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從四太太處出來,在落櫻園門口瞧見不知在那裡等了多久的甘嬤嬤.
甘嬤嬤笑容滿面的迎上來,給知微行了禮,笑道:「夫人今日氣色甚好,如此太太也就放心了。」
知微並未下轎來,淡淡笑道:「嬤嬤特地過來,可是太太有事吩咐?」
甘嬤嬤笑道:「太太哪兒敢吩咐夫人做事,不過是遣老奴前來問問夫人今個身子如何。」
知微亦笑道:「勞太太費心了。」
甘嬤嬤見知微態度始終淡淡,不免有些發急。她奉賀氏的命來尋知微,自然不會是單單「關懷」一下這麼簡單。可她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叫甘嬤嬤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知微垂眸瞧著自己乾淨纖長的手指,似不知道甘嬤嬤的為難,逕直道:「嬤嬤若沒旁的事……」
甘嬤嬤忙賠笑道:「有些話,老奴也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
知微輕輕揚眉,似笑非笑道:「嬤嬤是這府裡的老人,都快活成精的歲數了,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難道自個兒心裡還沒個數?」
甘嬤嬤被知微這番毫不留情面的說辭弄得面皮一僵,她顯然沒料到,知微竟會當著眾人的面讓自己這樣下不來台,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知微一嫁進來,不管手段如何,至少待人的態度總是溫和有禮,便是底下人也多少會顧忌一些。可現下卻是全然不顧及,這是當真記恨上太太了不成?
甘嬤嬤到底是老人兒,很快便恢復了滿面笑容,道:「夫人真是太抬舉老奴了。老奴前來,實是有事相求,還望夫人成全。」
知微漫不經心抬眸瞧她一眼。
她當然知道甘嬤嬤出現在這兒的目的。
賀氏迫不及待接手了侯府中饋,想拿賬房開刀卻不想被全管事擺了一道。如今全管事安穩的呆在賬房做管事,賀氏卻手忙腳亂自顧不暇。
鋪子裡所有掌櫃日日都有事稟,不是鋪子走水需要銀子重新修葺,便是囤積的貨物賣不出去來尋賀氏要解決之方,再就是總有這樣那樣的人上鋪子裡尋恤滋事,什麼保護費,管理費,甚至連人頭費都要收取,生意實在做不下去云云……這還是外頭的事。府裡頭的管事們自也是一天一出,尋著各種名目要銀子,直把賀氏氣的半點風度也顧不上。
當然賀氏也想乾脆換了這些人,卻只換了個負責採買的,重新替上來的人卻連平日裡採買的物事都買不回來,那些長期合作的商戶竟是不約而同提價了。賀氏心一橫,索性不與從前的商戶合作了,另外去尋旁的路子,卻不料買回來的材料不是以次充好便是根本沒法子用的,又將賀氏氣了個仰倒。
不過是動了個採買的下人,府裡便亂了好幾日,賀氏便是有心將造反的奴才全辦了,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可她即便不動了,那些個嫌她阻礙自己斂財的掌櫃管事們也容不得她。
故而甘嬤嬤所要求之事,知微不用想也是為著什麼。
「嬤嬤太抬舉我了。」知微淡淡道:「如今我這般模樣,走一步都得人抬著扶著,能成全嬤嬤什麼事呢?再說嬤嬤在太太身邊這麼多年,太太對嬤嬤關照有加,嬤嬤有難處,自該去求太太才是。」
甘嬤嬤明知知微是在拿喬,卻也沒有辦法,訕訕笑道:「不瞞夫人,卻是太太命老奴來請夫人的。」
知微佯裝恍然大悟的模樣:「原是太太有事找我,嬤嬤怎的也不說清楚。」
甘嬤嬤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裡,真是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別提有多憋屈了。
