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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48、深州音像陝西話 文 / 寫意朋友

    至1900年三四月間,義和團已遍佈北方七省,並有少數團民進入了京城和天津外圍地帶。舒殘顎副義和團遍佈北方各省的情狀,軍機大臣榮祿早已稟報了慈禧太后,但慈禧太后不置可否。

    5月20日下午,葛洛干應畢盛的請求,召集駐京公使團會議討論形勢和對策。由於事關重大,英、美、俄、法、德、意、奧、西、葡、比、日十一國使節全都出席了。會上,畢盛首先呼請各國公使高度重視樊國梁對形勢的估計,說義和團正在威脅著住在北京的所有外國人。他建議直接調兵前來保護使館和教堂,並聯合照會清廷,要求對義和團採取有力的屠殺政策。俄公使格爾思對畢盛的提議極力支持,贊同調軍隊到北京。他說:「幾天前,當我見到樊國梁主教的信時,我就深感不安,立即向沙皇陛下去了電報,請求國內派遣載有陸戰隊的軍艦到秦皇島待命。」可是,英國公使竇納樂卻反對調軍隊的主張,他認為樊國梁主教把前途看得過分悲觀和暗淡,是受了中國教徒對義和團恐懼情緒的影響。竇納樂以平靜的口氣說:「不可馬上調動軍隊,以免激怒已經憤懣的中國人,以免進一步促進清廷中排外分子的結成一氣。我們應該做的,是聯合照會清廷。是氣候的乾旱大大助長了農村地區的動.亂,助長了團民對洋人的仇恨。但願下幾天大雨,使長期持續的乾旱得到解除。」

    竇納樂的這番話得到了多數公使支持。德國公使克林德說:「我們應按中國人先禮後兵的辦法行事,先照會清廷。如果總理衙門對照會不作令人滿意的答覆,不能根據各國使節的要求採取措施,就應採取一些共同行動對清廷施加壓力。有效的辦法不是調來少量軍隊保護使館和教堂,而是在山海關附近集中軍艦,必要時派兵登陸,為保護各國進軍北京。」經過一番討論後,十一國公使團會議通過了聯合照會的條件,決定如果清廷五天內不對照會作出滿意的答覆,就提請各自政府批准調動軍隊登陸或組織海軍示威。第二天早上,葛洛干代表十一國公使將聯合照會交給總理衙門,並限定五天內必須答覆。總理衙門大臣、慶親王奕劻見了十分驚恐。只見那照會要求:清廷須下令將繼續活動的拳民及其首領一併正法,凡給拳民提供住房和集會場所者一併收監,縱容、幫助和指點拳民的人盡數誅戮,玩忽職守、拘辦拳民不力的官員概行懲處,並將鎮.壓拳民的如上措施佈告北京、直隸和北方其他各省。奕劻讀罷這照會,連忙上奏慈禧太后,請旨定奪。但一連四天過去了,奕劻卻未候到慈禧太后的懿旨。他只好在限期的最後一天答覆各國公使:「總理衙門正在奏請朝廷發佈一道更嚴厲的鎮.壓義和團的上諭,此與各國並無分歧,以往之各措施,亦證明與各國使節的要求完全一致。」然而各國公使對奕劻的答覆很不滿意,並指責總理衙門沒有告訴即將發佈的上諭的內容。

    5月26日晚,葛洛干再次召開公使團會議討論局勢。一開場,法國公使畢盛就斷言北京即將爆發一場危及所有歐洲人的嚴重***亂,他建議各國使節應調來足夠數量的衛隊,以防止發生暴動。德國公使克林德這時也表示完全同意畢盛的看法,他還說:「陸戰隊登陸的方案已不足應付形勢,列強更積極干涉的時機業已到來。」其他公使儘管對畢盛所預言的危險將信將疑,但都同意積極干涉,並議定由英國公使竇納樂和俄公使格爾思去同慶親王會談。竇納樂次日上午前去總理衙門,慶親王奕劻聞訊連忙出來接見。奕劻得知竇納樂的來意後,即向他明確表示:「義和團反對友邦,亦反對朝廷,是我大清的蟊賊。朝廷正在盡其所能保護使館、教堂。本大臣身為京都護軍總領,願親擔對所有外國人之保護責任。」

    竇納樂聽了慶親王的表態,情緒頓時安定下來。格爾思見慶親王時,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覆。於是,他們當天把這一答覆回告了其他公使。然而不到兩天,義和團焚燬豐台車站的消息和京津路軌均被拆除的傳言同時傳到了東交民巷。公使們深感形勢已極大惡化,便立即舉行會議,一致同意調來衛隊保護各國使館。緊接著,葛洛干代表列強向總理衙門提出照會,聲稱奧、英、法、德、意、日、俄、美等國公使已決定調集特遣部隊立即前來北京,請總理衙門提供運輸便利。與此同時,各國公使又致電請本國政府立即派兵進京で。

