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積雪讓道路泥濘不堪,行人走得緩慢,總有人一不小心摔倒於地,小孩子是拿出滑雪板,戴著皮帽子,在冰雪覆蓋的河道玩滑雪。天際灰濛濛的,看來下一場暴風雪既然來臨。
李國樓穿著一件黑色風衣,戴著一個禮帽站在衙門外,他是刑部衙門的異類,所有人都認識他。寒風陣陣襲來,李國樓耍酷的將衣領豎起,大衣也沒有扣上扣子,敞開的衣襟好似挺拔玉立的帥哥。一股暗流在刑部湧動,這就是假洋鬼子的打扮,被越來越多的人推崇。只要有點錢財的衙役、官吏都開始慢慢在學李國樓的穿著打扮。身穿黑色大衣的人越來越多,李國樓向進入衙門的一位同僚打量。
勃然發怒道:「艾禿子,你幹嘛穿我的衣服。」
艾海逃竄進門,隨口道:「睡我的床,我穿你的衣服天經地義。」說話間已然消失在門口。
李國樓嘴裡罵了一句京罵,養不熟的白眼狼,傍上他過上好日子,卻還把他推到萬劫不復的境地。如今他不敢回洪敞胡同,王快嘴還求他幫忙,找回消失的老婆紅姑,他嘴上答應王快嘴,心裡那種滋味別提多難受,王崽子哭泣的臉,更加覺得自己不是人。
李國樓也在反省自己,他的出現改變了多少人,改變了這個世界嗎?沒有這麼偉大。但周圍的一切都隨著他的步伐而改變,未來他能掌控嗎?李國樓有些迷失,他害怕看到結局。
風把地上的積雪揚起,大街上的人都低著頭走路,李國樓把禮帽壓得很低,低頭看路走向東將來巷。想到陳香芳,李國樓心裡泛起陣陣暖意,熱戀的甜蜜讓他臉上露出笑容。李國樓加快腳步,一名小孩撞到他身上。
「對不起!」小孩子急道。
李國樓沒給小孩溜走,一把抓住小孩子的衣領,把小孩提到半空,怒道:「這麼小就不學好,誰是你的大哥。」說話間李國樓奪回被小孩子偷去的腰包。
賊眉鼠眼的小孩子嚶嚶哭泣,討饒道:「大爺,饒了我吧,我都一天沒吃飯了。」
路上的人有的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有的在責罵那名小孩,有的叫李國樓饒了小偷。
李國樓雖然知道小孩子在說謊,這種小孩都是盜竊團伙的成員,小時候小偷小摸,只要不被人打殘廢,總有一天會變成大盜。但今兒小孩子沒有成功偷到錢袋,還被人抓住,回去會被大哥痛打一頓,這些控制小孩生活,隱藏在背後的成年人才是最壞的壞人。李國樓決心已下,不會給丐幫面子,他一定要把這種壞人抓進骯髒的監獄裡。
李國樓放下小孩子,從腰包裡掏出十枚銅錢遞給那名小孩子,說道:「你走吧,交給你老大,要學好就別在賊窩裡混了。看見過那些大街上爬行的乞丐嗎?他們為什麼只會爬,就是因為被抓進牢裡,戴過木狗子,兩條腿就廢了。你不想以後也這樣過一輩子,別做小偷了。」
(木狗子是滿清的一種刑具,專門對付盜賊,只要戴上兩年,人就不會正常走路了,這種刑具到民國初年還在用。)
李國樓說完就走了,不管這名小孩子聽不聽得懂?旁邊一定有小偷的成員,李國樓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好似在警告那些不太平的人,他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邊上有人道:「我認識他,假洋鬼子是衙門裡的人,小毛孩你遇見他算你好命,換做別的衙役抽死你哦。」
小孩子低頭跑起來,飛快的消失在街道上,他的命運也將隨著遇見李國樓而發生改變。
「小樓!」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安徽同鄉會館門口李經略笑著跑過來。
「李叔,這麼巧啊!」李國樓趕緊迎上去,沒有想到在這裡遇見李經略。
「小樓真是巧了,我正想去找你,你哥來電報了。」
李國樓疑惑的看著李經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瞞著他,微笑道:「李叔,你和我哥說了我的事?」
李經略板著臉道:「怎麼能不說,店都要開了,我還能裝聾作啞嗎?」
李國樓羞愧的低頭傻笑,長輩面前沒有他高調的時候。
李經略從兜裡掏出電報紙,遞給李國樓,說道:「你哥你姐還有你姐夫要來京師過年,有重大消息和你說。」
