朝小姑娘招招手,只當她是受驚過度還沒回過神來。
可是就在邱析聽從老太君的指示,準備去拉小姑娘攢著父親衣角的手時,她卻毫無預兆的大放悲聲起來:」我不要!離開老爸身邊太危險啦!「
宇晉就像是個颱風中心,身邊慘禍不斷,可他自身總是完好無損。
這一點連他女兒都有了自覺,其他人也就沒理由不相信了,所以就此看來,他跟紫夙確實般配得很,至少大家都對他的抗打擊能力有了一定的信心。
可相親的事進行得仍不能算順利,最大的問題還是源自紫夙的自卑心理。
或許是男女有別,或許是半妖有特殊不為人知的能力,也或許是宇晉天生粗神經,雖然經過了這麼多事,卻依然每天神清氣爽,滿面春風,彷彿是越挫越勇;而純正的天狐紫夙則是低氣壓雲團緊隨身邊,越來越疲軟,彷彿已經堅信自己是瘟神的化身,不再指望還有誰扛得住自己的煞氣。」唉……紫夙那麼個性子,得想辦法改改才好……「老太君對事情的進展歎了好一口氣,一個自認為沒救的妖,別人著急也沒用。」關鍵是要紫夙能重拾信心!「某朵總結出了問題的重點,可是關於這個重點……與紫嫣對望了一眼,還是只能歎氣。
要是連宇晉這種條件都不行的話,那世上能讓紫夙相信可以白頭偕老的,大概只有東海龍宮的龜丞相了。」不好了!不好了!朵朵,老太君!紫夙姐姐的小兒子掉到聖河裡去了!「
正在大家落入天狐+烏龜的詭異想像中時,邱析的急報讓事態極速的進入了一個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地中……
當然,那時還沒有誰能預料到這一點。
紫夙的小兒子才一歲出點頭,被無責任感的兄姐帶著到處蹦達,結果兩個大的又在為意見不合而爭執,一不注意小的就掉聖河裡去了。
聖河也是有侍衛站崗的,所以孩子倒是被很快撈了上來,可是也許出於驚嚇,也許由於嗆到了,也許是聖河的水孩子受不起,也許因為各種不知名原因,當晚就發起了高燒,情況很不樂觀。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小的還沒好轉,兩個被罰跪地板的大的就雙雙暈了過去。
面對這種情況,紫夙連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的力氣都沒了。
事發後第二天宇晉去探望她,面見的就是這種狀態下的紫夙。
只見她眉頭緊鎖,目光呆滯,旁若無人的坐在桌邊發呆,桌面上擺著一壺酒,還有一個酒杯。
宇晉跟她的婚事雖然還是沒譜的事,但到底算是有點關係的人。
他知道心煩意亂時喝酒很傷身,便本著他樂觀向上、積極健康的性格,準備上前寬慰她一番,於是二話不說替她喝掉了酒杯裡的酒,勸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古語云『熬過寒冬春又至』,也說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總該保持著一顆希望的心……「
以往紫夙對於宇晉的話,總是靦腆的只顧著聽,既不發表意見,也不怎麼動容,可今天卻是瞪大著雙眼盯著宇晉,嘴巴越長越大,快要能吞下一個雞蛋了。
宇晉也發現她看自己的神情很不正常,不像是被鼓舞後該有的表現,然而當他正準備詢問她的聽後感時,紫夙卻猛地跳了起來,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狂捶他的背,驚恐的叫道:」快點吐出來!快吐出來!「
一個星期後……
花陵的府邸前炮竹齊響,第四次嫁女,某朵少不得又要送上一份厚禮,除了小鬱悶了一把之外,她真心祈禱宇晉不要辜負了」抗災明星「這個偉大的稱號。
再送一次賀禮,她就徹底破產了!
紫夙靜靜的坐在新房之內,等待著頭上的紅巾被第四次挑起來。
自艾自怨的消極磁場已從她身上一掃而飛,是啊,連喝毒藥都死不了的男人,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沒錯,紫夙那杯酒,本來就是準備給她自己喝的毒酒。
她當時一想到自己沒準剋夫,還會克子,就覺得萬念俱灰,於是頭腦一發熱,一死百了的念頭便閃了出來。
誰曾想倒霉的時候連死都難!自殺的酒就這麼被宇晉稀里糊塗的喝了。
關於宇晉後來的情況,紫夙是從姐姐那聽來的,紫嫣跟她說得很玄乎,大意就是宇晉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又回來了,其神奇度不亞於起死回生。
不過事實是,宇晉只是被害得得了急性胃炎,離生命危險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紫夙是個藥理白癡,胡亂地將幾種她認為絕對能吃死妖的藥混在一起,磨成粉末倒入了酒中。
結果卻是宇晉被灌了三天聖河水稀釋了毒素,之後又活潑亂跳了。
當然,大家既然有意隱瞞,紫夙自然是對內中情況一無所知的,她只當是自己終於找到了擁有金剛不壞之身的男子,便開開心心的又把自己嫁出去了。
對於紫夙來之不易的第四次婚姻,我們的陛下是隆重對待的,親自寫了一副對聯讓風音送來,貼在了宇府的大門前。
上聯:今夕交杯傳連理蜜意。
下聯:來朝躍馬競陌上風流。
橫批:佳偶天成。
陛下的賀詞固然不錯,可是勞動人民的智慧有時也是不容小視的,何況他們也體會不來陛下陽春白雪的文鄒鄒感情,所以帝都私下盛行的是這樣一副對聯:
上聯:天狐女錯失三位良人。
下聯:半妖男無緣兩姓嬌娘。
橫批:雌雄雙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