    5月29日,駛抵大沽口外的各國艦隊接到本國政府派兵北京的電令後,迅速派出了自己的陸戰隊,由海河乘船直抵天津。奕劻得報各國.軍隊已至天津,又氣又惱:「洋人欺我太過!戊戌年洋人就藉口駐南苑董福祥之甘軍相與火並,曾派海軍衛隊來京護館。今又乘義和拳之起,向我京都大舉進兵,這斷斷不行!」他急忙答覆各公使,再次申述盡心保護各國使館,拒絕各國.軍隊前來北京;並傳令直隸總督裕祿:不准外國.軍隊乘火車進京。總理衙門拒絕外國.軍隊進京的消息一經傳出,公使團立即推舉英、俄、法、美四國公使前往威脅,說如果拒絕各國調兵,各國就共同使用武力調來特遣部隊。至時大兵北上,不但東三省北五省將非所有,南方亦非中國之地。奕劻本是平庸之輩,他見四國公使氣勢洶洶,一時面色慘白,對他們只有唯唯諾諾。四國公使見了,更是趾高氣揚,勒令他必須當晚把答應他們調兵進京的命令傳達直隸總督裕祿。然而,奕劻事後並未向裕祿傳達同意調兵的命令。這時,駐天津各國領事等之不及,便推派法國駐天津領事杜士蘭前往直隸總督府威脅裕祿:「今特稟告總督,調兵進京事,各公使主意已定,萬無改移,各兵今日均已到津,無論總署准否,定准明日赴都。」裕祿見杜士蘭口氣凌厲,連忙向奕劻告急。奕劻見事機緊急,就將列強要求用火車運兵進京事稟報慈禧太后。吃過洋兵苦頭的慈禧太后得報,在問詢榮祿等大臣的意見後,急命奕劻寫信給四國公使撤回前次答覆,准許各國.軍隊進京,但人數宜在三十名以下,事畢即行撤退。同時,她又讓奕劻電諭裕祿:護館洋兵准由火車運送,清兵從北京車站附近撤走,以防與外國.軍隊衝突。裕祿得電諭後,很不情願地佈置專列,讓三百六十名英、俄、美、日、法、意等國的護館軍隊在當天下午登車去北京。三百餘名洋兵進京還只是前衛部隊,各國政府仍在繼續增兵中國。幾天後,到達渤海灣和大沽口的各國.軍艦已達二十四艘。慈禧太后這才慌了神,她急召榮祿、奕劻議商:「三十年前,英、法聯軍攻陷北京,將京津繁華街市商舖洗劫一空,皇家宮殿圓明園頓成瓦礫。敗亂中,先帝咸豐只得巡幸熱河。今洋兵大增,我擔心故事重演,故召二位重臣相商。」榮祿、奕劻奏請電諭兩廣總督李鴻章與俄公使格爾思暗通訊息,請求俄在列強調兵進京事上援助中國。慈禧太后即准奏,令榮祿致電李鴻章。當李鴻章奉命請求格爾思相助時,格爾思感到正中下懷,於是他滿口答應。後當慶親王奕劻奉命前去訪晤時,格爾思更是面帶友好的微笑,說:「因念中俄數百年友誼,不忍看各國派兵來京,擾亂中國,願設法阻止各國。如各國不從,俄必調得力之兵入京,以相抵制。停泊在大沽口的軍艦中,我國的軍艦就有九艘,慶王盡可放心。」奕劻不知格爾思心懷異端,以為與俄有密約在先,俄在危急時真的願意幫助中國,於是欣然同意俄大量調兵至中國東北和津京,以為可以作依靠。西摩聯軍敗回天津,京城義和團圍攻教堂洋人派兵進京的消息更加激怒了義和團,以致華北各省的拳民爭相湧入京津地區以相抗持。直隸義和團三萬餘眾進據涿州後,即迅速向京城運動,並大勢破壞盧保鐵路。冀中、順天府屬的義和團也趁勢大規模湧進京津兩地,肆意焚燬各處火車站。而先已入京津的義和團民仇洋情緒更是高漲,他們口口聲聲要殺洋人,燒教堂。當官府禁止時,他們就埋怨朝廷,並責罵官吏的媚洋和**。榮祿見義和團已難駕馭,便將此種情狀上奏。慈禧太后擔心禍起身旁,為慎重起見,便命董福祥、宋慶、馬玉崑三提督佈置防範,並令嚴拿懲辦造言生事之人,毋稍疏縱。可是,載漪、剛毅、啟秀等大臣對義和團的行為仍讚賞不迭,並與義和團的首領暗相接洽。當順天府尹何乃瑩上疏力言拳民宜撫不宜剿時,載漪、剛毅深喜,立即奏請擢何乃瑩為副都統御史。同時,他們還極力薦舉奏請發給義和團口糧的王培佑擢升為順天府尹。王培佑任順天府尹後,更是仰承載漪、剛毅鼻息,百般庇護拳民,以致連慈禧太后授意下頒的上諭在順天府都難以准行。順天府所屬各縣令,迭次奉上諭拿辦拳民,當往順天府請示機宜時,王培佑對他們說:「近日拿匪明文,並非政府之意。你們只須奉行故事,便是盡職,否則定遭參辦。」各縣令始恍然大悟,便把拿辦拳民事丟在一邊。總理衙門大臣兼督辦鐵路大臣許景澄,見各處鐵路被焚,焦急無狀。在奏請慈禧太后彈壓義和團不成時,他只得改奏請撥款修理。然而載漪、剛毅、啟秀等大臣聞知後,即上奏斥許景澄多事,因拳民焚燬鐵路電線,皆他們背後指使。而慈禧太后覽奏後,即發上諭著許景澄奏請撥款修理鐵路事無庸議。由於載漪、剛毅等大臣慫恿,義和團開始橫行京郊。城內居民也皆以加入義和團為時尚,以致上至王公卿相,下至女昌優隸卒,幾乎無人不團。尤其是滿人,他們不分男女老幼皆成團中人,沒有清一色的團服,就以腰間束紅帶作記號。不惟如此,甘軍及虎神營、神機營官兵練義和拳的人數亦在不少。入夏以後,城內外的祠堂、佛寺、廟庵,已是壇口遍佈。城內空地,全為相引習拳者佔領。白天,隨處可見義和團千百成群,與守城清軍相協,禁止洋人活動,或查辦二毛子、三毛子。夜晚,小紅燈滿街飛飄,團民們爭相進行鋪團活動,練拳操演。據載漪、剛毅等大臣的授意,團民們後來不再只是練拳了,他們開始舞刀弄槍。以致前門外打磨廠等處的鐵匠鋪,晝夜不停地奉命為團民趕製刀矛。打制好的刀劍,成十成百地從那裡不斷地運送到各壇口。三百餘名洋兵到達北京保護使館時,聚集在京、津兩地的團民已各有十餘萬眾,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手持刀械、成群結隊的團民。為阻洋兵繼續運進,義和團在6月4日這天拆除了京津鐵路多段路軌,焚燬了黃村車站,還割斷了京津電話線。各國公使見此,更加恐慌,於是他們要求集體覲見皇帝和皇太后。但光緒帝和慈禧太后並不接見他們,只差總理衙門轉告:朝廷將盡快恢復交通,並派遣聶士成軍五千人前往保護京津鐵路。可是,聶士成軍剛剛派出,端王載漪即向慈禧太后獻讒:「此次洋人進京後,必定要復皇帝大權。皇太后萬不可讓洋人的這一詭計得逞。」慈禧太后一聽這話,勃然大怒,便降旨命前去保護鐵路的聶士成軍撤回營地,讓義和團去焚燬楊村的鐵路橋樑。接著,她召見眾大臣,傳懿旨要把所有洋人逐出京城,並命董福祥軍待命進攻。英國公使竇納樂得到此情報後,急忙向海軍司令官西摩發出求急電報。西摩得報,迅即從塘沽率軍乘船向天津進犯,並要各國.軍隊給予合作。各國.軍隊聞訊,根據一致行動的協議,也連夜開往天津。英軍抵達天津後,西摩即直奔直隸總督府威逼裕祿修通京津鐵路、準備專車。