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精疲力盡的回了府,遣人去老太太和徐氏院裡說了聲,倒頭便睡下了。『.
徐氏原是不知道太后下了口諭召見知微的,只一早聽說宮裡來了人,接了大姑娘就急急往宮裡去了,讓府裡眾人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太后無緣無故的召見,自然令徐氏心中忐忑,一時擔心知微在太后跟前抖落往年舊事而令太后厭棄自己,一時又擔心她言語冒犯太后而至全家遭罪……總之,徐氏這一天過得極為漫長不安。
聽說知微回府後,徐氏才鬆了一口氣,陪著徐氏煎熬的孔詩喬立刻跳了起來,氣勢洶洶就要前去春熙院問罪。
楊嬤嬤忙拉住她,陪笑道:「我的好姑娘,可不興這樣衝動。她好模好樣的回來了,又在宮裡呆在現在,可見她把太后哄得很高興。你這樣興師問罪,若鬧大了傳到太后耳裡可怎麼辦?眼下也別說太后,便是老太太與老爺,也容不得姑娘你去那頭鬧,只怕還要累姑娘你受罰呢!」
「那怎麼辦啊,就眼看著那小賤人這般春風得意麼?」孔詩喬紅著眼恨聲說道,手裡的帕子都被她揉扯的不成樣了,「娘,你倒是想個法子啊!」
徐氏心裡正煩,沒好氣道:「我能有什麼法子,也不知道那小賤人到底燒了哪門子高燒,竟連太后都驚動了。不知道今兒在宮裡她到底說了些什麼,若是宮裡有人倒還能打聽一二,也好叫我有個對策。」
孔詩喬不忿的道:「我去見外祖父,以外祖父的能耐,定能弄清楚……」
她話音未落,就見院子裡一名媽媽一臉急色的站在門外,楊嬤嬤忙上前去,那媽媽附在楊嬤嬤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見楊嬤嬤臉色大變,打發那媽媽走後,又警惕的張望了下,這才關上門返回來。
「什麼事?」徐氏見她神色有異,忙坐直了身子。
楊嬤嬤輕聲道:「方纔老大人派人送信來,囑咐夫人這些日子切勿再輕舉妄動。宮裡傳了消息來,前些日子老大人從宮裡請來為姑娘瞧病的太醫被太后逐出了太醫院,且終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徐氏猝然一驚,雙手死死攥著帕子,一雙眼睛恨的要滴出血來:「那小賤人!肯定是她在太后跟前說了什麼!」
「娘,那賤人定是說了我裝病的事情,太后才會發落太醫。」孔詩喬一臉驚懼,緊緊抓著徐氏的衣袖,「太后下一個要發落的人,是不是我們啊!娘,怎麼辦?」
「夫人,姑娘,切莫著急。」楊嬤嬤忙安撫道:「老大人還說了,夫人與姑娘不用擔心,太后若真的要發落咱們,便也不會對那太醫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估計這是太后在警告老大人。老大人還道,夫人與姑娘且安心便是,那丫頭不是好對付的,如今又與太后有了關聯,日後須得更謹慎才能行事。夫人眼下的要緊事,還是老太太院裡的那孩子。」
徐氏鬆了口氣,稍稍安心,緊皺的眉心卻仍未舒展:「嬤嬤也瞧見了,縱使我使出渾身解數,那孩子仍是不理我,連老太太也對我多有防備,每每我在,她總是陪在身邊的。還有蘭心院那賤人,她竟也往老太太院裡獻著慇勤。」
「老奴也聽說了,只是老太太卻是拿冷眼對待,並未理會她。」楊嬤嬤寬慰道,「夫人盡可放心,那賤人便是得了老太太歡心又如何,那孩子總不能放在她房裡養,否則傳了出去,只怕天下人都要笑咱們孔府沒有規矩,憑她一個姨娘,竟也敢妄想。老太太最著緊老爺的前程,老爺若真將那孩子放在姨娘院子裡,也得顧忌著旁人說老爺寵妾滅妻,這般大逆不道的作法,豈不是自毀前程麼,老爺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又怎會容那賤人毀了自己的仕途?老太太頭一個便饒不了她,她喜歡獻慇勤,便讓她去獻,福安院裡那一老一小,誰會給她個好臉子。」
「你說的很是!」徐氏的眉頭終於漸漸鬆緩下來,語氣卻仍是擔憂的:「我們眼下,便什麼也做不得嗎?」
「夫人,依老奴所見,你對春熙院裡的,應該更好一些,甚至比對咱們姑娘還要好,讓那些個質疑你虐待她的聲音消停下去。」楊嬤嬤侃侃而道:「須知夫人的名聲才是最緊要的,便是不為別的,夫人也得為姑娘著想一二。姑娘以後還要議親,雖說有老大人在,到時也會為姑娘的婚事謀劃一二,可姑娘到底是孔府的人。」
楊嬤嬤雖沒有說的透透的,徐氏卻仍是領悟了其中的含義,孔詩喬大了,這親事也該準備張羅了,父親雖是她們娘倆的大靠山,可到底父親老了,總有致仕的一天。而她名聲的好壞,也對孔詩喬的婚事大有影響。若她名聲壞了去,那些個名門望族,誰會願意娶喬兒回去?
