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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205、你走了,我還活著幹什麼【虐】 文 / 月滿空青

    「爸,媽。舒榒駑襻」戚溫暖聲音忽然平靜下來,輕聲喚著自己的父母。

    桑楚瑜眼神黯了黯。

    「麻煩你們請人來為我和我哥公正。」戚溫暖深吸一口氣,視線始終不離病床上的哥哥。

    「麻煩你們,我要跟我哥結婚。」

    此時守在手術室的不光戚家人,連同那些醫生和護士都因為這句話而愣住了。桑念初淚如雨下,她不明白這兩個孩子究竟為什麼這麼執念,分開了這麼久卻一直沒能忘記彼此嫗。

    「戚溫暖,不許胡鬧!」戚擎蒼眼前發黑,兒子的離去已經讓他無法承受了,女兒這句話則是給他當頭一擊,家庭的缺失,不完整的感情,這些將永遠成為無法彌補的遺憾。

    「我沒有胡鬧。」戚溫暖依舊很平靜,她堅定不移跪在哥哥床前,眼淚像是已經流乾了,只剩下空洞的目光,盯著病床上的哥哥,久久不願移開。

    「戚溫暖,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桑楚瑜忍無可忍,她剛才的話讓他心都跌落到谷底了,他以為倘若她知道子騫生病一定會不顧一切回來陪他,可他沒想到,他竟然在離去的子騫面前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叢。

    嫁給自己已經死去的親哥哥?這是要讓自己永遠都無法擺脫這夢魘嗎?

    「我沒有意氣用事。」戚溫暖回過頭來,冷冷看著舅舅桑楚瑜,看著傷心欲絕的父母,她用力握著哥哥的手,一字一句說,「我哥走的這麼痛苦,全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大人的自私,因為我們是親兄妹,你們就以家庭為要挾逼我們分開,讓我哥一個人孤單走完最後一程。而我現在……不會再讓他孤單了。」

    「戚溫暖!你怎麼能對長輩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戚擎蒼氣得臉色蒼白,雙手險些要捏碎扶著的桌子。喪子之痛給了他重重一擊,可現在這個不懂事的女兒還在這裡胡鬧,他們戚家是被人詛咒了嗎!

    「就算大逆不道又怎麼樣?」戚溫暖冷冷一笑,「我哥還能活過來嗎?你們永遠也無法挽回他的生命。」

    「暖暖,媽媽求你冷靜一點好嗎?外公外婆也在,他們會被你氣到的!」桑念初試圖拉起女兒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

    「既然所有人都在,那就更好了。」戚溫暖看了一眼舅舅,回過頭去,閉上眼睛吻上哥哥的手。她用膝蓋朝前蹭了兩步,將哥哥冰冷的手握進自己掌心裡,輕聲對哥哥說,「哥,我回來跟你結婚了。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戚溫暖!」戚擎蒼忍無可忍,抬手便給了女兒一巴掌,這力道之大讓她整個身子都往旁邊歪去,脆生生的一響驚呆了手術室裡的醫生和護士。

    戚溫暖慌亂中拉動哥哥,可是忽然間,好像被一股力量牢牢鉗制住,讓她得以用另一隻手撐起身子,她呆呆望著病床上還緊閉雙眼的哥哥,剛剛……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麼……為什麼她還能感覺到哥哥的保護?

    她嚇呆了,用力握著哥哥的手,她睜大眼睛對著父親說:「我哥他好像還活著!」

    「暖暖……你別這樣好嗎?你正常一點!」桑楚瑜走上前來就將她往旁邊拖,戚溫暖卻死死抓著哥哥的手,她分明感覺到……感覺到哥哥的手在用力握著她。

    「我哥真的還活著!他在拉我!」戚溫暖用力掙脫舅舅,她朝醫生大吼,「我哥他真的還活著!他還有脈搏,你們不能放棄他!」

    「戚小姐,雖然很可惜,但是你哥哥的生命體征已經消失,我想——」醫生話還沒說完,忽然直愣愣盯著醫用心電監護儀,讓他難以置信的事情當真發生了。

    那條原本已經趨於平靜的直線正在一點點改變軌跡,出現微弱波動。

    這,已經死亡的病人難道還能夠復活?這簡直——不可能!

