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術,池映梓是修到極致的人,就算用人喬裝成端貴妃,也不可能瞞混過關。舒榒駑襻
眾人安靜地退了出去,此題太難,無人能幫慕容烈解答。顏千夏上前去,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腰,輕聲說道:
「你讓我去吧,他不會殺我,救回千機要緊。」
「你也出去,讓我想想。」慕容烈拍拍顏千夏的手臂,低低地說了句。顏千夏只有點頭,慢慢走了出來。
烏雲遮住太陽,營地裡陷進一片陰影之中,偶爾響起馬兒的嘶鳴,很快就歸於靜寂。無數面吳字旌旗在風裡飄舞著,烈烈唱響濉。
時間似乎從未有像今天這般漫長,又這般短暫過。
夜暮夾雜著涼風,如期而至。
慕容烈從王帳中緩步出來,一襲玄色長袍,腰懸寶劍,像是已經做好了拚殺的準備。侍衛將馬牽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眼還守在帳邊的顏千夏,向她伸出了手豹。
「走吧,你和我同去。」
「皇上,你要親自去?萬萬不可!」
眾臣大驚失色,不知其意,她的身份掩飾得好,眾人皆以為她是千機帶進來的一個名花流的人,便是看出她是女子,也只以為圖方便而女扮男裝而已。
顏千夏心中一喜,剛走到他的面前,突然見他抬起手掌,還以為他要抱她上馬呢,不料他閃電般出指,點住了她的昏睡穴,顏千夏連哼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趴進了他的懷裡。
「把她鎖起來。」慕容烈把顏千夏抱進了王帳,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沉聲說道。
「鎖?」暗衛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從懷裡摸出了一根銀亮的絲繩遞給慕容烈。
慕容烈用絲繩綁住了顏千夏的手腳,另一頭繫在了榻的腳上,絲繩盡頭的一枚小鎖牢牢扣起,若無鑰匙,只會越掙扎越緊。
「對不起,我不能再讓你去犯險,我會帶他回來。」慕容烈輕撫著她的小臉,低低說了一句,毅然轉身往大帳外走去。
眾臣圍住慕容烈,紛紛跪在他的面前,有的請纓前去,有的拉住他的袍擺,不讓他犯險。一國之君,怎可能事事親自出馬?
「皇上,臣便是拼了性命,也會救回千機大人,請皇上三思,保重龍體。」
「龍體好得很。」慕容烈動作矯健地翻身上馬,銳利的眼波掃過眼前諸人,「童護衛,你帶五人跟上。」
「什麼?皇上,你只帶六個人前去?這怎麼行,臣點一萬兵馬,把千機大人搶回來。」
「上游暴雨,渭河水猛漲,我吳兵不擅水戰,一萬兵馬到了河中間,與稻草人沒什麼區別,就不要讓兵士們枉送性命了。」
慕容烈淡淡地說了句,輕揮馬鞭,往大營外的濃墨夜色中疾馳而去。
身後,童護衛帶著五名武功超群的暗衛緊隨其上。
月光落在眼前的黃沙路上,就像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大漠,一路馬蹄急碎,踏過這月色之漠。遠遠的,渭河就出現在了眼前。一彎月懸於河之盡頭,像是與河水相接,水波染上銀色鱗光,在風的輕輕撫慰下,嘩啦啦輕訴著夜的愁緒。
幾艘小船緩緩從河的對岸搖來,最前那隻船頭立有一人,藍衣藍發,月光在髮絲上瑩瑩起舞,如同謫仙下凡。
慕容烈下了馬,也登上了一葉小船,侍衛全都不帶,只讓船夫划船,獨自去赴池映梓的約。
幾船在河中間相遇,對方的船全是朱紅顏色,把慕容烈黑色的小船圍在了中間,幾隻不船頭都輕輕碰向了黑色小船。
船夫已經嚇得面夫人色,慕容烈只鎮定自若地看向了池映梓的腳邊,只見千機仍被鐵絲網捆著,已經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除了女人,你可以提任何條件。」慕容烈看向池映梓,沉聲開口。
「慕容皇帝很憐香惜玉。」池映梓這才緩緩抬起頭來,長而密的羽睫輕輕扇動了幾下,目光涼若水,輕輕落到了慕容烈的臉上。
「慕容烈,司徒端霞呢?」慕容絕從後面小船上跨過來,陰戾的視線盯緊了慕容烈。