說到這個話題時,孔詩喬微微有些臉紅,卻揚著下巴道:「娘的名聲壞了,春熙院那小賤人又能說到什麼好人家,娘是嫡母,她也要喊娘一聲母親!她比我還大呢,至今卻還個說親的也沒有,她才是真正的丟人呢!」
「姑娘,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楊嬤嬤歎道,「原本外人只道孔府只太太一位夫人,可春熙院那丫頭回來後,逼著老太太將柳氏的牌位供在祠堂裡,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告訴世人,她的娘才是孔府頭一位主母,而夫人卻是……如此一來,她其實也算不得是夫人膝下的了。又有老太太護著,便是說親,旁人提起的,也只是柳氏,不會是夫人。」
而柳清婉的名聲,則比徐氏乾淨漂亮多了!
孔詩喬聽著,清麗的面容瞬間扭曲了起來,難怪她敢那般肆無忌憚!
楊嬤嬤歇口氣,繼續道,「她才回來這些日子,京城裡那些個夫人太太,便是聽說了孔府裡有這麼個人,卻也沒見過,便是要說親,也要先見了人。那丫頭慣會做人,規矩禮數樣樣不差,走出去絲毫不像鄉野小地兒出來的,那些夫人太太見了,怕喜歡的只多不少。夫人,各家夫人太太有應酬時,索性便帶了她一起去。旁人說起來,也是你這做母親的為她辛苦謀劃,總要讓外頭的人看到夫人待她情真意切才好。」
徐氏覺得很有道理,卻始終不甘,看一眼猶自忿忿的孔詩喬,道:「嬤嬤說的在理,只是要我對那小賤人好,我實在……罷了,便是為了喬兒,我也忍了!後日便是表姐夫的生辰,表姐夫如今已是大理寺卿,到時來往人客非富即貴,那日我便帶她一同去吧。」
「夫人這樣想便對了,你樣樣兒對她好,旁人看在眼裡,哪裡還會說夫人半點不是?以往你不愛出門應酬,那些個應酬更是能推便推了,眼下卻是不行,就算不為了那丫頭,夫人也得給咱們姑娘瞧著些啊!」
「我,我才不要旁的那些。」孔詩喬漲紅了臉,咬著唇望向徐氏,「娘,你說過要幫我的!」
「姑娘,不是太太不幫你。」楊嬤嬤自然也知道孔詩喬的心思,忙幫徐氏解釋道:「下月便是太后的壽誕,聽聞遠嫁南域的慧儀長公主要帶著靈舒翁主回來給太后祝壽。慧儀長公主因身體原因,生了南域王世子後身子就不大好了,那靈舒翁主原是南域王側妃所出,那側妃卻也是個沒福氣的,生下女兒後沒多久便病逝了,臨死前求慧儀長公主將女兒養在她膝下,慧儀長公主念她平日裡也是個老實的,便應承了下來。自此那靈舒翁主便長在慧儀長公主屋裡,慧儀長公主一手撫養大的,那靈舒翁主又是個孝順懂事的,慧儀長公主便求了皇上,追封了其為翁主。十一殿下小時常年纏綿病榻,太醫便建議皇上將他送到氣候宜人的南方將養調理,這便是送到了慧儀長公主處了。十一殿下可說與那靈舒翁主是一同長大的,本就是表兄妹的關係,慧儀長公主那時怕就存了這個念頭,因此這回別的什麼人都不帶,只帶了靈舒翁主回京來。」
「若慧儀長公主真存了這份心思,人家是翁主,又是十一殿下的表妹,本就是親上加親的關係。」徐氏瞧著臉色煞白的孔詩喬,心中多有不忍,卻還是不得不說道,「那十一殿下是何等身份,喬兒,你也別胡思亂想了。」
「……青梅竹馬又如何,表妹又如何?也許十一殿下對她並無男女私情……」她緊緊咬著牙,淒惶的望住徐氏,「娘,就因為她出身比我好麼?」
楊嬤嬤歎口氣:「姑娘,不光慧儀長公主惦記著,北疆王妃也要帶著菲燕郡主來,早年便有傳聞,菲燕郡主心儀十一殿下,北疆王妃疼愛女兒,還試探過皇后娘娘的口風,皇后娘娘只道十一殿下身體不好為由,暫且婉拒了。如今十一殿下身體好了,王妃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姑娘且去想,一個翁主,一個郡主,身份是何其貴重?且北疆王世代駐守北疆,保衛南越國領土不受外敵侵擾,戰功赫赫,便是衝著這點,王妃若是向聖上相求,聖上又豈會拒絕?」
「那,那……我便全然沒有希望了麼?」孔詩喬喃喃說著,兩行眼淚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