裕祿望著西摩專橫的面孔,只得答應立即照辦。他看見西摩因自己同意撥出專車讓他們乘坐而面露得意之色時,不由得在心裡罵了句:「洋龜兒子,該有你們好受的了。」原來裕祿在給西摩提供專用火車之後,並沒有像他口頭承諾的那樣去差人修通京津鐵路。相反,他密令清軍和京津沿鐵路各村的義和團加緊拆毀鐵軌,搬走枕木,以趁火車難以開行之際突然襲擊聯軍。6月10日上午,西摩親率五百名英、美、奧、意四國的士兵登車西去。緊接著,英、德、日、法、俄等國.軍隊組成的第二批聯軍也乘車向北京出發了。由於沿途鐵路被拆毀,西摩軍所乘的火車只得開開停停。將抵廊坊附近,他們見又有幾節鐵軌被拆,便下車搶修。這時,一隊頭紮紅布、手持大刀長矛及木棍的義和團突然從右側衝殺過來,逼得聯軍棄車向廊坊車站方向逃去。聯軍副司令麥卡加拉跑在最後,一身穿白袍、腰繫紅帶的拳民見了猛追上來,手持長矛向他刺去。麥卡加拉急忙拔槍將這拳民擊倒,奪路而逃。當大隊拳民蜂擁而上時,後繼聯軍已趕到。他們馬上架炮猛轟,頓時炸死拳民三十餘人。拳民雖遭重創,但仍然毫無畏懼,向聯軍衝鋒不已。附近村莊的義和團聞訊,也全都湧來參戰,儘管傷亡很大,卻將西摩聯軍圍困在廊坊。正激戰間,三千甘軍從北京方向急馳而來。他們加入戰鬥後,西摩聯軍抵擋不住,只好向黃村撤退。甘軍和義和團則緊緊圍追過去,逼得他們慌忙逃向北運河。至北運河後,西摩把傷兵安置在搶來的九隻木船內,自己則率未傷者沿河岸且戰且退。就這樣好不容易逃到天津西沽,他所率的敗軍迅即又被中國.軍民圍住。幸好這時有俄軍二千餘人前來接應,西摩所部才逃出包圍圈。可是半路上又遭曹福田部義和團的襲擊,故回到租界時,西摩所率部隊已潰不成軍。英國領事賈禮士見西摩狼狽不堪,慌忙問道:「中國人的武器遠不如你們,為何一敗至此?」西摩歎道:「是我低估了中國人的力量。原想只要一小隊軍隊,就可以在整個中國長驅直入,不意今日我歐洲人在亞洲人面前丟盡臉面。要是義和團用的武器是近代槍炮,我所率聯軍定會全軍覆滅。」西摩聯軍被打敗,整個京城歡騰不止,慈禧太后更是大喜過望,她即降諭旨鼓勵軍民扶清滅洋的忠心。這時,京畿清軍各部都處在備戰狀態,京城內外所有的義和團更是枕戈以待,時刻準備殺洋毛子。載漪見眾心可用,興奮不已,特邀剛毅至自家宅邸置酒相慶。二人酌飲正酣時,忽報甘軍統領董福祥到。載漪連忙出去把董福祥迎入府內。董福祥來端王府是為自己請功的,他得意揚揚地說:「末將自率軍入城後,先是奉端王之命,把北京車站控制得嚴嚴實實,準備迎頭痛擊聯軍。可是等了一旬,還不見洋兵的蹤影。昨夜前方來人報訊:洋兵被我派出的三千甘軍打敗,逃回了天津。故末將此來是特向端王道喜的。」載漪竟高興得以手撫著他的背,伸拇指誇他說:「你是真好漢!各大帥都有如你一樣的膽量,洋人就不難消滅。」說著,載漪拉著他的手請他入席共飲。董福祥謝恩入席後,又趁機自誇說:「洋人怎敢到京城來白白送死!今殺一個洋毛子如殺一隻雞,毫不費力。」載漪聽了哈哈大笑,說:「你駐南苑時,我曾要你率軍入永定門防守京城,以免京城空虛。現在佈置如何?」董福祥答道:「守城甘軍眾志成城,縱有十萬洋兵來攻也不在話下。」載漪誇了他幾句後,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聽說你率軍入城時,殺死了出城迎視聯軍的日本公使館書記生杉山彬,可有此事?」董福祥說:「確有其事。」載漪卻說:「此小事一樁,你可不必承認。若皇太后相責問,你儘管力辯。你可如此稟告皇太后:『即果有此事,斬了奴才無妨,如斬甘軍一人,定會生變。』我想太后決不致開罪滅洋有功的甘軍。」董福祥見載漪看重自己,即言敢為端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載漪則乘機向他授意:把洋人趕出京城,讓京城無洋人蹤跡。董福祥領命離開端王府後,即差人通告義和團總壇祖師李來中,要他趁洋兵被擊退時,驅逐京城內的洋人。李來中受命後,便指揮義和團圍困京城各教堂。西什庫教堂是法國天主教在北京最大的教堂,也是天主教在直隸北部的總堂,北京居民稱它為北堂。該教堂的大主教樊國梁最為義和團痛恨。故李來中發令後,立刻有成群結隊的拳民圍在西什庫教堂周圍,而且越聚越多。大主教樊國梁見勢不好,便把聯軍先遣隊的四十名法、意官兵從教堂外調到教堂內駐紮;又把受義和團圍攻的三十名教士、三千多名中國教徒聚集於教堂,分發給他們武器配合防守。總理衙門得知義和團圍教堂,怕鬧出亂子來,一面向慈禧太后請懿旨,一面派官員前往剴切曉諭,禁令團民攻打。但義和團群情激憤難制,不聽諭勸,終於在6月15日開始攻擊北堂。這些赤膊攻堅的團民手持刀矛,胸前戴著護佑卦符的兜肚,一遍又一遍地向北堂發起衝鋒,但一批又一批地倒在洋槍洋炮下。總壇祖師李來中見狀,就讓幾位壇口首領去製造火藥罐攻打。不到半天,這火藥罐便製成了三個。它是將火藥裝在沙吊子內,點燃引信,提繩一拋,落地即燃。可是當兩名首領親自前往拋火藥罐時,因教堂牆高壁厚,總難以拋入,在牆外燃爆後幾乎沒有什麼用。李來中於是又叫人製造特大土火箭攻打。過了幾天,這特大土火箭製成,它長五尺餘,能裝數十斤火藥。製造的團民說它點燃引信發射,力大可穿屋。可是當把特大土火箭推到陣前發射時,其藥力遠遠不足,發不出去,還差點傷了自己。眼看著眾兄弟連日來大批傷亡,李來中怒火沖天,卻又無計可施。想來想去,他只好叫一乾字團首領寫勸歸信,繫在土火箭上射入教堂,勸說中國的天主教民反正。勸歸信說:「字示天主教民知悉:你等守此彈丸之地,內無糧米,外無救兵,苟識時務,當自出教投誠,必不殺害爾等。有能殺一洋人獻首級者,賞銀二百兩;有拿一活者,送到本團賞銀五百兩。指天為誓,絕不食言。若執迷不悟,被獲之時,雖願投誠亦盡殺不貸。」然而,這封信射入教堂後,無一中國教民出來投誠。正當李來中無計可施時,西什庫教堂旁邊的仁慈堂一天清晨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被炸成瓦礫。李來中聽見爆炸聲,以為是土火箭發射成功。這時,坎字團的一位大師兄來報告,說是幾十名兄弟花半個月時間挖了一條通往堂底的地道,在裡面堆滿了炸藥引爆,炸出了一個寬四十米、深七米的彈坑,可惜未炸垮北堂,只炸垮旁邊的仁慈堂。李來中聽了,忙要他帶人重挖地道炸北堂。可是北堂經此一炸之後,對團民從地下偷襲亦予以嚴密防範,以致無從下手。