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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綁得像粽子 文 / 西風緊

    「那不是詹燭離麼?!」張寧在客棧的窗戶前正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府衙門口,不禁愕然。

    他安排了那麼多事,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逮住詹燭離。對付吳庸不是困難,但只要詹燭離跑掉了,捉了吳庸也無用;所以張寧才想方設計地收放、給他們空間,引詹燭離出洞。不料這人不知怎地出現在了眼皮底下,老徐的人搞些什麼?

    正待想叫桃花仙子去問老徐,老徐沒一會兒就上客棧來了。他解釋道:「咱們的人一直小心盯梢,吳庸和詹燭離見面的地方應該在染布坊東邊那一片,於是我就叫人將幾個口子盯住,等著詹燭離出現。不料等到吳庸出來了,卻不見詹燭離,他不是從房頂跑了就是鑽了哪家的狗洞!剛剛才見到他在衙門門口,咱們來不及捉他,他進衙門去了……我便趕緊上來找東家,這事兒現在怎麼辦?」

    「詹燭離進衙門作甚……狗急跳牆想揭發我?」張寧踱了幾步,又問,「吳庸呢?」

    詹燭離道:「出城了,我讓文君跟著,吳庸很好對付,跑不掉。只要東家下令,臨時派人快馬追上文君,就能將吳庸抓回來。」

    「暫時先不管吳庸,咱們直接下去,到衙門行館等著。」張寧想了一會兒說道。

    桃花仙子好心提醒:「如果詹燭離向官府告發了大人,您再到衙門旁邊的行館裡,不是自投羅網麼?」

    「我知道你怕官府。」張寧道,「但我不怕,因為我本來就是官員,而且地方府衙根本沒權力制約巡按御史;不然只要有人無憑無據『誣告』,地方官就要扣押御史?我猜知府等會兒就要來告訴這件事,要與我商量。」

    桃花仙子將信將疑,幾個人遂大搖大擺地來到府衙旁邊的行館呆著。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來問張大人在哪裡。接著知府就親自到行館來了,張寧裝出一副熱情的笑臉迎接進來。

    知府是個中年人,儀表禮節的規矩表現得嫻熟而自然,官場經驗比較豐富的樣子。客套寒暄罷,知府便微微側目看了一眼張寧的隨從,張寧意會,便伸手做了個動作,桃花仙子和老徐退出房間。

    這時知府才不緊不慢地問道:「張使君有個隨從叫詹燭離的?」

    張寧點點頭:「是有這麼個人,怎麼,他又給知府大人惹了麻煩?此人是我的屬下,但絕非我的隨從,有點不懂規矩,請知府大人別和他計較;上回在京師,他連楊大人也得罪了……」

    知府聽到楊大人這三字,眼皮輕輕一跳。在此之前知府問過師爺,瞭解到張寧是朝中紅人楊士奇的人。

    他便立刻從袖帶裡拿出一份未扯封的書信來:「那詹燭離這回是給張使君惹了麻煩,他稱信封內裝著你的罪狀,東西遞到衙門裡可把我給難住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後來李幕賓(師爺)進了兩言,才讓我變明白了。詹燭離是張使君的人,有什麼事兒不歸咱們管,還得把東西交給張使君處置才合適。」

    張寧自然不推辭,忙接了信封,拜道:「知府大人這份人情在下沒齒難忘。」

    「言重言重,這是應該的。」知府好言道。

    張寧道:「您真是幫了大忙,這東西要是捅上去被楊大人知道了,我又得挨一頓好罵。詹燭離對您說了些什麼?」

    知府張了張嘴,又一本正經道:「沒說,什麼也沒說。他不是把事兒寫在書信上了,我連信封也沒坼,更不知道他意欲何為。這種屬下告上官的事,又不是常德府官府該管轄的範圍,本官管不著啊!」

    張寧露出一個笑容,問道:「詹燭離在何處?」

    知府道:「我叫人看起來了,他是張使君的人,自然要交給您處置。」

    於是張寧便直接叫知府把人交給自己。一行人進了衙門,詹燭離見到張寧的一瞬間,臉都變黑了,轉頭盯住知府,情緒激動之下口齒不清:「你……你這昏官,欲與亂黨同流合污?」

    知府拉下臉,好像在說:本官不與同僚們同流合污,難道要自絕於同僚一枝獨秀?