知微哪能不知道自己來是奉了夫人的命,可她偏偏不肯給梯子,她只好道自己有事相求,以為她至少會瞧在太太的面上詢問一句,不想她卻連問也不問,直接讓她回去找太太。若自己還與她打馬虎眼兒,甘嬤嬤敢保證,她今日這一趟真要白跑了。
無奈之下,只得將賀氏抬了出來。
畫薔接口道:「嬤嬤是太太身邊的老人了,莫不是跟著太太出去靜養了一段,好些規矩都忘了?嬤嬤要早說是太太找夫人不就結了,這要是耽誤了太太的事兒,太太是該責嬤嬤呢還是咱們夫人呢?」
甘嬤嬤本就郁卒的不行,又被畫薔這小丫鬟這般說道,那臉色又青又紅,變了又變,終是委曲求全道:「是老奴老糊塗了,竟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夫人快請吧,太太等著你呢。」
知微讚賞的看了畫薔一眼,滿意的吩咐抬轎的婆子們掉轉頭前往悠然居。
悠然居正屋裡。
文杏與畫薔一左一右扶著知微從軟轎中下來,甘嬤嬤已經先一步進了屋,正要稟告賀氏順帶提個醒兒,便聽知微在身後道:「沈姑娘也在?」
賀氏正與沈靜欣說話,聞聲起身來,似有些驚訝的瞧著知微,笑道:「你身子不好,怎不在屋裡歇著?便是有事遣人來與我說一聲便是,何須自己跑來跑去這般勞累?」
知微挑眉,噙著淡淡一抹嘲諷的笑意瞧了眼僵立在旁的甘嬤嬤,疑惑道:「不是太太有事尋我嗎?先頭與九妹妹說了一陣話,回落櫻園時便見甘嬤嬤等在那兒,說是有事相求,偏又不說是什麼事,後又道是太太找我,這……難道甘嬤嬤在與我玩笑不成?」
賀氏面上的笑僵住。
她雖然有求於知微,卻也顧忌著顏面,哪能直接說是她有事相求。這才遣了行事穩重可靠的甘嬤嬤前去落櫻園截人。原以為以她的為人行事,定能心照不宣的前來。不想她竟當面揭穿,竟是絲毫顏面也不留,這難堪無疑是當眾打了她一耳光。
知微瞧著賀氏難看的臉色,真想狠狠給她笑三聲。
她本就算不得自己的正經婆婆,從前她給她三分顏面是她樂意,如今她帶著沈靜欣回來對她示威,還害她險些保不住腹中孩子,她憑什麼還敢指望自己給她處處留顏面?
賀氏當然不能認是自己有事找知微,否則今個她有事求知微的事一經傳出去,她在這府裡頭更要沒有威信了。
甘嬤嬤只瞧賀氏的臉色,便知她心中打算。忙跪下道:「都是老奴的錯,怪老奴沒把話說清楚。實是老奴有事求夫人,只是當時人多,老奴說不出口,才借了太太的由頭邀夫人過來,好尋著機會單獨與夫人說。」
賀氏陰沉的面色鬆緩了些,斥責道:「嬤嬤,你在我身邊日久,向來是妥帖的,莫非真是年紀大了糊塗了?」
甘嬤嬤忙磕頭道:「老奴是糊塗了,還請太太責罰。」
賀氏瞧一眼無動於衷站在門口笑意吟吟的知微,嘴角抽了抽,面無表情道:「罷了,念你年事已高,又服侍我多年,這次便算了。日後再自作主張,可別怪我不念舊情。」
賀氏只能斥責甘嬤嬤來挽回顏面,雖然這顏面挽回的太過牽強。
甘嬤嬤一臉愧疚的退了下去,賀氏笑著迎向知微:「甘嬤嬤年紀大了,難免會犯糊塗,淵兒媳婦便不要與她計較了。」
知微心中冷笑,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笑道:「甘嬤嬤到底是太太身邊的老人兒了,太太也莫太苛責,沒得讓人寒了心去!」
知微一語雙關,一句老人兒也暗指了那些與賀氏過不去的掌櫃管事們。賀氏又如何聽不出來,心中暗恨,面上卻還得裝出親切和藹來,「說的是,只是若待下太過寬容,難免縱出奴大欺主的現象來,到時只怕更要不好了。」
賀氏說到奴大欺主四字,險些沒咬碎一口銀牙。
若不是因著那些奴大欺主的玩意兒,她今個也不會顏面掃地!更可恨的卻是知微,她對此心知肚明,偏要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來,簡直氣得人牙癢癢!
