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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皇帝的良苦用心 文 / 未小七

    知微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仍然極力爭取著:「臣女多謝皇上隆恩,只是,雖男女大防上無礙,卻難免令人胡亂猜測。『.若是有那好奇之人來問,家父分明只是小小的兵部侍郎,臣女也未有任何功勞貢獻,為何皇上獨獨對臣女開恩,特特兒指派安樂侯府的大公子來教導臣女騎射功課,臣女卻要如何回答才好?」

    這便是迂迴的告訴皇帝,你讓李思淵來教我可以,可你為什麼要李思淵來教我,你總得給我個說法吧?就像那要上刑場的,總要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吧!知微眼下就如那上刑場的,哪裡有半點高攀了安樂侯府而不勝感激的心情?

    皇帝凝神片刻,忽然含笑,眼裡閃過一抹讚賞,沉聲道:「朕素聞兵部侍郎家的大姑娘聰明伶俐,敏而好學,朕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你喜愛騎射,夫子卻又怕傷著你不敢叫你上馬,故而朕便成全了你想要學好騎射的心願!」

    倒霉催的知微這時候除了謝主隆恩還有什麼法子,雖不知道皇帝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但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知微一咬牙,斂衣拜倒,溫順恭敬的垂首道:「皇上,臣女無狀,有些話卻是要先說的。」

    李思淵見她無奈的妥協,心情那不是一般二般的好,一雙漂亮的劍眉幾乎要斜飛出去。哼,他可是奉旨教她騎射,也算她半個夫子了。她若是不識趣,膽敢流露出一絲一毫不滿怨懟來,他定要治她個不尊師重道的罪名。

    看她以後還敢跟他作對!李思淵愉快的揚起嘴角。

    知微不用抬眼去瞧也知道李思淵腦子裡正轉著什麼念頭,心下更是憋屈。誠如皇帝所言,雖則南越國如今對於男女大防只是口頭上說說,不然也不會有男女生混搭的學院。可即便如此,但凡沾上李思淵這貨,往後她的名聲還能好到哪兒去?先頭在學院裡頭奚落她與李思淵賽馬行為的以安佳怡為首的那些個被李思淵或調戲或戲弄的女孩子,據聞好些個原本已經說好親事的女孩子都被男方退了親。

    而日後她更是三不五時便要與李思淵接觸,即便是皇帝的旨意,能封住悠悠之口,可……還有人肯娶她嗎?

    皇帝一揮手,道:「你但說無妨!」

    知微便斗膽道:「皇上或許也有所耳聞,臣女只是個從鄉野來的粗鄙丫頭,有幸得祖母疼愛調教,可到底也比不得京城裡的名門閨秀那般知書識禮。父親對我多有愧疚,祖母又一味護著,並未拘了我的性子,倒慣得我不知天高地厚了起來,故而才敢與李公子動手。」

    李思淵雲裡霧裡,尚有些不太明白知微這一圈彎彎繞繞到底要說什麼,不耐煩的皺了眉,剛想開口,皇帝凌厲的目光便直射而來,只得不情不願的閉嘴並將眉頭皺的更深了些。

    李思淵不明白知微的彎彎繞繞,皇帝卻是一聽就明白了過來,微瞇起的眼睛裡起了一抹興味,好整以暇的靠在漆金的的雕花大圈軟椅上,聽知微繼續娓娓道來。

    知微見皇帝並沒有不耐煩打斷自己,接下來的話便流利多了:「臣女這般衝動的性子,日後若是不小心再度衝撞到李公子,亦或是發生如之前這般的事情,便著實不好了。皇上,臣女魯莽,卻不得不問上一句,若再有此前那般的事情發生,臣女該如何是好?」

    她自不會在皇帝面前狀告李思淵,李思淵又如何是能隨隨便便能告得了的?都察院的言官們哪月不參他個三五本的,可是有用嗎?人家是皇帝罩的,知微可以去太后面前告狀,也可以找皇后痛哭陳述,可她就算是腦袋進水了都不會在皇帝面前告他的狀。告不了就算了,平白惹皇帝的厭可就大大的不美了。