    張寧喝道:「不懂規矩的小人,竟敢辱罵一府長官,來人,給我掌嘴!」

    桃花仙子走上前去,二話不說一掌打在詹燭離的頸窩,將他一招打暈過去。張寧見狀心下直誇桃花仙子是個機靈人,這下暈了不會亂說話了,而且方便抓走。

    張寧下令派一輛氈車到衙門裡來,將昏迷的詹燭離抬上馬車,趕車剛出衙門,他便立刻和老徐等人一起將詹燭離給五花大綁、堵了嘴。然後派桃花仙子出城,快馬去追徐文君,讓她們將吳庸一起逮住。

    吩咐停當,老徐看著被綁得像粽子的詹燭離問道:「東家要怎麼處置他?」

    怎麼處置?張寧的腦海中閃出一個詞來:殺人滅口。

    他在對吳庸等二人動手的過程中,就已經考慮到了這樣的結果。想方設計把人抓住,就是為了避免他們把消息捅到京師;為了消除這種後果,除了滅口還能怎麼辦?

    可是事到臨頭,他卻不禁彷徨。畢竟這回殺人和殺桃花山莊的彭天恆完全不同。彭天恆是朝廷通緝的要犯,殺他不會受到律法的制裁;而吳庸和詹燭離是有合法身份的人,殺他們就是犯罪,是人命大罪,只要追究是要償命的。彭天恆不是什麼好人、作惡多端,本來就該死;吳庸和詹燭離卻沒什麼大惡,大不了貪點錢為朝廷辦了些不光彩的事,可本身不是無惡不作的惡人。兩廂對比,完全不同。

    張寧殺過人,當時除了心情緊張手法生疏之外,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刺激。可是這次還沒開殺,就緊張起來……其實怒而殺人最簡單,殺人不是那麼難辦的事,難以下手的主要原因只是擔心後果。正常的人,一旦手上犯了人命案很難安心,因為不知道哪天會事發,被清算;人命關天,很難說算了就算了。

    當然也有犯人命案沒有被制裁的人,同時也有躲藏了很多年有一天運氣不好被清算的;更多的是,提心吊膽地活著,聽到警車的警報心裡都會怕得發抖。

    「人不要帶回沅水茶園。」張寧沉聲說道,並沒有直接回答徐光謅的問題。

    他的思緒雖然亂,卻還能有條不紊地佈置事情,心裡盤算著眼下應該盡量消除痕跡,絲毫沒有慌手慌腳的表現。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本來就很冷血,雖然兩世都做著善良的普通人。

    徐光謅又問:「那我們現在趕車去哪裡?」

    張寧想了想道:「出城。叫馬伕先回去,我來趕車,你看好詹燭離,別讓他出狀況。」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前面的馬伕敲了敲木板,說道:「大人,茶園裡派人來了。」過了一會兒外面又有人說話,一番言語後,張寧弄清楚了狀況。方泠派人來找張寧,說有事要見,讓他先回去一趟。

    他心裡琢磨,對於整個事情,方泠和桃花仙子都是知情者。既然方泠知道自己在辦要緊的事,這時候還派人來,說明她那裡也不是小事。

    張寧便對徐光謅說:「還是先讓馬伕趕車出城,出去後將馬伕打發了,你看好人,如果出了什麼事,你就……算了,不會出什麼事,常德府現在沒人和咱們作對。」

    說罷他和來的人一起回沅水茶園,逕直回園子後院的別院見方泠。

    只見方泠的房裡還有一個戴著幃帽的婦人,在屋子裡還戴寬帽子,應該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臉。張寧看了一眼那婦人,方泠便說:「總壇派來的信使。」

    信使遂彎腰作禮:「見過張大人,屬下奉教主之命,專程送書信而來。因是教主親筆書信,屬下只能親自交到張大人手裡,以圖萬無一失。」

    張寧接了書信,見漆封未開,便拿了小刀開封,拿出書信來。信使見狀也不多話,退出去等候。

    一行行雋秀的好看字體映入眼簾,可是張寧此時心情沉重,對於一直想看的東西也高興不起來。他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字是漢字都認識,可內容竟然看不太明白,遂轉頭對方泠說道:「辟邪教有暗語?」

    方泠點點頭:「我和桃花仙子都能解。既然是暗語寫成的信,可否賜我一閱?」

    張寧遂大方地遞了過去,方泠取來紙筆,重新在紙上寫起字來。張寧只好看方泠的字,對照暗語內容。

    本來他的心情就沉重和憂慮,看完信件之後更是心情複雜。姚姬在信中說了接待建文帝那天發生的事,太子文奎應是被馬皇后教唆,使苦肉計自己中毒,然後栽贓到姚姬的身上,導致建文帝怒而離去。後果可能會對姚姬十分不利,建文帝回去後,或許會下令收回教主之權,將她隔離辟邪教關起來。

    這時張寧心裡除了擔憂,竟然產生了一絲高興:既然發生了那件事,姚姬當天就不可能去侍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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