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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追逐 文 / 西風緊

    按理各衙門只為當直的人提供午膳,不過有幾個文武官吏的家眷不在武昌城,常常晚飯也在官署廚房蹭飯;所幸當官的人比例很小,官署中的伙夫也會給他們做飯,花費算到公家頭上。

    張寧打算明天回去就休息一天不來官署了,晚飯便同幾個文官武將一起吃,並帶上了徐文君同座。

    女人在這種場合一起用膳的情況是比較少見的,不過大夥兒都認識徐文君,以前老徐的孫女。這種事兒也有合理的由頭,幾個人就當是張寧私下與他們以特別的好友相待,世人以家眷見客的情況也是有的。

    雖然這個時代有禮法的束縛,但有女子在場總是能提高男人們的興致,古今同理。今天大家的話明顯多起來,各種逸聞趣事一個接一個,飯桌上時不時哈哈大笑。倒是徐文君顯得十分低調,話很少,小娘一點架子都沒有,叫大家都很喜歡。

    桌子上有道菜,是湖廣熏臘肉,這道菜是張寧比較喜歡的菜。精肉的紋理清晰,肥肉色澤晶瑩,好像已經和豬肉不是同一種東西,入口鬆軟帶著松香肉香。他覺得好吃,也給徐文君夾了一塊,文君的臉微微一紅,抬頭回顧別的人,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陳蓋見狀忙道:「說起這臘肉,我倒想起一件笑人得事來。」

    剛才那些文官將笑話趣事張口就來,他不太會說,這時好像終於有故事能講了。眾人一面吃,一面轉頭微笑著看他,也想聽聽什麼事好笑。

    陳蓋放下筷子,摸了摸大腦門:「那是幾年前,韋將軍還不叫將軍,咱們直接叫他韋斌,他派我出山去送件東西。路上有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便背了一袋米上路。一天碰見了個山村,便在一戶家歇下了。那家老嫗因我送了一些銅錢,晚上便要煮臘肉招待。那臘肉高高掛在牆上,我見老嫗腿腳不便,便去幫忙取肉,不料剛取下來,發現那臘肉裡有東西在動,伸手一摳,你們猜是什麼東西……這麼大一條蛆,哈哈哈哈!」陳蓋誇張地伸出食指,比劃著蛆的尺寸。

    眾人面面相覷。

    陳蓋尚不自知,大笑道:「那老嫗說,沒事沒事,摳掉蛆,肉還能吃。」

    徐文君剛剛把張寧夾到她碗裡的熏臘肉放進嘴裡,聽到這裡喉嚨一陣蠕|動,臉色看起來尷尬極了。片刻後她才小心用袖子遮掩著,把肉吐到了碗裡。

    過得一會兒,她便小聲道:「我吃飽了,各位請慢用。」

    ……

    次日回楚王宮,張寧又將此事當笑話對週二娘說了一遍,不過笑話的是陳蓋。

    週二娘笑道:「可憐小徐,吃飯肯定被噁心到了。」

    張寧大白天的陪著二娘閒扯,倒是想找機會讓他寫信給周夢雄,好讓周夢雄更願意接受六部變革、吸收降官入仕。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為了大局作想,讓周夢雄等人擱置舊仇、拉攏宣德朝官僚士人,還是可以辦到的。

    既然有聯姻,他認為週二娘此時就能在格局中起到積極的作用。至於姚家,張寧也打算主要勸服姚姬,姚和尚是一向很聽妹妹的話。

    明顯婦人沒太多的政|治立場、也很不穩定,勸服週二娘比和周夢雄說容易多了。

    不過等週二娘答應這事後,張寧也沒馬上離開。畢竟家裡不是官場戰場,達到目的就走很不好,如此便缺少一點家庭溫情;就好比床上的時候,搞完就走或者轉頭就睡,都是不好的做法。於是他繼續膩在週二娘房裡。

    週二娘不會彈琴唱歌跳舞,棋也不會下,思想也是很保守的,和大多數正經婦人一般模樣。難怪官場上許多士大夫放著家裡的嬌妻不管,最愛逛青樓酒肆,士大夫娶的當然都是良家婦人,但那些風塵女人明顯要開放自由得多。

    倆人只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沒一會兒週二娘拿著布尺過來量身體尺寸,「我見你平常左右就兩套衣服換洗,這陣子正閒,給你做套新衣裳。」

    張寧坐在那裡玩|弄打火石,轉頭隨口道:「現在咱們又不缺衣少食,何必費那麼工夫親自做衣服?」「可不一樣,世上再富貴的人家婦人也要學針線活,再說我親手做的……」週二娘輕笑道,「會不會暖和一點呢?」

