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義散步時見有一個名叫匯武林的武館,對聯很美:武館無塵留客坐,卷生有道待君來,便進去串門。舒殘顎副
聊天後,李存義與武師們交流拳技,一位姓劉的武師把他最擅長的一個套路耍起來,卻時斷時續,打完一個動作會停下來想另一個動作。別人便紛紛笑他。劉武師卻說:「你們甭笑,不是我練不精套路,是我不喜歡練那個。我師父一開始就不讓我重視套路。曾經我學長棍,求師父教我一個套路,師父就跟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是棗強縣回家村的,也就是我師父他們老家那邊的,有一個年輕人想要學棍,他家裡是打鐵的,他師父就教了他一招,拿著長棍把打鐵用的鐵砧先一棍挑起再凌空一棍砸下,先是用最小的鐵砧來練,後來慢慢還大的,就這樣練了十年,後來有一天這小伙子的一個會硬氣功的仇人來尋仇,兩人就比武,剛一出手,這仇人就被一棍從腳下挑起到空中,再被一棍砸下,就勝了。我師父說了,練啥就有啥,我每天都背誦這句話。
這時一位姓孫的武師說我說一個,我師父是湖南的,在師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老家曾經有一個老人,眼睛失明了,但是學得一身聽聲辨位的本事。他把一個陶罐背在身上,讓師父和一群小夥伴用棍子去打,四五個人用木棍怎麼打就是打不到那個陶罐,師父他就跟這位老人學了聽風的本領。師父告訴我們,以前是不懂武術,換成現在的話一棍就能打碎那陶罐,就是靜靜的貼近陶罐後再用寸勁。這位老人還有一雙鐵掌,河邊拳頭大的鵝卵石一掌就能拍成幾瓣。
這時所有人都被逗出了說話欲。又一位武師說:我也講一個:
我師父小的時候,湖南山裡經常有木材買賣,砍下來的木材要運出山,得走水路。而那些個木材在運貨點等著上船的時候,許多是被侵泡在水裡的。運貨點的經營者,一般都是當地比較有勢力的人,有些黑色性質,他們將一捆捆的木材從水中撈出,一刀砍斷捆綁木材的繩子,再將其一根根的運到船上碼好。在劈斷繩子之前,一捆木材要先過秤,再按照重量、直徑、長度,給相應的價錢。因為運貨點的人有黑色背景,所以在木材過秤的時候,往往會故意少算,那麼辛辛苦苦伐木賣木的人,就只好忍氣吞聲,一來勢力不及人,二來找不到其他買家,也只好如此了。我師父家也做這類生意,也會押著木材去買,而我師父的師公,也做這個生意。我師父那時還小,便隨著大人到了碼頭,卸了貨,過秤給錢了事。但是到我師父的師公這兒,就不行了。我師父的師父,有兩個師兄弟,這個賣木材的師公,擅長拳腳,還有一個師弟,擅長腿功,而我師父的師父,擅長兵器。這個擅長拳腳的師公,平時並不多話,他走到碼頭,彎下腰去,將水裡的一捆捆木材抬起來去過秤謇。
木材本就是一捆,雖說不粗(當然那不可能是大圓木那類),但也不會太細,特別是沾了水,份量增加,每捆都至少有兩百多斤,其他賣木材者都是幾個人一起在水裡將一捆捆木材抬起,而這位師公,就一個人,站在水裡,彎腰,好像雙手端槍一樣,端起一捆木材,就放到了過秤處。碼頭上的人看到這一幕,有些吃驚,但也沒說什麼,過秤後,一刀將繩子砍斷,運到船上,繼續看著他,意思是我看你能拿得動幾捆!然後這個師公又一彎腰,又是一捆,再一彎腰,又是一捆,來來去去端了十餘捆,面不改色,碼頭上的人知道來了硬點子,趕緊說老兄不要拿了,我們喝酒去吧。最後碼頭上就沒敢剋扣那位師公的錢。我也挺佩服碼頭上的人,很光棍,見到不妙趕緊另想辦法,不至於規矩被破。
