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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五章 襲營 文 / 冰藍紗X

    夜風嗚咽,他孤獨的身影在黑夜中如一匹孤獨受傷的狼。舒殘顎副張公公終是無言,連流淚惋惜都忽地覺得迷惘。到底這一場戰事是天定,還是人為?到底這一場傾國之覆滅,為的又是什麼?為了復仇,還是為了一統天下?

    慕容修看著天邊那孤零零燃亮的一顆黯淡的星子,喃喃道:「紫薇星不亮,南楚要滅亡了……雲兮,雲兮,這是你想要的嗎?」

    他慢慢地策馬走了,張公公看著他獨自蕭索的身影,拼盡所有的力氣喚一聲:「皇上!——」

    「傳令下去,……棄城……突圍!」夜風中傳來他隱約的話,他漸漸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中。

    …灞…

    南楚末年五月初七,夜,慕容修突帶著僅剩的一萬殘部突圍出京城,南逃向濱海華郡。北漢大軍一舉攻下楚京,北漢蕭世行御駕前往楚京,當他站在高聳的宣武門城樓上看著曾經進出過的皇城,眸光深邃,帶著一絲皇圖霸業一統江山的落寞。

    他低聲道:「雲兮,雲兮,天下一統了,你又在哪呢?」

    風聲帶著戰場上瀰漫的血氣與不知何方飄來的滾滾濃煙,將百年繁華的楚京頃刻瀰漫遮掩…潸…

    ……

    南楚滅了。

    衛雲兮在悠悠晃晃的船上看著手中皺巴巴的紙條。殷凌瀾靠在船舫中的太師椅上,沉默如舊。衛雲兮看著他,良久才道:「慕容修逃了。」

    殷凌瀾回頭,對上她隱隱有水光的美眸,輕歎一聲,向她伸出手。衛雲兮心中難過,上前伏在在了他的懷中。淡淡的藥香頃刻撲入了她的鼻間,滿滿當當,讓她不去想一些難過的事。

    「凌瀾,南楚沒了。」她哽咽道,淚眼婆娑中,她看到他清冷眼底的一抹感慨。

    「沒事。我們依然在。」殷凌瀾淡淡道。

    衛雲兮落淚,雖已知道南楚定會被蕭世行攻破,天下江山一統,從此不再有南北之分,百姓安居樂業,但是乍聽到南楚覆滅心底還是會一陣抽痛。南楚覆滅,從前幾代的恩怨情仇也統統煙消雲散了……

    殷凌瀾靜靜看著船舷外兩旁江景如畫,緩緩道:「雲兒,從此你不會再有噩夢。這個天下不再是慕容家的。」

    衛雲兮無言看著他,久久不知該說什麼。

    ……

    殷凌瀾一行由水路過了衢州,然後上岸改由陸路向五凌峰而去。這一路山路難行,挽真和華泉還顧念著殷凌瀾的病,不敢行得快,所以原本四五日的行程,眼看著得七八日才能走完。

    這一路上,衛雲兮見了不少從楚京撤下南逃的殘兵敗將,他們一個個面上塵土滿面,身上的兵服歪歪扭扭,皺巴巴得如乞丐。他們相扶著南逃,什麼都顧不得。亂世慘象,時常有兵災發生,有遊兵散勇四處劫掠,殺人放火,如禽獸一般喪失了唯一的人性。衛雲兮路過看到被滅的村莊的殘垣斷壁,屍首殘骸,都忍不住簌簌發抖。

    每當這個時候,殷凌瀾都將她摟入懷中,用他千年不變清冷聲音淡淡安慰:「不破不立,一時的犧牲將換得百年的安穩。」

    衛雲兮默默流淚,道:「凌瀾,為什麼要打仗殺人呢?」

    殷凌瀾只是無言。

    一行人走得慢,走走停停,本以為能順遂地到了五凌峰。卻沒想到這幾日天漸漸熱了,又下了幾場大雨,濕氣與這個時節山中的瘴氣相混變成了無形的殺手。人時常走著走著,就突然熱得喘不過氣來,或者忽昏倒。漸漸的,除了殷凌瀾,眾人都或多或少生起了病。

    殷凌瀾在馬車中看著衛雲兮蒼白的臉色,皺眉道:「歇幾天吧。不然還未到了五凌峰你們一個個都病倒了。」

    衛雲兮只覺得自己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心知不妙,強撐著道:「就剩下三日不到的腳程了,要歇息也去五凌峰歇息。」

