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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四章 敗局已定 文 / 冰藍紗X

    殷凌瀾看著杯中的酒水,聲音淡然如風:「你們不賞臉嗎?」

    那十幾個龍影司影衛的副統領們聞言立刻揭下面巾,把面前的酒水一飲而盡。舒殘顎副衛雲兮看著他們真面容,美眸中只是好奇。而一旁的華泉與挽真似明白了什麼,頓時沉默無言。院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濃得說不出的沉重。

    殷凌瀾慢慢飲盡杯中的酒,頓了頓,忽地道:「將來我哪一天若去了,你們去留隨意。龍影司留下的銀錢每個人都有備好的一份,拿了就是與龍影司毫無關係。只是我殷某仇家太多,恐怕到頭來這一段過往會拖累你們。」

    在座的十幾個副統領冰冷的面色漸漸動容。他們前來以為不過是尋常佈置任務,卻未料到殷凌瀾竟是來囑咐後事。「啪嗒」幾聲脆響,有的已把才纔手中喝的酒杯捏碎,眼中水光隱隱。二十多年的生死與共,榮辱存亡,怎麼是他這一兩句輕描淡寫就能說得清楚的?再冷血的殺手也有感情,更何況這二十年來殷凌瀾對不起天下人,唯獨對龍影司的每一個視若手足。

    殷凌瀾淡淡道:「我殷凌瀾什麼樣的人,你們跟了二十多年都應該知道。生不懼罵名滿天下,死後自然更不懼身後如何讓人評說。世人罵我涼薄刻毒,殺人無數,他們恨我憎我,但是我卻並不在乎。只因為這個江山不過是慕容家偷來的,所以它是好是壞與我半分關係都沒有。灝」

    他說著看向身旁的衛雲兮,柔光一掠過,輕聲道:「可是她不同。她是前朝清雲公主,是我最在乎的女人。如今她不要了北漢皇后的虛名只一心陪著我去尋醫。你們若還敬我殷凌瀾薄面幾分,將來萬一……替我多多保護她。」

    衛雲兮怔怔看著他,半天才哽咽出聲。她一頭埋入了他的懷中,痛哭失聲。殷凌瀾似說得累了,只是沉默地輕撫她的背,一下一下,猶如尋常。

    挽真華泉已是淚盈滿眶,他們雖猜到了殷凌瀾喚來所有龍影司副統領們的最終用意,但是卻不知他竟做到了這個地步騫。

    他,在用著二十多年的恩義求他們照顧她周全!

    他,從來不把生死掛心的人,為了她幾次三番費心心思謀劃後路!

    他,從不在乎天下罵名的涼薄男子,卻為了她低下身段求他的手下將來某一天他不在之時保護她!

    他,最不耐煩這些虛禮的人,卻為了她說了這麼一堆平日絕不會說的客氣話!

    他,是有多愛她?!……

    庭院中晚風習習,吹過臉龐卻是涼絲絲的冷。殷凌瀾淡淡看著面前流淚的十幾個玄衣男子,眸光虛空。他們一一離席,緩緩跪下,低垂的頭,壓抑的哽咽聲,不需多少言語,他已知道他們都答應了。

    「很好。總算我殷凌瀾做人還不算極差。我先乾為敬!」殷凌瀾舉了酒杯,面上是素日不曾見過的從容笑意。他容色極俊魅,這一笑,竟然是顛倒眾生的美。這樣的笑容銘刻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多年後都不曾抹去。

    一席普普通通的酒菜卻吃得月落西山,杯盤狼藉,眾人散去。殷凌瀾也靠在太師椅上沉沉睡去。衛雲兮坐在他身邊靜靜看著他,他面色緋紅,唯有眉眼清冷如昔。

    她俯下身,靠在他的肩頭,低聲喃喃道:「凌瀾,你多活一天,我便陪你一天。你若死了,我也不要再獨活在這個清清冷冷的世上……」

    明月流轉,默默無言看著那花庭中相依相偎的一對人兒。

    ……

    殷凌瀾一行人在豐郡歇了兩日後開始向五凌峰而去。衛雲兮絕口不提有關他的病,每日只含笑陪在他身邊。殷凌瀾似放下心中一樁大大心事,面色輕鬆了幾分,偶爾還能看見他帶笑的笑容。挽真和華泉看在眼中,喜在心裡。

