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張被京師的捕快捕獲之後,立刻服軟,人哪能戴著「木狗子」過日子。他原本就是不安分的人,喜歡做偷雞摸狗之事,如今燕子張拜在小芳姐門下,才知道人間還有這門生意可以發大財,偷竊與盜墓相比,就好像人間和地獄的差距,只要敢入地獄,另一個天堂之門,就向你敞開。小日子過得更加紅火,燕子張有錢商人的打扮,金錶的鏈子露在衣服外面。坐在飯廳裡,一面喝茶,一面轉著手指上兩隻玉扳指。賊溜溜一雙眼珠子,打量著那巴子府裡的房梁,尋思著房樑上面是否會有意外之喜?
李國樓和陳香芳走進院子,燕子張便聽見響動,立刻站起身,迎到門口,低頭哈腰道:「李大人給你添麻煩了。」
「嗯,免禮!坐吧。」李國樓上下打量一番燕子張,民間傳誦的大俠,已經脫胎換骨。對於燕子張是禍還是福?天地會的叛逆,有了新歸宿,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走路了。至於那名做馬賊的飛凌雪,李國樓至今記憶猶新,京畿地區其他門派都要聽統一的號令,這是原則問題,凡事不聽號令的幫派,全部要剷除。
「燕子張別緊張,沒事的。以後叫飛魚那幫人,別到洛陽那裡去作案便成。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做古靈精怪的人了,安生過日子。大富大貴,小芳姐不能向你保證,至少也能做富家翁。」李國樓和善的拍了一下矮小的燕子張的肩膀,讓他坐下,三人一起喝粥。
燕子張嘿嘿一笑道:「李大人就是局器,看得起我們江湖人,靠你的羽翼護佑,在京師我也不用東躲**了,至於南方嘛,打死我也不去。」
高耀烏雲端上香甜的熱粥,李國樓、陳香芳、燕子張坐在一張桌子旁喝粥。她站在一邊,賊咕隆咚的打量著燕子張,心裡有許多好奇,為何李國樓會欣賞燕子張?身形矮小的燕子張就是被她抓住的,抓這種妓女床上的軟蛋,就好像老鷹捉小雞。分分秒秒的小事,犯得著給燕子張一個前程嗎?
李國樓斜睨高耀烏雲一眼,說道:「餓嗎?餓的話,坐下來喝粥。」
「嘿嘿!不餓!頭、小芳姐,你們吃,我去給你們燒熱水。」高耀烏雲知趣的離開飯廳,她站在一邊看著,燕子張渾身不得勁。
李國樓喝了半碗粥,就不動筷子了。用濕毛巾擦拭一下嘴角,看著陳香芳和燕子張喝粥,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古道熱腸。原本殘存有心間的江湖情節,只能寄托在別人身上。俠肝義膽的江湖人,只能在小道上發揮功效,他捨棄了江湖情,要在更廣闊的舞台上展現風采。
清晨李國樓來到上書房,向同治皇帝遞交請假折子,說是有些私事要處理,要在天津住半個多月。同治皇帝已經知道何事?八月十五日,李國樓和人猿泰山之間的拳擊賽,將要在法租界行進。這件事已經被民間熱炒得沸沸揚揚,不管是洋人還是大清人,絕大多數的人,希望李國樓輸。李國樓輸的賠率,一路看漲,一發不可收拾,超越一賠二的賠率。和普魯士人勾結在一起的洋務派先鋒者李國樓,在天津教案裡,以賣國賊的形象示人,得罪了愛國的同胞,更讓洋人看輕。
同治皇帝不能阻止李國樓的衝動,他就算不準李國樓打拳賽,李國樓也會以辭職相威脅。人要活得有尊嚴,這是李國樓告訴他的。對於有熱血衝勁的股肱之臣,同治皇帝分外欣賞。
