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巴子對於李國樓的大手筆,頗有疑慮,問道:「小樓,你給我說老實話,請進來銀行真的一年能賺上千萬兩白銀嗎?」
李國樓莞爾而笑道:「那巴子,我這是圈錢運動,把全國老百姓的錢,先圈進來,就是說我有發言權,物價由我一個人說了算。想什麼東西漲價就漲價,囤積懂嗎?適才兩宮太后娘娘就給了我四百多萬兩銀票和存折,反正我先用著,工業革命起步了,發展的速度是十倍百倍的往上躥。連兩宮太后娘娘都相信我了,你還怕什麼?」
「奸商!」那巴子還能說什麼,戶部國庫裡的銀子,也沒有李國樓手裡多。
「我不是奸商,是使命,是大清帝國賦予我一個神聖的使命,大清工業革命的一面旗子。只要我成功了,大清就邁入工業時代。哎······那巴子,你只會耍小聰明,不好好讀書,我想重用你也不行啊。」
那巴子尷尬的一笑,大企業的總辦都有官帽的,想做官至少也要是小秀才,他連童生也不是。
那巴子厚著臉皮道:「小樓,你的計劃這麼大,不能把好處都留給老婆,有功之臣也要賞啊。」
李國樓嗤之以鼻,不削道:「那巴子,這是句空話,計劃制定、實施、資金,以我的老婆對我幫助最大,她們為了我連老本都貼上了,我哪能不賞呢。你只是空手套白狼,從每月賺幾百兩銀子,到上千兩銀子,還住上高官才能住的別墅。我的朋友裡以你混得最好,如果你是清廉如水的人,我倒是還能抬舉你,可你是這種人嗎?」
那巴子嘿嘿笑道:「小樓話不能這麼說,是你說的呀,貪官也能為國家做貢獻。等我賺夠銀子,還是希望做點實事。房地產開發適合我,我現在已經請了一個英文老師,以後我要做大買辦。」
「嗯!那巴子,只要你肯學習,位子替你留著。你當官也不會有大作為,還是做商人吧,以後我不方便出面的事,由你出面組織。放心好了,我可沒有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雄心。」李國樓半真半假,好似推心置腹,但人的**,永無止境,他也同樣如此。想法不停的在變,走不通的路,就改頭換面,採取迂迴戰術。
那巴子聽了這番話,渾身舒坦,原本對李國樓的些許不滿,已經煙消雲散,潛伏在內心的陰翳,好似一口濃煙從嘴裡吐出。
眼界決定一個人思路,李國樓對那巴子也沒太高的期望,人是在學習中成長,在他身邊的人,也需要開闊眼界,才有更大的進步。他採用引進機制來發展工業,只要成功的走出第一步,振興民族工業不再只是一句口號。像李鴻章在上海所辦的工廠,那都是洋人淘汰的工業設備,是沒有競爭力的企業,而李鴻章卻把這種工廠當成寶貝,拚命往這些企業裡扔銀子,出產的工業產品,大都沒有銷路,工廠變成虧損企業。而他不同,一上來就是讓洋人想辦法賺錢,尋求一條雙方都有利的圖徑,這樣的工業企業才有希望快速發展。當然付出的代價也同樣昂貴,出賣國家主權的行為,讓他遭到文人的口誅筆伐,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主張,只有雙方都有利了,事業才能做大做強。
夜已深沉李國樓和那巴子還在長談,油燈下李國樓的臉色陰晴不定,低沉的聲音好似從地獄裡發出:「大清走精兵強將的路線,以高薪養廉,那些千總、把總手裡有大把的資源,妻妾成群,連滿人戰士也有錢娶二三個老婆。但現代化軍隊就是消耗戰,精兵沖在第一線也是死。以大清現有的軍隊方式練兵,換湯不換藥。培養出能戰的軍官,費用太高了。」
那巴子聽見李國樓從做生意,說到軍事建制上,知道李國樓內心的野心有多大?按耐不住,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呢?」
「看天意吧,我現在也無能為力,高薪養兵不可取,會把國民經濟給拖垮的。學習大明的兵戶制度,也無不可,大清有一塊處女地,可以養百萬雄兵,以後爭取做一路諸侯。」李國樓對於在朝堂上,各派互相攻訐爭鬥有些厭倦,掌握軍權遙不可期,李鴻章不會給他機會。凡事變則通,他又有新的思路。
那巴子剛想問話,門外傳來聲音:「頭,小芳姐來了。」
李國樓嚇了一跳,陳香芳連夜從京師趕來,家裡出大事了。急忙出去相迎,看見陳香芳心急火燎的樣子,李國樓反而放心。因為陳香芳穿著得體,一席滿人貴婦的打扮,服侍包括旗袍、氅衣、坎肩以及冠、鈿、扁方、頭簪、流蘇、手鐲、指甲套、耳墜、戒指、繡花鞋各種穿戴用物,無一不是珠光寶氣,極盡奢華。既然還有心情穿著得體,那就說明事情沒有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李國樓興趣盎然的問道:「小芳,你是來看我是不是認為我養了揚州瘦馬吧?」
揚州瘦馬,就是所謂養小妾,窮人家把還未發育的小女孩買給大戶人家做小妾。後來演化成有錢人玩弄小女孩的別稱,在大清司空見慣,有廣闊的市場。大戶人家為了這種事,爭風吃醋,家宅不寧,打官司也是常事。
