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的人喜歡晚睡,被李國樓提醒之後,李鴻章、丁日昌、沈葆楨以及李鴻章的兩名書辦範例潤、薛福成徹夜未眠,一起看著台灣島的地圖,談論台灣島的佈防。
此時大清在台灣的軍隊集中部署在安平古堡,那裡是軍事重鎮,原為荷蘭人修建的堡壘,牆高炮多,而且分為三層防護,是最堅固的堡壘,當年鄭成功收復台灣,對於荷蘭人鎮守的安平古堡也只能實施圍困政策,沒法打下來,最後讓荷蘭人帶有尊嚴的離開台灣。
另外台灣府、基隆港、淡水、打狗也是台灣的重鎮,還有西部的深水港琅嶠等地,都需要軍事佈防。台灣鎮總兵劉明燈用二千人馬,守住這麼多軍事要塞,不比劃不知道,地圖上推演一半,沈葆楨已經說不下去了,到底守得住哪幾處要塞,連他都心虛膽寒。
台灣海域有季風,一年四季有很長時候不能通航,更別提冬季快要來臨,這給調兵帶來很多困難。台灣屬於荒蠻之地,外鄉人適應不了那裡的氣候,從陸地派遣過去的軍隊,一過去就要生病,戰鬥力極劇下降,甚至會爆發大面積的傳染病,整支軍隊報廢。困難之多,超出想像,適才還躍躍欲試的李國樓也不敢提出疑問,沒有幾個困難是他能解決的。若是日本人準備充分,台灣島必定被日軍攻陷。
李鴻章不能擅作主張,還要回軍機處向同治皇帝匯報,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得到軍機處的密旨,才能調動軍隊移防至台灣鎮。李鴻章越聽臉色越難看,煩躁的在客廳裡來回走動,他對別人都有好脾氣,唯有對李國樓呼三喝四,一點也不給面子,這是他的孫子,不用給臉面,大聲喝斥:「李國樓,看你做的好事,為何早不說晚不說?西北風來了才說。你當我是神啊!用手一指就能解決麻煩了。」
李國樓聽了大半宿,心裡已有一些主張,聽見李鴻章罵他,便道:「傅相大人不要操切,下官已經看出台灣的重點防務在哪裡?抓住要點就能反敗為勝,四處都抓,急吼吼的四處佈防,到時四處漏風,沒有一處守得住的。」
「哪裡?」幾名朝廷大員一起喝問。
「就三個字,機動性!」李國樓伸出三根手指,斬釘截鐵的說道。
「機動性!」李鴻章重複一遍,心情一下子舒緩下來,李國樓果然是李氏一門的蒸汽火車頭,用一句話就讓他神經鬆弛。緩緩說道:「小樓別急,說得清晰點,別讓我們做你的陪襯。」
「是!我先說一下小日本的情況,他們一定是謀定而後動,派出大批的商業間諜,摸清我台灣鎮的軍事、民用設施。主要交通要道都被日本間諜畫出來了,那幾門巨型火炮擺在頭頂上,不管是不是模型,日本人都標注下來。對於攻打軍事要塞我已有心得,巨型火炮就是假大空的玩意,一點也不實用。大炮是封鎖了交通要道,好似索住了咽喉。但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要給我時間,我修築一條道路,繞開火炮的攻擊範圍,按照自己的套路修築炮台,我想打哪一面城牆,就打哪裡。守方只有乾瞪眼的份,那些擺在城牆上的火炮大都發揮不了作用。所以我所說的第一點機動性,就是守城火炮的機動性,那些帶輪子的機動火炮,可以快速移動,比巨型大炮更為有效,我們要先把熟練的炮兵和榴彈炮、銅炮、劈山炮作為運兵的第一要務,步兵沒多大用處,多了反而讓後勤運輸變得困難重重,到時連吃飯都成問題,敵人攻打我們的海上運輸線怎麼辦?疾病大面積爆發更會變成一場災難,我們不打無把握的仗。要讓勝利的天枰向我們傾斜,天時、地理、人和都在我們這裡,決不能自亂陣腳,先分出主次,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李國樓,你果然了得,一語中的,老夫看錯你啦!」沈葆楨抱住李國樓,英雄惜英雄,做出親暱的舉動。
李國樓掙脫沈葆楨的臂膀,抹去臉頰上的唾沫,西方貼面禮不是這樣的,豈有此理!怒叱道:「沈大人,我不是洋人,不興這一套。」
李鴻章瞥眼道:「那我們兩艘戰列艦的機動性,就是打蛇七寸,對著敵人的海上運輸線猛打。敵人擺開戰場我們就跑,不做無謂的犧牲,遇見小日本的帆船直接撞翻,把敵人的運輸補給線掐斷。澎湖不容有失啊!」
李國樓急道:「傅相大人高明。」
