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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45、官府也懼張德成 文 / 寫意朋友

    在天津北鄉發生了一件怪事。舒殘顎副

    當地河工在挖河渠的時候挖得殘損石碑一塊,上面刻著些文字,由於時間久遠,大多數都已經被浸漫腐蝕,難以辨識。惟有二十字,可以清楚的認出,原來為一個讖語,說:「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紅燈照滿街,那時才算苦」。當地人見了紛紛稱奇。

    國人迷信,由來已久,特別是到了末朝末代的時候,民間總會流行一些童謠和讖語,其中大多隱喻著一些未來的災變。譬如在西周周宣王時期,就有個紅衣小孩到處教人唱「糜弧箕胞,幾亡周國」的童謠,果不其然,傳至其子周幽王時,西周就滅亡了。

    大多數的童謠和讖語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後人附會歷史,屬於「事後諸葛亮」型的;第二種則是起事之人假托天意,利用民眾的迷信,增加自己舉事的合法性,並吸引更多的人參與。

    這個讖語後來似乎得到印證,1897年山東曹州朱紅燈起義後,被官兵捉拿殺掉。後來有人想起了那石碑上的「紅燈」之讖,豈不正好是和「朱紅燈」之名相對應?不過當時朱紅燈的勢力和影響只局限於山東一隅,尚不足以引起更大的重視で。

    但到了庚子年(1900年)的四五月間,天津民間忽然出現「紅燈照」的傳聞,其事跡一傳十,十傳百,天津城裡城外,人人皆知。

    所謂「紅燈照」,據說指的是一些十來歲的少女,其形象為紅衣紅褲,扎紅稠,左手持紅燈,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當時人或稱紅衣仙姑。

    「紅燈照」的最初版本,說是有一老婦,聚集數十個紅衣少女,圍成一圈設壇授法,過了七七四十九天後,修煉成功,這些紅衣女子便自稱為「太師姐」,並轉教其他剛入壇的師妹右。

    古怪的事情還在後頭。

    紅衣仙姑修煉成功後,經常在夜間作法。據當時的目擊者說,仙姑們手中的紅扇揮舞,便能像仙女一樣飛離地面,就像裝了直升飛機的螺旋槳,越升越高,飄然空中,而且還能從夜空中手摘紅燈,擲下地面。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紅衣仙姑竟然能長時間的飄於夜空,並且越飄越高,彷彿夜空中一群碩大的螢火蟲,不停閃爍,或上或下,忽近忽遠,十分古怪。作法的仙姑多的時候,她們一會像佛珠一樣連成一串,一會又像一群游魚一樣,在茫茫夜空中游遊蕩蕩,時分時聚;又如飛火流星,在夜空中發出璀璨光芒,詭異無常。

    這等咄咄怪事,天津人民震驚了。

    他們像炸了鍋一樣,紛紛奔走相告,群起而觀之,大伙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別提有多吃驚了。有好事之人,更是爬到屋頂上觀看,甚至一夜不睡的。

    隨後有人說,紅衣仙姑能夠在空中擲火,這火還專燒洋人教堂和住宅。又有人說,仙姑還能呼風助火,把洋人教堂燒它個一乾二淨。如此大快人心事,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在最短的時間裡,傳遍了整個天津城。

    正因為這樣的歷史背景,大多數天津人對反洋人的「紅燈照」故事坦然接受,信以為真。當時也沒有搞些「中國年」或者「德國年」之類的國際文化交流活動,因而「土洋」之間的矛盾和對立也越來越尖銳。

    庚子年的五月初,天津城於是出現如此奇景:家家戶戶掛紅燈,迎仙姑;天津城內城外的大道上,喜氣洋洋,只見點燃的火把和大紅的蠟燭,一路上高高排將過去,有如車水馬龍,萬星閃耀,氣勢驚人。民間都傳說說,「紅燈照,紅燈到,義和團大師兄要來了。」

    隨後仙姑所擲之火開始焚燒洋樓,人人都說仙姑所擲之火是天火,天上之火,豈不是天譴?