「去!一見面就胡說,也不怕被人笑話。」陳香芳想笑,卻故意緊繃著臉,推搡著李國樓就往屋裡走。女為悅己者容,既然大老遠趕夜路來到圓明園,就不能丟份。如今她可是四品夫人的頭銜,豈能讓人說三道四。
李國樓親自斟茶倒水,先讓風風火火的陳香芳喘口氣,關懷備至,熱水洗臉,遞毛巾,伺候得一絲不苟。自從陳香芳生病之後,李國樓懂得了珍惜身邊的人,改掉了許多少爺作風,在病榻前服侍起陳香芳的起居。
李國樓把一盆水潑在院子的地溝裡,叫道:「那巴子,小芳姐他們還沒吃晚飯呢······」
那巴子打斷道:「那還要你說,我早就在準備了,小米皮蛋瘦肉粥再加王五牌醬瓜。小芳姐,這樣可好?」
「好!」陳香芳聲音聽上去中氣很足,身體似乎已經痊癒了,在屋子裡說話,外面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李國樓關上房門,看著坐在梳妝台前化妝的陳香芳,不滿道:「由你這樣的人嗎?這深更半夜了,還噴什麼法國香水,不用這一招也同樣誘惑我了。」
「你怎麼還沒睡啊?」陳香芳轉守為攻,先審問李國樓。
「哦,和那巴子很長時間不在一起聊天了,說著說著就把時間忘記了。你身體還行吧,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吧?」李國樓取出枕頭下的懷表看了一下時間,已經超過十點鐘了。
陳香芳瞥眼那只懷表裡耶利亞的大頭相片,心裡有些泛酸,說道:「我現在好著呢,和你說正事。二奶奶的珍寶軒出事了,本來她也想來,可一想她走了,家裡沒有人看著。我還是天字號的小芳姐,所以還是由我來找你,你快點給二奶奶想個辦法。」
「嗯,別急,給我說仔細了,哪裡出了紕漏?」
李國樓掃視陳香芳,心裡已經知道個大概,珍寶軒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販賣盜墓的文物,這種一本萬利的事情出了紕漏。原本珍寶軒只是小打小鬧,收一些盜墓賊的贓物賺些差價,在古玩界裡屬於稀鬆平常的小事。但隨著他高中探花郎了,已經變成一條龍服務。他官運高照,財源廣進。向王公貴族,送禮也要送高規格的古董,這種開銷實在太大,就算他家是做古董生意的人,也吃不消貪得無厭的王爺、貝勒、貝子的索取。那些博取清明的清流派老師,不將金銀放在眼裡,但是珍貴的古董奉上之後,就不會尋他麻煩。連他為兩宮太后娘娘,準備的壽禮裡面,也有盜墓賊偷來的文物。他平時只是裝聾作啞,不去過問珍寶軒的日常運作,需要哪些類型的古董,列個單子給謝秀珠,由她出面籌辦就行。早就曉得珍寶軒裡污垢不堪,還專門替珍寶軒找了一個江湖高手「燕子張」看場子,哪想到還是出事了。
陳香芳壓低聲音道:「今天燕子張急沖沖來找小六子,那伙盜墓賊在洛陽給官府抓住了,只有飛魚一個人逃回京師,其他五人一個也沒逃掉。燕子張問小六子,到底是要黑了飛魚,還是咋地?」說完陳香芳直愣愣看著李國樓,這盜墓的古董交易都是單線聯繫,只要掐斷一條線,打死了不會承認做過盜墓之事。
李國樓摸著下巴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沉思一會兒,說道:「飛魚,既然在這個時候來京師找燕子張,就說明他知道珍寶軒的幕後首腦是我。這個人倒是挺講義氣,還缺心眼,想拉我上賊船。盜墓賊裡有這號大哥,倒是少見,那五個被抓的人中間一定有飛魚的親人,否則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哪會提著腦袋來京師求救。飛魚也真是的,跑到洛陽幹什麼?那裡線上的大哥太多,一不小心就著道了,應該跑到陝西、甘肅去,那裡正在打仗,機會有的事。」
陳香芳抱怨道:「小樓,你倒是快點拿個主意呀,燕子張還在外面候著呢。」
「你把他帶來幹什麼!吃飽了撐的!我現在什麼身份,可以和江湖人打交道嗎?」李國樓急得雙腳跳,他現在連王五也不願意見,收黑金的事,從他高中探花郎之後,就結束了。心甘情願做天字號幕後策劃者,不再和黑幫的人稱兄道弟。
「這不是人命關天嗎?」陳香芳想到一個最好的借口,傻兮兮瞧著李國樓,不願承認她慮事不周。
李國樓凶巴巴瞪眼道:「以後給我小心點,御史大夫無孔不入,參我一本,不是在史書上永遠銘記嘛,你也不要出頭了,浩命夫人比黑幫小芳姐強一百倍。」
「不是吧,佩佩姐連浩命夫人也不做了,難道她做錯了,不該嫁給你?」陳香芳擊中李國樓的軟肋,立刻讓他啞口無言。
李國樓淫兮兮一笑,上前一把抱著陳香芳,親了一口她粉瑩瑩的臉蛋,笑道:「你們都是我的漏洞,被人攻訐謾罵是早晚的事,我承受得起。放心吧,這件事小菜一碟,我們一起去吃皮蛋瘦肉粥,那五名盜墓賊,不會被剁手的,趕明讓他們來京師吃牢飯。」
陳香芳聞言,展顏露出笑容,看透人心的表情,彷彿她就是聖母瑪利亞。芸芸眾生都受她祝福,為她效勞的人,得永生,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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