沈葆楨說道:「澎湖鹿耳港地勢險要,炮台林立,就一個深水港,連法國人也望而卻步,二千精兵足以守住澎湖。傅相大人請放心,下官親自去澎湖,重新佈置防務。不過依下官看,傅相大人的計策有點行不通啊。」
李鴻章問道:「這是為何?」
沈葆楨歎道:「小日本的運輸船一定掛美國人的旗號,甚至是意大利人的旗號,還有可能是法國的商船,你讓我們怎麼打啊?」
李鴻章愁眉緊鎖,口齒不清的說:「這就靠我軍發揮······」
誰也聽不清李鴻章到底在說什麼?書辦薛福成大無畏的喝道:「管他娘的,打沉了不認賬就是,美國人的商船自己沉了,管我們大清什麼事,你們說我這條計策妙不妙?」
丁日昌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喝道:「大嘴巴,你儘是胡扯。今時不同往日,這商船上有發報機,人家一封電報,全世界都知道是我們打沉的,你能黑得了誰啊?」
「哦!我不懂嘛!丁小鬼,你犯得著對我發火嗎?傅相大人沒看上你兒子,你不會問我嗎?」薛福成是天下第一能說會道之人,曾經深入太平軍內部,把成建制的太平軍拉攏過來。在官場上起起伏伏,如今又回到李鴻章身邊,算是重新起步。
「別胡鬧,說正經事,給我想辦法。」李鴻章手臂一揮,讓書辦範例潤把他的長煙槍拿來。很快客廳裡瀰漫著強烈的煙霧,幾名朝廷重臣都是老煙鬼,把李國樓熏得夠嗆。
李國樓忍不住推開房門,說道:「我有辦法,等你們抽完告訴你們。」說完李國樓跨出門檻,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
「哼!大男人還灑法國香水,像什麼樣,是男人嘛。」丁日昌鄙視李國樓的為人。
李國樓轉身回道:「丁小鬼,今日招待外國使團,我當然要灑香水。這是外交禮儀,好生學著點。」
丁日昌嗤之以鼻,回道:「我幹嘛要學,我又沒有狐臭,豬鼻孔插大蒜,裝象!」
薛福成笑道:「丁小鬼,你別得罪右都御史大人,你兒子一生的富貴就在他身上,待會兒別忘了負荊請罪啊。」
丁日昌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機靈,別人和他說半句話,他就能接著話題往下說,別人損他,背後說他壞話,他也不會生氣,天生就是賤骨頭,所以才會有這麼多朋友。丁日昌煙槍在官靴底下磕幾下,拔腿就往外跑,湊在李國樓身邊,嬉皮笑臉道:「把酒問明月,知己在身邊,問君天下事,暢談至早餐。ok!麥克!」
李國樓憋不住大笑,其他人也捧腹大笑,原本緊張的氛圍,立刻舒緩下來。燈火通明的客廳裡,李國樓指點江山,好似羽扇綸巾的周郎。
李國樓儼然而笑道:「很多事其實是被你們自己想複雜了,戰爭自有戰爭的規則。若是日本人打響第一槍,我國和日本就是敵對國,處於交戰的時刻。我們要在第一時間宣佈國家進入戰爭狀態,然後劃定交戰區域,在這塊區域裡,任何人進入,就是我們的敵人,隨時可以攻擊。所以不會出現美國商船進入台灣海峽,船上既然有電報,商船就會收到明電碼,船長就會繞開危險區域。還在往我們方向行駛的商船,就是日本人的幫兇,說到天邊我們也站著理,連英國人也會幫我們主持公道。」
「這麼簡單?」薛福成有些不敢相信。
「就這麼簡單,洋人打仗都是這麼幹的,我們也可以學,沒必要自己先退讓。就打商船,把戰火燒到日本列島去,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李國樓手指在日本列島之間劃了一圈,野心之大,讓人瞠目結舌。
「若是日本人早作準備了呢?」沈葆楨蠢蠢欲動,有些被李國樓說動,想打一下日本本土,又害怕被日本人打敗。
李國樓獰笑道:「無毒不丈夫,我沒說去攻打日本重要港口,就打不設防的小島以及漁民,我要讓日本沿海變成一片火海,看誰耗得過誰。」
「胡鬧!這是要在國際上產生惡劣影響,洋人得罪不起啊,你不要公報私仇。」李鴻章拍案,恨不能抽李國樓兩耳光。
李國樓狡辯道:「傅相大人,我的五夫人是日本人,還給我生了個兒子,我哪裡會公報私仇。這是戰爭,而戰爭無所不用其極,只要贏就是對的。英國人,我們惹不起,對法國人、俄國人也要講友誼,一個個彈丸小國騎到我們脖子上來了。難道脖子上還要加一個東洋小鬼子嗎?恭親王沒種,你難道也沒種嗎?」