    後來,又有自稱「沙鍋照」的組織,其成員人人挾夾著一個大鍋,形如巨缽,碰到拳民戰時,就劈柴做飯,給拳民做後勤工作,以供應那些義和拳民。這些「沙鍋照」成員,帶的沙鍋並不大,但卻自稱做出來的飯可以供應上百人。當時有人感覺這些「沙鍋照」成員,貌似乞丐,他們沿著各家各戶索要糧食來供應拳民,天津人也沒敢拒絕。

    五月中旬後,天津城外有艘古怪的小船停在北門外,船的周圍都用紅紗蒙住,裡面有一老太婆,自稱自己是「黃蓮聖母」,船裡還有兩個美貌的仙姑妹妹,自稱能包治百病,藥到病除。後來聽說有拳民在戰事中受傷的,給抬到船邊後,仙姑就在傷者傷口上傅以香灰,過了幾天居然有蛆自己從傷口中爬出。

    庚子年的四五月間,天津的種種奇特駭異之事,幾乎都擱一塊發生了。

    當時的直隸總督裕祿也風聞此事,很是好奇,便派人把「黃蓮聖母」迎入總督署,自己還穿著朝服對其三叩九拜,大概想沾點仙氣,誰知「黃蓮聖母」很不給面子,巍然端坐,一點也不為所動。

    裕祿自覺無趣,只好命令手下做了兩桿黃旗,上書「黃蓮聖母」四個大字,一路上吹吹打打,把「黃蓮聖母」連同兩桿旗幟,送到北門侯家堠某個神堂裡供奉著。在神堂裡,「黃蓮聖母」端坐神櫥中,其四周垂下黃幔,外面香燭裊裊,接受萬眾禮拜,一時間真是風光無限!

    李存義聽見這故事後說:應該裝神弄鬼,應該發起暴亂,應該努力讓歷史拐個彎了!

    這時另有一位生長在河北大清河畔的船工,目睹帝國主義強盜的橫行霸道和清政府的**無能,不由得怒火中燒,憑著自己為人義氣的聲望,他率領一群船民、漁民、運輸工人揭竿而起,喊出了「還我江山還我權,刀山火海爺敢鑽。哪怕皇帝服了外,不殺洋人誓不完!」的口號,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反侵略運動,在中國近代史上寫下了中國農民愛國的輝煌篇章,他就是張德成。

    義和團,紅燈照,

    燒了鬼子樓,

    滅了天主教。

    磕響頭,喝白水,

    要打鬼子上東北。

    這首歌謠,在義和團的大師兄張德成的家鄉,直隸高碑店市東馬營鄉趙張村一帶流傳很廣。

    張德成小時侯家裡很窮,他爸爸是個船工,家裡還有一弟一妹。張德成從小就跟父親在白溝河裡給人家擺船,因為總是吃不飽穿不暖,身子骨又弱又瘦。

    那時白溝河水量大,白溝鎮是水旱碼頭,相當繁華,乘船可以由天津直接到白溝。

    張德成從小就愛聽老人們講武林英雄的故事。他對三國裡的關羽、張飛,水滸裡的武松、燕青十分佩服,幻想著有一天也能遇上名師,學一身好功夫。尤其是他看到從天津乘船來的外國傳教士和一些奉教的人,胡作非為,橫行霸道,很生氣,決心要學好武藝,剷除人間不平之事。

    這天晚上,月光明亮。小德成去給住在船上的父親送飯,路過「宏蓮寺」(遺址在今馬張村西南)時,聽見廟裡有練武的聲音。小德成趕緊把飯一撂,爬上了廟外的一棵大樹。他一看可樂壞了,原來是廟裡的老和尚正練武呢。老和尚為什麼晚上練武呢?他為的是不讓人看,不叫人學。