    他立刻戴上口罩說道:「病人也許還有救,諸位,我們再搶救一次試試。家屬請離開這裡,相信我們,我們會盡全力。」

    「我要跟我哥在一起,我要守著他!我必須要跟我哥在一起!」

    「小姐——」醫生很為難,「請你配合一點好嗎,如果你再這樣耽誤時間的話會影響我們搶救病人的!」

    戚溫暖遲遲不願鬆開自己的手,桑楚瑜忽然走上前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手已經捏上她的脖頸,還跪在床前的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便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桑楚瑜大步將她扛了出來,小護士緊跟著關上手術室大門,手術燈再度亮起。頃刻之間命運的轉輪似乎又被重新撥動。

    難道……真的會有這麼人死而能復活的事情?桑楚瑜原本不相信,可是看著被自己放在醫院躺椅上的外甥女,他選擇相信,如果戚子騫有什麼意外,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接受任何人,她真的會守著他一輩子。

    戚擎蒼在手術室門口焦急踱步,桑念初守在椅子上的女兒身邊,整個一家人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形容自己失而復得的感受。何暖心站在被人忽略的角落裡,紅腫著眼睛看著躺在那裡的戚溫暖,有句話她一直沒有說出口。

    她原本已經說動子騫,兩人原本已經訂下婚期了的……

    這件事情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而即使陰陽相隔的夫妻不光暖暖願做,她也願做,她願意為了子騫一輩子不再接受任何人,她願意守著他,願意孤單一輩子,死後埋在他身旁。

    可是暖暖她不給她這個機會……

    她和子騫好像永遠都無法在一起。

    饒是如此,當看到希望的時候她還是選擇祈禱,如果子騫能夠活過來誰嫁給他都沒有關係,只要他能活,只要他的病能夠好,哪怕自己一輩子都當一個默默的暗戀者,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哪怕下一秒自己就會死掉都沒關係。

    她願意為他死,為他生。

    她的愛不比暖暖少,甚至比她更深。

    或許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桑楚瑜走到她身旁,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瘦弱的肩膀。

    戚擎蒼停下腳步,盯著桑楚瑜靜靜看了一會,那些傳聞還沒有親自核實,只是現在命大過天,他無暇去顧及這些事情。女兒是斷不能嫁給兒子的,無論子騫是死是活,而她也同樣不能嫁給自己的親舅舅,只要他戚擎蒼一天活著,就一天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桑楚瑜從戚擎蒼眼中看到恨意,他沒有迴避,而是直直盯著他的眸光,直到他移開視線,事到如今他已經什麼都顧不了了,他只要躺在那裡的小女人,為了她,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就算是喪心病狂也心甘情願。

    焦灼不安的等待持續近6個小時,當手術燈再次滅掉時,椅子上的戚溫暖還沒有醒來,主治醫生摘下口罩,讓大家不敢相信的是,護士們這次連子騫也一起推了出來。

    戚擎蒼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醫生,我兒子還有救對不對?」

    醫生摘下口罩,饒是一臉的困惑,卻並不能妨礙他向戚會長宣佈這個好消息:

    「戚先生,我想這真的是個奇跡,在醫學界這樣的事情並不是從未出現過,然而幾率微乎其微,您兒子真的被搶救過來了!」

    桑念初聞言,腳下一軟,淚水不由自主便沿著面頰滾落下來。

    「謝謝。謝謝您。」戚擎蒼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他用力握緊主治醫生的手。

    主治醫生畢恭畢敬地解釋說:「而且讓我們更意外的是因為病人之前發過一場高燒,雖然臟器受損,但他體內的病變細胞也因此而受到影響,這樣的事情國外和國內都曾有過例子,所以我們想這次真的是因禍得福。只是他還有十幾天的危險期要渡過,受損的臟器有部分需要緊急移植,我們會積極配型,如果能挺過這次的話,他的身體有可能會徹底康復,但結果我們無法預知。」

    「謝謝,這樣真的已經很好了。」

    「那麼戚先生,請跟我過來這邊一下。其餘家屬你們可以輪流休息,病人會一直在重症監護室裡,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治療,請大家放心。」

    桑楚瑜聞言,一顆心落了大半,他望著病床上那個瘦削的身影,望著自己漠不關心甚至還曾經欺騙過的外甥,他無法想像是怎樣一種力量讓這種奇跡發生在他身上,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那孩子真的一直在掛念著自己最愛的妹妹,這念頭直到死都不曾停止。

    愛上一個人會變得多瘋狂?