「太太說的是。」知微含笑說道,屈膝對賀氏福了一禮,「既太太並無事找我,我便不打擾太太與沈姑娘說話了。」
本就是賀氏有事相求,偏又為了顏面作出這副姿態,又想保留顏面,又想她來出謀劃策,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賀氏面上的笑容再度僵住,眼皮狠狠跳了下,終是按捺住,抽離了親切和藹,淡淡道:「既然來了,便坐下說說話吧,我也許久沒好好與你說說話了。」
知微抬眸淺笑,「太太有所不知,我這胎懷的極不容易,沒有沈姑娘那般好福氣,不但能走能動,還有這樣的好氣色。我與沈姑娘比起來可就遭罪多了,整日湯藥不斷,大夫還一再囑咐要靜養。今個也是瞧著天色不錯,在屋裡悶久了是以尋了九妹妹說了一陣話,眼下已是有些疲憊了,怕是不能陪太太與沈姑娘了,不若改日待我身子好一些了,再來同太太賠罪吧。」
文杏適時道:「夫人該喝安胎藥了。」
知微歉意的欠一欠身,「太太,沈姑娘,我便先回了。太太若有事,便遣人與我說,不過我這樣兒,怕也幫不上什麼忙呢。」
賀氏面上終於再也掛不住笑,手指緊緊捏著茶杯,目中惡毒光芒緊盯著知微小腹,只一瞬便收了回去,冷硬道:「你且回去好生養著,既大夫囑咐靜養著,日後便少出門。你那院裡進出的人也多,不宜安心養胎,今個起叫她們都不必去你那裡了,沒得擾了你安胎。」
知微對她小性子似的報復報以微笑,仿似不經意道:「只是公主上回道她有空便會過來,這……允香縣主也曾道她胎像穩了便要來陪我說話,我是不是該給她們去封信,道太太希望我安心安胎是以不方便接待她們?」
賀氏不想知微竟敢如此對她,還拿了公主與允香縣主來壓她,氣的渾身發抖,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沈靜欣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她對知微的印象還停留在賀氏相告的雖有些手腕到底愛惜面子,凡事總會給人留餘地,不會撕破臉鬧的不好看上頭。然而一進府,知微便先發制人,這段日子更是連裝都懶得裝一下,別說親近,每每她找了機會湊上去,別說得她正眼相看,她連句話都不曾與她說。
除了方才進來時,為阻止甘嬤嬤與賀氏通風報信與她敷衍的打了聲招呼。
沈靜欣靜靜瞧著知微一行旁若無人的離開,微微瞇起眼睛。
從前定下的計劃,只怕得重新調整了。
回到落櫻園,畫薔再也忍不住,得意的放聲大笑:「姑娘,剛才可憋壞我了。你瞧見沒有,夫人臉都氣青了,哎喲,笑死我了。夫人也活了這麼多年頭,怎麼還這樣天真啊!既妄想咱們幫她解決那些個麻煩,偏還要做足了姿態不肯放下身段來求咱們,還累甘嬤嬤挨了一頓訓,彷彿這樣別人就不知道是她命甘嬤嬤來的一樣……」
畫薔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幾個跟著知微前去的丫鬟也覺得分外解氣,全都跟著笑起來。知微也不拘著她們,知道這些日子沈靜欣讓她們心裡憋了氣,由得她們去笑個夠。
文杏服侍知微換上舒適的家常衣裳,懶懶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耳邊聽得幾個丫鬟嘰嘰喳喳講著賀氏吃癟的種種表情,一時間屋裡真是歡笑震天。
姜嬤嬤端了安胎藥來,一見眼前的情景便不悅的沉下臉來,猛咳一聲,笑聲戛然而止,膽小的丫鬟已經一溜煙跑了出去。如幾個亦是大氣都不敢出,規規矩矩站在一邊,不時拿眼偷看姜嬤嬤一眼。
「還有沒有點規矩!」姜嬤嬤嚴厲斥道:「如今什麼情況,夫人經得住你們這般吵鬧麼。若出了事,看我不剝了你們的皮!」
知微睜開眼來,笑著道:「難得她們高興一回,嬤嬤便由她們去吧。」
姜嬤嬤不贊同的道:「夫人平日裡便是這樣縱著她們,才使得她們沒大沒小尊卑不分。沒有規矩怎麼行,旁人見了還不得說夫人你的閒話。」
「只在屋裡,不妨的。」知微笑著替如幾個求情,「她們幾個也不是沒分寸的,嬤嬤放心吧。」
