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再一次出現在李相宜面前的時候,李相宜仍感覺到了震驚。舒榒駑襻
面對著曾經自己擁有過的面孔,總是會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以及不可抑止的心痛。
長亭小橋流水,天氣晴朗,一切都很好。
紫衣端坐在她的面前,手拈白玉杯,清茶裊裊飄香。
她小啜了一口,在李相宜還未說話的時候,笑容甜美道:「昨天,太子殿下抱過我了。嫵」
李相宜心頭一痛,將目光轉向了不遠處開得正燦的一簇不知名的紅花:「他的懷抱一定很溫柔吧。」
「是。」紫衣道:「他小心翼翼的抱著我,親吻我的臉頰。」
「是嗎,一切都在照皇后娘娘所預料的發展,也許你根本用不著聽我們之間的故事。螫」
李相宜心頭驀的生出了一股怨,這股怨念隨著紫衣的講述越來越強烈的充斥在了她的腦海之中,潘玉,原來你所看到的也僅僅只是一副皮貌,所有的一切,根本不及林逸這個我不愛的男人,我和你朝夕相處了那麼久,這個女人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我靈魂烙下的映記,你竟然錯認了,就因為一張相似的容貌,和幾句熟知過去的話語。
雖然她想可以有個人替代了她,留在潘玉的身邊,但是,此時此刻,看到這個女人暗暗隱藏的甜蜜和囂張,李相宜還是不可抑制的妒忌了。
除非真的不愛了,心才會不痛了。
可是就算她沒有毀容,想要愛下去,這段兄妹戀又怎能為世人所容。
還有皇后娘娘,為什麼要那樣的殘忍,一定要這麼做,一定要找替身。
李相宜將所有的淚水逼回了眼眶,看著不遠處皇后娘娘盯著她倆的身影,揚起唇,嘲弄了笑了一下:「你想先聽哪一段,是洞房還是親吻。」
「這個現在還不需要,因為之前我與他早就已經見過面了,見面的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裝做失去了部分的記憶,而如今,他請了名醫來,要治好我的傷,說是每天可以恢復一點點,所以你只需每天幫我回憶一點點,而三個月是我恢復的時限,這三個月裡,你告訴我你們之間所有的故事就行了。」
「好。」李相宜想起中毒的小落,強壓下心頭的刺痛:「我和他最初的時候,並不是那樣的喜歡對方,我知道他對我也是有懷疑和戒備的,因為那個時候,他有他的身份,而我是沈瑩布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
回憶再一次的隨著講敘一點點在腦海裡鋪陳開來。
李相宜心底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悲哀,如果她的武功還在,她會控制不住的一掌劈掉眼前的這個冒牌女人吧,換成是從前的她,一定會狠狠的惡整這個女人。
還記得那個時候,趙瑩瑩出現時,自己的河東獅吼和潑婦罵街讓所有人大開眼界。
她和潘玉之間,有那麼多割捨不掉的過往,怎麼可以輕易的就告訴別人。
李相宜的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她泣不成聲,再也講不下去了。
可是,紫衣還在等著,面帶微笑,靜靜的。
李相宜突然覺得,這個紫衣是一個內心很強大的人,若換成其它人,早哭得唏哩嘩啦了,如同星月這樣單純的女孩,可紫衣不但沒哭,還很冷靜的笑著,似乎,並未對潘玉深陷。李相宜甚至還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睥睨天下的野心。
這樣一個女人,皇后難道看不出來,怎麼可以用她來做替身。
看到了李相宜的痛苦與困惑,皇后娘娘走近,遞來了一塊手帕給李相宜,沖紫衣道:「該到用午膳的時候了,你先回屋去休息一下,我和沈姑娘有話要說。」
紫衣聽令離去。
皇后娘娘一聲歎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紫衣是最好的人選,不僅因為她的長相與你有幾分相似,更易易容,更因為她的那一點野心,會將她與玉兒將來的命運拴在一起,她想做皇后,所以,她這一輩子,必定會鋪助玉兒皇位安穩,因為,只有玉兒皇位安穩了,她才可以永遠的母儀天下。」
李相宜怔住了,這種複雜的思緒,之前從未在她的腦海裡出現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宮廷。
皇后見李相宜情緒平復下來,再一聲歎息,繼續道:「我也不想逼你揭自己的過往,可是,只要能讓我的皇兒將來不做傻事,我只能如此,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哄騙他,我也心痛,畢竟他是我的親骨肉,可是,如今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有些事情迫在眉睫,我不得不告訴你。」
皇后的一席話讓李相宜莫名其妙了起來。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讓別人代替你陪在他的身邊,總有一天會被他發現的,到時候,以他對你的深情,得知今日的一切,我們一定會母子決裂,可是,我顧不了這麼多了。我寧可做一個惡毒的讓他怨恨的母親,也不願看到他現在做錯事情。」皇后似動了真情,眸中淚光瑩瑩:「你可知道,他將來登基做了皇帝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我不知道。」李相宜深吸口氣道。