「李國樓,實話告訴朕,這次你贏的機會有多大?」同治皇帝翻看著李國樓只有隻字片語的折子,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
「這個嘛······」李國樓想說幾句大話,但一想到萬一同治皇帝把寶壓在他身上,豈不是賠個底兒掉,忍氣吞聲的說道:「皇上,奴才無能,與人猿泰山比試,贏的希望不會超過三成。不過奴才會努力爭勝的,絕不會自動倒下,就算輸,奴才相信也不會輸得太難看。」
「哦······」同治皇帝有些失落,倒是被李國樓猜中了,他真的想賭一回大的,現在嘛,意思意思,反正是自家的奴才,賞個面子。朗聲道:「劉公公把朕的二萬兩銀票交予李國樓。」
李國樓從劉德印手裡接過二萬兩銀票,已經感覺壓過來千斤重擔,同治皇帝輕聲細氣的說:「李國樓,別擔心,朕也輸得起。替朕保密,若是讓御史大夫知道,小心爾的狗頭。」
「扎!奴才先謝過皇上·······」李國樓翻身就拜,說不下去。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對於這次天津之行,充滿恐懼和焦慮,不是怕輸,就怕撐不過三個回合。
平時能言善辯的李國樓像是換了一個人,同治皇帝有些不滿,瞥眼斜看道:「李國樓,幹嘛這麼慌張呢,給朕冷靜下來,朕還有好多話問你呢。」
李國樓欠身道:「皇上,但請吩咐,奴才洗耳恭聽。」
同治皇帝朗聲道:「李國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跑來跑去,奔波勞頓。但是朕總覺的你在糊弄朕。什麼事情都說快了,有眉目了,可光聽見響聲,沒看見動靜,李國樓你可知罪!」
李國樓雙膝一軟,翻身跪地,大叫道:「皇上冤枉啊,奴才哪敢糊弄皇上。事情從落實到看見成效,那是需要時間積澱的呀。奴才又不是方士,可以點石成金。太上老君煉丹,還需七七四十九天。奴才陞官才幾天,考察任用手下人也需要時間,奴才是新手,沒有班底可以直接上馬,萬事開頭難,這麼多從沒人幹過的事都是奴才一個人想辦法。我請示匯報,也不見動靜,奴才一個印章,頂什麼用呢。」
「那朕問你,兩艘鐵甲船,辦得為何這麼利索,火車鐵軌倒是鋪得很快嘛。厚此薄彼是要栽跟斗的!」同治皇帝爆發出強烈的不滿,李國樓的一舉一動,他瞭如指掌。
「嘿嘿!皇上你還不瞭解奴才嘛,主子的私事當然放在第一位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有什麼吩咐,奴才同樣立刻去辦。」李國樓懂得討皇上、皇后娘娘歡心,就要有奴才的覺悟,國事可以慢慢來,家務事才是重中之重。
「嗯,萬壽山的工程,你辦得很好,兩位額娘一個勁的誇獎你,就不需要朕賞了。」同治皇帝話裡有話,點撥了一句,他沒有忘記李國樓冒死進言之功。
但是李國樓也太不識趣了,進貢給皇后娘娘的賀禮,差強人意,皇后阿魯特氏有娘家人,自有人告密。皇后的父親崇綺就憋不住了,向女兒進了讒言,說了許多李國樓的秘密,就是李國樓家裡開了一家《珍寶軒》,家裡的珍奇古董一大堆。別的親王都想到了,就是皇后的父親,還沒有登門拜訪過。李國樓眼裡只有兩宮太后娘娘,而沒有將皇后娘娘放在眼裡。
「皇上給予奴才的賞賜,已經讓奴才享用不盡了,奴才別無所求,但請接受皇上的考驗。」李國樓心領神會,今日不是為了國事操勞,一定是皇帝的家務事。
