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思間,一小宮女疾步走過來,沖三人福了一禮,輕聲道:「沈姑娘,知微姑娘,淑陽公主請你們先去壽康宮,她已經先過去了。」
知微三人面面相覷,太后已擺駕怡和殿的話,棲桐何故會讓她們先去壽康宮?
沈滄眉低聲斥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假傳公主懿旨!可知現在太后已在怡和殿,你這樣做是受何人指使?說!」
知微與崔綠華都有些驚疑不定,公公方纔已經說了,太后已經擺駕怡和殿,此時又怎會在壽康宮?這小宮女若說謊,她們三人趕去壽康宮,而太后卻在怡和殿內,可想而知等待她們的會是什麼結果。
哦,旁人都遵旨到怡和殿拜見太后,你們卻跑去了壽康宮?什麼?你說公主讓你們去的?公主為何明知太后在怡和殿還讓你們去壽康宮?你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想對太后不利?退一萬步,就算不是對太后不利,僅論遲到,就可以治她們一個邈上不敬之罪!
如果這是一個陰謀,誰會設下這個陰謀來害她和滄眉?知微面色冷凝,蹙眉思索著。
不可能是徐氏母女,邈上不敬可不是小罪,搞不好全家都要抄斬,徐氏就算再恨她,也不敢在宮裡動手!
可若不是徐氏母女,知微實在想不通,還有誰這般討厭她欲置她於死地!
那小宮女神色坦然:「回沈姑娘話,奴婢並未假傳公主懿旨,沈姑娘與知微姑娘還是趕緊過去吧,勿要讓公主久等!」
沈滄眉仍是不信,冷聲道:「你是哪個宮裡伺候的?」
「奴婢在瑤華宮當差!」小宮女頗有些不卑不亢的說道。
知微心裡愈發狐疑起來,秀美微挑,與崔綠華對視一眼,顯然崔綠華也發覺了。這個小宮女這樣有恃無恐,要不是她身後的後台特別硬,要不就是她確實沒說謊!不過到底是哪一種,知微目前還瞧不出來。
崔綠華也輕輕搖了下頭,示意知微再瞧瞧。
「胡說八道。」沈滄眉瞪著她:「我時時去瑤華宮,瑤華宮裡頭的每個宮人我都見過,為何卻從未見過你?說罷,到底是誰讓你傳遞假消息,目的又是什麼?」
沈滄眉對人臉有著過目不忘的好本事,也可說是天賦,任你是何等不起眼的路人甲,她只要見過,就一定會有印象。而眼前這個面對她咄咄逼人的逼問仍面不改色的小宮女,絕對不是出自瑤華宮的!
「回沈姑娘話,奴婢才調到瑤華宮服侍不久。」小宮女面對沈滄眉的怒容,仍是平靜的輕聲回道。
「既你說你是瑤華宮伺候的。」知微輕輕拉了拉沈滄眉的衣袖,視線在小宮女腰上頓了頓:「可否借你腰牌一看!」
「你看,我就說騙不過她們罷,你還偏不信!」棲桐得意的輕笑聲仿似帶了些神清氣爽的炫耀傳來。
知微三人一回頭,就見棲桐與一名妙齡少女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棲桐今日一身明紫色宮裝,高挽的髮髻上插著雙鳳銜珠金翅步搖,笑吟吟的望著她們。
她身邊的少女穿著一件黃色繡遍地毓秀蔥綠折枝銀紅牡丹的織錦上裳,下著月白色軟紋束腰月華裙。那長裙下露出一對小小的錦繡鞋頭,上面綴滿了拇指大的珍珠,烏黑油亮的雲鬢高高梳起,上頭插著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
此女通身的富貴不輸棲桐,瞧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生的眉飛目細,明艷動人。她的目光也正落在知微身上,雖是一臉笑模樣,然而眸裡卻未沾染上半點笑意。
知微被她打量評估的眼神瞧得心裡不大舒服,這姑娘眼神太過銳利,目光直白鋒利,微微抬起的下頜帶出點盛氣凌人的感覺有點像是打量大白菜的意思。
棲桐見她定定的瞧著知微,半開玩笑道:「咱們靈舒翁主可是瞧知微容貌甚美,所以看呆怔了呢!」
靈舒翁主?知微一愣,很快想起孔詩喬說過的話等靈舒翁主和菲燕郡主到了京城,有你哭的時候。她當時還詫異呢,這靈舒翁主菲燕郡主什麼的,跟她半毛錢關係沒有,她憑什麼要哭啊!