李鴻章怒道:「小兔崽子,沒祖宗王法了,敢這麼和我說話,信不信我打你一頓啊?」說完李鴻章去找那桿長煙槍,果真想打李國樓一頓。
李國樓嘿嘿奸笑道:「叔公,你怕什麼,大不了我擔著,所有的罪過我一個人扛。贏了你就是真正的東方鐵血丞相,輸了我們簽訂的賣國條約還少嗎?還是要你坐下來談判。」
李鴻章氣得跌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好不容易才開口:「大清危矣!李國樓,你哪是治國之才,你這是敗家仔啊。崽賣爺田不心疼,國庫都被你燒光了。」
李國樓跨步上前,把長煙槍遞給李鴻章,低聲說道:「傅相大人,只要你盡快通過銀元、紙幣改革制度,這個家我敗得起,還能給你輸送大筆銀元,第一年絕對超過這個數。」
李鴻章低頭看著李國樓的手掌,接過長煙槍,嘶聲:「小樓,給我點煙。」
「扎!」李國樓恭順的跪在李鴻章跟前,像奴僕一樣把斜垂至地上煙槍裡的煙絲點燃。李國樓已經認命了,不再去想自成一派,就等李鴻章老去,讓他走上權力的頂峰。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李氏一門權力鬥爭,已經分出高低,李國樓認了李鴻章這個主子,拋棄了恭親王。這也是洋務派的民心所向,替李鴻章搖旗吶喊的人越來越多。因為恭親王太過軟弱,《煙台條約》簽訂,幕後就是恭親王做主敲定的方案。恭親王此人沒有野心,只有一些小聰明,作為權臣卻放棄垂手可得的皇權,自以為能得善終。卻被世人取笑愛美人不愛江山,洋務運動搞了半吊子,又甩給李鴻章了。一個沒有野心,不會抗爭的人,引領洋務派運動,才會讓洋務派背負賣國的罵名。
客廳裡靜的出奇,只有李鴻章吧嗒吧嗒抽旱煙的聲音,眾人等著李鴻章做決斷。李鴻章過足煙癮,人緩過勁來,腦子立刻好使,問道:「李國樓,捫心自問,我國和日本打仗,勝算有多少?」
李國樓沉聲道:「傅相大人,勝算當然日本人佔六成,人家未雨綢繆已經準備好多套方案,隨便出招都會讓我們顧此失彼,屁股後面冒煙。其實我堅持打這場仗,是要打掉日本人的野心,**永無止境,現在只是一根火苗,以後就是燃燒整個大東亞。豐臣秀吉的大東亞計劃,是囊括整個中華,死灰復燃的火苗就是台灣島,第二個火苗就是朝鮮。現在我們寧折不彎,以後再大的火也敢撲上去。若是步步退縮,大家都想著保衛家鄉才肯拚命,這家鄉說什麼也保不住,離亡國也不遠矣。我的炮灰戰術,就是用來對付東洋鬼子的。」
李鴻章大手一揮,喝道:「不用你的炮灰戰術,馬上武裝台灣的熟番,讓他們先做炮灰。至於生番嘛······要多瞭解情況,看他們是否有心歸附大清。」
「什麼叫炮灰戰術啊?」丁日昌從沒聽說過這種戰術,一時沒聽明白。
「哦!就是愛國主義精神永垂不朽,全部死翹翹了嘛。」薛福成顯能,把老底翻出來了。
李國樓「啪」的一下立正,低頭認錯道:「傅相大人,是我說錯了,以後再也不說了。我軍的愛國主義精神要發揚光大,樹立高尚的人生觀,把部隊裡的戰鬥英雄挖掘出來,讓戰士們有鮮活的榜樣,全軍倡導新武堂精神,與冬季大練兵計劃,一起實施,做到思想和槍桿子一樣過硬。」
李鴻章緩緩點頭,神采奕奕的站起身,滿意的說道:「說得好!拿筆來!我要給新武堂題字,讓這個冬季充滿活力。」
李鴻章的字飽滿圓潤,寫了兩幅字條。
一幅是:向新武堂學習!只爭朝夕,迎難而上!
另一幅是:八旗勁旅向馬飛揚學習!小石頭是愛國的先鋒模範!
馬飛揚即瘸腿的馬大胯子,李國樓給起了一個響亮的大名。小石頭就是李運開,李國樓當然要讓大兒子拔得頭籌,大清講究子承父業。這兩人的事跡,早已成為新武堂教科書裡的案例。
至此,李鴻章把他們倆推向全軍,大清的八十萬軍隊迎來一次學習戰鬥英雄**,英雄人物編撰成冊子,在軍隊裡廣為傳播。而且都是以軍隊裡的小人物為原型,塑造出一個個英雄人物,配有鮮活的圖畫,讓人愛不釋手,一種連環畫的格式故事書帶動社會風氣,大清的掃盲運動竟然被小人書帶動起來。
《李字營的故事》是李國樓編撰的,讓人創作故事書時沒想到會有掃盲的好處,也讓友軍斥罵李國樓不地道,把他們的戰功,移花接木至李字營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