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處的這個環境對於我來說,是陌生的,或者說山下的任何一個環境對於我來說都是陌生的,因為從小到大,我離開何必寺的次數很有限。舒骺豞曶我的心中忽然有點迷茫了起來,我將何去何從,這是我離開何必寺以後面對的第一個問題,我是要一個人生活在山林之中,從此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然後永不和外界的人聯繫嗎?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顯然我真的不甘心只做一個這樣的隱士。從小到大,我聽說過很多俗世的故事,有的繁華,有的悲傷,有的歡樂,有的惆悵,這些平淡真實的生活才是真正吸引我的東西。
所以,我要做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形,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湖面的東邊,湖面寬廣,倘若我選擇向西向南或者向北的話,那將會是一場沿著湖邊的長途跋涉,而我現在只想快點離開湖水,所以,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朝著東邊的方向走。湖的周圍是碧綠的青草地,草地上軟綿綿的,走上去很舒服,我邁開並不大的步伐朝著東邊的方向使勁走著。
最後一抹夕陽,漸漸的消失在天際,天完全暗淡了下來,說實話,這將是我第一次一個人露宿在荒郊野外,我不想說有點緊張,但事實上,我真的有點害怕,找到一棵巨人樹。巨人樹是天睿帝國境內的一種特殊的樹種,這種樹高約數丈,每個樹葉都足足有一張床大小。樹幹堅韌,是建築的絕好材料,樹葉也是韌性十足,不僅在曬乾了之後可以作為燃燒的材料,更可以在浸泡後做書寫的紙張,百年不腐。不得不說,巨人樹是上天對於天睿帝國臣民的一份恩賜。而這份天降的恩賜,在今天就成為了我棲身的地方。
我手腳並用的爬上了一棵巨人樹,這是我的強項,因為從小到大,我就是一個愛爬樹的小和尚,找了一個三分的枝杈,然後摘下了幾片樹葉,麻利的把它變成了一個臨時的住所,等到我躺在了樹枝上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了一些疲憊,這一天,不,準確的說是這一下午,讓我覺的世事無常,人生起伏不定。
懷中的龍珠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彷彿是一顆夜明珠一般,我把拿在手中,月明星稀,天氣涼爽,心如止水,我忽然感覺到龍珠裡似乎有一絲冰涼的東西透過我的皮膚融入了我的身體,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那種絲絲的能量如同一條絲線般透過我的脈絡在我的身體中周遊,只是這種周遊,並沒有目的,而是一種盲目的碰撞。
奇怪,我試著用我的意念,去控制這種能量,但是我發現,這是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徒勞,因為不管我怎麼樣去想像它,去哀求它,它還是那種漫無目的的遊走。
睡覺,不去理會這種無聊的感覺,或許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像呢。
睡在這種高大的樹上,我有了一份小小的踏實感,過不多久,我就夢到了我在寺廟裡和師兄弟們讀書誦經。
第二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到了我的臉上,我揮揮手,趕走在我臉上飛行的小蟲,睜開了眼睛。
「吱吱吱……」樹下傳來一聲輕輕的兔子的叫聲,我頓時來了精神,朝著樹下看去,一個全身長著赤紅毛髮在兔子在樹下跳躍著,全身赤色的毛髮,這樣的兔子我還真的沒有見過,我順著巨人樹爬了下去,輕輕的把兔子抱在了懷中,仔細看這隻兔子,它的全身不僅沒有一根雜色的毛,更難得的是它身上連一點塵土都沒有,很難想像,常年活躍在山林間的兔子還能保持著這麼乾淨的身體。
紅紅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它想從我的懷中掙脫,但是好不容易碰到這樣的異物,按照我的性格,我怎麼能就這麼放它走了呢?
