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鄴向前靠了靠,林宛瑜立刻畏懼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她的臉色本來就因為悲傷過度而蒼白,在經歷了剛才的生死一瞬之後,現在越發慘白了。
對於一個柔弱如水的千金小姐來說,剛才的場面實在太過血腥了。
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腦中也嗡嗡作響。直到羅鄴將飛刀擦拭乾淨收起來之後,她還不能完全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不能相信真的有兩具屍體躺在她面前,而且其中一具的血還濺了她一身。她用手捂著胸口,心臟在她芊細的指下瘋狂的跳動著。
林宛瑜不是沒有經歷過恐懼的事情,有一次在遊樂場裡玩蹦極,她在還沒有徹底準備好的情況下,被損友推了下去,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去嘗試過任何危險的活動,她以為那將是這輩子經歷的最恐怖的事情,但與現在正經歷的相比,她發現,以前那些所謂的恐懼真是幼稚之極。
她軟軟的癱倒了下去,先是感覺到膝蓋下光滑的實木地板,然後是自己勉強撐起的手掌,接著冰涼的地板貼到她滿是血污的臉頰上。她希望自己能像蹦極時那樣暈過去,但她並沒有失去知覺。越是驚恐,她的意識就越清晰,剛剛纏繞著她的痛苦更是像層層疊加的波浪一樣,越來越高,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顫抖中,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橫抱了起來,她驚訝的發現,這個男人的懷抱居然那樣的讓她心安——這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刺激過度了。
羅鄴把她平放在沙發上,解開了她絨衣的扣子,讓冷空氣灌進她的脖子裡——她的鎖骨真是漂亮,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你太緊張了。」羅鄴笑著說:「每個人第一次都會緊張的。」他明明指的是第一次見到屍體,可腔調卻像是在說第一次做男女之事一樣。
林宛瑜吐了口氣,新鮮的空氣讓她稍稍緩過勁兒來。羅鄴的玩笑並不合時宜,但多少減輕了一點兒她的恐懼感。當然,只是「一點兒」而已。
在黑西服男子用槍指著她的時候,她還能提起勇氣去面對,但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男人,一出手就連殺兩人,動作快的就像是電影剪輯過的一樣。他就這樣當著她的面把自己的飛刀從那人的腦袋中拔了出來,並很隨意的在那人的黑色西服上擦拭乾淨,然後飛刀就在他手腕處消失不見了,從他黑色的眼睛裡一點都看不出殺人後的緊張、不安,或者是興奮——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一般人。
她小心翼翼的偷瞄著羅鄴,這個年輕男人穿的雖然有些寒酸,但身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勢,他臉上總是掛著壞壞的笑容,但黑色的眼瞳裡卻連一星笑意都沒有。他的身體並不魁梧健壯,但肌肉非常扎實,剛才被他抱起的時候,她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團帶著體溫的鋼鐵舉了起來。
羅鄴發現了林宛瑜偷瞄過來的眼神,嘿嘿一笑,「怎麼樣?林大小姐,要不要我再幫你脫一件衣服?我的心肺復甦**可是不輕易施展的啊。」
「心肺復甦……**?」林宛瑜疑惑的問道。
「沒錯,」羅鄴一本正經的說道:「一般人都是用手揉胸,乘機占女孩子便宜,不過我可是正經人,我絕不用手,只用嘴——」說著,他誇張的抿了抿嘴唇。
林宛瑜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她雖然是富家千金,但性格內斂,毫無城府,完全不是什麼女強人的性格,被羅鄴這麼一調戲,臉立刻就漲紅了起來。她急急的說:「請別傷害我,我有錢,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在她眼裡,羅鄴跟剛才要綁架她的兩個黑衣人沒什麼區別。
「哦?」羅鄴油腔滑調的反問道:「你覺得自己能賣多少錢?」
「一、一百萬?」
羅鄴嘿嘿一笑,沒有吭聲。對於普通人來說,一百萬絕對不是小數目了,但對於林宛瑜這樣的超級小富婆來說,一百萬只不過是小學生一天的零花錢。
只不過,羅鄴的目標並不是要錢,他考慮的是怎樣才能不留痕跡的擺脫林宛瑜。
林宛瑜看羅鄴不說話,小心翼翼的說:「其實一百萬不少了。以你的身後,行為成本也不過十萬,我以十倍的溢出價格支付給你,這個價錢很公道的。」
行為成本?溢出價格?羅鄴楞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麼這麼摳門?連買命的錢都要斤斤計較?」
林宛瑜撅起嘴來,「不是我斤斤計較,你剛才還差點害死我呢。如果剛才那把飛刀稍微偏一點的話,我可以已經、已經……」說著,她的嘴唇開始顫抖了起來。
「沒射到你臉上,你可真是幸運吶。」羅鄴嘿嘿一笑。實際上,這跟運氣毫無關係,身為頂級殺手,如果不能做到瞬間讓目標喪失行為能力,那他早就被人幹掉了。
林宛瑜咬了咬嘴唇,「算了,你畢竟救了我,兩百萬吧。這已經是二十倍的溢出價格了。」
「不必了。」羅鄴壞壞一笑,邪惡的說道:「親我一下,咱們就算兩清了。」
兩百萬不要?只要一個吻?