去北京時,在師弟「包子張」張彬儒家飽餐了一頓一個肉丸的包子後,李存義帶張彬儒去拜訪李瑞東,讓張彬儒去拜李瑞東為師爺。
原來張彬儒20歲左右時投了尚連義學習自然門,在青少年時期接受了不同門派的武藝錘煉,1900年間張彬儒的姑夫在端王府當差,與同在王府的司新三私交很好,知道司新三練太極拳,武藝高強,遂拜其為師.張彬儒仰慕司新三武藝,亦欲拜其為師.但由於姑父拜師在先,事情難辦。這時李存義出主意說,為不亂輩分而又能實現其畢生追求武學真諦的人生信念,就以感人的謙卑,遠觀的心態,自甘在晚,拜司新三為師爺。司新三、孫廣泰和李瑞東既是同輩中交情深厚的摯友,又同為武學大家,經常在一起研討武學,交流拳藝,他們之間以師兄弟相待.由於這一層關係,李存義又勸張彬儒於1901年拜武子門孫廣泰為師爺,學習武子。孫廣泰所練武子傳世不多,他以反關節、短接長打為主,兵器也是一樣。如他所教的八把兒,就是短棍長打。現在,李存義又勸勉師弟去拜太極門李瑞東為師爺,學習太極。李存義對張彬儒說:「南京到北京,把式數瑞東」隈。
時年,張彬儒先生已30歲,開包子鋪已多年,人稱「包子張」。在北京練武術的人很多,練得好的大家都知道。多數練武之人武德好,相互尊敬,相互學習,非常規矩。很多老式的禮節、傳統的禮數在武術界尤為盛行。當時李瑞東已55歲左右,武藝非常精湛,張彬儒也非常仰慕瑞東先生,便跟著李存義去李瑞東家。
庚子之後李瑞東先生從清宮辭職回到武清家中,一心研究武學,傳授弟子。
大前天李瑞東乘轎車攜長女進京購置嫁妝,轎車行至京東采玉時,路遇一夥強盜攔路。為首的一個持一把左輪槍,車伕以為這下可完啦,強盜們有槍!李瑞東卻看那支槍如看一隻小鳥,不慌不忙下車,突然閃電般地飛身上前,一掌將為首的那個持左輪槍的打倒在地,其餘匪徒均作鳥獸散。被打倒的那個,當時一命嗚乎,頭骨碎裂,兩個眼球迸出,死了比活著時舉槍耍威風更嚇人。李瑞東先生說了聲「沒事」把小鳥撿起來揣進衣兜就帶長女進京辦嫁妝去了。等兩天後即昨天返回時,才看見官府正在驗屍,圍觀者甚眾。李瑞東佯作不知情,還下車看了看。
「你的鏢局裡有沒有女孩?」李瑞東問李存義。
「有啊。」李存義說。
李瑞東便把那只左輪手槍送給了李存義,說:「讓女孩子防身用吧。」
李瑞東先生武功早入化境,遠非尋常人可比,全國各地千里迢迢到武清城裡訪先生者很多,因此先生的武功也是靠實戰打出來的。當時李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上門者,都要熱情款待,但來訪者也都要在「來時露一手,走時留一手」。由於來訪者很多,幾乎是絡繹不絕,所以先生經歷的實戰機會很多,可謂見多識廣。因此各門派留在李派的拳械套路也很多,有好的內容就記載下來。李瑞東先生雖然家資雄厚,但也因此幾盡家產。由起先的四十餘頃良田,變成了後來的四頃多。俗話說「窮文富武」,可見沒有相當的財力是難以做到的。
李瑞東先生從不向徒弟索要財物,先生傳授弟子基本上是盡義務的。先生有些弟子長期在李宅吃住,只是自覺地從家裡帶些糧食而已。李宅內有一個四合院專門用來住徒弟和客人的。先生對徒弟要求很嚴,練功夫嚴禁偷懶,一經發現,輕則嚴厲訓斥一頓,重則重則逐出師門。
