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沒有半點猶豫,傷在要害,眼見是活不成了,目光有些渙散,李秀蒼白著臉,疼痛頓時撕裂了全身。舒嘜鎷灞癹
朦朧間,她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淡淡地看向水重若。
兩手交握,水重若急急地扶住她,李秀嘴角扯了個難看的笑容,低聲說道:「我是李秀,也是初雪」。
望著臉色慘白,呼吸微弱的李秀,水重若心裡百感交集,這個人曾陪伴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曾經親若姐妹,曾經相擁而眠,曾經刀劍相向,也曾經滄海桑田……。
但是最終,她選擇了放手,放棄了毀家滅族之恨,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了自己的性命,這是為什麼?
若是自己,她自問是做不到的。
兩世為人,都為家庭血緣所累,如鸞鳥禁錮於天際,無法掙脫。
無論是誰,只要做了傷害自己家人的事情,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和原因,她定會千里追尋,直到手刃仇人,萬不會中途放棄。
從心裡,她是很理解李秀的,也從來沒有責怪過她,今天這一切只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
想起來,李秀的韶容年華就是在這樣一張面具下度過的,陪伴自己仇人之女十幾年,朝夕相處,心裡該是怎樣的百般糾結?
李秀靜靜地看著水重若,雖然傷口疼痛難忍,但她的眼裡卻是平靜無波,還有一絲解脫的快意。
反握住水重若的手,李秀開口說道:「殿下,雪兒要走了,還是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初雪丫頭好,跟著主子,跟著晴姐姐,我們三個一起煮酒賞梅,一起讀書執棋,該多好」!
緩緩地轉過頭,看向殿外,低聲說道:「這個季節,燕國的鳳桐花應該開了,白白的,像雪一樣,真好看」。
自嘲地笑了一下,李秀輕輕地閉上了眼,「主子,奴婢這一生,就是一場笑話。曾經,奴婢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就只有這一步。只可惜,還是太遠了,奴婢用盡力氣都走不到」。
頓了一頓,又輕輕地握了一下水重若的手,繼續說道:「主子,有些事情,如果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沒法子的時候,就應該要放手了」。
水重若聞言,心裡一震,初雪是在暗示什麼嗎?
感覺到她的疑惑,李秀笑了笑,「主子是個聰明人,遲早會明白的」。
李秀的氣息越來越弱了,胸口湧出的鮮血已經浸透了她的全身,水重若有些茫然。
她不是沒有殺過人,但卻是第一次看到親近的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恍惚間,她聽見李秀低低地說道:「主子,還記得剛到秦國時,奴婢送給你的那條梅花絡子嗎?你一定要收好,收,收好」。
水重若心知李秀已經油盡燈枯,心裡有些慌亂,沒有細想,只當是做臨別的念想,便胡亂地點了點頭。
她當時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將來,這條梅花絡子會起到多麼舉足輕重的作用。
李秀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幾不可聞,嘴裡來回囁嚅著一句話,水重若俯下身去,仔細辨聽,隱約聽到「北棘,楚國,……」
驀然,她睜大雙眼,緊緊拉著水重若的衣袖,說道:「主子,送我回燕國,一定送奴婢回燕國」。
輕歎一聲,悄聲說道:「我想回家」,話音未落,纖細的手臂緩緩滑落下來,便再無半點聲息。
至始至終,這個身世悲涼,卻有情有義的女子,再也沒有看過墨言溪一眼。也許,她覺得,既然是放棄了,就再也不要去想。
這世上本就沒有後悔路可以走,那就連最後一面都免了吧,下輩子,也不要再遇見了……。
孫清兒眼見李秀氣絕身亡,心中大駭,血氣陡然上湧,嘴裡一甜,一抹鮮紅的血液溢出嘴角。
這個賤人臨死還想拉自己墊背,她身上所種的羅剎妖蠱與水重若的不同,水重若的本就是子蠱,自然隨著母蠱的死亡而解。
但她的不同,自己身上的妖蠱與李秀的原本就是一胎雙生,同生同死,一脈而成。更何況,還因為李秀是極陰亥時出生的人,早將妖蠱轉化了。
如今,李秀死了,她體內的妖蠱定然也會消亡,但前提是,寄主也會因此爆體身亡。
孫清兒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只可惜,這李秀雖然聰慧,但自己也是棋高一著。
早在種下羅剎妖蠱之前,為防有詐,孫清兒早就用金針封住了穴道,雖然這羅剎妖蠱種在身上,卻也不是要害位置。
因此,蠱毒不能隨全身血脈運行,而是被金針牢牢封制住,動彈不得,已經進入了休眠狀態。只要時機成熟,她就有把握將蠱毒從體內取出。
想到這裡,孫清兒露出得意的笑意,李秀這招恐怕要落空了,她體內的羅剎妖蠱已經進入深眠,暫時不會感應到外界變化,只要她及時取出來,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啐」了李秀屍身一口,斜睨四周,孫清兒嬌笑一聲,「嘖嘖嘖,真是可惜,公主殿下,哀家看,你現在就不要再傷心你的婢女了,還是擔心擔心你家陛下要緊些」。
水重若聞言,閉了閉眼,輕輕將李秀放下,緩緩起身,轉過頭,盯著孫清兒,目光如炬。
孫清兒被她盯得心裡有些發毛,今日這些事情發生後,她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還有什麼她不敢說的?
心裡一橫,孫清兒強作鎮定地說道:「哼,就算你們識破了哀家的身份,那又怎樣?哀家告訴你們,墨晟悠十幾年前就中了哀家的苑花草毒,很快就活不成了,他現在膝下無子,這個皇位也是長久不了的,哈哈」。
除水重若外,在場眾人皆大吃一驚,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帝王之位,必定要後繼有人。因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是歷代皇室的金科玉律。
倘若如孫清兒所說,皇上身中劇毒,時日無多,就算是現在生也來不及了,那將來帝崩,豈不是後繼無人?
想到這裡,有些大膽的不由看向成郡王墨言溪,萬一皇上有什麼不測,作為親王的墨言溪應該就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孫清兒掃了一下眾人的臉色,心裡暗自得意,墨晟悠無子即位,這皇位遲早都是溪兒的,就算今日敗北,也再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