現在看來,是該說孔詩喬這個烏鴉嘴果然猜中靈舒翁主對她有敵意嗎?可是這靈舒翁主她從未見過,怎麼就把她得罪上了?知微疑惑的去瞧棲桐,棲桐卻只朝她眨眨眼,笑的像隻狐狸般。
「孔姑娘果然花容月貌,確實令我看的呆怔了,難怪公主你會對她高看一眼。」那靈舒翁主開口道,眼睛眨了下,眼尾極緩慢的掃過知微的臉龐,彷彿極為不屑。
知微福了一禮,微笑道:「翁主謬讚,知微不敢當,若論容貌,翁主才是美若天仙。」
靈舒翁主那話的意思,分明是說,棲桐高看她一眼,不過就是因為她長的還過得去,這翁主未免也把容貌看的太重要了吧。
靈舒翁主忽的掩唇輕笑,微歪著頭仿似頑皮的看著棲桐笑道:「不過除了巧言令色,旁的我倒沒瞧出來。」
沈滄眉臉色一變,就要上前理論,崔綠華和知微同時抓住她的衣袖,不准她輕舉妄動。但身子被牽制著動不了,嘴巴卻是可以動的,就聽沈滄眉咯咯笑道:「翁主真是好眼力,你才同知微說過一句話,便瞧出她巧言令色來,我等這些眼拙的,同知微時常見面卻都沒發現呢,公主,你發現了嗎?」
棲桐含笑瞪一眼沈滄眉,「就你話多。」頓一頓又道:「這位靈舒翁主遠從南域來,這次隨慧儀長公主回京城為皇祖母祝壽的。她以前從未來過京城,故而你們都未見過她,都過來見過靈舒翁主吧!」
沈滄眉心有不忿,知微掐了她一把,三人一同福了一禮,就聽靈舒翁主笑著道:「我會在京城盤桓一段時日,若是……不回南域的可能也是有的。我對京城不熟,日後少不得要請各位姐妹指點幫助。你們三人一看就很要好,著實令人羨慕,日後我若也能時時同各位姐妹一道玩耍就好了。」
知微緊緊閉著嘴不說話,就如沈滄眉所言,她才說一句人就看出她是巧言令色之徒,她這時候再接一句歡迎歡迎甚感榮幸不就坐實了自己是巧言令色之人麼!沈滄眉也不開口,一來就對知微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譜兒擺的比公主還大,看知微的眼神明顯帶著不善,以後怎麼可能玩到一處去?再說了,得罪了知微就是得罪她沈滄眉,看不起知微就是看不起她沈滄眉,任何對知微心懷惡意的,就不可能成為她沈滄眉的朋友,還想一道玩耍?省省吧!
她二人都跟鋸了嘴的悶葫蘆一般,崔綠華無奈,只好開口道:「承蒙翁主厚愛,只是知微與滄眉二人平日裡要去學院上學,我因身子不好,素日鮮少出門,若有怠慢之處,還望翁主海涵。」
沈滄眉立刻接嘴道:「翁主一瞧便是心胸寬廣豁達之人,想來定不會怪罪於我們的。」
靈舒翁主臉色微變,目光落在狀似恭敬垂首不語的知微身上,眸光一閃,便笑了:「你們都在學院上學啊,那正好,反正我也無聊,不如等太后壽辰後,我便跟她老人家求個恩典,也去學院瞧瞧,也不知道京城裡的學院同我們南域的有什麼區別。知微,這樣我們日後也能常見面,就可以一塊兒玩了。」
她一頓,眉頭一揚,笑的頗有些不懷好意:「你們不會是不願意跟我一塊兒玩吧!」
知微微笑著回道:「翁主言重了。」她也不多言,一句話輕描淡寫帶過,既沒同意跟她一塊兒玩,也沒說不跟她玩。
沈滄眉也笑道:「翁主千金貴體,若有什麼萬一,我跟知微可負責不起。」
她說完,一撇嘴,望向棲桐指著早退到靈舒翁主身邊去的小宮女,笑道,「公主,這小宮女不是瑤華宮的吧。」
棲桐瞥一眼緊咬牙根神色莫測的雲舒翁主,搖頭笑道:「這是靈舒翁主身邊伺候的。」
沈滄眉天真的一拍手,得意道:「我就說,憑我的眼力,還能認錯不成。」
「知道你厲害行了吧。」棲桐白她一眼道:「正因為騙不過你們,所以我與靈舒翁主才親自走這一遭。走吧,先去壽康宮跟皇祖母請安!」
於是一行人又臨時改了道兒,走在前往壽康宮的路上,沈滄眉故意拉著棲桐說個不停,硬是將一臉氣悶的雲舒翁主從棲桐身邊擠開了。
知微與崔綠華卻又故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尊貴的嬌客雲舒翁主只好陰鬱的獨自走在中間。
知微正在後頭小聲打聽靈舒翁主的來頭,崔綠華雖身子不好甚少出門,但這些基本的資料還是知道的,說到雲錦亭曾在南域住過不少時日時,知微便恍然大悟這位靈舒翁主對自己的敵意來自哪裡了。
男色果真害人不淺啊!
但,她跟雲錦亭明明什麼都沒有啊。就算有什麼,靈舒翁主又是從何得知的?
知微抬頭瞧向前方與沈滄眉說笑的棲桐,忽然覺得有些無力,這不會又是她故意誤導或引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