畫薔連忙道:「姑娘說的是,在外頭我們斷斷不敢這樣,嬤嬤便饒了我們這回吧。」
姜嬤嬤還欲說點什麼,文杏搶先道:「嬤嬤送的是安胎藥吧,吳大夫說了,這藥得趁熱喝。嬤嬤還是先讓姑娘喝藥吧!」
姜嬤嬤被文杏這一打岔,再大的火也只得先放一旁。督促知微喝了藥,又念了幾句,這才去忙別的事。
待姜嬤嬤出去,畫薔幾個才鬆了口氣,知微瞧的好笑,一邊自文杏遞過來的小碟中取了一枚話梅含著去口中苦味,一邊問道:「如,可把傷藥送出去了?」
如忙上前來,高興又得意的道:「姑娘放心,已經送出去了。那芍葯也是個可憐的,她是世子爺買來伺候沈姑娘的,那沈姑娘一旦心情不好,便對她又打又罵。芍葯還給我瞧了她身上那些傷,好些都化膿了,真是太可憐了。」
畫薔皺眉,「果然是心狠手辣的,也不知世子爺到底瞧上了她哪裡。便是長的像珍月公主好了,可珍月公主是真真良善的好人,她算什麼呀,哪裡能與珍月公主比?真該叫世子爺好好瞧瞧,這種人,連服侍咱們姑娘都不配!」
知微笑著扯開話題:「你這丫頭膽子愈發大了,連世子爺都敢非議,可想定是我平日裡太過放縱的緣故。」
文杏瞧一眼扁著嘴的畫薔,「姑娘,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
知微斂了笑容,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文杏大受鼓舞,讓如幾個小的出去守著後,便道:「當日公主道沈姑娘與珍月公主十分相像時我便心存疑惑了,那沈姑娘既如此像珍月公主,為何侯爺見到她卻半點反應也無?」
知微皺了皺眉,神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文杏繼續道:「我仔細回想了當日,太太與沈姑娘一道回府,侯爺分明就站在最前頭,便是眼睛再不好使,他也沒道理瞧不清沈姑娘的長相。可是侯爺卻沒有半分驚訝,且沈姑娘住在悠然居裡,總有不小心碰上的時候,侯爺便當真沒發現沈姑娘長得與鎮珍月公主相似麼。奴婢分析了一下,若不是侯爺知道這位沈姑娘,便是侯爺早忘了珍月公主的容貌。畢竟珍月公主已經過世十來年,忘了也是無可厚非。可當沈姑娘這樣活生生像珍月公主的人出現,侯爺難道也半分都記不起嗎?」
知微的眼眸幽沉無底,良久才輕歎一聲:「卻是我大意了,竟忘了這樣重要的事。」
珍月公主到底與侯爺做過一段時間夫妻,就算再怎麼沒感情,珍月公主那般美貌之人,侯爺當真全無印象?
畫薔也聽明白了,見知微一直沉默不說話,便咬著唇小心道:「那沈靜欣,該不會就是侯爺找來的吧?可是……這是為什麼啊?」
雖然文杏畫薔等人知道沈靜欣長得與珍月公主相似,對於李思淵的身份卻一點都不知道。
知微千頭萬緒摸不著頭腦,侯爺的用意,是要離間她與李思淵?他不樂見她與李思淵,所以找了這麼個第三者來?可侯爺又如何知道,李思淵一定會中計?畢竟傳說珍月公主是生下李思淵沒多久便過世的,其後一直藏著,除非侯爺也知道她並沒死,而且李思淵還對她甚是依戀,可那段時間李思淵住在宮裡,侯爺又是如何得知的?
「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侯爺一早便知道沈靜欣。」知微揉著額角,冷靜說道。
且侯爺不但知道沈靜欣,還十分清楚李思淵對珍月公主的感情。
畫薔道:「定是侯爺與太太串通好了將人弄回來的。」
文杏接著道:「難道,他們是想用那沈靜欣來取代姑娘不成?」
知微只覺腦中靈光一閃,豁然開朗起來。
李思淵本就不是侯爺的骨肉,對於將來侯府由李思淵承襲之事,侯爺心中只怕不滿到了極點。若自己與李思淵能生下兒子,不用說便是當之無愧的小世子,卻是生生奪了李家的爵位。侯爺怎會眼睜睜瞧著這樣的事發生,李思淵襲爵是無可奈何,可下一代再下一代……心胸再寬廣的人只怕也受不了。
沈靜欣是針對李思淵設下的陰謀,同時也是針對自己。若沈靜欣能成為她與李思淵之間的障礙,依她的性子,是斷斷不肯留在侯府的。侯爺是不是早料到了這一點?