「哦!是這樣的,上次你進貢的禮物,皇后娘娘頗有微詞,你明白了嗎?」同治皇帝心裡偷樂,這種事情只有對自家奴才才能直言,在朝堂之上,哪能向臣子開口索賄。
「啟稟皇上,奴才該死,沒有考慮周全。這次奴才到天津一定多採購一些貢品,回來孝敬皇后娘娘。」李國樓自我安慰,不做盜墓賊行嗎?他還想偷挖明朝皇帝的十三陵呢。
「嗯,別忘了狀元公啊!」同治皇帝直接把話點名,他的老丈人崇綺,是震鑠古今的蒙古族正藍旗狀元公,千古第一人,也是從古至今唯一的蒙古族人高中狀元。
「扎!多謝皇上提點,奴才有撥雲見日的喜悅之感。」李國樓狠掐大腿,做事怎麼會有這麼大一個漏洞,怎麼會把狀元公崇綺給漏掉了。
「李國樓,朕對你的要求是多了一點,但嚴格要求你,才能讓你挑起更大的重擔。差事辦好了,朕會賞你的。啊哼!劉公公給朕看住門口,朕要和李國樓說幾句話,任何人不見。」
同治皇帝是為了請進來銀行的事宜,慈禧太后向他發話,將要把官員的任免權下放給他。當然有得必有失,請進來銀行的分紅收入,以後就算做兩宮太后娘娘的體己銀子範疇。他要收回請進來銀行的股份,要等兩位額娘殯天以後。同治皇帝和皇后阿魯特氏,又是欣喜,又是失落,內務府有了一塊肥肉,卻不是他們的。
改制是大清流行語,同治皇帝懂得新政策,那就是入股,名正言順的把財富納入私有財產。30%是規矩從李國樓所做的生意入手,讓李國樓交待,哪些工業企業能為內務府帶來可觀的受益。
李國樓囁嚅道:「皇上,奴才要是全部說出來,那些王公貴族會殺死奴才的。過去的規矩早已定下,皇上您也不能覬覦他們的收入呀。反正奴才辦的企業替主子留著30%的股份,其他人怎麼做,我也不能說三道四。」
「哦!朕不勉強你。」同治皇帝通情達理,自家的親戚總要留有餘地。又道:「那你現在告訴朕,哪些新興的工業企業,能夠給大清帝國帶來巨額財富?」
李國樓轉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太監,這點距離他和同治皇帝的話,大太監劉德印都聽得見。李國樓不顧規矩,嬉皮笑臉的靠近同治皇帝的龍座。
低聲道:「啟稟皇上,一本萬利的事,當然是新的有色金屬的發現,只要發現新的礦產,洋人會趨之若鶩,什麼鎳鋅稀土等用作軍事工業裡的礦產。只要發現這種礦產,皇上你別聽王爺的話,什麼一年上交多少銀子給你,那是懵你的謊話。皇上你要全部抓在手裡,不過要用奴才,別用太監,太監還是呆在皇上身邊合適,一出皇宮又會像安德海一樣被千夫所指。皇上,探測礦產也有無盡的後患,只能從內地開始,邊境決不能碰。」
「嗯,還有呢?」同治皇帝記住了,還不甘心,他是窮怕了,從來沒有富裕過,錢財都掌握額娘慈禧太后手中。
李國樓皺眉道:「啟稟皇上,還有就沒這麼快了,工業革命是要巨額投入的,除了要有競爭力,還要有市場。現在我們大清帝國對外開放,所有的產品要和泊來品競爭,又要產品好,又要有價格優勢,沒那麼快。不過等十年以後,皇上你可以用的錢,比現在多十倍也不止,這就是工業革命帶來的最大好處。」
「十倍!」同治皇帝喃喃自語,如今他為了給兩位額娘修葺圓明園,紫禁城的生活精打細算,平常用度捉襟見肘,連皇后娘娘聽戲也要先排好日期。更別提他一日三餐了,加一份餐也讓他心驚肉跳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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