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沒聽說你原來與大夫人交好呢,倒是聽說你與大夫人娘家的孔二姑娘很是要好,聽說你們還是手帕交呢。」一名長相嬌艷的女子掩著唇,毫不客氣的嘲諷笑道。
知微循聲望去,那名女子紅唇飽滿圓潤,一雙眼睛卻是過於明艷,流於艷俗,透著一股子狐媚氣息。二太太沒替她介紹,只袖著手笑吟吟的站在一旁,似沒發覺安佳怡被擠兌的尷尬般。旁人亦是作壁上觀,甚至有的還露出幸災樂禍的鄙夷神色,只那九姑娘李淑盈眼裡帶了同情。
知微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身旁的文杏,文杏略略點頭,悄悄往後退去。
「二弟妹是與我妹妹要好,只是我們都在學院裡就讀過,同窗情誼還是有的。」知微見安佳怡垂首,使勁咬著發白的唇,一雙手在袖裡抖個不停,便忍不住笑著替她解圍。
那女子顯是沒料到知微竟會幫安佳怡解圍,不由得怔了一怔,隨即笑道:「哎呀,是呢,瞧我這笨腦子,竟是忘了這一茬呢。」
她說說笑笑的遮掩了過去,又有人上前將泫然欲泣的安佳怡撞開,拉著知微笑道:「弟妹,我是你昊大嫂子,弟妹聰明又有才情,連太后都讚不絕口,我早便聽的如雷貫耳了。可憐我是個大字不懂兩個的,弟妹若得了空,便教教嫂子可好?」
知微定睛看去,這位昊大嫂子正是頭先打趣她看李思淵看的呆了的婦人,年歲約莫十七八,模樣兒也是上好的,說話聲音又響又脆,像是爽利之人,只一雙眼睛太過精明,透著知微不喜的算計和討好。
知微與她見過禮,笑著道:「昊大嫂子這是什麼話,我初來乍到,嫂子若能時常同我說話,我只有高興的。」
昊大嫂子笑瞇了眼,連聲道好。
一屋人說了好一陣話,那二太太便道:「好了,來日方長,今兒咱們新娘子也累了,讓她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下,咱們先出去吧。」
二太太果然是這府裡的核心人物,只她一句話,眾人便乖乖與知微道別,離開了新房。
見人都離開了,知微終於鬆了口氣。畫薔與春蕾打了水來,扶知微去淨房洗臉,足倒了三遍水,才終於將臉洗乾淨了。
畫薔細細看著知微的臉,很是舒了口氣:「姑娘還是這般素淨著好看。」
春蕾笑道:「姑娘上了喜妝也是好看的。」
畫薔堅決不同意:「白麵團似的,哪裡好看了?要我說,方才姑爺揭蓋頭時,我瞧著姑爺彷彿都被嚇了一跳哩。」
知微心裡不住點頭,別說李思淵了,她自己都被嚇得不敢照鏡子。
脫下一層層的嫁衣,取了頭上身上的頭面首飾。如晏已經從箱籠裡找出知微的尋常衣裳,服侍知微沐浴更衣。等從淨房裡出來,知微終於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姜嬤嬤這會子剛領著如幾個將帶來的箱籠歸置好,旁的嫁妝也是姜嬤嬤領著安樂侯府的下人,在他們羨慕的目光中將嫁妝抬進庫裡鎖好。
「姑娘,嫁妝都歸置好了,這是鑰匙。」姜嬤嬤遞上鑰匙。
正慢條斯理喝粥的知微並不接,只抬頭笑道:「我不如嬤嬤細心,這侯府又大,萬一不小心掉了就不好了,還是嬤嬤替我管著吧。」
姜嬤嬤得了知微的信任,自然很是開心,「姑娘信得過老奴,老奴便替姑娘管著了。姑娘放心,老奴定不會叫人動姑娘的嫁妝分毫。」
知微點點頭,放下湯匙,接過春蕾遞來的巾帕,拭了拭唇角,笑道:「嬤嬤覺得方纔那些人如何?」
姜嬤嬤道:「她們似乎都想討好姑娘。」
「原來這不是我的錯覺啊。」知微頓了頓,一邊浣手一邊道:「我原以為會被刁難,被擠兌,甚至被討厭的。」