林宛瑜瞪大了眼睛,懷疑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學過經濟學。
「要舌吻哦。」羅鄴說。
這是調戲啊!林宛瑜臉色一紅,恨恨的瞪了羅鄴一眼,「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你救我只是為了拿我尋開心嗎?」想到從今以後再也無依無靠,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抱著膝蓋抽泣起來。
羅鄴歎了口氣,眼前這位大小姐不僅摳門,還嬌氣,一句玩笑話就惹哭了,看來以後還是離她遠一些比較好。
至於林宛瑜的問題,羅鄴當然沒有辦法回答。他救她,無非是因為那句「心如死灰」讓他有所感觸。對於殺手來說,殺一個人非常簡單,救一個人卻會招惹來無數的麻煩。這樣的致命錯誤他以前從來沒有犯過,而現在——他差點笑了出來,現在,他已經不是殺手了。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隨口編了一個謊話安慰說:「其實我是受人之托才保護你的。」
林宛瑜驚愕的抬起臉來,一臉天真的問道:「誰?」
羅鄴撓了撓頭,一個謊言果然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你……摯愛的人。」
「我爸爸?」林宛瑜一把抓住羅鄴的胳膊,「他什麼時候雇的你?是不是那時候他就預感到危險了?他和媽媽的死是不是一場陰謀?」
羅鄴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他所說的「摯愛之人」,本意指的是林宛瑜的男朋友之類的,結果林宛瑜卻誤以為是她的父親僱傭他的。
現在也只能將錯就錯了,羅鄴清了清嗓子,「沒錯,是你父親委託的我,那是在……幾天之前吧。」
「他是怎麼說的?」林宛瑜急切的晃動著羅鄴的胳膊,絲毫不在乎這個男人剛才還想吃她的豆腐。畢竟,她的父母都是突然離世的,連隻言片語都沒給她留下,要是他們真的在幾天前委託過保鏢什麼的,那一定會留下什麼線索的。
羅鄴微微皺了皺皺眉頭,「這個嘛,我沒見過你父親,只是接到了他的委託書——」
「委託書給我看看!」林宛瑜步步緊逼。
羅鄴一臉嚴肅的說:「那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會帶著身上呢?其實上面也沒說什麼,就是讓我保護你,如果你不聽話的話就打你屁股什麼的……」
林宛瑜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望著羅鄴,「不可能,我父親不會說那樣的話——」
羅鄴聳了聳肩,「愛信不信,總之,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你也不必覺得欠我什麼,雖然我很想讓你親我一口,不過依我看,你這種腿長胸大的膚淺女孩兒,對我這種內涵豐富的男性似乎沒什麼興趣,我看我還是一走了之吧。」
「等等,」林宛瑜拉住羅鄴的胳膊,「你……你不能走——」她一想到冰冷的地板上還躺著兩具屍體,全身就一陣發麻。
「對了……」羅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不停的在自己的衣兜裡摸索。
「你、你想幹什麼?」林宛瑜不由自主的縮了縮手臂,但卻沒有放開羅鄴。這個讓她最畏懼的男人,此時是她全部的倚靠。
「找糖,我說過要請你吃糖的——」羅鄴頭也不抬的說道:「我記得上個月牙膏用完了,我就買了一包口香糖…啊哈,找到了。」羅鄴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捏著僅剩的一片,遞到林宛瑜的面前。
林宛瑜不敢伸手去接,只是警惕的望著他。「你什麼時候說過要請我吃、吃糖?」
「怎麼?」羅鄴壞笑的問道:「你還怕我在這裡面下藥嗎?」他把口香糖一撅,把其中一半塞進自己的嘴裡,「這會兒放心了吧?」
林宛瑜不知所措的接過半塊口香糖,她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怎麼都想不明白羅鄴為什麼要給她糖吃。她怯怯的問道:「你能把我爸爸的委託書給我看一下嗎?那可能是他最後留下的東西了,我想看看他都說了些什麼……」
羅鄴皺了皺眉頭,「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委託書那種東西是隨便能給人看的嗎?」
「可我是她的女兒啊。」林宛瑜的眼睛裡充滿了祈求。
羅鄴歎了口氣,「明天再說吧。」只要離開這裡,他就再也不打算跟這個女孩產生糾葛,這麼說不過是敷衍她而已。
林宛瑜大喜過望,「謝謝你!」這種喜悅沒持續多久,她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那這兩具屍體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警察幫不了你的。」羅鄴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會幫你處理掉的。」這兩名黑衣男子都死在他的手上,他當然不希望自己的殺人手法被識破。
林宛瑜感激的望著他,「剛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壞人呢,沒想到,你是好人……」
羅鄴哭笑不得的望著純真無暇的林宛瑜,「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蠢女人。」說完,推開林宛瑜的手,拖起地板上的兩具屍體就往外走。
「等等——」林宛瑜在背後喊住了他,「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明天吧,」羅鄴想了想,說道:「如果有明天的話。」
林宛瑜繼續追出門來說:「你明天會來嗎?我早上在別墅門口等你可以嗎?」
羅鄴邁步走出別墅,什麼都沒有說。
今天的謊話說的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