「我說過了,除了女人,什麼條件都能提,把千機放了。」慕容烈微抬下巴,看著慕容絕的目光裡分明充滿了不屑。
「你有什麼資格和本王提條件,你不過是孽障生的孽子。」慕容絕冷冷地反擊了一句,一腳踩到了千機的身上,千機微微發出了絲聲響。
「慕容皇帝說說條件吧。」池映梓卻只唇角微揚,露出一絲笑意。
「大國師。」慕容絕變了臉色,扭頭看向了池映梓。
「我只是想看看,千機大人在慕容皇帝心中,值多少錢,有多重的份量,可以讓慕容皇帝敢孤身前來。」池映梓還是在笑,可是眼中的殺機卻已經不再掩藏,森森涼涼的,往慕容烈的身上覆去。
慕容烈孤身立於敵軍中,卻不顯一絲慌亂,慕容絕擰了擰眉,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往後退了一步。
池映梓不露聲色掃了一眼慕容絕,視線又回到慕容絕的身上。
「我用周國換千機。」慕容烈抬手,指向周國的方向,「魏國寶庫,就在周國境內,這就是魏國世代皇族都養著周國皇族的原因,周國存在的真正意義就是坐守寶庫,任你們在魏國挖遍每一寸土的,都不可能會找到想要的。」
「哦?」池映梓眼角的笑意濃了點,殺機也更濃了些,「慕容皇帝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
「你莫是忘了,老魏王曾落於我的手中,為保命,他曾向我說出實情,鑰匙,給你。」慕容烈手起手落,拋過了一把形狀古怪的青銅鑰匙,居然是圓型,四周有七枚齒。
池映梓穩穩接住鑰匙,低頭看了一眼,便用力抓緊,猛地抬頭看了慕容烈,「慕容皇帝果然有本事。」
「我有本事,舒舒也有本事,你的藥人她能擊敗,你們師徒只怕要一較高低了。」
慕容烈一臉傲氣地沉聲回他,池映梓眼中的殺機果然淡了淡,隨即低下眼簾,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
「本主的徒弟,當然是有本事的,怎麼,她不來看看我這師傅?」他抬起了衣袖,輕輕撣撣,把青銅鑰匙收進了自己的袖中,這動作讓慕容絕看到了,眼中立刻有了不滿的光。
「她說等我平定天下,會請你這師傅共飲一杯慶功酒。」慕容烈說著,飛身躍起,輕盈穩健地落在了池映梓的身邊,四周的人紛紛拔出了劍,指向慕容烈,他也不管,彎腰抱起了千機,背在背上,躍回自己的小船。
「國師,就這樣讓他們走?」慕容絕急了,連忙上前來,拔劍指向慕容烈。
「殺。」池映梓微點了一下下巴,語氣淡淡,卻殺機濃濃。一字出,四周船上的人全都撲向了慕容烈。
他一手拉起了事先備好的繩子,把千機捆於身上,一手拍向腰上,長劍如游龍出鞘,挑開了刺過來的刀劍,飛身躍起,直撲向了慕容絕。
慕容絕向來不如慕容烈膽大,武功也比不上慕容烈,見他直衝向自己,連忙往池映梓身後躲去。
「膽小如鼠,也敢過來。」慕容烈低斥一聲,卻在中途突然變了方向,一劍劈向了他們站的小船,巨大的力道,讓小船的木頭裂開,東搖西搖中,水往船底湧上來。
「池映梓,兩日之後,你我戰場分高低,慕容絕這等無用之人,你還是早日取而代之的好,免得遭人恥笑。」他一劍挑起水花,人飛起,往後暴退而去。
池映梓的身影就在飛花飛起時,如一道藍光直射向慕容烈,白玉般的手掌,看似緩緩在空中劃過,卻帶著世人難敵的強勁掌風,猛地擊向慕容烈的胸口。
「大國師的武功只怕世間無人能敵了。」慕容烈再暴退一些,漸往岸上退去,並不戀戰。
他背著千機,又得提氣運功,在河面上奔跑,還要應付池映梓的進攻,此時不顯慌亂,已經讓池映梓佩服了。他不接話,又是一掌揮出,打向慕容烈。
若慕容烈沒提顏千夏,他的殺機不會這樣重,他不怕顏千夏擊敗他的藥人,他一直知道那丫頭有靈性,教她一種方子,她很快就能舉一反三,想出好幾種類似的,並且還往前推進好幾步。幾次較量下來,他下毒,她解毒,從容不迫,從未失敗過,這樣的丫頭,他早就應該抓在手掌心裡,只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心,覺得成大事者,不應有牽絆,如今細細想來,心中卻生起絲絲懊悔。
他突然很想,那丫頭再一次穿著他最喜歡的綠色衣衫,從辰棲宮外的長長迴廊裡飛快地跑向他,扯著他的袖子,撒嬌地叫他師傅,她仰著小臉,亮晶晶的眼眸裡只有他一個人,只容他一個人……