李來中見圍攻教堂不下,轉而想讓義和團攻打使館。載漪想做太上皇,偽造歸政照會;慈禧太后頒旨宣戰,光緒帝主和而不能,急得兩眼發直各國公使見義和團攻打教堂,聲勢浩大,擔心危及使館,趕忙向各自國家軍隊的統帥求救,請從津沽地區急派大軍到北京保護。榮祿將各公使館向外求教、各國.軍隊將聯合進攻北京的消息報與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甚是焦急,忙問道:「團勇可打下了北堂?」榮祿答道:「打了十天半月,也打不下。他們還想打使館呢。」慈禧太后說:「各國.軍隊都要來犯北京,是為何而來?」她回想起自己在戊戌政變後就把光緒帝囚禁在涵元殿,後來又想將他廢立時,英、美、日等國的洋人極力反對,便又問道:「前些日子,得江督劉坤一電奏,說唐才常奉康有為之命在長江一帶起自立軍,助外人攻團匪以救皇上。這回洋兵進京,莫不是要我歸政,扶皇帝復位吧?」榮祿說:「為今之計,是如何拒洋兵,止內亂。」他話未說完,載漪這時進宮來向慈禧太后請戰,要求攻使館、拒洋兵。慈禧太后卻說:「這是國家大事,當問皇帝。下午我要召集各大臣來議議此事。」次日下午,慈禧太后急傳光緒帝暨大臣四十餘位及所有清室王公貝勒六十餘位到儀鸞殿議事。她到殿升座後,以徵詢意見的口吻說道:「現在城內義民攻打教堂,各國洋兵欲同我開戰。是戰是和,就為這事宣告你們,諸臣有何意見,不妨陳奏。」載漪、載勳、剛毅等大臣知慈禧太后意在主戰,但他們並不搶先開口奏議。平時在御案旁形同木偶、朝議時背口不開的光緒帝,一聽是議論與各國開戰之事,心急如焚。他想到甲午新敗,這次又要同在華十一國.軍隊開戰,非同小可。可是,他既怯於慈禧太后的冷眼,又怯於端、莊二王的狐威,一時不敢開口直言勸阻同列強動武。這時,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許景澄先出班陳奏:「中國與外洋交往幾十年了,民教相仇之事,沒有哪年沒有,然不過賠償而止。惟攻殺使臣,中外皆無成案。今交民巷使館,拳匪每日窺伺,幾於朝不謀夕,倘有不測,不知宗社生靈,置之何地?」光緒帝見許景澄奏言止戰而主和,這時按捺不住,即離開御案迅步走到許景澄面前拉著許的手說:「許景澄,你是出過外洋的,又在總理衙門辦事多年,外間情勢,你通知道。這能戰與否,你須明白告我。」許景澄奏道:「鬧教堂傷害教士的交涉,向來都辦過的。如若傷害使臣,毀滅使館,則情節異常重大,即國際交涉上,亦罕有此種成案,不能不格外審慎。」光緒帝又說:「國命安危,在此一舉。卿熟知洋務,應明白大勢,究竟與各國能否開戰,必直言無稍隱諱。」許景澄答道:「宣戰萬萬不可!無論是非得失,萬無以一國盡敵諸國之理。」說罷他拉著光緒帝的手哭諫道:「皇上宜乾綱獨斷,萬不可聽信妄言,致觸列強之怒。」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袁昶見許景澄哭諫,亦出班陳奏,力主與洋人言和,對義和團治以重典。他說:「釁不可開,縱容亂民,禍至不可收拾,他日內訌外患,相隨而至,國何以堪?」袁昶意態激昂,聲震殿瓦,且淚隨言下。慈禧太后在寶座上見二大臣與皇帝在一起共泣,又隱約聽得他們似有密語相刺激,不覺大怒,即注目厲聲說:「這算什麼體統!」光緒帝這才與許景澄放了手,但他冷靜說道:「今人喜言兵,然自朝鮮之役,創巨痛深。況諸國之強,十倍於日本,合而謀我,何以御之?斷無同時與各國開釁之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王文韶等聽了光緒帝此言,當即稽首大呼:「聖慮及此,國之福也!」徐用儀等大臣也跟著力贊光緒帝聖明。載漪見這幾位大臣全都主和,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先是怒斥王文韶是為誤國之言,繼而稟奏道:「御外侮乃人心之所向,不宣戰即失人心。只要慈聖趁在國運轉移之機對外宣戰,就能順人心,堅眾志,驅逐洋人。且臣聽人言,拳民都是義民,其法術甚神,可用來報仇雪恥。董福祥之甘軍,派去抵擋聯軍必當無敵。」然而載漪剛一言畢,袁昶即奏稱:「義和團純係亂黨烏合之眾,完全不能依靠。請先對義和團要捕殺首要,懲儆協從;朝廷自辦亂民,免致夷人調兵代辦。皇上皇太后宜急派專人前往各國使館表明心跡,方可阻止其添調外兵。」光緒帝聽了這番話,即點頭稱讚他所言極是。可是,載漪自恃有慈禧太后支持,先是以不遜之言說光緒帝不識底細,進而痛斥許景澄、袁昶等人言和賣.國。其弟載濂則在旁高聲叫喊:「時不可失,敢阻撓者請一律處斬!」袁昶聽載濂高叫,也大聲疾呼,說不要忘了咸豐年間,僅英、法兩國聯軍即攻天津,陷北京。京津繁華街市商舖悉數被洗劫,皇宮圓明園亦被焚燬。先皇帝巡幸熱河,旨恭親王奕訢與其講和修好。慈禧太后本來想借廷議之機,在眾王公大臣贊同時下宣戰諭旨,不意多數大臣意在主和,連光緒帝也一反常態反對宣戰,她不禁怒火中燒,嘴巴也越來越朝右撇。故待袁昶話猶未了,慈禧太后眼光灼耀,厲聲喝住說:「現在民心已變,總順民心為最要。袁昶諸臣所奏不合。」慈禧太后發話後,殿上一片沉寂。隨後,她命總理衙門大臣許景澄和那桐前往勸阻西摩聯軍不要進京城,否則即派董福祥軍攔阻;如再不服阻,則決戰。同時她又差載漪責人草擬上諭:命剛毅、董福祥招撫義和團,並將精壯招募成軍,以前去阻擋聯軍、折衝禦侮。言罷,慈禧太后即令散朝。光緒帝本來性躁而口訥,見了此狀,氣得額上青筋浮露,口不能言,兩眼發直。廷議後用晚膳時,慈禧太后心裡還裝著下午的事。她只在膳桌前坐了坐,不想用膳。李蓮英見狀,前來勸膳,她才稍稍用了點,並邊用膳邊對問道:「各國聯軍要尋釁與我朝開戰,這仗能打麼?」李蓮英見她憂心忡忡,便說:「老佛爺常說,『聖天子百靈相助』。老佛爺洪福齊天,洋毛子有什麼?」慈禧太后聽了,若有所思,便離開膳桌徑直到儲秀宮最東頭的靜室去了。入得靜室後,慈禧太后朝北面架几上的一尊白衣觀音大士像添上幾根藏香,雙手合十,低垂著眼皮靜坐著。凡遇到不順心的大事,慈禧太后總要到這裡來打坐。不過這次她靜坐最久,手裡拿著諸大臣的奏折,兩眼一動也不動,直直地盯著白衣觀音。看著看著,她依稀覺得那白衣觀音就是那夢中的白衣童子,要奪她的蓮花寶座。