只待沈靜欣得了手,日後定會牢牢拴住李思淵的心。有她牽制著李思淵,而他們又牽制著沈靜欣,讓李思淵這輩子都沒有子嗣也不是不可能的。
知微心中陡然一寒,失聲道:「畫薔,當日我暈倒後,是誰往各院報信兒的?」
文杏忙道:「姑娘,是我去的。」
「侯爺與太太那裡?」知微攥著帕子追問。
文杏被她嚇了一跳,卻還是沉著的回想了一下:「也是奴婢去的,當時侯爺與太太都在,奴婢剛道夫人有喜了,侯爺便失手打碎了手邊的茶杯,彷彿很是吃驚!」
當時知微突然昏倒,文杏幾個都嚇壞了。還好有姜嬤嬤在,梁太醫出來後,姜嬤嬤便叫文杏幾個往各院去報喜訊。這事本就瞞不住,若等賀氏她們前來問責知微有了孩子卻悶聲不吭瞞著,便是知微沒理了。故而情況穩定後,還未等知微醒來,這事兒就被公開了。
「我先時以為侯爺是太過高興才……如今想來,侯爺那表情,實在不像是高興。」文杏又細細的回憶了一陣,才在畫薔不住倒抽冷氣下繼續說道。
「我原道侯爺只是不喜世子爺,難道侯爺竟連咱們小主子都容不得嗎?這到底是為什麼啊?」畫薔面色慘白,脫口驚呼道。
知微臉色亦是難看到了極點,下意識撫著自己的小腹。如果真是這樣,他們不但容不下她,只怕更容不下她肚子裡的這一個!
難怪梁太醫剛為她保住胎兒,開出的方子卻沒絲毫用處。這無疑是三太太的手筆,三太太原來是與侯爺他們站在一起的?
一屋子的歡笑瞬間被沉默所取代,所有人臉色都變得難看而凝重。
卻在此時,毫不知情的如笑著進來稟報:「姑娘,金姑娘與林姑娘來了。」
知微深吸一口氣,收拾好心情,瞧一眼文杏與畫薔,「日後行事須得更小心謹慎,他們到底怎麼想的我們還不能確定,但最緊要的卻是……」
畫薔沉著臉道:「誰敢傷害姑娘與小主子,我便與誰拚命!」
知微心下熨帖,笑著拍了拍畫薔的手,「不會有事的,別板著臉嚇壞了金姑娘她們。」
金姑娘與林姑娘本就要好,如今又定了同一家親,日後又是妯娌,感情自然更好了。兩人手牽手的進來,見知微氣色尚好,同時鬆了口氣。
「前些日子便聽聞姐姐身子不適,本該早早便來瞧你,母親卻道姐姐需要靜養,不讓我們來搗亂呢。」金姑娘握著知微的手便笑著說開了。
林姑娘也不拘禮,不客氣的坐在知微另一邊,「是呢,聽到消息時可嚇壞我們了,姐姐如今可是大好了?」
知微感激的衝她二人笑道:「如今已不礙了,只是保險起見,還得靜靜養著才行。」
金姑娘聞言放心道:「那就好。姐姐,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肚子?」
知微見她一臉好奇,便大方的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小腹上:「現在孩子還小,待過幾個月,便能摸到孩子了。如果運氣好,還能摸到孩子的手或腳呢。」
林姑娘張大眼,一臉驚奇,「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知微瞧著她二人天真好奇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眼底的郁色也因兩位姑娘的活潑而漸次退去。
等兩個姑娘過足了癮,這才肯坐下來好好說話。
金姑娘見知微一臉笑意,忍不住紅了臉,「姐姐可是覺得我與林妹妹這般鬧騰,不大好啊?」
「怎會?」知微笑著打消她的顧慮,「舅母也是爽利之人,你們這樣她只會更喜歡。」
林姑娘慢半拍的跟著紅了臉,卻是噘嘴道:「反正我們兩個是姐姐你挑的,到時若有誰要後悔,便叫他來找姐姐理論!」