李存義和李瑞東性情極為相似,所以才能成為知己好友。兩人毫不保留地交流練拳心得,像拉著手一起向前跑,一會你拽我一下,一會我拽你一下。瑞東先生的武功醇厚,拳術理論精深,但是他不輕易地傳人,真是癡迷武學、真是練武奇材,才能做他的入室弟子。有句老話叫「賣金的得遇到買金的」。李存義則是逢人愛送金的脾氣。兩人的共同點是,兩人都是武術大家,行動坐臥,無處不散發著武術的味道。
李存義把張彬儒推到李瑞東面前,張彬儒正式拜李瑞東先生為師爺,指認李子廉為師。
彬儒先生的武學悟性特高,深得瑞東先生喜愛。瑞東先生親自教武藝,傳授武學真諦,使彬儒的武學更加精深,向無形無相邁進。
李存義指導幫助彬儒的拳法向高深精準目標前進。他說:「要鬆軟慢,輕靈活,快使勁。快使勁在別的太極拳法當中沒有看到,如果沒有快使勁,是不能贏人的。只有在對方拳的勁力打到自己的皮裡肉外之間,對方已經無法應變時,即可穩、準、狠的快使勁將對方打倒。這個快使勁是練出來的二次勁。」
「你也懂太極?」張彬儒問。
「他的形意勁融在太極勁裡,像冰山融在海水裡。」李瑞東說。
徒弟們要看他倆表演,兩人便玩玩。
李瑞東把大槍扎地上坐於槍柄上,李存義兩隻手各用3根手指扔出石磙把他砸了下來。
徒弟們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李瑞東高興,便張彬儒等徒弟們一吐為快:
「大家都聽慣了吳式太極,還有武式,楊式,孫式,趙堡,三十七(宋書銘所傳)等。現在的太極拳大多成了豆付架子,有沒有聽說過這三宗太極拳:
「悟修金蟾派:悟修金蟾派的功法有十二揉球法、操繩法、樁法、太極釣蟾功、太極十三丹、百日築基功、卯酉周天功、九轉還丹功、聖胎還元功、天罡釣蟾功等等。這些都屬於道家功法,悟修金蟾派的釣蟾功不可盲修,容易走火入魔。大蟾氣是釣蟾功的基礎功法。當年李瑞東先生的釣蟾功學自甘淡然,甘淡然字霈霖,甘鳳池之曾孫。大蟾氣是一種人體內在呼吸的調動,如同蟾蜍呼吸時,兩腮以及肚皮鼓蕩。釣蟾功這功法楊氏太極沒有,除了李派以外,太極各家均無此功。八法奇門拳也是太極拳,打法奇特,走奇門。用離、粘、隨之打法。離打和沾打是相對應的,儘管外家拳也是拉開距離打的,但和奇門拳的打法迥然不同,相距甚遠。奇門拳既離又粘還隨,少林外家拳則不同。奇門拳體現了極剛極柔極輕巧,雖見打此拳者亦頓足發勁,然其剛勁均出自柔中,李派拳精華在於五行捶、八法奇門拳、太極十三丹、心意十二形,其中的太極八法奇門拳,不是一般的健身拳法,因為沒有基礎、不懂大蟾氣是無法練習的,此拳是為了提高實戰能力而設。此拳的呼吸完全採用了大蟾氣中的吞氣法,所以其打擊力度極大。實戰運用時如果使用,極易傷人。大蟾氣就是吞氣,關鍵在火候,練多了容易上火,練大蟾氣過程中要「吸月窟以補真陰」,所謂吸月窟,是采月亮的陰氣,用來平衡陰陽的,這樣練大蟾氣不會上火。武當功家南派的天罡氣法就是大蟾氣的原形。「李派太極拳:甘風池的曾孫甘淡然在光緒年間亦是武林隱者,是武當金蟾派的太極高人。曾經試手時用絕技釣蟾功中的大蟾氣贏了我。我向甘淡然學習後創立了李派太極拳。
「清乾隆年間四川峨眉山清虛觀的白眉道長創立了嶺南白眉派。該派武功只傳出家的僧道中人,不准傳給世俗之徒。白眉道長曾隻身打遍南少林而無人能敵。