她連心理準備都做好了,戰術戰略也都模擬了好幾套,結果她們並不按常理出牌,倒叫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姜嬤嬤瞭然的笑了起來,「若是一年前姑娘嫁過來,方纔你擔憂的那些倒有可能發生,現在卻不同往日,姑娘可知是為何?」
「嬤嬤快講。」知微忙道。
「姑爺從前雖深受皇恩,卻無官無職,行事做派又是那樣……惹人注目。可現下姑爺不但有功名在身,論官職,還是這府裡的頭一等,便連侯爺和二老爺也在姑爺之下呢。姑爺一句話,便給四房的在五城兵馬司謀了個差事,這府裡要仰仗姑爺的不知有多少呢。姑爺迎娶姑娘的聘禮又是那樣豐厚,足夠讓她們瞧清姑娘在姑爺心裡頭的份量,她們如何會不緊著上趕著巴結討好姑娘呢。那昊大夫人是三房的,昊大爺是三房長子,三太太只有個女兒,這長子便養在她房裡,也算是三房的嫡子。如今那昊大爺已二十有一了,卻連分正經差事都沒有,聽說他想進戶部,卻沒門路,那昊大夫人定會央姑娘幫忙呢。」
姜嬤嬤耐心分析道,聽得知微雙眼發亮一臉喜色,不住點頭道:「嬤嬤說的在理,如此一來,我以後的日子便好過多了。」
原來那傢伙說不會讓她受委屈,便是指這個嗎?難不成一年前他去邊城,便是為了不讓她在侯府讓人看輕了去?
「雖是如此,姑娘仍不可大意,這深宅內院,什麼事都會發生,姑娘切莫粗心大意。」姜嬤嬤卻是搖頭,正色勸道。
知微嚴肅認真的同意了姜嬤嬤的說法,又道:「侯府可有安排人來?」
「都在外頭候著呢,以防姑娘屋裡人手不夠。老奴只道姑娘屋裡人手足夠了,都打賞過了。」
「嗯,」知微起身走幾步消食,想了想,「有位宋嬤嬤,嬤嬤可見過了?」
「是有這麼一位嬤嬤,說是看顧姑爺長大的嬤嬤,曾是姑爺親娘的奶娘。不過她人卻並不在外頭,許是去前頭幫忙了。」
知微又點了個頭,繞了兩圈,終於道:「老太太安排的人,嬤嬤現在安置在何處了?」
「就在外間伺候,姑娘可是要見她們?」姜嬤嬤猶豫了一下。
「叫她們進來吧。」知微由噘著嘴的畫薔扶著坐下,剛坐定,便有人撩了珠簾走進來。
兩個丫鬟給知微請安行禮後,便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聽候知微的吩咐。知微打量著這兩個丫頭苗條的身段和嬌媚的臉蛋兒,平靜問道:「你們叫什麼?」
「婢子名喚畫眉。」
「婢子名喚百靈。」
兩人垂首,異口同聲的回道。
叫畫眉的女孩瞧上去年紀要大一些,今日穿了件薄薄的藕粉色春裝,想是自己改了腰身,只將一把盈盈一握的腰線與挺翹的臀線勾勒的足以惹人犯罪。
相對而言,百靈雖美則美矣,卻不似畫眉那般美得勾人,帶了一股子溫婉的氣質,看上去倒比畫眉安分很多。
知微淡淡的笑了笑:「李嬤嬤調教了你們數月,你們都該知道,跟著我陪嫁進府的用意吧?」
兩個丫鬟都應道:「婢子知道。」
知微右手指尖在左手背上輕輕彈動:「雖說你們是老太太給的,但我素來不愛勉強人,如今我要問你們一句,對於這樣的安排,你們心裡可是願意?」
那畫眉聞言,立即紅著臉道:「婢子願意。」
這畫眉並非京城人士,而是被人牙子賣來京城的,對於李思淵以往的行逕自是不知,只聽說姑爺是深受皇帝喜愛的大將軍,剛從邊城回來,立了不少功勞,她便已經動了心。等李思淵上孔府迎親時,畫眉特意擠在前頭看了,見他不但年紀輕,且容貌竟是那般出眾。又聽說日後還會繼承爵位,成為安樂侯府的侯爺,心裡早便按捺不住了。只要能跟了姑爺,即便一開始只是個通房丫頭,可她到底是老太太給姑娘的人,只要她好好兒服侍好姑娘,不說姑爺,便是姑娘為了自個兒在府中的地位穩固,也會抬了她做姨娘的。
只要她生下姑爺的孩子,在這府裡便也算半個主子了,吃香喝辣還能少得了她?畫眉打著這樣的盤算,竟是不顧今兒是知微的大婚之日,穿了自己改的衣裳,只為了讓姑爺除了姑娘外,能頭一個看到她。