    他或是紀梓珂,還是現在硬生生把自己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子騫,他們三個誰也不輸於誰,而這一切只是因為愛上那個又執拗又單純的小丫頭。

    桑楚瑜沒再做過多停留,以他如此尷尬的身份,他現在並不適合待在這裡,於是他選擇先行告辭,儘管心裡還依舊牽掛著她。

    戚溫暖醒來時暖心正在旁邊照看她,她被抬到普通病房一張病床上,桑楚瑜下手並不重,可是或許因為她太過心力交瘁,以至於她一直昏迷到傍晚才恢復意識。

    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她便是尋找自己的哥哥,眼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何暖心,戚溫暖立刻就坐了起來,她握著暖心的手問:「我哥呢?」

    「在重症監護室裡。」何暖心笑笑,立刻端來一旁煲好的粥遞到她嘴邊,「喝一點吧,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重症監護室……」戚溫暖喃喃重複一句,「你的意思是說——」

    「子騫被搶救過來了。」何暖心直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她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哽咽,然而這次卻是喜悅。

    「真的嗎?」戚溫暖作勢就要翻身下床。

    「你先別急。」何暖心攔下她,「他現在不能見人,伯父伯母都守在那裡,你剛回來又受了刺激,醫生說你需要休息一下,你快把這碗粥喝掉。」

    「那,那我也要先看我哥一眼!」戚溫暖哀求。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身體的話子騫會感覺到的,他會擔心你,所以你要先學會照顧好自己。」何暖心好言相勸。

    戚溫暖怔怔望著眼前還有些虛弱的暖心,她想起哥哥歷經這場劫難,暖心的痛苦一定不會比自己小,可她卻始終那麼懂事,一直堅強撐在那裡。自己如果再不懂事的話那就是給哥哥添亂了。

    於是她終於鬆了口,用勺子輕輕舀起一點,吹涼了放在唇邊。

    剛剛入口便是熟悉的味道,不怎麼好吃,可是卻能喚起她心底的思念,她怔了怔,有些詫異地問:「這是誰做的?」

    「boss托人送來的,說要你趁熱喝。」

    「這樣啊……」戚溫暖垂下頭,食之無味的感覺讓她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她想起舅舅幫自己擋車,想起自己在電梯裡推他,想起她在哥哥病床前說的那些傷害舅舅的話,心裡更是升騰起一股懊悔之情。

    「他人呢?」

    「一早就走了,他讓我把這個給你。」何暖心拿出一部新手機來,「他說你之前的那個摔壞了,他回頭會找人幫你修理好,讓你暫時先用著這個。」

    戚溫暖把舅舅留下的手機攥在自己手心裡,紛亂的思緒讓她分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然而沒有什麼比哥哥的健康更重要了,她再也不想離開哥哥了,那種失去的感覺她一秒鐘都不想再面對。

    工作被推掉,此後的十幾天裡戚溫暖一直寸步不離守在醫院裡,而她當日在星皇大廈下險些被車撞又被桑楚瑜救,兩人疑似吵架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這些她已經無暇再顧及。

    每天都守在病房前,即便不能近距離接觸哥哥她也依舊長時間趴在窗上看,坐在外面長椅上等。

    或許是因為她和暖心的執念終於被感受到,戚子騫在接受了局部器官移植後生命體征真的一天天趨於平穩,儘管他一直昏迷不醒,儘管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然而他的狀況卻是一天天好起來,這給了戚家人莫大鼓勵。

    而與此同時,桑楚瑜腰後一塊骨頭被撞成粉碎性骨折,他誰都沒告訴,自己一個人接受治療,戚溫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舅舅過了近一個月臥床不起的生活,飲食起居都要靠傭人照顧,狼狽不堪。余昊得知boss生病後非常生氣,他原本打算打電話給那個不爭氣的小丫頭,可卻被boss攔了下來,桑楚瑜知道此刻就算自己死了她都不會過問一下,子騫給她的打擊太大,一時半刻她根本不會再管別人死活。

    連要嫁給已經死去的子騫這種話都說的出來,還能指望她有什麼理智呢?