「自然門是響噹噹的內家門派。曾經有位何九天的人自幼從習武當派。曾雲遊四海,後定居九華山。研究各大名派武藝20餘載,獨創九華自然門。何九天收了兩個徒弟徒人,一是啞人(不詳其名),二是江小鶴。康熙年間,江的父母被惡霸所害,江同啞師兄除掉此霸,後分別出走他鄉。啞人到巢湖鐵佛寺落髮為僧,收何一凡(金寨人)為徒,這一支有徐矮子(隱士,不詳其名)、杜心武、萬籟聲相繼傳襲。江小鶴到江蘇揚州謀生,後收李鳳伯為徒。這一支有楊斌(當塗人)、盛志英、蔡德林(均鳳台人)相繼傳襲。杜心五上個月做了孫中山的保鏢。他從小師從川人徐矮子,得自然門法真傳。內功混元鐵砂掌,精通此技並能練成上乘絕技的甚少,這樣的鐵砂掌一掌可擊碎十三塊磚。
「金剛力功是道、佛渾元一體、性命雙修的高級功法。金剛力功講究以氣為本,以息為元,以心為根,以腎為蒂,以式為練。練功者以姿勢、調息和意念活動把自己體內固有的潛能聚集調動起來,在體內形成一個柔中存剛的氣團。這個氣團可隨著意念活動,在體內無處不到,無處不有,既能自我修復,自我調整,達到整體健康的目的,又能技擊防身。據《金剛力功》功譜記載,金剛力功起源於漢代,歷經漢、隨、唐代日臻完善,到了宋代,成為一個成熟的、內功與外功相結合、道家功法與佛家功法渾元一體、性命雙修的高級功法。宋代代表人物為著名的「鐵將軍」於化龍。
金剛力功和太乙金龍功都是內家功夫。太乙金龍功共有三個樁架,以內功(站樁)修煉,不講究外練排打。真正的內家發力,內壓集中點在腹部,以髖關節(帶動下半身)、腰椎骨節(帶動上半身)的運動帶動全身的運動.關鍵在於腹部的摶氣(腰腹肌均衡收緊,內壓增大,給腰椎的內動提供一個有力的內在支撐)尾椎的驚乍(以骨盆為輪,脊椎為軸的發力,腰、腹、股肌肉搓動骨盆,力量沿脊椎上升,傳至兩手)。整體的感覺是勁力從尾錐(或是叫襠內)像龍捲風一樣升起來,兩腿的筋被抽緊,兩隻腳不得不抓住地,否則就要被這股力量給帶的騰起來。如此練下去,直到力量大的十趾再也抓不住地為止,就會出現《神運經》上的飛騰之功,或叫輕功。」
第一套功法由六節動功組成,主練活筋骨、通經絡、平血脈,疏通五臟六腑之氣;第二套功法為「日」字功,主練調息,以動求靜,以靜求氣,在意念作用下,使全身之氣歸於下丹田形成氣團,久練此功,長氣、長力、並能祛病健身。第三套功法為「月」字功,主練導引行氣,以氣求動,以意調氣,在意念作用下,使下丹田的氣團升至中丹田,直到使氣團隨意念升降,意到氣到,即可治病、強身,又可發力技擊防身。第四套功法為「天」字功,主練移精變氣,外氣內收,內氣外放。練功到高層次,人體內固有的智能就開發出來,出現內視、遙控傳遞信息,達到「天腦通」、「天眼明」、「天耳通」、「天心明」、「神足通」、「仙指靈」,以至「縮命通」的境界;第五套功法由十八個技擊動作組成發力功法,主練意到、氣到、力到進行技擊防身。以氣發力可劈磚擊石,腹部可承擔千鈞外力擊打;第六套功法,由41個擒破動作和36個點穴絕技組成,主練以氣發力擒打、點穴進行技擊;第七套功法是以359個穴位為重點,以氣點穴,針對性治療疾病的絕技。
張彬儒先生為了追求武術的技藝和武術的真諦,不講輩分高低,不求名利,品格高潔、氣韻內斂,不僅繼承並發展了李瑞東先生所創編的五形捶等拳法套路,更重要的是繼承了李瑞東口傳心授的武當常山金蟾派的功法和歌訣道語,練成了巧打神拿,移身換影之技。學到了鵲難飛的功夫,形成了自己的武藝風格和特點,成就為一位承前啟後集諸家之長的謙和儒雅的武學大家。
一天傍晚,家中忽來人請李瑞東先生出診,先生帶一小徒弟同往。病人家住本城某胡同內,待先生與徒弟來到胡同口,徒弟忽然止步不前,道:「老師,我們繞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