    華泉建議道:「如今公子病好些了,我們便坐船從衢州繞道吧。繞過京城。再說北漢士兵不善水戰,這水路相對安穩一點。」

    殷凌瀾聽了,默默點了點頭。衛雲兮想起蕭世行,明眸中皆是愧疚與黯然。自從那日辭別他之後,已是十幾日沒有了他的消息了。她想要寫信問候,可這烽火連三月,一封薄薄書信到了他手中恐怕已是千難萬難,再者,她與他如今又要說什麼呢……

    一行人便在豐郡乘了一條商船向五凌峰浩浩蕩蕩而去。他們不知此時百里之外的楚京,狼煙滾滾,一片焦土……

    蕭世行南下的北漢大軍從三面包抄楚京,斷了慕容修南撤的退路。慕容修苦守京城的三萬精兵被北漢士兵打得七零八落,死五千,傷六千餘人。殘兵敗將一路四散南逃。慕容修敗局已定,敗像已顯,南楚慕容王朝不過兩代,已臨近傾覆的最後一刻。

    楚京,皇城。

    明月被隱在了濃重的烏雲中。這是個無星無月的夜,白日的激戰血腥味還未散去,已戰死的亡靈還在黑漆漆的皇城上盤旋,呼呼的風聲中隱約有不知哪來的哀呼聲,飄渺不知是真是幻。一騎戰馬馱著一道孤獨的身影在京城中緩緩地走過,得得的馬蹄聲在這個夜聽起來格外淒涼。

    馬背上的人弓著身,似也承受不了這夜色的沉重。血戰初定,原本筆直整潔的街道上皆是橫七豎八躺著的人形,有的是屍體,有的是累極了隨地而躺的士兵。他們如夜色下的一團一團的浮萍,面目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馬背上的男人緩緩看過,手中的寶劍還帶著白日砍豁的缺口,皮革上還沾染著北漢凶狠騎兵的鮮血。身上每一塊骨頭,每一根筋骨都在叫囂著酸痛與疲憊。

    累。

    這麼的累。

    這片南楚的河山,他守得好累。

    殺之不盡,戰之不竭的北漢軍隊如天上來的天兵天將,令這座困守了近兩個月的京城不住地顫抖戰慄。他已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也盡了一切的努力,可是還是快要守不住了。

    他要敗了!

    他慕容修要敗了!

    敗?!南楚威名赫赫的西北百戰之將,那個曾經戍守邊關十餘年的落魄皇子慕容修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敗了。敗在了北漢戰神蕭世行手中!敗在了那刻薄寡恩,反覆無常的殷凌瀾手中!兩人是什麼時候開始合謀的?難道是當他毀去與他的承諾之時?!難道是當他親手毀去那張藥方的那一刻?!

    馬停了下來。眼前再也無路了。他緩緩抬頭,明黃的髮帶隨風在眼前飛舞,他惶然看著眼前高聳的城牆。他還記得那一抹清影決然地墜落,墜落……

    她說,慕容修,但願你我來世相見不相識……她眼中的血淚在他眼前流之不盡,點點滴滴,每一滴都如刀刺入他的心底。

    她走了,那一刻她就決然不回頭地走了。恩義兩斷,唯有他還以為能留她在身邊。

    「清雲……」他喃喃地道:「我是大哥哥,你為何不記得呢?……」

    「皇上!您在這裡啊。」身後傳來張公公如釋重負的聲音。突然的聲音打斷了他漫無目的思緒。

    慕容修緩緩回頭,看著神色狼狽的張公公,木然地道:「找朕有什麼事?」

    張公公藉著微光看著他疲憊的面色,眼中流露不忍,低了頭道:「幾位將軍在等著皇上回宮商議……」

    「不必再商議了。」慕容修打斷他的話,淡淡道:「困守在這裡已是死局。」

    張公公頓時語塞。

    慕容修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緩緩閉上眼:「告訴他們,準備棄城……突圍吧。」

    張公公一驚,回過神來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皇上!三思啊!」

    「不用再三思了。京城守不住了。南楚的大半河山也守不住了。」慕容修掩面輕笑:「偷來的江山,偷來的皇位,終究還是守不住的!」

    張公公不由低下了頭。

    「我曾經鄙夷我父皇,憎恨他的所作所為,十餘年的外放出京,我發誓過要成為一個與他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皇帝。」他輕笑,微光中他的眸中帶著冷冷的水光,「可是,我終究成了第二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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