一驚之間,她醒過神來,喃喃地說:這白衣觀音分明就像那些白人,白人發兵來攻打京城,就是要得我大清江山,奪我權位,這斷斷不行!看來非與洋人一戰不可!載漪為促慈禧太后宣戰,散朝的當晚即命軍機章京連文仲偽造了一份要慈禧太后歸政的「外交團照會」,讓怡親王溥靜派江蘇糧道羅嘉傑之子於午夜呈交榮祿。榮祿本來主和,但他不願得罪慈禧太后和載漪,故在朝議時他未奏議。散朝後許景澄拜見他時,他亦推說和戰之事非我所能作主。但榮祿見到偽造的這份歸政照會後,未待細究便信以為真,以致一夜難眠,於是披衣在屋前繞行。不待天亮,他即去將此偽照會進呈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只見那照會共有四條:一、指明一地讓中國皇帝居住;二、代收各省錢糧;三、代掌天下兵權;四、勒令西太后歸政。看完照會,慈禧太后又恨又怕,立即怒沖沖臨朝議事,準備宣戰。升座後,她開首即言:「現在洋人已決計與我宣戰。明知眾寡不敵,但戰亦亡,不戰亦亡。同一滅亡,若不戰而亡,未免太對不起列祖列宗。無論如何,不得不作背城一戰。諸臣有何良策,不妨陳奏。」慈禧太后言畢,袁昶首先搶著出班奏勸:「我大清自甲午同倭人作戰以來,軍力削弱,難以敵十一國勁旅。而用亂民宣戰,無異自取滅亡。」光緒帝這時也不顧一切,說道:「是戰是和,國命安危,在此一舉。戰非不可言,顧中國積弱,兵又不足恃,用亂民以求一逞,寧有幸乎?亂民是烏合之眾,能以血肉同洋兵相搏?所謂人心都不過是空言,怎麼能以民命為兒戲吶?」他愈說愈激動:「忠義之氣,虛而不實。況拳民未經訓練,一旦臨陣,槍林彈雨之中,徒手前敵,他們能夠久恃麼?這不是叫他們去作戰,是把他們棄置死地!」慈禧太后見光緒帝力主不與洋人作戰,斷定光緒帝肯定是想勾結洋人強迫自己歸政,奪回主政大權。但她不動聲色,故意問道:「為今之計將何出?」光緒帝以為慈禧太后聽進了自己的話,便直言道:「寡不可以敵眾,弱不可以敵強,斷未有以一國能敵七八國者。為今之計,惟有停戰議和為上策,其次則遷都。」載漪聽到這裡,卻插嘴大喊道:「遷都是畏敵潛逃!惟民心可恃,義民可用!當今之計是用義民以禦敵。義和團忠勇,其法術又極靈驗,滅洋人當不在話下。」這時慈禧太后即問:「義和團的法術神功可是當真?」前些時候她見過載漪等大臣領義和團入宮表演過燒黃表及武功等法術,不過當時她對法術將信將疑。這次她是想當廷問問諸大臣對義和團法術的意見。侍讀學士朱祖謀聽了慈禧太后的發問後,即陳奏拳民法術不可恃,根本敵不了洋兵的槍炮。他還說董福祥本是甘肅一土匪,第一不可恃,並懇請慈禧太后和光緒帝不要用甘軍這樣一支難以駕馭的軍隊去冒險。貝勒長瑞卻從旁插言說:「拳民法術可恃不可恃,臣不敢議;臣特取其心術可恃耳。」戶部尚書立山聞言,連忙說義和團其術多不效,是騙人的把戲,足見其心術也不正。他舉出許多事實,證明義和團的法術完全是假。立山的奏議使得載漪老羞成惱,他說:「立山敢在廷上相爭,必是與夷人私通,就派遣立山去退夷兵吧,夷人必定聽他的。」立山卻反唇相譏道:「首先言戰者是載漪,載漪當可退夷兵。」載漪見立山不退讓,就大罵立山是漢奸。這時,主戰大臣二十餘人跟著起哄,痛哭流淚,奏請「主端王之說」。慈禧太后見此,當廷宣佈了那道偽造的歸政照會,但她只念了前三條。念後她憤憤地說:「今日之事,你們都聽見了。我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戰。如戰後江山仍不保,你們今日都在,知道我的苦心,不要怪我一人,說是皇太后送祖宗三百年天下。」袁昶聽了,急沖沖稟奏說:「皇太后所言歸政照會妄誕不根,荒唐無據。總理衙門、軍機處都未曾見得此照會,必定是內奸造假無疑。」但此時慈禧太后對任何言諫都聽不進去了。載漪聽了此話,則懷恨在心,必欲除袁昶而後快。最後,慈禧太后宣旨兩道:徐用儀、立山、聯元往使館通告:如聯軍入侵,公使即下旗歸國。軍機大臣榮祿加緊備戰;各省督撫派兵星夜馳赴京師,聽候調用。這兩道懿旨發佈後,載漪乘機請攻使館,說:「先攻使館,可懾使臣。使館朝夷,皇位夕易。」王文韶見事不好,出而勸諫道:「萬萬不可攻使館。一旦開釁,何以善其後?請太后三思而行。」總理衙門大臣聯元亦知中國力弱,不能與各國宣戰,也直言勸諫:「攻打使館,必危及公使安全,日後聯軍入城,北京雞犬皆盡矣!」載漪見聯元奏言話不吉利,在旁大聲斥責:「聯元這說的是什麼話!」慈禧太后也覺得聯元奏言不祥,臉色頓時一變,目放凶光,拍案訓斥道:「你們這些話我已聽厭了,有本事的就去叫夷兵不入城!否則,定斬不赦!」載漪見慈禧太后動怒,想起半年前聯元奉召入宮探視光緒帝時引起慈禧太后極度不快的事。當時聯元與病憂並加的光緒帝頗見親,噓寒問暖,向光緒帝奏見言事後,又奏囑「皇上當保全」。而慈禧太后未等他話說完即罵道:「皇上當保全,我就不當保全了!」想起這些,載漪便乘機奏道:「聯元口出不吉之言,想必私下通夷。臣奏請殺聯元以退洋兵。」但慈禧太后見反對宣戰的大臣眾多,此時不便妄殺大臣。不過她想藉機逼迫光緒帝表態與洋人開戰,便以目視光緒帝,問道:「聖意如何?」光緒帝見問,這時不敢答話。榮祿見狀,不得已奏言道:「臣請勿攻使館,以免各國聯合一氣,致死報仇。以一國而敵各國,不獨勝負攸關,實是存亡攸關,請皇太后三思。」然而慈禧太后仍逼著要光緒帝表態。一臉悲慼之容的光緒帝,默然許久後才說:「請皇太后允從榮相所請,使館不可攻,洋人亦應送天津。惟是否有當,出於太后聖裁,非朕所敢作主。」正說間,總理衙門有人來稟報:「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有轉奏電報:言亂民不能保國,萬萬不可同列強宣戰。」慈禧太后聽了,心中一驚,只好強忍著怒火說:「眼下我並未與洋人宣戰。」說著她指了指王文韶、立山、許景澄三人,命他們趕快往使館勸阻聯軍勿犯北京。光緒帝見事有餘地,便囑榮祿:「我兵全不可恃,事宜審慎。好在兵權全在你手,不宜浪開釁。」可是聯軍在得到各國使館的告急電報後,已開始攻擊津沽地區的清軍並準備向北京進發。趙舒翹、何乃瑩聯名上折奏請主撫義和團後,戶部尚書崇綺,軍機大臣、吏部尚書剛毅,大學士徐桐,禮部尚書啟秀,莊郡王載勳等大臣紛紛表示贊同。崇綺在折中稱讚義和團是「滅鬼子之神兵」,他奏請懿旨「推廣義和團,使其行之各省,如此處處是團,處處有備;家自為戰,人自為兵,以同心禦侮」。