    雖然皇帝這一類於她而言這輩子興許就見這麼一次就算三生有幸的大人物別人一輩子都瞧不到一眼,可對於知微來說,她寧願繼續龜縮在鄉下嚥糠吃菜也不要似這般隨時走在鋼絲懸崖上提心吊膽。

    李思淵的臉色變了一變,終於明白過來知微羅裡吧嗦一堆有的沒的所表達出的實際意思,冷眼一橫,「爺讓了你一次,你還想爺次次讓著你不成!你若再敢對爺……那般,爺定然饒不了你!」

    知微白了臉瑟瑟了下,彷彿十分害怕的摸了下脖子,心有餘悸道:「倘若李公子如上次一般動輒便要取了臣女的性命,我便是如那貓一般有九條命,怕也……」

    李思淵得意道:「你若乖乖的聽爺的話,爺自然也會手下留情。上次若非爺手下留情,你還有命在這兒?」

    「淵兒!」皇帝皺眉不悅,沉聲喝止!

    李思淵不馴的直視龍顏,一雙黑瞳幽深似海,泛著點點奇異的藍,那眼神竟讓有人種妖異的錯覺,彷彿無辜,又似乎很是委屈。

    皇帝默然一歎,竟彷彿不能直視一般,率先移開了視線,原本的嚴厲也緩和了許多,語氣更似安撫一般:「不得胡鬧。」

    知微心裡跟藏了好幾隻貓崽子一般,那爪子撓的她都忍不住想要抬眼看看眼前到底是個什麼狀況,為何皇帝方威風凜凜喝了一嗓子,旋即又安撫起來。這期間,李思淵似乎沒出過聲啊,依她對那貨的瞭解,他也不是能耍出心機來的實力派演員啊,可真是奇了怪了啊!

    知微的思緒忍不住越跑越遠了,她是不太清楚李思淵的娘親同皇帝到底有多兄妹情深,許是同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又見他小時喪母怪可憐便接了他進宮來親自養著?可他到底是皇帝啊,自個兒的骨肉也沒這麼寵著的吧,卻獨獨這般寵著李思淵?知微都忍不住要懷疑,皇帝要那貨教自己騎射,不會就是存著替那貨出氣的心思吧?

    又一想,大約也不是這樣,到底是皇帝,沒得這麼小家子氣拿她來出氣的,且前因後果他又是一清二楚,身為明君也不能做出這等打擊報復之事來。那麼問題又繞回來了,皇帝他到底想幹嘛?

    知微這邊胡思亂想著,忽聽皇帝威嚴問道:「孔知微,你待如何?」

    知微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忙溫順道:「臣女懇請皇上,至少要保證臣女的生命安全。」

    言下之意,直指李思淵在教學時會心存報復的對待她。

    皇上即刻便吩咐李思淵道:「淵兒,自今日起,你也算是半個夫子了,為人師者,必先正其身,方能教書育人,此乃師德之本也。若己身不正,又如何要求學生聽令於自己?是以,從今往後,你須得約束自身行為,盡好身為夫子的本分。如此,你的學生方才會敬你信你。你方纔已經答應,如你覺得做不到,便盡早提出來,免得到時候你的學生跑到朕跟前來告狀就不好了。」

    知微總算弄明白皇帝這算盤是怎麼打的了,這就好比從前班裡有調皮搗蛋不聽話的學生,老師往往將其拎出來,將班長的大帽子一扣,那些小朋友十有**都會因此收斂些,才好去管束下面的同學。皇帝便也如那些個煞費苦心的班主任似的,為了管教好不聽話的李思淵,就給他扣一頂夫子的大帽子,想借此來約束他的行為。這也真是用盡苦心了,連師德之本都道了出來,知微敢同皇帝打賭,李思淵壓根兒不知道師德是個什麼玩意兒!