畫薔站在知微身旁,咬牙恨恨的瞪著畫眉。
姜嬤嬤聞言,不由得也轉頭去看知微,卻見知微神色未變,依舊淡淡的笑著,「百靈呢?」
百靈卻是遲疑了一陣,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上前一步,雙膝著地跪在知微跟前,磕了個頭,聲音微抖,道:「婢子惟願終身服侍姑娘,旁的……婢子不敢想。」
知微和姜嬤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詫色。知微沒說話,接過春蕾泡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如此說來,你卻是不願的?」
那百靈伏在地上,似乎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身子小幅度的打著顫:「奴婢只願為奴為婢伺候姑娘,還請姑娘成全。」
「起來吧。」知微的聲音仍是平靜無波,又看了垂首低眉順眼的畫眉一眼,道,「往後你們都在屋裡伺候,跟著畫薔她們幾個好好兒做事。你們的心願,我自會成全。」
畫眉與百靈聞言皆是一喜,忙謝過了知微,知微便讓她們先下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待兩個丫鬟出去了,畫薔終於忍耐不住,蹙眉道:「姑娘,那畫眉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那般狐媚勁兒,這還是姑娘大婚之日呢,她就耐不住穿戴成這個模樣,萬一姑爺他……姑娘何不將她弄得遠遠地,叫她一輩子瞧不見姑爺才好!」
知微搖頭輕笑,抬眼看向姜嬤嬤,姜嬤嬤眼裡含著讚許的笑,知微便笑道:「一來,她是老太太給的,老太太一心為我,我如何能忤逆老太太叫她吃心。二來,她是存了這心思的,今日敢穿戴成這樣,放在我瞧不見的地方,誰知她會做出什麼來。若真出了什麼事,還不得叫人說咱們孔府出來的丫頭不懂規矩,壞了咱們孔府的名聲叫旁人輕看了去。不如便遂了她的心,讓她留在屋裡。」
知微彎了眼睛在笑,然而眼裡卻一絲笑意也無,如果李思淵真的輕易便被她勾引了去,便也足夠她看清這個人了。
畫薔仍是悻悻的,不住低聲咒罵畫眉。知微也不管她,朝外望了一眼:「文杏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文杏便打了珠簾進屋來,口中道:「姑娘,奴婢打聽清楚了,原來那婦人竟是二爺房裡的舒姨娘,說是二爺如今最喜歡的,幾乎日日都宿在她那裡,捧得她倒比二夫人更像正室夫人呢。她今天當著眾人的面便敢給二夫人甩臉子,可見她在二爺心中份量著實不輕的。如今又有了身孕,二爺捧著跟寶似的呢。」
知微一怔,姜嬤嬤已沉聲說道:「原來只是個姨娘。」
知微苦笑道:「嬤嬤怎麼看?」
「那二夫人的處境只怕比咱們想像的更艱難,姑娘也看見了,那舒姨娘敢如此不給二夫人臉,可當時竟無半個人幫腔,責那舒姨娘輕浮逾矩。」姜嬤嬤緩緩道,搖搖頭,似有些失望:「可見這侯府的規矩……」
知微想了想,含笑道:「侯府的規矩?只怕這侯府裡,二太太就是規矩吧。」
她頓一頓,又道:「安佳怡嫁過來也有一年有餘了。」
文杏道:「奴婢聽說,原本二夫人去年也是有孕的,只不知何故突然沒了,太太為此還大病了一場呢。」
「李思瑞這樣對安佳怡,太太不管麼?」