    崇綺等大臣贊同招撫義和團,縱然有對洋人的不滿,但多是向端郡王載漪獻好。載漪自溥俊立為大阿哥後,已身價百倍,一些大臣爭著來附勢。崇綺本是同治帝的丈人,溥俊過繼給同治帝為子,他與載漪便攀上了親。徐桐則是溥俊之師,由於這層關係,他不僅成了載漪的幫伙,也成了慈禧太后的寵臣。而趙舒翹是徐桐援引官至尚書的;何乃瑩也是因為阿諛載漪、剛毅等權貴新被提拔為副都御史。

    由於載漪等重臣極力主撫,使剿撫不定的慈禧太后在朝對時,最後決計不聽榮祿所奏,不剿辦義和團。她降旨趙舒翹、何乃瑩前往義和團民最大的結集地涿州一帶察看,說若能令涿州義和團解散,就解散了;若能令招撫,就招撫了。趙、何二人得旨後,即前往涿州去了。趙舒翹、何乃瑩至涿州後,便招義和團諸團首領明諭朝廷德意,令他們解散。可是眾首領卻堅請直隸提督聶士成革職,說聶軍奉總督裕祿令駐蘆台時,不但不許拳民拆毀廊坊鐵路,竟還開槍擊殺拳民。趙舒翹、何乃瑩覺得義和團的這一要求有些過分怛。

