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什麼意思?」士子陳春道:「如今天下諸侯沒幾個了吧?要合力伐曹,不外乎韓遂,袁氏,東吳,和我蜀候麾下川軍,難道先生是懷疑我們蜀候不盡心伐曹?」
眾士子都警惕地看著諸葛亮,只要諸葛亮敢說壞話,就準備被噴死。
諸葛亮可沒阿三那麼笨,扯上劉璋,那自己不用辯論就輸了。
「西涼韓遂,如今與曹賊不接壤,無論參不參與,皆不用考慮,河北袁氏,乃曹賊死敵,必大力擁護,說到蜀候,亮更是放心,蜀候從出兵荊州開始,就一直以匡扶漢室為己任。
從曹操官渡之戰後,還沒人能斬曹賊麾下上將,甚至自曹操起兵,上將折損屈指可數,但是五名異姓大將之一樂進,就亡於蜀候之手,逼得曹操割地嫁女,兩方的仇恨,恐不下於袁氏。」
台下的魯肅突然眉頭一皺,諸葛亮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韓遂不管,袁氏放心,劉璋不用懷疑,還剩下誰?
魯肅可不會認為諸葛亮說的是交州士燮,遼東公孫度之流。
「孔明先生,你這樣說,就是暗指我江東了?」
諸葛亮看到魯肅,拜了一禮,笑道:「子敬先生好,子敬先生乃是坐席旁聽,我們正在辯論,若要參言,恐怕要上台才合規矩吧?」
「……」魯肅看向劉璋,劉璋一臉老態龍鍾,沒有表情,可是又拉不下臉上去,這諸葛亮明顯是因為他自己在台上。和一群孺子秀生辯論。丟了顏面。也要拖自己下水。
如果東吳大都督也登台了,那他這個左將軍麾下軍師中郎將,有什麼丟面子的?
魯肅恨恨坐下。
諸葛亮微微一笑:「天下諸侯,人心叵測,亮不懷疑大漢多忠義之士,非劉姓亦可為大漢興衰殫精竭慮。
但在如今形勢,合縱抗曹,極有可能人心不齊。功虧一簣,所以亮覺得,如今天下兩大皇室後裔,各據州郡,各掌雄兵,當聯合起來。
待我主定西涼以後,將全力進入中原,與曹操決一死戰,而蜀候則可取一路向東,奠定南方。
我主與蜀候一北一南。互為犄角,互相支援。待南北安定,還政天子,大漢必興。」
諸葛亮的意思終於明顯了,最開始的聯合天下諸侯合縱抗曹,其實不過是一個幌子,就算成功,劉璋進入中原,也會擋住劉備的東征步伐。
諸葛亮實際是想劉備攻曹操,劉璋攻江東。
這麼做有很多好處,江東是世族的地方,與劉璋的關係,就好比手指壓彈簧,若劉璋進攻,必拚死抵擋,若不進攻,江東也威脅不到劉璋。
若此策成功,就成功將禍水東引,而劉璋還很可能答應,第一川軍與江東有仇,第二劃江割據,也是正常的謀略。
如此一來,江東世族必然團結在一起,這股力量絕不容小覷,雖然現在江東水軍不過五萬,是荊州水軍的一半,步兵更是十萬不到,還要防禦江北。
可真打起來,川軍攻入了江東,一定陷入世族龐大的財力物力支撐起來的戰爭泥潭。
川軍進攻江東,未必比劉備進攻曹操容易。
而劉備若能取得中原,曹操實力削弱,兩方再次聯合滅劉璋,一來二去,劉備問鼎天下的可能不斷增加。
實際上這也是當初諸葛亮在南鄉給劉備出的謀略。
「若是將軍實在擔心,劉璋真的能保得荊益之地。
然將軍據有雍涼,扼潼關陳倉,據險而守,當可聯合劉璋,併力東向,劉璋入江東,將軍霸中原,最後與劉璋一決雌雄,劉璋根基飄搖,外強中乾,而將軍宅心仁厚,仁者無敵,得天下者,亦必將軍。」
言猶在耳,如今劉璋平定世族叛亂,根基前所未有的穩固,劉備入蜀的策略,已經不適用,只剩下第二種方案,併力東向。
這才是諸葛亮心中最終所想。
魯肅終於坐不住了,向劉璋施了一禮,走上高台,大聲道:「就算是學術辯論,孔明怎能出如此污蔑之言?當著眾人面前,輕言我吳侯對剿除國賊心懷異心?
還挑撥我江東與蜀候關係,難道孔明先生是要離間漢室忠良,漁翁得利嗎?」
王甫附耳對劉璋道:「主公,江東大都督與天下名士諸葛亮,一齊在我們的辯論場辯論,真乃亙古未有,今日之後,我四科舉仕必傳遍天下,影響力前所未有的擴大,外地士子必紛紛湧入。」
看著劉璋笑而不語,王甫狐疑地看了一眼:「原來主公早有此預料,真是……睿智。」王甫本來想說奸詐的。
諸葛亮看著魯肅登台,心中微微一笑,如此一來,自己就不算傷了顏面了。
「豈敢,亮不過是發表自己看法,絕無離間之意,不過子敬先生。」諸葛亮看著魯肅道:「子敬先生說到吳侯忠義無雙,無猜忌之處,恐怕未必吧?