    殷凌瀾皺眉看著外面群山峻嶺,緩緩道:「話雖如此,但是這幾日下的雨把林中的瘴氣都引出來了,尋個背風的所在歇一個晚上也許會好點。」

    他說罷喚來華泉如此吩咐。華泉領命而下,立刻吩咐龍影衛們挑選地點,搭起帳篷。衛雲兮見殷凌瀾已決定,自不好反對。

    她擔憂道:「凌瀾,可是你的病……」

    殷凌瀾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道:「我的病不是一日兩日了,左右這幾日精神還好可以歇一歇。」

    衛雲兮只能答應。

    入夜,一行人宿在了一處背風的山谷中,山谷中空氣清新,一掃這幾日的憋悶。衛雲兮歇息了一會,又吃了挽真給的避毒丸感覺身上不適漸漸消退。

    挽真見她精神慢慢恢復,笑著安慰道:「衛小姐不用太擔心。明日就能啟程了,到時候我吩咐他們走快點就能到了五凌峰了。」

    衛雲兮一笑,眼中泛著明亮的光,笑道:「到了五凌峰就好了,瀾哥哥就有救了。」

    挽真看著她突然綻放的天真笑靨,心下忽地覺得難受。她不敢說萬一那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的佛醫也不能醫殷凌瀾又該怎麼辦?

    衛雲兮清麗的面上笑靨如花,精神稍好就去照料殷凌瀾。挽真看著她忙進忙出如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憂心忡忡找到正在佈置人手的華泉。

    華泉聽完,沉默良久才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連東方晴都醫不好的病,這佛醫恐怕也沒幾分本事能醫好。」他頓了頓,又道:「但是終歸是希望,公子的病……罷了,不說了!」

    挽真眼中蓄淚,唯有歎息。

    夜漸漸深了,山谷中也漸漸寂靜下來。衛雲兮在車廂中沉沉睡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忽地醒來,一摸身邊,殷凌瀾正合衣靠著錦墩睡著。她心中忽地覺得不安,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輕緩而悠長,她放下心來。

    「雲兒……」他忽地也醒來,睜開眼靜靜看著她。

    衛雲兮覺得愧疚,道:「瀾哥哥,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你怕我會不知不覺睡過去嗎?」他問道。

    衛雲兮睜著明眸,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我只是害怕你突然消失

    殷凌瀾輕笑,伸手輕撫她的發,慢慢道:「不會的,我不會突然消失的。」

    衛雲兮只覺得心底的一點不安還在,輕歎一聲:「不知為什麼,越到五凌峰我就越覺得不安。」

    殷凌瀾微微一笑,道:「安心睡吧。」

    衛雲兮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龐,心中道,還有什麼能比這一刻更幸福的嗎?他在,她也在,朝夕相處。想著,她漸漸沉入了睡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忽地半空中響起一陣淒厲的哨聲。

    衛雲兮猛地驚醒,她心口砰砰直跳,正要張口問出了什麼事。馬車外華泉一聲暴喝道:「有人來襲營!公子!快走!」

    衛雲兮嚇得一哆嗦,手腕上一緊,殷凌瀾已抓住她的手臂,喝了一聲把她拉出了馬車中。衛雲兮身上衣著單薄,一接觸外面冰涼的空氣渾身寒毛立起。殷凌瀾猛地一動內力,一落地禁不住踉蹌幾步。衛雲兮急忙將他扶住,惶急問道:「到底怎麼了?」

    殷凌瀾一抬手,把自己身上一件炫黑狐裘披到了她身上,遮掩了她身上月白的中衣,道:「這是龍影司的預警!快走!」

    衛雲兮惶惶抬頭向身後看去,卻只見山林一片黑漆漆的,山風簌簌吹來,山林樹冠紛紛而動,像是有莫名的東西在山林中急速穿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華泉已如鬼魅一般掠入了他們身後的山林中。

    挽真衝來,面色煞白:「公子,快走!」

    殷凌瀾一聲不吭拉著衛雲兮向前方急奔。衛雲兮跟著他們疾奔,幾次想回頭都被殷凌瀾喝住。她見他面色緊張,心底一股強烈的不安紛紛紛湧上心頭。

    一個聲音彷彿在心底冷冷地說著什麼,可到底是什麼她卻怎麼也聽不清楚。

    終於,身後火光大盛,喊殺聲和打鬥聲,聲聲傳來。衛雲兮回頭,藉著那紛亂的火光,頓時大駭!

    只見不知哪冒出來南楚騎兵正與龍影司的影衛們纏鬥在一起。龍影司玄黑錦衣,與夜色幾乎融在一起。而那南楚騎兵如夜間突然出現的殺神紛紛揮刀砍向他們。方纔還一片平靜的營地頓時成了一片火場。

    衛雲兮腳上一軟,猛地向地上跌去。

    她跌倒的那一瞬間,有一騎從山林中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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