    二人正感為難之際,軍機大臣剛毅卻前來解圍。剛毅是自行前來涿州察看的。他一到涿州,便向眾團首領許諾先撤退聶士成軍,還讚許義和團所作所為是忠義愛國。趙舒翹、何乃瑩察看回京向慈禧太后覆命時,未及上奏,剛毅即搶先奏告涿州義和團情形。他力言團民忠勇可嘉,更有神術,若倚以滅夷,夷必無幸。趙舒翹、何乃瑩見剛毅如此態度,便附和剛毅所說。慈禧太后聽信三位大臣的奏言後,即想宣撫義和團。剛毅返回京城後,即有三千拳民相隨到京。他們在城門外叫喊要進城護衛剛相,但守城衛軍不准他們入城。

    正爭持間,忽有人持輔國公載瀾的令箭趕來,令守城兵士准拳眾入城,守軍不敢違令,遂開門相納。三千涿州義和團獲准進城後,即在城內擺壇。風聲所播,拳民相繼而來者日以千計,旬月間已有萬數人湧入京城內,沿街隨處設立起了拳場。這些身著各種服裝的義和團民入城後,紀律很是嚴格。他們自帶糧米,自烹飯食,並不擾民。除祭壇習武外,各壇還把自己的主張以揭帖形式散佈出來。這些拳壇的揭帖,在京城的前門一帶尤多。每每新出揭帖,總是有大群大群的人圍著看。