「說是也管的,只是太太身子時常不濟,二爺又總是陽奉陰違,二夫人以前還常去太太處告狀,後來便不去了,只呆在自個兒院子裡,也托了病,便少去太太那裡請安了,二爺便道二夫人不孝,去二夫人院子就更少了。」文杏將自己打聽到的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姑娘,二夫人雖可憐,可你畢竟初來乍到,若是……與二夫人走得近了,怕要引得旁人不悅。」姜嬤嬤見知微蹙了眉,眼裡流露出同情來,忙勸道。
知微點頭:「嬤嬤,我知道。只是我對她到底有一份愧疚,嬤嬤讓人注意著她那邊些,日後若有機會,能幫便幫她一把吧。」
姜嬤嬤應了,幾人又說了一陣話,姜嬤嬤便帶領幾個丫鬟將她素日用慣了的物事從箱籠裡找出來,知微無聊湊近一看,竟見她們居然連她以前用的團扇都帶了來,不免失笑著搖搖頭。
本以為李思淵在外頭待客要很久才會回後宅,誰料知微正與丫鬟們說笑時,就見他打了簾子進來了。他一進來眼睛便盯緊袖手站在一旁看丫鬟們忙碌的笑瞇瞇的知微,一揮手,姜嬤嬤便領著幾個丫鬟悄聲退了出去。
知微乍一見他,愣了一愣,疑問不自覺就從口中道了出來:「你怎地這樣快便回來了?」
李思淵見她站在那裡,膚若凝脂的兩頰慢慢泛起桃紅,嬌艷如花,明艷動人,心頭就是狠狠一跳,疾步上前來,一把將人拖進懷裡狠狠地抱住了,才似心滿意足的歎口氣:「洞房花燭夜,豈能讓爺的寶貝兒等太久了?」
知微眼裡是喜慶的紅,呼吸間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酒味兒,推了他一把,紅著臉啐道:「不正經……」
李思淵一把抓住知微推他的手,將她的指尖湊至唇邊輕啄細舔,靈活的舌頭裹著知微蔥白纖細的指尖,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知微,見她似慌似亂的移開目光,大眼不停閃爍,竟是不敢再與自己對視,不由得大笑出聲。知微又羞又窘,恨恨的要將自己的手指抽回來。李思淵卻已經低頭狠狠吻了下去。初時如暴風雨般的狂暴,沒頭沒腦一陣猛親猛咬,弄得知微雙唇又疼又木,想要推開他卻反被他抱的更緊,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揉進他身體裡似的,痛的知微忍不住狠狠踩了他一腳。
唇上如同撕咬一般猛烈的親吻終於轉成了和風細雨,李思淵被踩了,也不惱,只緊緊摟著知微往婚床走去,一邊輕輕細細的碰著知微被他蹂躪的幾乎要滴出血來的唇。
見他終於不似剛才一樣要將她吞下肚去的野蠻,知微心中稍稍安定下來,由著他探出舌尖擠進自己口裡,緩慢輕柔的觸碰著她的,不停吸吮著。他的鼻息滾燙的撲在她臉上,唇齒之間帶著酒氣,混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令知微差點軟了雙腿。
知微面頰生熱,笨拙的回應他,氤氳的雙眼看進李思淵漆黑火熱的眼眸裡,他容貌本就俊美出眾,一雙桃花眼原本顯得過於輕浮,然現下眼角硃砂痣襯著他發紅髮狠的眼睛,竟多了別樣的叫人臉紅心跳的魅惑。
知微面上紅暈更勝,他的手已經順著她的腰身往下滑到臀尖,用力往上一提,知微便嚇得一抖。
李思淵一直注意著她,她這樣近乎驚慌的一抖,他自然也感覺到了,從她口中退出來,不由得啞聲笑道:「怕什麼,你嬤嬤沒教過你麼?」
他低頭,似認真又似戲謔的說著,見她依在自己懷裡,張著紅艷艷的小嘴兒輕輕喘息著,眼雖似橫波,到底還是藏了抹驚慌,這般動情卻又害怕想要躲閃的模樣,頓時讓他更覺腫脹的難受,忍不住又將她按過來死死貼在他身上。嘴裡毫無章法的哄道:「知微,微微,寶貝,不要怕,嬤嬤沒教你,我教你便是,定不會教你難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