「赤兔,赤兔,你在哪裡呀?」一個清脆的帶著點慵懶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原來這隻兔子叫做赤兔,聽到赤兔這個名字,我恍惚間覺得在哪裡聽過,但是想來想去,還是忘記了,有一瞬間,我在想為什麼當年在寺裡的時候不好好讀書,書到用時方恨少。
懷中的赤兔安靜了下來,眼中流露著一股無奈的神色,這只傢伙似乎懂得人的語言。
我在想我要不要把兔子放在地上,然後躲起來,因為我這樣的形象,真的有點不適合見到陌生人,一個小和尚,頭上燙著戒疤,而且身上只披著幾塊樹皮,說僧不僧,說道不道。但是那個有點慵懶的,清脆的聲音彷彿有魔力一般,我很好奇,發出這樣的聲音的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於是,抱著懷中的赤兔,等待著它的主人的到來。遠遠的,我看到了,赤兔的主人出現了,一個身穿著紫色衣服的姑娘,手中握著一支鑲著寶石的馬鞭,腳下蹬著一雙潔白的靴子。她膚色結巴,梳著兩個馬尾辮,垂在腦後,額頭上勒著一根髮帶,顯得乾淨,利落,陽光。
懷中的赤兔不甘心的吱吱吱的叫了幾聲,用有點怨恨的眼光看著我,但是我此刻又怎麼會注意到赤兔這種幽怨的神情呢,因為我此刻已經在後悔,我為什麼剛才沒有把赤兔放在地上,自己悄悄的躲起來,和這樣陽光,美麗的女孩站在一起,我又怎麼能不自慚形穢?
女孩邁著大步一步一步的朝著我走來,顯得豪爽又不拘謹,沒有平日裡山下那些女孩的羞羞答答,畏首畏尾。美麗之中透著三分英氣,嫵媚之中帶著三分大方。在我面前的五步之外,她停住了腳步,然後自上而下的看著我,忽然間,她笑了,那是一種肆無忌憚的大笑,笑的花枝亂顫,笑的直不起腰。
不知道為什麼,如果此刻別人嘲笑我的話,我一定會和他拚命的,因為我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師父就是這麼說我的,但是現在,我竟然寬容的原諒了她,或許是因為我看的出來,她只是覺得好笑,而沒有帶著嘲諷。
她笑了很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我站在原地,慢慢的有點不自在了起來,這種感覺很難講,侷促,還是不安,我說不清楚,我抱著赤兔朝著她走了過去。
「這只赤兔,是你的吧,還給你!」說完了,我把兔子塞進了她的懷裡,然後,轉身朝著休憩的巨人樹走去。我不能再讓她這樣無休無止的笑我了,雖然我知道,她只是毫無心機,沒有城府的笑,只是看到了好笑的事情就要笑的心情,但是我不是一個毫無心機,沒有城府的人,我更不是一個供人玩樂的馬戲團的猴子角色。
女孩子的臉上有一絲尷尬的神色掠過,她彷彿終於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有一點過分了。
背後有一個輕輕的,帶著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對不起,謝謝你。」
聽到了這個聲音的之前,我正在邁出左腳,但是聽到了這個聲音之後,我忽然間忘了我該邁出哪只腳了,於是,我就停在了原地,既然都停下了,我慢慢的回過頭,露出了一個我認為很友好的笑容,然後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沒關係的。」
我認為我做的這一切都很正常,別人對你道歉,你停下腳步回頭,對人說沒關係,我並不認為這其中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我也認為這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但是我又聽到了那個銀鈴般的笑聲。
「格格格……」女孩子又笑了。我回頭,這次我的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格外的友好。女孩子看到我回頭的樣子,忽然間閉上了嘴唇,那笑聲也就就此停歇,我滿意了,「姑娘,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這裡很危險的。」我忽然想起了此去不遠就是那個湖泊,那個湖泊裡有一個恐怖的動物,並不是每一個人去到那裡,都能像自己一樣那麼好運氣,絕處逢生的。
女孩子潔白的臉上出現了一層紅暈,等待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做了一件讓我更讓我傷心的事情,因為我聽到「噗哧」一聲,她又笑了出來,而且這種笑聲,是那種苦苦的忍了很久,但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最後忽然一下子爆發出來的那種。
我的臉上有一道道的黑線,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女孩子笑完了之後,自知笑的不是時候,不對場合。說道:「嗯,啊,我在這裡……謝謝提醒,我沒事……」
清晨的陽光暖暖的照射著大地,雖然季節已經是秋季了,但是天空中沒有一絲涼意,看到了這個女孩子以後,我的心情壞不起來,雖然她幾次三番的笑我,但是我並沒有覺的真的生氣,或許是她那種無心的笑容之後,又總會帶著不安的解釋和道歉,讓我覺的她其實是一個本性善良,卻又率性而為的人吧。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我突兀的問了一句,我本來是打算把懷中的赤兔還給她就離開的,但是現在,我覺的我們之間的距離並非那麼天上地下的遙遠。或許,也是少年人的寂寞和好奇。總之,我想知道她的名字,知道關於她的事情。
「我叫盛樂,它叫赤兔,它很聰明的,我們在玩捉迷藏。」盛樂一邊用手摸著懷中的赤兔,一邊說道,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忍俊不禁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