    6月初的一天,又有一大群人在看一新出的揭帖,只見那揭帖上寫道:庚子之春,日照重陰。君非桀紂,奈佐非人。最恨和約,一誤至今。割地賠款,害國殃民。上行下效兮,民冤不伸。中原忍絕兮,羽翼洋人。趨炎附勢兮,肆虐同群。逢天曹怒兮,假手良民。紅燈夜照兮,民不迷津。義和明教兮,不約同心。金鼠漂洋孽,時逢本命辰。待到重九日,剪草自除根。這揭帖是一乾字團貼出的,在場的乾字團的一位二師兄頗知揭帖的內情。

    他對圍觀的眾市民說:「這揭帖是從明朝劉伯溫的預言碑那兒來的,這預言碑埋在北京西郊溫泉山地下十五丈,是挖煤工人從煤洞中挖出來的。」市民們聽了這話,嘖嘖稱奇。

    應董福祥邀請,李存義也來到他的隊伍裡傳授形意刀術。李存義用精湛的形意刀術將各部義和團團結為了一體。有人聽到他的深州口音,問他是不是陝西人,他說是。問他叫啥名,他順口編了個名說叫李來中。董福祥佩服他武功好,與他結為義兄弟。

    正當前門這位乾字團的二師兄向市民道出預言碑的來歷時,在東單牌樓西裱褙胡同于謙祠堂的乾字團總壇內,一位身材高大的漢子正在對數百名團民說法。

    此人正是自稱陝西人的李來中。李來中亦即擺壇降神召眾,一躍成為京城義和團的著名首領。此時李來中也以玉皇大帝現身下凡說法,只聽他對團眾說:「天旱地荒,混亂擾攘,都是由洋鬼子招來。只有滅洋鬼子,才有風調雨順之日。凡我神壇弟子,務使學得法術,精練神拳,協力同心,共滅洋鬼子。」

    當時中國北方久未下雨,春旱嚴重,團眾聽了這番話,都說要跟著他殺盡洋鬼子,更嘖嘖稱讚玉皇大帝靈驗。在眾人的叫好聲中,該團的三師兄提請道:「請玉皇大帝為我團眾宣示預言碑的事。」李來中見請,即兩眼上翻,雙頰發赤。過了一陣,他拖著長腔說:「眾凡輩請聽清,預言碑本是我玉皇大帝派遣明朝大將劉伯溫所留,定在今年四月八日現身,出來示眾。碑上預言,正是天意。」

    李來中嘴裡雖然這樣說,但他心裡清楚,那預言碑是他差這位問話的三師兄事先去埋藏好的,它假托劉伯溫預言,是為了蒙騙團眾,獲取人心。有團民問:「預言中,金鼠漂洋孽,不知是何含意,請玉皇大帝宣示。」李來中破解道:「金屬西方,西方指庚;子年屬鼠,金鼠即庚子。庚子之年,掃除洋孽,必定斬草除根。」團眾聽了,齊聲叫好,齊刷刷地向他跪拜磕頭。前門揭帖出後不久,北京滿城都在傳說劉伯溫預言碑的事。這時,在宛平縣司馬蘭村義和團一乾字團發出曉諭揭帖,自稱要「扶清滅洋,替天行道」。

    另一坎字團則假托慶親王奕劻連得三夢而散發揭帖,提出「義和團神會,特借人力扶保中華,逐去外洋,掃除別邦鬼像之流。不久刀兵就動,扶世救民」。揭帖還宣佈,要對「遍方鐵道俱行毀拆」。義和團要扶清滅洋,大學士徐桐驚喜不已義和團把整個京城攪得紛紛攘攘,其宗旨又是扶清滅洋,使大學士徐桐驚喜不已。這位老者素以理學自命,日誦《太上立德篇》,惡新學如仇。

    徐桐時已八十高齡,慈禧太后以耆臣碩望,每見必改容以禮,大政必詢其意,故他晚年尤其驕橫。徐桐邸宅本在東交民巷,因惡見洋樓,他出城拜客不走正陽門,每每繞地安門而出。見義和團拳民遍街走時,徐桐喜盈盈道:中國自此強矣。當聞知劉伯溫預言碑事後,徐桐特地要兒子徐承煜陪護自己去察看義和團。他一連看了幾處壇口,聽兒子說李來中的乾字團聲勢最大,便不顧勞累,來到擺在東單牌樓西裱褙胡同于謙祠堂內的乾字團總壇口。李來中聞訊,連忙率眾祖師出門迎接,對他格外禮遇。徐桐對李來中問道:「老臣來時,見門前豎有乾字杏黃旗,想必義和團當源於《易》之八卦了。但不知哪一派拳民最多?」

    李來中答道:「在下特告徐相,義和團正是以八卦乾、坎、艮、震、巽、離、坤、兌而組為八大團,其中乾字團、坎字團人數最多,聲望最高,宗派也最多。」徐桐又問:「拳團如何擺團?各團服飾何以有別?可是自備的麼?」李來中即稟告說:「團民各在自己的壇場活動,各自擺壇,定時降神召眾,聯絡時使用暗語。各團服飾顏色當有區別,乾字團拳民遍體俱黃,坎字團、離字團拳民所穿皆紅色布衣,兌字團、巽字團尚黑色,其他團尚藍、花、紫、灰色。團民衣服,包括包頭、搭布、腿帶,都是自備,由自紡粗布製成。」徐桐這時指了指站在近旁的一名身著紅色布衣的拳民,問他胸前兜肚上貼的所屬卦的符號作何用。

    李來中說:「有了這卦符,便刀槍不入。」話未畢,他脫去上衣露出自己胸前的卦符,運足氣力,令一團民用長矛猛刺,連刺三槍,他前胸卻絲毫不為所傷。徐桐見了驚歎不已。他接著問何為擺壇,壇口如何設立,壇口敬奉何種天神諸事。李來中說:「各團所設壇口,大都設在庵、觀、寺、院內,供奉有玉皇大帝、洪鈞老祖、達摩老祖、關聖帝君、張天師或梨山老母等神靈牌位。壇門口兩側豎的紅地三角旗,其上或書有『扶清滅洋,替天行道』;或書有『天兵天將,保清滅洋』;或書有『義和神團』等黑色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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