李國樓一哆嗦,電報紙掉在雪地上,急道:「啊!他們為什麼不給我打電報啊?」
李經略不滿的看著李國樓手忙腳亂,說道:「我和你說不是一樣啊。」
心慌意亂的動作,說明李國樓對他的哥哥姐姐來京師有多麼害怕,心裡猶如吊著十五隻水桶在井裡提水,七上八下,害怕、慌亂還有期盼和家庭的溫暖。心神不由被親人牽絆,好想念哥哥姐姐,本來應該回老家過年,卻因為京師有熱戀的女子,沒有回安徽合肥。這下好了,全家人要在京師團聚。
李國樓隨著李經略走進安徽同鄉會館,早上茶館裡面已經有人在自彈自唱,自得其樂的一群老少,唱著京戲表演著他們的拿手絕活。
李經略沒有帶李國樓到後院去,檢一個角落的位子坐,說道:「就這裡和你說幾句,待會兒我還有事要出去。」
跑堂的小廝斟茶遞水,李國樓早上出門第一次喝茶,大清帝國安逸的生活他已經適應,緩慢吹噓茶杯上漂浮的綠葉,一股熱流暖在心間。「好茶啊!這水還蠻講究的嘛,是用冰水燒的。」李國樓猶如老茶客一樣,品味著黃山毛峰。
李經略呵呵一笑,道:「算你識貨,待會兒送你一斤茶葉,皇宮裡的貢品啊。」
李國樓搖頭道:「李叔不對吧,貢品那幾茶棵樹,我們是吃不到的,黃山毛峰裡還有品級了。」
李經略怒叱道:「小樓啊,你是做捕快做的腦子壞了,什麼事都要刨根尋底嗎?怪不得有家難回,到底得罪什麼人了?」
李國樓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李叔耳朵真靈,我的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抓壞人得罪黑幫了,沒什麼大不了。現在就在同事家裡窩著,就看家裡人給我多少錢買房子,不給的話只有東遊西蕩了。」
李經略歎道:「你啊,家裡人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銀子,幾萬兩有吧。人家一輩子才掙幾百兩,你說你小小年紀花了這麼多銀子學到些什麼?」
李國樓趕緊正襟危坐,道:「李叔,我現在做大事,花出去銀子,以後成倍的翻回來,從明年起你的會館我捐一千兩銀子,你這下滿意了吧。」
李經略不為所動,說道:「小樓,你哥那塊不算啊。」
李國樓駁斥道:「李叔,這你就不對了,我們李家沒分家,哪能分兩個人捐呢?一千兩已經翻倍了,你以為我把銀票當草紙啊。」
李經略憋不住了,笑的鬍子亂顫,舒展眉宇,道:「好!我相信了。放心吧我沒說你壞話,我也希望你呆在京城裡,哪能說你和小芳不是,盡給你說好話了。」
「真的!」李國樓露出欣喜的表情,還是自家叔叔好,沾親帶故,胳膊肘往裡拐。
李經略瞥眼道:「嗯,看在你小子還算有良心沒有忘記我這叔,不像有的人叫的親切,真的叫他掏銀子了,就給我哭窮。不想幫鄉里鄉親的人永遠升不上去,發不了大財,你說是不是?」
李國樓急忙點頭應承,人要有遠慮,同鄉會的勢力遍及大江南北,這個時代用人都是分區域用人的,沒有一點沾親帶故的關係,誰敢用你。個個行業也有不同地區的人把控,想要踏進他們的門檻別提多費勁了。就像李國樓想做票號生意,沒有山西票號的幫襯你不可能成功。人家來一出擠兌風波,一次性就會讓你死,機緣就是靠平時的點點滴滴積累,李國樓也在積累著人脈關係。
李經略笑道:「你哥把錢已經打到上海同鄉會館上了,讓你去買宅子,他們這次來要住新家,現在正是買房子的好時間,債主都賴在房東家裡。小樓討價還價你不行,等我拜訪好客人,中午我到寶芝房找你。」
李國樓既興奮又緊張,撓頭道:「李叔現在買房來得及嗎?裝修也找不到人啊。」
李經略思索道:「到也是小樓,買了也住不了人,就讓小芳開心開心吧。還是讓你的哥哥姐姐住這裡,我會張羅好的。」
「那就麻煩李叔了,我到寶芝房去了。」李國樓興奮的站起,就想走了。
「哎,看你茶葉不拿了。」李經略用責怪的語氣斥責道,臉上的神色卻有嘉許的表情。
李國樓拿著電報紙,疑惑道:「李叔,電報上說有我老朋友來是誰啊?」
李經略回道:「你的老朋友,我哪知道是誰呢?你問錯認了。」
李國樓帶著興奮又有些狐疑,手裡拿著一包茶葉,離開安徽同鄉會館。身後李經略摀住嘴巴,狹促的看著李國樓背影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