「是,我一定負責到底。」知微好笑的瞥耍賴的林姑娘一眼。「日子已經定了吧?」
「本是定了下月初,不過柳夫人擔心姐姐的身子,便往後延了一月,無論如何,也得等姐姐無礙了才成。」林姑娘雖害羞,卻仍是大方的回答道。
「你們呢?」知微轉頭問金姑娘。
金姑娘難得的小女兒姿態,紅著臉垂首道:「他道只等林妹妹與大哥成親後,便讓柳夫人盡快安排。」
知微不想這兩人一開始水火不容的,現在卻已是這樣融洽了,不由更是高興,「是該盡快安排。否則咱們金妹妹被別家搶走了去,弘文可不得哭死去啊。」
金姑娘被知微打趣,面上更紅,捏捏著背過身去,「姐姐再取笑我,我可要走了啊。」
林姑娘拍手笑道:「你若就這樣回去了,可怎麼向你娘交代呢。」
知微自然聽出了她們並非單純來探望她,想起上回在建寧侯府模糊提過的事,心裡有了些底,「可是金夫人有事與我說?」
金姑娘扭過身子來,「姐姐偶爾笨一次會怎樣?」
林姑娘抿嘴偷笑,金姑娘白她一眼才道:「還不是為了我那哥哥的事,我娘問過哥哥的意思,哥哥這回竟沒有一口回絕,只叫我娘問過府上七姑娘的意思再說。」
知微喜道:「這般說來,你哥哥是同意的?」
金姑娘點頭道:「不但姐姐覺得奇怪,我與娘也奇怪了許久呢。以往娘要與他提起哪家的姑娘,他都是甩袖便走人的,只侯府的七姑娘卻是唯一的例外。我纏著他問了半天,他都不肯說,最後被我煩的沒法了,才道他是信得過姐姐的眼光。你說他這人,連我娘都不信,就與姐姐共事了那麼兩天,卻這般相信姐姐的眼光,可把我娘氣得不行呢。」
林姑娘笑道:「姐姐眼光若不好,金家哥哥如今還在太醫院裡默默無聞吧。」
金姑娘也笑道:「哥哥也是這樣說的。只是侯府到底門第太高,不知會不會嫌棄咱們府上?我聽說七姑娘是三房的,三房似乎又沒有能做主的,這……」
知微笑道:「你只管回去告訴你娘,著冰人上門來提親便是,其餘的我自會安排好。」
金姑娘對知微的信任是無條件的,兩人又坐了一會兒,便興高采烈的帶著好消息回去了。
知微喝口水,歇了口氣便讓人去請昊大夫人與七姑娘來說話。
昊大夫人一進來便親暱的與知微打招呼,「聽聞弟妹找我,我便趕緊放下手裡的活兒趕過來了,弟妹可千萬別嫌我這腳程太慢了。」
知微忙叫人看座倒茶,笑吟吟的瞧一眼七姑娘,開門見山道:「今個有樁喜事要跟昊嫂嫂分享。」
昊大夫人立刻亮了雙眼,緊張道:「可是公主傳了消息來,我兄長沒事了?」
知微歉意的笑一笑:「便是公主親自過問這件事,也沒有這樣快。昊嫂嫂且放寬心再等幾日,你家兄長定然不會有事的。」
昊大夫人掩不住面上的失望,勉強打起精神來,「既不是我家兄長,不知是什麼樣的喜事讓弟妹這樣高興。」
知微將七姑娘拉到自己身邊,道:「是七妹妹的事兒。」
說著便將金夫人的意思簡單說了下,「金大人家的公子倒沒意見,只讓問問七妹妹的意思。七妹妹,如今當著昊嫂嫂與我的面,你便說說自個兒有什麼想法。」
七姑娘的小臉早已飛上了紅霞,扭著帕子害羞的說不出話來。
昊大夫人便笑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你淵嫂嫂替你選的人家,定是百里挑一的,還能害了你不成。」
「金大人家雖門第及不上侯府,那金雍我卻是見過的,人是實誠人,又沒有花花心腸,確是個靠譜的。七妹妹可有什麼想法,你但說無妨。」
七姑娘紅著臉,聲若蚊蠅道:「但憑嫂嫂做主。」
昊大夫人便道:「七妹妹沒意見,這事兒也便成了,我這做嫂嫂的也該準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