    張寧回應道:「那做內衣好了,貼身的,沒見著你的時候也能念想。」

    反正說甜言蜜語又不要錢。

    過得一會兒,週二娘又好奇地問:「你擺弄那東西作甚?」

    此時張寧幹的事要是是被士大夫看到了,一定會被鄙視,因為在君子眼裡喜歡擺弄這種小玩意的人顯然是胸無大志的表現。他正在十分有興趣地琢磨這個時代的主要取火工具:火石火鐮。

    漢字很神奇,只要一想到鐮有個金字旁,就知道火鐮是一種金屬。張寧手裡的這個玩意,大約是通過反覆鍛打成的鋼片,底部有圓弧狀;用它在火石上一劃就能摩擦出火星。火石便是一種石頭了,眼前這個是精心加工過的,有便於操作的凹槽;張寧拿在窗前仔細觀察,猜測其材料可能主要是石英,非常堅固的石頭。

    除了主要的工具火鐮和火石,引火還配有另外兩種東西:火絨和觸燈。火絨是用艾蒿的嫩葉、曬乾後揉碎製成的,包在火鐮上能劃出青煙;然後放到觸燈上一點就燃了。至於觸燈是充當「觸媒」的東西,據說以前是用紙筒乾草什麼的充當觸媒,接觸火絨小心吹燃,不過在明代火藥已經廣泛應用,直接用火藥,一碰既燃,既不需要吹的技術活也方便。

    週二娘見張寧專心地擺弄這種無趣的東西,也回答她的話,便幽幽抱怨道:「打火的東西,也比我有趣得多麼?」

    正因剛才張寧甜言,她才會將心裡的不滿說出來;就好像越寵的人越容易任性一樣。

    張寧忙轉頭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解說道:「你知道軍中用的火器麼?」

    週二娘因他的親暱動作,故意氣呼呼地說:「略有耳聞,但我一個婦道人家,自然不會去擺弄那樣的兵凶之器。」

    張寧便耐心地說道:「目前咱們用的火繩槍,是用機關將點燃的火繩撞到火藥上,火藥一遇到火種,轟!就燃爆了。」他說的時候還做動作,雙手突然向上一舉,「轟!」做得有些滑稽,週二娘見狀沒留神,噗嗤笑出來。

    他又一本正經道:「但是火繩引火弊端太多,比如臨場突然熄滅了怎麼辦,對面幾十步外一群敵兵拿著明晃晃的兵器正衝過來,自己手裡卻只有一根沒法點燃的燒火棍,你想想,心裡肯定要罵老天了。特別是有霧的天氣或是剛下了雨空氣濕潤的時候,火繩上的一點火種極易熄滅。還有萬一遇到夜戰,黑漆漆的,點著火繩,有亮點的地方肯定有咱們的人,等於是給敵兵弓箭手指明目標的活靶子。」

    「如果能夠改進發火機制,像這火鐮火石一般,通過鋼片摩擦燧石引火,許多問題都解決了,還能提高火器的射速。」

    週二娘認真地聽著,因張寧說得清楚,她似乎也聽懂了。要是換作別人給她講這種話題,她肯定是沒興趣的,但因為是張寧說,她也便很願意聽。

    這時她的眼睛裡露出一種崇拜的神情,好像覺得夫君很厲害。

    女人天生崇拜強大的異性,在外表上才喜歡長得高大的有肌肉的男人,所以那種所謂長相俊俏清秀的文弱少年郎雖然可愛,不一定能得女人的心;除此之外,像週二娘這種比較聰明理智的小娘還更看重內在的強大,上古時期的內在強大可以通過身體表現,但宋明以來文人地位抬頭,文人在社會上的強勢,有才華的才子無疑容易得到女人的青睞。才子佳人故事的流行,便是這樣的背景。

    當初週二娘很快就接受了張寧這個素不相識的人為夫,也是耳聞他很有文才的緣故,如果換作另一個人就算被逼無奈恐怕很難叫她接受。

    不過她在耳濡目染軍事技術才華取得巨大利益後,十幾歲的她觀念很容易改變,漸漸又看不上那種只在文章方面厲害的文人了,轉而開始傾向張寧這樣的真才實用的能耐。她的父親周夢雄就在家裡曾經說過,張寧能夠起兵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賴新式火器技術。

    張寧微微有些感歎:「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在寧靜中稍停留腳步,才能思考一些容易忽視的細節。」

    週二娘仰頭看著他的臉,隨口道:「那夫君要抓緊時間差人製作用打火石引火的火器了,火鐮火石隨處可見,要是朝廷裡有人先想到做了出來,我們不是要處於不利境地麼?」

    張寧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天下似乎很難無端生出這種天才……朝廷官府,只能跟隨我的腳步,在後面追逐。等他們想法獲得新東西,再琢磨仿造、批量製造,起碼發現之後一年半載了,而在此之前只能用落後的兵器對抗新東西;就好像以前他們用弓箭長矛幾次大戰對抗火繩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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