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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碧草青青 文 / 奚樂堂

    碧草整個人身形筆直如箭,目光森冷,神情木然地言道:「那就放馬過來,反正本姑娘很久都沒有練練手了」。

    玉華姑姑一愣,隨即神色如常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給我上」。

    一時間雙方齊齊動手,只見碧草身手矯健,像是頗有武功底子,幾個起落就到了眾人之中,從腰間「唰」的一聲抽出一把玄月刀,霎時戾氣飛橫,刀鋒縱橫,招招狠辣刁鑽,竟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因此,宮中侍衛人雖多,武功也不錯,但面對發了瘋似的碧草,打鬥了幾十回合,卻佔不了一點便宜。

    水重若遠遠地看著碧草的身手,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上乘的功夫,看來墨晟悠是給自己下了血本了。

    今日的情形,怕是難以善終,雖然厭惡墨晟悠的為人,但也不想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就只這碧草的忠心,足以讓她出手相助。

    不過,現在看來,自個兒的延慶宮裡不僅有墨晟悠的眼線,還有孫清兒的細作,只是究竟是誰呢?

    搖了搖頭,趁著雙方打鬥之際,悄身繞至宮後,輕輕一個鷂子翻身縱身躍入,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這碧草原本武功極好,再加上有得手的兵器,即使面對人數眾多,功夫也不弱的皇家侍衛也有如入無人之境,刀光血影之下,大快朵頤,漸漸地佔了上風。

    剛想要結束爭鬥,碧草突然間感覺自己右手臂仿若火燒炙熱般,劇痛無比,差點連刀都要脫手而去。

    低頭看一看,原本光潔的手臂竟然開始迅速潰爛下去,逐漸變成了墨色,已有腥臭的紫色血液開始滴落下來,落在地上滋滋作響。

    碧草心中又驚又怒,猛然間想起剛才幽藍撲到自己身上的情景,頓時瞪大了雙眼,看向幽藍。

    玉華姑姑看到此景,大笑出聲:「臭丫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只顧著提防眼前,卻沒曾想到身後。不錯,幽藍正是姑姑我的親侄女,想不到吧,哈哈哈……」。

    碧草的眼裡流露出死亡的氣息,她怎麼也想不到平日裡要好的姐妹在緊要關頭卻給了自己致命的一擊。

    幽藍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有些不忍,又轉頭瞧了瞧玉華姑姑,低聲囁嚅道:「碧草姐姐,真的對不住了,我有苦衷……」。

    嘴角露出淒涼的笑意,碧草的身體開始慢慢下滑,剛要落地,只聽見門「咯吱」一聲開了,從裡面快速閃出一道人影,將碧草牢牢攬在懷中。

    來人正是水重若。

    她披頭散髮,身著中衣,彷彿剛從夢中驚醒,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朦朧的睡意。

    看著漸無聲息的碧草,水重若心裡湧出濃濃的悲傷,可憐這個晶瑩剔透的女孩兒,為了維護自己,不惜以生命相搏,就算她是墨晟悠的細作,卻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站在一旁的蒼朮發出若有似無的歎息,從水重若懷中接過碧草,言道:「娘娘不要過於悲傷,當心身子」。

    水重若看著蒼朮平靜無波的臉,怔了一怔。

    碧草的氣息越來越弱了,水重若目光灼灼地盯了幽藍一眼,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冷聲問道:「還不快把解藥交出來」。

    玉華姑姑聞言,有些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好意思,貴妃娘娘,這就是違抗太后娘娘旨意的下場。娘娘既然精通醫理,就該知這孔雀膽原就沒有解藥,這個目中無人的丫頭沒救了」。

    又看了碧草一眼,繼續說道:「倘若剛才她不動武,毒藥也不至於那麼快就流遍了全身經脈,還能拖上一拖,如今已是毒氣攻心了。況且,老奴也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是不是啊?藍兒?」

    幽藍聞言,渾身一個激靈,低聲答道:「是的,姑姑,方纔我已經死命攔著了,但是碧草她還是動了氣」。

    水重若冷眼看著眼前姑侄兩人一唱一和,心中怒氣洶湧,但是她腦子裡還是很清楚地知道,現在還不是和太后公然決裂的時候。

    不過,平日裡看著優柔寡斷,唯唯諾諾的幽藍竟是太后的人,真的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想來今夜之事也是她告的密。

    「今兒本宮身子不適,不敢叨擾太后清淨,還請姑姑稟告太后,就說本宮明日一早給她老人家請安」。

    玉華姑姑心知水重若動了真怒,看著她凌冽的眼色,有些微微發楚,但想到有太后撐腰,復又有了底氣,當下也點頭應下,「那就請娘娘好好保重身體,明日與太后娘娘好好一敘,奴婢就告辭了」。

    四周的人嘩啦啦地走了一大片,沒死的相攜而去,死了的也被清理乾淨,猶如蝗蟲過境般,剩下一片頹廢蒼涼的景象。

    水重若從蒼朮懷中接過了碧草,探了探她的脈搏,心裡唏噓不已,毒已攻心,就快不成了。

    如今自己身中羅剎妖蠱,也不能以血解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碧草的生命一點一點地流失殆盡。

    感覺到了水重若的撫摸,碧草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低聲言道:「主子,你可還好」?

    水重若眼眶一熱,碧草彌留之際尚且記掛著自己,心中大動,啞聲答道:「你放心,本宮無大礙,一切都安好」。

    碧草輕輕地點了點頭,閉了閉眼睛,復又說道:「主子放心,碧草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你平安無事。其實,有件事情,奴婢想跟你說」。

    水重若搖了搖頭,「不必了,本宮心裡明白,你也是身不由己」。

    碧草聞言,有些放心地笑了笑,「主子,其實奴婢心中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害你,真的,請相信我」。

    水重若重重地點了點頭,「本宮知道,碧草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

    微微一笑,碧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低低地說道:「主子,其實奴婢是燕國人,自幼入宮。後來,家中有人托來信,說是家鄉鬧瘟疫,死了很多很多人,要不是康寧樂陽公主不顧自身安危,深入疫區,與老百姓同吃同住,盡力醫治病人,我父親和兩個弟弟恐怕早就死了」。

    原來如此,這才是碧草忠心護主的原因,她雖是女子,卻也懂得知恩圖報,此番捨命相救,更是情義可嘉啊。

    佛說,種善因,得善果,當日她愛民如子,如今民亦護她。

    古往今來,最善良最樸實,最知曉恩義的並不是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皇族貴胄,達官顯貴,而是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碧草留下一句,「主子,奴婢想家了,先走一步,到燕國等主子回來」,就溘然長逝了。

    卑微的奴婢死在宮裡,就猶如隨便踩死一隻螞蟻,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水重若卻從心裡發誓,這只螞蟻定然會掀起滔天巨浪,足以吞沒整個秦皇宮。

    你等著,孫清兒,本宮明日就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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