    這都是報應,他想。

    不知不覺,一兩個月的光景就這樣過去,戚子騫的身體一點點好轉,醫生建議他到國外接受恢復治療,戚擎蒼便通過朋友聯繫上美國一家權威醫院,戚溫暖執意一同前往。

    「恢復治療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可能是一兩個月,也可能是一兩年,甚至數十年他的身體才有可能完全恢復,你打算一直跟著嗎?」何暖心勸慰她道,「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我哪有心思管什麼工作。」戚溫暖苦笑,「哥哥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離開,我會一直守在他身邊。」

    「那……」何暖心頓了頓,小聲問,「boss怎麼辦?」

    戚溫暖怔了一下,那個埋藏在心底的人猝不及防被提及。這一兩個月來因為賭氣因為怨恨她一直沒有聯繫舅舅,她甚至自欺欺人裝作已經忘記他了。

    「我會向他道別。」她靜靜回答。

    「暖暖,你要跟他分手嗎?」何暖心急了,「你不應該這樣做的,他剛剛離婚,為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在這個時候突然離開他不管他會很痛苦的。」

    「為我做的?」戚溫暖聞言忽然冷笑,「你一定是不瞭解他,他是全世界最自私的男人,當初如果不是他隱瞞我哥生病的事情,我也不至於差點連我哥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他害紀大哥跟星皇解約,害他身重好幾槍流了那麼多血,這一兩個月來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決定了?」何暖心睜大眼睛,「你真的要跟他分開?」

    戚溫暖垂下頭去,沒有說話。

    她忘不掉哥哥昏睡很久第一次醒來時的表情,他很虛弱,只清醒了片刻,然而僅僅是那片刻,他還是吃力地笑了一下,乾裂的嘴唇用力張了張,用誰都聽不到的聲音叫了一聲「暖暖」。

    只因為此,她便決定直到哥哥好起來,否則她會一直陪著他。

    幾天後,戚家人為子騫和溫暖辦好了出國手續,同時,何暖心也收拾好行李一同前往。離開的前一天,戚溫暖思付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去見舅舅最後一面。

    是時候為這一切做個了斷了,她想。她並不是不愛舅舅,只是她愛不起,他的愛太自私了。

    接到電話的桑楚瑜並未想到外甥女是來同自己道別的,腰部剛剛痊癒,他原本是在家休養,不料忽然聽說小丫頭要來看自己,他很開心,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這和平常冷靜的他判若兩人。

    天知道,兩個月沒見她了,他有多想她,也不知道她瘦了沒有,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他吩咐傭人去買她最愛吃的水果和零食回來,他以為她至少會在家裡多坐一會,哪怕她還回去照顧子騫也沒關係,他願意等著子騫康復,他深知她現在負罪感夾身,為有子騫康復她才能夠回心轉意。

    可他萬萬沒料到,他等來的不是短暫重逢,而是外甥女平靜跟自己說分手。

    戚溫暖站在舅舅家門前,望著看上去有些憔悴的舅舅,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懷疑自己是否還在恨舅舅,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心裡想起,她恐怕就快要忘記那些仇恨。

    可是想到病床上的哥哥,她想她沒得選擇。

    「舅舅,我……」戚溫暖頓了頓,忽然裝作無所謂似的笑著說,「好久不見,其實——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道別?」桑楚瑜愣了愣,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哪裡?」

    「我哥要去美國接受治療了,我會跟他一起去。」

    「那,要去多久?」桑楚瑜手忽然開始無意識顫抖,他害怕聽到那個答案,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竟會怯懦到不願面對。

    「不知道。」戚溫暖無奈地攤手,「也許一兩個月就好了,也許一兩年,也許——總之,舅舅你不要再等我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桑楚瑜又氣又急,聲音也陡然提高,「讓我不要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舅舅你可能已經跟戚薇有了孩子,而我,必須要陪在哥哥身邊,所以舅舅,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莫大的痛苦瞬間溢滿桑楚瑜胸膛,他只覺得胸口一痛,難以置信般地道:「你說什麼?你要跟我分手?」

    「我不想你的孩子將來出生以後背負著沒有爸爸的痛苦。」戚溫暖被舅舅的眼神灼傷,卻還是死抱著這唯一一個借口不放。

    「戚溫暖!」桑楚瑜忽然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要我說幾百遍你才會信!我跟戚薇根本就沒有上床!為什麼我要跟她上床?我除了你誰都沒碰過!」

    「這個重要麼?」戚溫暖涼涼一笑,「坦白說……舅舅,我真的很害怕你。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清楚你,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有多少是為了利益,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私的人,我害怕你的不擇手段。」

    「我錯了……我改掉好不好?」桑楚瑜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說出「悔改」這樣的字眼,他沒辦法接受沒有她的生活,這兩個月來他過得極其痛苦,當他發覺她已經滲透進他的一點一滴時,他無法想像她的離開會把自己的心撕裂成怎樣的血肉模糊。