亮不敢斷言吳侯就有逆漢之心,但是亮之疑慮也非空穴來風,如果吳侯真的那麼赤膽忠心,為何不受天子詔,就自領吳侯?
眾所周知,我朝爵位傳承,需天子下旨,天子只承認孫仲謀討虜將軍,可沒承認孫仲謀吳侯之爵,未經下旨,便稱孤道寡,是何居心?難道還不值得懷疑嗎?」
「孔明先生,如今亂世,天子被挾持,哪能事事按照常理,這個道理難道孔明先生不會懂嗎?一定要糾這些細枝末節?」
「原來亂世便可不依祖宗法度,難怪當年孫伯符承繼孫文台烏程侯,數年之後才得以正式冊封,因為朝廷沒允許進封吳侯,牽連吳郡太守許貢,原來都是因為亂世。
在孫氏眼中,亂世便沒了朝廷法度,如此諸侯,亮未必說孫仲謀有反心,只是值得懷疑,難道孫氏如此做派,世人連懷疑也不能懷疑一下嗎?如果那樣,亂世誰都可稱王了,還稱什麼侯?」
「是啊,值得懷疑。」
「聽這麼一說,我陳二狗都有點懷疑了。」
眾士子竊竊私語,皆看向魯肅,魯肅略微有些憤怒,努力壓制。
「孔明先生,我主剛剛經歷合肥之戰,與曹操麾下大將徐晃殊死大戰,雖然落敗,不失英雄,孔明先生轉眼就顛倒黑白,說我主背漢,豈不是寒天下忠臣之心?」
「小戰不足以論大略。」諸葛亮搖著鵝毛扇道:「亮試舉三例,請子敬先生解疑。
第一,當初荊益叛亂,曹賊立刻命張遼動於宛城,試圖染指荊襄,奪蜀候根基,面對此難,我主與曹賊在關中糾纏,而吳侯在做什麼?派了周瑜偷渡江水,攻襲江陵,是何居心?
吳侯趁蜀候危難,不發兵攻曹,卻助曹攻荊,是不是想與曹賊一起瓜分荊州?
第二,子敬先生雖說吳侯帶兵戰合肥,但是天下明眼人都知道,江東軍主力皆面向西方,步兵在柴桑,水軍在湖口,兵鋒所向,直指荊州。
反觀江北,吳侯卻少有防範,特別是合肥之戰後,江北的城池駐軍更加稀少,主力十之仈jiu都放在了西邊,吳侯意欲何為?
第三,亮或有翻陳年舊賬的嫌疑,但是不得不說,孫文台將軍討伐董卓立下大功,卻唯有一處污點,那就是藏匿玉璽,最後因玉璽,身死荊州劉表之手。
後來孫策據有玉璽,一樣不交還朝廷,藏匿多年,最後卻交給了狼子野心的袁術,袁術因之稱帝,成為大漢繼董卓曹操後,又一巨賊,難道這些孫氏能脫清干係嗎?
與巨賊瓜分荊州,兵鋒指向荊益,藏匿玉璽,將玉璽委託於賊,此三者,子敬如何解釋?若能解釋,亮願向子敬先生賠罪,否則還請子敬先生容許亮,對孫氏保持一點懷疑態度。」
魯肅胸有韜略,辯才卻不是其擅長,被諸葛亮噎得說不出話來,可是不說話不行,諸葛亮說是保持一點懷疑,實際上是在勸說川軍向東,這將為江東帶來滅頂之災。
魯肅正待再辯,劉璋站起來,笑呵呵道:「兩位稍歇,今日時辰不早,還請兩位一齊入府飲宴,明日繼續。」
魯肅只得罷休,眾士子紛紛退去,魯肅走到劉璋身旁道:「蜀候,我江東與川軍一衣帶水,相濡以沫,以南抗北,是我主不變的意志,蜀候竊不可聽信小人讒言。」
劉璋呵呵一笑:「子敬先生放心,本侯怎會不知這些,我川軍與江東友誼堅若磐石,豈是一個小小諸葛亮就能撼動的。」
「那就好,蜀候果然深明大義。」
劉璋回頭對王甫道:「待會叫那個叫王異的女子來見我。」劉璋發現這個王異還有些真本事,一市井女子熟知天下大勢,比其他士子強多了。
「是。」
宴會之後,王異到書房拜見劉璋,就在這時,荊州傳來軍報,言說山越軍大規模進入,卻不退軍,法正恐怕留在荊州的時間不會短。
劉璋皺緊眉頭,山越人初夏入侵,就已經夠奇怪了,還大規模出動,攻打城池,這就更加奇怪,難道山越首領也想爭霸天下?
王異聽了士兵回報,對劉璋道:「蜀候,山越素來是山野之人,只為一口吃食拚命,絕不可能動用大軍,去攻打堅不可摧的城池,此中必有隱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