    大樹枝葉長得很密,遮住了小德成的身子,又是夜裡,老和尚一點沒看見。老和尚的功夫特別好,小德成眼睛不眨地盯著看,都著迷了。他看和尚怎樣出拳、彈腿,都默默記在心上。過了一個時辰,老和尚收招了,小德成才戀戀不捨地從樹上下來。他邊走邊照著老和尚的動作比劃著,早忘了自己是幹什麼來的了。等他到了船上,才猛地想起給爸爸送的飯忘在了大樹底下,他爸爸餓了大半夜。

    後來,小德成發現老和尚每夜都練武,於是他就早早催媽做飯,先給爸爸送去,再趕緊跑回來,爬上大樹,藉著月光偷看老和尚練武。

    當時正是夏天,在樹上呆著有蚊子叮蟲子咬,渾身被咬得大紅疙瘩。為了學藝,小德成一點也不怕,每晚都堅持去。過了些日子,他竟學會了不少招式:連環腿、黑虎掏心、大鵬展翅等。可每月一過陰曆二十就把小德成給治了,因為下弦月出來的晚,老和尚練武的動作就看不清了,急得他直搓手,抓耳撓腮。有一回,他實在憋不住了,便「唉」地歎了一口氣。這下讓老和尚聽見了,覺出有人在偷藝,便派人出來找,結果把小德成抓住了。小德成見了和尚,趴在地上就磕頭叫師父。老和尚問:「你練武幹什麼?」小德成說:「殺洋人,打二毛子,為百姓除害」。老和尚打心眼裡喜歡上這個孩子,破例收了這個小徒弟。

    從此,小德成有空就去宏蓮寺,一老一少練起來。當時,張德成家特別窮,老和尚對他很好,教得格外認真,還經常留他吃飯,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全身的武藝都傳給他。

    張德成拜老和尚為師學藝,開始家裡不知道,只是覺得他老不在家吃飯,挺納悶。家裡知道他在跟宏蓮寺的老和尚學藝,不僅沒有攔阻,還相當支持。小德成如魚得水,功夫日見長進。

    練武後,小德成發育得特別出奇,幾年功夫就長成了一個威武的大漢,高如半截黑塔,膀大腰粗,雙手過膝,力大無窮,再加上滿臉賽銅錢的大麻子,真是一副貴人相。

    德成長大後,家裡還是不好過,平日連飯也吃不飽。吃飯時,他媽問他吃飽了沒有,他不管吃多少,總說差不多了。有一回,家裡捏好了六、七個人的餃子,別人都去洗澡,他媽告訴他要是餓就先煮著吃。等別人洗完澡回來,張德成已把六、七個人的餃子吃光了,結果他還說沒吃飽。第二天,他媽說他長這麼大也沒吃上一頓飽飯,就讓他放開吃,結果他竟吃了一扁擔窩頭(把窩頭一個挨一個擺在扁擔上)。

    張德成身大力不虧,再加上練就了一身好武藝,擺船運貨是把好手,二百斤的麻袋,他一掄就起。他到底有多大力氣,誰也說不清。有一回,他靠著碌碡睡著了,有個愛開玩笑的人把他的辮子綁在碌碡上,張德成睡醒了也沒發覺,他一起身,竟把碌碡帶起了很高。張德成不僅練就了一身好武藝,而且愛打抱不平,在東馬營一帶威望很高,誰家要是有了什麼為難著窄的事都找他。三里五鄉的地痞惡霸都怵他,官府也懼他三分。

    張德成長大以後,跟著父親在白溝河裡跑船,往返於天津和白溝之間。開始,他家沒本錢,靠小船給別人運貨。後來,因張德成特別能幹,慢慢地攢了些錢,就置了一條大船運貨。

    張德成二十歲那年,跟著父親到天津做買賣。正好趕上廟會,人來人往非常熱鬧。這時,有個惡霸在光天化日裡調戲賣藝的女子,正好讓張德成撞見了,要拔刀相助。他爸爸一把沒拉住,張德成飛身跳進人圈內。