「和你有關,也因你而起,且為天下人之大不敬,僅此一條,就足以讓天下百姓憤怒,甚至讓早就想謀反的叛軍有名正言順反叛朝廷的理由,所以,我不能看著我的兒子在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毀了他自己。」皇后娘娘道。
「是什麼?」李相宜隱隱的猜到了一點,但不敢相信。
潘玉是那樣的聰明,不是那種會做傻事的人,就算真的喜歡她,也沒有到變態的地步。
若他真的如她所猜想一般,和林逸這個變態有什麼區別。
「他頒下的第一條召令,就是令兄妹成婚。」皇后娘娘的話如晴天霹靂,炸在了李相宜耳邊。
果然,如她所想。
「你們分開的理由,是因為你和他之間的堂親血緣,關於你爹艷雲天的身世,其實我們早在查找玉兒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五年前慘劇發生後,玉兒一直都堅信你還活著,而你不肯回來的理由,就是因為你們之間的這種關係,所以他想,待他登基了,他便要頒下這條婚配召令,命文武百官之子女事先效仿,兄妹成婚。」皇后娘娘淡定的臉上終於扭曲出了痛苦:「待那個時候,整個雲夏王朝全是兄妹之婚,你便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了。」
李相宜終於明白:「所以你想,如果我真的活著,回來了,成為他的皇后,我們所生下的孩子,總有一天會成為天下人的笑話,將來他更加不可能會擁有這大好河山,因為他頒下的召令,因為我們的這種不倫關係,會讓他成為一個昏君,遭至反叛的結局,對不對?」
「沒錯。」皇后娘娘點了點頭:「最初,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也不願意,可是看到他為了你日漸消瘦的模樣,我覺得也許可以接受,只要再找個妃子生孩子就行了,所以封住了你們血親的消息,但是,不知道是誰,在文武百官中散佈了開來,說是只要你回來,一定要滴血驗親,如果兩滴血融合不了一起,你才能留在他的身邊,若是融合了,你將為他們所不容,這些人會殺了你的,雖然權力集中在我們皇室之中,但是,也不能小看了文武百官的力量,明的不行他們會來暗的,沈瑩之事,你便可以看出,廟堂之上,有那麼多的風起雲湧。」
「所以你選擇了紫衣,讓她易了我的容,替我滴血驗親。」李相宜道。
「沒錯。」皇后娘娘道。
玉無涯不知何時出現,聽到了一切,問:「既如此,為何不讓紫衣代替之後,再將真正的人送到太子殿下的身邊,如此一來,兩全其美。」
「不!」皇后驀的提高嗓音厲道:「那樣太危險了,那些文武百官們,可不是省油的燈,為了以絕後患,紫衣必須永遠的代替下去,勸說我的皇兒,不要頒下那一條有違倫常的召令。而且,我們皇室必須要有一個正常健康的孩子。」
「我明白了。」痛如死灰的心慢慢痛到了極致。
痛的盡頭,李相宜嗅到了愛的味道。
傻瓜。
她在心裡默默的流淚。
潘玉,你是天字第一號傻瓜,你怎麼會認為,百姓們能接受你的觀念呢。
就算真的如此,兄妹婚配,將來你的子民,全都會變成白癡。
難道,你真的為了我,什麼也不顧了嗎。
可是如今,你輕易的就被這個紫衣給騙到,又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我感覺,自己一無所知,像是陷入了迷霧之中,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答案,這一切是為什麼。
李相宜困惑不解的時候,玉無涯卻站在她的身後,緩緩,又緩緩的笑了。
他明白了,也知道了,原來一切是這樣的。
他以為,他對李相宜的付出是這樣的無悔,可是如今看來,到底,他還是輸給了潘玉。
潘玉,他用他的方式在給李相宜幸福,而通往幸福的路上,雖然荊雲密佈,可是最終,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的,因為,眼前的陰雲雖多,卻在慢慢的散了,用不了多久,就會雨過天晴了吧,那個聰明絕頂的男人,果真,不負天子血統,有君領天下的風範。
這麼周密的計劃,至少要用三年的時間來佈署,而那個最終落入網裡的人,也許,會和他童年時聽到的一段秘密有關,而且,必定會在朝堂之上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而最後,潘玉會為了李相宜,真的將那段用了無數人鮮血掩蓋的秘密大白於天下嗎。
潘玉,我真的,也開始好奇。
玉無涯明白,真相大白的那天,也是他該真的放手離去的時候了。
因為那個時候,將是眼前這個經歷了無數痛苦的女子和她心愛男人重逢的時刻,而他,在這段等待放手來臨的日子裡,只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煉藥,治好她臉上的傷。
難怪前天晚上交手的時候,揭下了他的蒙面黑巾,潘玉沒有絲毫的驚異,而是對他說,快走。
直到他不死心,再一次潛入,想要明說之後取他血引,被皇后守在太子宮殿外的人抓住。
「潘玉,我玉無涯自詡聰穎過人,卻終究不及你。」在心底默默的念道,玉無涯揚唇,帶幾分灑脫,亦有幾分悲傷,轉身離去,衣裾飄飛,一如與佳從初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