「去死。」他的腳尖點在水上,雙掌往前推出,掌風迫得慕容烈跌進了水裡。
「皇上。」童護衛等人見狀,連忙跳進水裡,往他的方向游來。
慕容烈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池映梓的對手,論單打獨鬥,世間已經沒人能打得過池映梓,他就站在水面上,藍衣獵獵,長發狂舞,一雙比這河水還涼的雙瞳,緊緊地盯著慕容烈,政|敵、情敵、死敵……
「別過來。」慕容烈從水裡躍起來,扯開了繩子,把千機拋向了童護衛他們,自己持劍刺向了池映梓。
「你不是我的對手。」池映梓身形退去,雙指夾住了劍鋒。
「是嗎?」慕容烈冷笑一聲,棄了劍,雙掌往他的面門處拍去,池映梓在空中翻了個觔斗,又落到了水面上,正要再度攻上時,一波利箭從身後密密射來,在水面上激鬥本就要比在陸地上耗費功力,前有敵,後有箭,令二人都不得全力而戰,要費心掃開密雨般的箭。
他飛躍而起,雙手揮袖,大怒扭頭,只見慕容絕正指揮人往他二人的方向射箭。
「蠢貨!」他低斥一聲,袖卷利箭,退回了箭陣之外,而慕容烈也往岸邊的方向疾退而去,很快就上了岸,幾人上了馬,疾速往回衝去。
就這樣讓他把千機給帶走了!池映梓心裡騰起了熊熊怒火!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今日除掉慕容烈,他無子,皇位無人繼承,慕容絕便能順理成章取而代之,有了吳國訓練有素的龐大軍隊,天下盡歸他之手。
慕容絕這個蠢貨,居然對著他們放箭!
池映梓怎會不懂慕容絕的心思,慕容烈那句「取而代之」戳痛了慕容絕的心,他所怕的正是池映梓殺了他,取而代之,因此見他和慕容烈酣戰,便想一箭雙鵰,將他二人一起除去。
可是若幾根箭能殺了他池映梓和慕容烈,這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話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池映梓為收買民心,不得不讓慕容絕為王,搖起王字大旗,往吳國進軍。
他退回了小船上,眼看著慕容烈上了馬,一行人匆匆退去,本來可以殺掉的人,就這樣在慕容絕的幫助下逃了!
他轉過身來,雙瞳中的寒芒落在慕容絕的身上。
「大國師,本王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慕容絕連忙辯解。
「拿去。」
池映梓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青銅鑰匙,用力地丟向慕容絕。這力道若打在身上,非骨頭碎光光,當場死掉不可!慕容絕連忙閃身躲過,那青銅鑰匙重重擊穿了船底,往水中沉去……
「還不快下去撈!」慕容絕急了,催促著士兵下水,去撈青銅鑰匙。
池映梓也不再理他們,獨自乘著小船,往岸邊而去,任身後那群人急成一團。慕容烈知道,他也知道,就算有青銅鑰匙,想找到寶庫的具體地方也得費盡力氣。就算找到,之後還得研究機關,說不定忙活到最後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別人卻躲在身後坐享其成。
更重的是,那鑰匙還不知是真是假,只有慕容絕這等沒有眼光的小人才會視之若寶。
他上了岸,碧落門人已經在岸邊等候,捧著乾淨的藍色衣衫給他,他的目光落在藍衣上,突然就擰緊了眉,低聲說道:「讓探子去和端貴妃見一面。」
「是。」手下人立刻應聲。
池映梓這才褪下濕衣,換上了乾淨的藍色錦衫,轉頭看向了吳國大營的方向,隔得如此之遠,他卻似乎看到了顏千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想她了……
這種思念如同一隻漸漸消瘦的蠶,拱在他的心臟裡,一點一點地、有氣無力地啃噬著他的血肉,讓他的心又麻、又酸、又脹、又亂,還帶了些微的痛。
以前認為的不在乎,統統已經變成了在乎。
以前認為的絕情絕義,統統在顏千夏這裡失效。