    惡霸見來了個黑大漢,便撇著嘴說:「我說黑大個,你想管閒事嗎?你也不提四兩棉花在天津衛訪一訪我是誰?!」

    「你是誰?你是我孫子!今天你爺爺就是要管教管教你!」說完,張德成左右開弓,打了惡霸兩個大嘴巴,連後槽牙都給打碎了。打手們急了眼直往上躥。張德成不慌不忙,「閃、展、騰、挪」,撂倒了一大片,疼得他們爹媽直叫。最後惡霸與張德成再次交手,沒走幾個回合,德成使了個「燕子回首」的招,轉到惡霸身後,輕舒猿臂,探手抓住他的衣領,輕輕一提,老鷹抓兔子似地就把惡霸舉過頭頂,雙膀一叫力,惡霸就飛出去了。多虧了惡霸會兩下子,才摔了個半死。惡霸和狗腿子們跪在地上嚷爺爺饒命,都快把地上的方磚磕碎了,張德成這才饒了他們。

    張德成打了地痞的消息很快在天津衛傳開了,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因為這個惡霸欺男霸女,貪財好色,壞事幹盡,人們早恨透了他。可他與洋人有勾連,官府也不敢碰他一根汗毛。惡霸在人們的哄笑中鑽出人群後,有幾位天津好漢勸張德成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後來,惡霸買通洋人和官府,懸重賞捉拿張德成,但在天津好漢霍元甲等人幫助下,他平安離開了。

    清朝咸豐開始,外國傳教士在中國修了不少教堂,宣揚天主教那一套。當時中國人並不願奉教,洋人就用金錢收買,有一首歌謠為證:「你為什麼奉教?我為四塊大洋造。一塊買小米,一塊買山藥,剩下的兩塊零花開銷」。通過金錢手段,使百姓奉教。教民每天都要到教堂唸經、上早課及晚課。

    信教的,有的是被生活所迫,也有的地痞流氓,干了壞事就跑到教堂,為的是受教會保護。事後這些人狗仗人勢,同洋人一起橫行鄉里,無惡不做。百姓恨這些沒有骨氣的敗類,跟他們叫二毛子。

    凡是教民,都互相護著,狼狽為奸。有家教民,地種荒了,卻看中挨著他家不奉教人家的地,他在地界邊上種了一棵樹。後來,樹枝伸到人家地裡,他就到縣裡告狀,說欺了他家的地邊。明明是他的樹長到別人地裡,仗著有外國人撐腰,官府也怕洋人,硬把地斷給了奉教的這家。

    還有家姓劉的奉了教,硬說白溝河是他家的,不許別人再到河裡擺船打漁,這可把張德成氣壞了,把姓劉的飽飽地揍了一頓。

    別看教堂的神父口頭上講仁義道德,背地裡盡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心又很,手又毒。白溝的神父並不親自出馬,而是出錢買通二毛子,讓他們去偷孩子。神父在小孩的鼻子上抹點藥,孩子就不會說話了,給教堂使著幹活。誰不聽話就打死誰,悄悄埋掉。這一帶連著丟的小孩不下十幾個,老實巴交的嚇得哆哆嗦嗦,人們恨得牙根疼。官府惹不起管不了,百姓更是敢怒不敢言。

    光緒年間,山東因為天主教堂多,老百姓的生活更苦了,吃不飽,穿不暖,還得受洋人和二毛子的氣。於是,出現了以「扶清滅洋」為宗旨的義和團,頭領是朱紅燈及和尚朱明。

    宏蓮寺的老和尚老家在山東,他探家正趕上義和團鬧起來,回來後把情況一說,如同火柴扔在乾透的柴堆上,人們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燒起來。

    八國聯軍侵入中國,俄兵在天津竟開槍擊傷無辜兒童。張德成看在眼裡,怒不可遏。從山東興起的義和團轉入河北後,張德成立即奮起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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