    同時呢,皇帝這短短的話語裡,也對李思淵用上了激將法,他知她與李思淵想來是不合的,又如何肯敬他信他,皇帝這番話擺出來,也無非是要告訴李思淵,以德服人方為上策,如果你做不到呢,那就趁早提出來,就說你做不到也就算了。依照那貨的性子,定是不會服輸的。

    李思淵果然又皺了眉,眼睛細細瞇起,定定盯著知微瞧了半晌,知微還以為他定要不服大吵大鬧,就算不鬧定然也要發作一通,不想久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便偷眼去看,卻見李思淵神色平常,雖是皺著眉,卻也能瞧出他已經極力的克制自己了,一雙眼睛瞇成細細一條,瞧不清神色,臉色雖冷,卻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了。

    知微瞧著他著模樣,不知為何,竟覺得心底莫名一寒。他若大吵大鬧她還覺得安心些,可這般忽然像模像樣的思考模樣,知微竟覺得格外的……不適應。

    知微決定點把火,遂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女屆時可以告狀嗎?」

    皇帝大約是下了決心要好好約束李思淵,點頭道:「可以,若淵兒傷了你,你告訴朕,朕自會為你做主!」

    停一停,又看向李思淵:「淵兒,以上說的,你可做得到?」

    李思淵微一抬眼,沉默了一陣,眼中的光彩變得更加幽深而亮,半晌,不服氣的道:「學習騎射本身就極容易受傷,若是她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也要賴在我身上,我可是不服的。」

    「孔卿家兢兢業業,為人誠懇,他的女兒又怎會是那等沒皮沒臉之人。若真發生你所說的事,朕也要責問孔卿家管教無方之罪了。」

    知微一噎,苦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卻在心裡親切的問候了李思淵祖宗十八代。

    李思淵自瞧見了知微大受打擊的表情,身心俱都舒坦了,終於很是爽快的答應了:「既然如此,這夫子的差事,我這便接了。」

    說的彷彿自己多不情願一般,知微心口都抽痛了,才勉力忍住沒有撲上去抓花他小人得志的嘴臉。

    從御書房出來,對比起李思淵那貨的精神奕奕,知微只能用無精打采來形容。兩腿發軟,兩眼渙散,幾乎是以飄的形態出來的。

    等在外頭的沈滄眉與棲桐連忙上前,卻在看見與知微一道的李思淵時,齊齊皺了眉。

    李思淵也瞧見了欲要迎上來卻又齊齊頓住腳步的兩人,又回頭瞥一眼垂頭喪氣的知微,更覺心情大好,揚聲道:「孔知微,爺奉旨教你騎射功課,雖說也算是你半個夫子了,不過那些個拜師敬茶的俗禮就免了吧,爺也不耐煩這些個禮數,你自個卻得心裡有數,記住了嗎?」

    知微有氣無力的抬眼,見他得意忘形的嘴臉,心頭窩著的明火蹭蹭燃的更旺,卻又發作不得,只得憋屈道:「是,我記住了。」

    「這次便不與你計較了,以後記得加上學生二字。」李思淵渾身舒暢的教訓道,心裡是真美,向來不將他放在眼裡的孔知微,這般唯唯諾諾,可還是第一次呢!不過想著她的唯唯諾諾是如何來的,李思淵原本飛揚的唇角一下子便垂了下來,心頭又是莫名煩躁,眼睛卻黝黑晶亮的嚇人。

    知微一個不防,抬眼便瞧見他那般彷彿焦躁難耐的樣子,不由得一怔。聽他的語氣本是極為得意的,卻又為何是這個表情?還未等她想明白,前方奔來兩個人,一邊一個將李思淵擠出去她身邊。

