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皆心頭一黯，如今孫清兒陰謀敗露已是自身難保，殿外又有霽安衛把守，她定然是逃不了的。舒嘜鎷灞癹
只是現在投鼠忌器，倘若傷了她，那慧寧皇貴妃就危險了，水重若身份貴重，不僅是大秦的皇貴妃，也是燕國的嫡長公主，燕皇唯一的胞妹，稍有不當便會引起兩國紛爭。
倘若就此放過，以孫清兒的個性，將來必定後患無窮。
如今的局面，著實讓人有些為難。
水重若眼波流轉，心如閃電，當日侯聘婷以血為引，輔之百花果香將羅剎妖蠱種入自己體內，若非柴玉送來藥丸，暫時壓制住蠱毒，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柴玉的藥不能治本，最近幾日，蠱毒發作地更加頻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
死亡，並不可怕。
不過，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想到這裡，水重若不禁看向始作俑者，只見她一臉沉靜，目光幽幽地看著墨言溪有些擔憂的臉。
只可惜，這份擔憂不是給她的，而是台階上那個雍麗華貴，安之若素的女子，他的眼裡從來就沒有她。
半響，侯聘婷淡淡一笑，上前幾步，開口言道：「師伯，知道為什麼我會提議用羅剎妖蠱」？
孫清兒皺了皺眉，不屑地答道：「還不是因為你不放心哀家，羅剎妖蠱，一蠱雙生，你我各自服下母蠱，萬一情勢有變，也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拍了拍手，侯聘婷點了點頭，遂又問道：「那師伯知道為何我提議要由我來動手」？
「你不是說，水重若搶走了你最心愛的人，你因愛成恨，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麼」？孫清兒有些不耐煩地答道。
侯聘婷轉過身，看著水重若，眼裡有些憂傷，她和她，今日走到這個地步，既有上代的恩怨，也有今世的情仇。
有些事情，就算盡力了，也無能為力，遺憾注定造成。
輕歎一聲，侯聘婷開口言道：「師伯見多識廣，想來是知道百花果的用處。這百花果不僅是羅剎妖蠱的引子，還有一個奇特之處，師伯可知道？」
孫清兒冷笑一聲，「這百花果原本就是由百種毒蛇的唾液滋養而成，乃至陰之毒。但如果混合了陰日陰時陰刻的人的血液，就會逆勢而轉，成為第一烈性毒藥」。
「師伯果然了得」，侯聘婷點了點頭，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淺黃色的紙，遞了過去，「師伯幫忙瞧瞧」。
清麗的蠅頭小楷，孫青兒一瞧之下，居然神色大變，不可能，當初與溪兒合生辰八字的時候，神威大將軍府送來的庚帖不是這樣的。
「哦」，侯聘婷淡然地說道：「之前送進宮的庚帖是我爹新納的三姨娘的」。
孫清兒聞言，惱恨之極，怒極反笑，好一對侯家父女。
淡金色的紙迎著殿外透進的陽光，辟日，子時，霜辰，萬中無一的至陰之人。
「如果不是我提議動手，就不能用我的血為引，使得百花果毒性改變。師伯，你精通毒理，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孫清兒黯然地低下了頭，原來，她早就輸了。
眼前的女子，從一開始接近她，就開始了算計。
精心布下這連環局，終究是把自己拉了下來，
只可惜，自己多年的心血。
侯聘婷是極陰之人，她的血自然改變了百花果的毒性，陰極轉陽，體內的母蠱發生變化，已成為萬蠱之王。
就算之前自己體內的母蠱是雙生，如今也只能淪為受制於侯聘婷的子蠱，所以根本對水重若體內的蠱毒毫無牽制作用。
她已經成為一個毫無用處之人。
想到這裡，孫清兒淒涼地笑了，她從普通的貴人，到充容，再到清妃，最後做到大秦王朝最尊貴的皇太后，步步為營，處處小心，日不安神，夜不能寐，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她的丈夫，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上，臨終留言，死生不復相見；
她唯一的兒子，早已恩斷義絕，背道而馳，母子從此兩處天涯；
孫清兒披頭散髮，容色哀婉，目光淒厲，森冷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臉，仿若厲鬼，有膽小怕事的，兩腿不住打顫，汗透後背。
墨言溪見狀，心中大慟，不管她犯下多大的錯誤，終究是自己的生母，血濃於水，這份親情該如何割捨？
死死地盯著侯聘婷，都是這個小賤人，害得她功虧一簣，嘴角揚起一絲恨意，開口言道：「雖然哀家輸了。不過，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賤人，任憑你如何舌燦蓮花，水重若還不是要死，羅剎妖蠱無藥可解，哀家看得出，她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命了。」
侯聘婷聞言，微微一震，扭頭看向水重若，慢慢地走了上去。
靜靜地盯著她，緩緩開口說道：「我是李秀」，水重若點了點頭，「我知道」。
默然半響，「當年梓潼之禍，你父皇下令滅我滿門，李家上下三百多口無一倖免，我與燕氏皇族有不共戴天之仇，骨肉分離之恨」。
水重若輕歎一聲，當年若非林李兩家聯手反叛，也不至於被抄家滅族，畢竟篡位逼宮是歷代統治者心頭大忌，被視為「十惡」之首。
但是，這場災禍也是因為父皇過於寵愛母后而引發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對於李秀而言，算得上是千古悲哀。
燕國水氏，終究是有負於她。
侯聘婷，哦，不，李秀說到這裡，眼裡有些許霧意，面前的女子是陪伴她十幾年的人，視她為親人，是在冰冷的宮廷生活中，唯一給過她慰藉和溫暖的人。
猶記得，寒夜漫漫，噓寒問暖；
猶記得，病魔纏身，千里奔救；
猶記得，紅燭剪影，筆下文章；
猶記得，鳳桐樹下，笑靨如花；
猶記得的東西很多，鮮活，燦爛，也如流星般短暫……。
李秀的眼裡清澈晶瑩，猶如當年那個一臉青澀純真的小丫頭，燭光下憨憨的笑意。
良久，終究只化做了一句話，「不過，你終究於我有恩」。
「所以」，抬起頭，燦爛地望著水重若，臉上浮起一絲解脫的笑意，「你的命，我救」。
話音未落，手起刀落，一道流光狠狠地刺向了胸膛，飛花四濺，血舞螢光，鮮紅的色彩綻放在素色的喪服上，分外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