她是他見過的,最獨特的女子,獨特到,就連她的怒目相向,她的絕然抗拒都已經成了吸引他的毒藥,飲下,從此無解。
月色更淡了,白茫茫地落在他的眼前,像一層霜,蒙在路邊的小樹葉片上。他掐了一片葉子,疊了,放在唇中輕輕吹響——顏千夏曾為他唱過的月光下的海。
兩日之後,生死之戰,他會把顏千夏帶回來,捆她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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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顏千夏早已醒來,怎奈被捆得像個粽子似的,動彈不得,就連罵也罵不成,啞穴被點了。
慕容烈,算你狠!你到底去了沒?原本她只要擔心千機一人,現在要擔心兩個人!顏千夏僵躺在榻上,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燒一般,難受至極,就這樣躺著,都躺得大汗淋漓,耳朵裡都是自己這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皇上回來了。」
歡呼聲在吳營中驟然響起。
她扭過頭看向大帳門口,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全是急切的光。
簾外的影子濃了,重了,緊接著,簾子被換開,該死的男人大步過來,彎下腰就在她的唇上狠吻了一下。
「小笨蛋,我把人給你帶回來了,再不許發脾氣。」
他說著,把顏千夏身上的穴道解開,然後伸手找侍衛要過鑰匙,解開她手腳上的鎖。
「你敢鎖我,你這個……池映梓沒砍你一刀?我來砍!」
顏千夏呲牙咧嘴的坐起來,可是手腳都麻得不行,像有千蟲萬蟻在咬著她的肉|肉。
「你怎麼這麼能對我這麼狠?」慕容烈沉了臉色,他獨自犯險,帶回千機,說得自私一點,撇開那些所謂大義的話不說,他只是想讓顏千夏滿意而已,就像她說的,她在這個世界上太孤單了,只得千機這樣貼心的朋友,那麼,他再多醋多酸,都忍了!
「有你狠?你捆我!」顏千夏伸出手腕給他看,惱火地大叫:「你把我弄暈了跑過去,你就不會想我擔不擔心?」
「你到底要不要看千機?」慕容烈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憊地問道。
「要。」顏千夏連忙點頭,又衝他招手,「你過來。」
慕容烈彎下腰,顏千夏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重重親了一下,
「慕容烈,你怎麼辦到的?你打得過池映梓?」
「誰說我打不過?」慕容烈擰著濃眉,推開她的小臉。
「走,去看千機。」顏千夏下了榻,拔腿就往帳外跑。慕容烈搖搖頭,只能慢步跟了過來。
御醫正在給千機清洗傷口,因為衣服全都壞了,沾了血,所以他此時正光光的,躺在榻上,帕子都被血浸濕了好幾塊,草藥抹過了傷口,引得他發出輕微而痛苦的悶哼聲。
「千機。」顏千夏甩開了簾子,快步進去。
「唷!」御醫一見她,嚇得一抖,連忙抄起了帕子蓋在了千機的重要部位上。
顏千夏翻了個白眼,此時這種狀況,哪裡還忌諱這些?她穿過一群大男人,直接到了千機的身邊,彎下腰看他。
情況很不好,失血太多,洗掉了臉上的血漬污漬,俊顏慘白如同外面的月光,冰冰涼涼,沒有一絲生氣。
「千機……」顏千夏的心一沉,手指輕輕撫過千機的臉,輕聲喚著他,「你聽不聽得到?你要挺住,我會醫好你的。」
「姑娘,千機大人失血過多。」
御醫打開藥箱,取出銀針準備給千機縫合傷口。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割壞太多地方,皮肉翻開,慘不忍睹。
「千機,還好還好,你沒破相。」顏千夏從御醫手裡接過了金針,給他扎進了身上幾大穴道中,為他續氣提神保命,拚命忍著眼淚,小聲說道:「我給你把身上的傷口縫好,千機,要是痛你也別喊啊,一喊我會手抖,一抖就會縫歪了,縫歪了你就變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