    「我會讓紀梓珂回來,我也再也不會隱瞞你任何事情,我發誓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威脅,我可以等你,等多久都沒問題,但是戚溫暖你不能離開我,我為你做了那麼多,我背叛了我自己我離了婚你知道我做了多少——」

    他話還沒說完,戚溫暖就忽然打斷皺著眉頭打斷他:「舅舅,你離婚真的是為了我麼?還是為了想要離開喬琳?還是說,我只是幫助你離開她的一顆棋子?」「戚溫暖——」桑楚瑜的手重重抖了一下,眼前的外甥女忽然陌生到讓他無法去擁抱去親近,她臉上寫滿了不信任,她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凌遲著他的心!

    「為什麼要不相信我?難道在你心裡,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愛你這件事情?」

    戚溫暖垂下頭去,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鬆口,舅舅顫抖的雙手,蒼白的面孔無一不狠狠撞擊著她的心,她並不堅強,也不夠勇敢,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狠下心來就真的無法離開了,可是她只能選擇傷害一個人。

    「我以前相信過,我曾經一直很相信。」她退後一步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深深鞠了一躬,「舅舅,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幸福,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舅舅。」

    沒等他有任何回復,她便轉過身去想要落荒而逃。

    桑楚瑜整顆心全都慌了亂了,她離開的樣子像是抽乾了他所有的空氣讓他無法呼吸,他忽然雙腿一軟,待到戚溫暖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腰,她驚慌失措地回過頭,卻發現那個驕傲又自負的舅舅……跪在自己面前,他哭了。

    「戚溫暖,我桑楚瑜從來沒求過人,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戚溫暖記得舅舅曾經說過,他曾經一無所有,而他以後或許有一天也會一無所有,對於他來講,他剩下的就僅有自尊這一樣東西,可如今他卻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不要離開。

    她在發抖,她真的見不得這一幕,她見不得小舅舅哭。

    「我連自尊都不要了,我渾身上下沒有任何東西能勝得過你,如果你……如果你離開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戚溫暖愣在那裡,看著舅舅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不要離開,可是司機還等在舅舅別墅外的公路上,再不走的話……就會來不及。

    再不走的話,就永遠也無法離開了。

    腳步不受控制往舅舅的方向走去,她的心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早就被融化了,誤會也好傷害也罷,她真的從未懷疑過舅舅對自己的愛,只是他的愛太沉重,只是哥哥讓她無法割捨,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夠回來。

    她只是不想讓舅舅等太久,一個人等太久,會很孤單,很痛苦。

    就在距離他跟前兩步的時候,戚溫暖忽然站住腳步,她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快要湧出來的眼淚說:「舅舅,再見。」

    她落荒而逃,聽到後面舅舅帶著哭腔的吼聲:「戚溫暖,如果你走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她沒敢回頭,只是用自己都憎恨的冷漠聲音說道:「又是那把假槍麼?舅舅,我已經上過一次當了,我不是小孩子。」

    怎麼會……桑楚瑜低頭看看抵在自己胸膛前的這把槍,連自尊都不要的自己卻仍舊沒換來她的回心轉意,他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每個人都有不堪一擊的卑微,他桑楚瑜的卑微就是無法向任何人下跪,他吃了那麼多苦,忍辱負重那麼多年,在無數次跪著才能活下來的地方他是站著撐過來的,而今他為了她下跪,然而她卻無動於衷,他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必要再繼續這種行屍走肉的生活了。

    他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一個愛人都沒有了,就算空有錢財和名望又能怎樣?他已經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了。

    那把他以為會用來對付紀梓珂或者喬琳的槍,那把只有一發子彈的槍,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用在自己身上。

    「我是認真的。」這是他對外甥女說的最後一句話,帶著乞求和絕望。

    戚溫暖聽到手槍上膛的聲音,那一刻她的心忽然遲疑了,她聽出了舅舅最後那句話裡不同尋常的味道。

    可是……

    她攥緊拳頭,指甲嵌進肉裡,然而最終的最終她還是沒有回過頭去,而是逃命般離開這裡。

    在她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身後便響起一記悶哼,桑楚瑜扣動扳機,親手將那顆子彈送入自己胸膛,送入自己最深愛她的地方。

    他不欠她了,當胸口蔓延出真正的血紅色時,恍恍惚惚的,他想,他欠她的那一槍,終於……還清了。

    他再也不用……這樣辛苦的愛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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