    「知微,你沒事吧?可嚇死我了!」沈滄眉上下摸索著知微的身體,急聲問道。

    棲桐倒比沈滄眉冷靜多了,目光冷冷自李思淵身上移開,拉著知微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我瑤華宮再說。」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瑤華宮,棲桐揮退屋裡的宮女,就見知微毫無形象的趴在她的軟榻上,忙道:「知微,父皇召見你所謂何事?李思淵為何也在?他是不是上父皇那兒告你狀了?父皇責罰你了?」

    知微腦子木木的轉了兩圈,將事情始末說了,末了痛苦的呻吟道:「我完蛋了,那貨肯定會想著法兒折磨我,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她發誓她只是純粹想嗷兩嗓子,過後該幹嘛幹嘛,她也不是那等受了打擊就不行了的人,只不過身邊有兩位摯友,她忍不住發發牢騷罷了。卻不料一轉頭,就見沈滄眉默不作聲卻是淚流滿面,唬的她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安撫道:「滄眉,你這是怎麼了?你哭什麼哭啊?我這不是好好兒出來了麼,一塊肉也沒少,不信你再仔細檢查檢查……我的祖宗,您能別哭嗎?」

    知微是真的慌了,她見過沈滄眉哭,那種猶如小孩子般不管不顧的放聲大哭,那種許是哭了也就好了。可這種沉默的哭法,卻實在叫人揪心不已。

    棲桐皺眉推她:「你這會子倒曉得哭了,當如若不是你,知微能與李思淵打架嗎?你現在哭又有什麼用?」

    知微這才醒悟過來,沈滄眉這是自責難過了,忙道:「好了,不哭了啊,事情都發生了,再說,你是我好姐妹,我能眼睜睜見你被欺負嗎?若當日被欺負的是我,你定也不會袖手旁觀是不是?而且皇上也說了,若他傷了我,我也是可以去皇上跟前告御狀的,他也不敢太過出格。而且你想想,哪一次他從我手裡討到過好?」

    知微這般寬慰,沈滄眉的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抽抽噎噎道:「可這回不同,這回,是皇上的旨意。那王八蛋不定會想出什麼法兒折磨你,且他那般聲名狼藉,竟成了你半個夫子,這要傳了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你?知微,都是我害了你……」

    知微被沈滄眉抱了個滿懷,也不掙扎,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既是皇上開的金口,誰又敢說什麼?我想學習騎射,皇上便指派了他親自調教的人教我,聽在別人耳裡,到底還是我佔了便宜。」

    「你佔了什麼便宜!」棲桐恨聲道,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讓聽的人都替她覺得疼,棲桐冷笑連連:「父皇也真是用心良苦了,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別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麼,就為了那麼個不成器的玩意兒,便將知微當槍使……」

    知微忙撲過去摀住她的嘴巴,神色凝重,壓低聲音道:「棲桐,雖你金枝玉葉,可有些話,若讓人聽了去,對你是大大的不利!我知道你關心我,擔心我,可他不僅是你父親,他還是天子!」她一頓,旋即展顏笑道:「再說,也不能因為我,壞了你們的父女感情。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又不是傻的,能任由他欺負啊!」

    原本需要安慰的是知微,誰知卻要反過來安慰這兩個擔心她的!

    知微暗歎,她果然是個操心命嗎?

    沈滄眉貼過來,緊緊握住她袖子下的手,紅著眼睛道:「我一定不讓他欺負你!」

    棲桐兀自瞪著她,半晌才柔和了神色,拉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你傷了滄眉兒的輕煙,給她賠罪做了水晶餃子。我與哥哥送你回府,又給你找了大夫太醫,怎不見你感恩?果真是個沒良心的!」

    知微很上道,立刻便拍了胸口胸口保證,「只要你不生氣,便是叫我做什麼都成的,我的好公主,你喜歡吃什麼,我親自做了給你吃成不?」

    「這還差不多。」棲桐戳著她的額角笑道,「那就隨便做個蜂蜜桂花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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