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上,張曉文的努力激發出自己所有的想像力,透過現象要分析出本質來。
葛雄親自出馬來到烏紫市,這本身就是極其不正常的一種政治性暗示動作,即使他不說什麼話,也很能夠說明一些問題。
張曉文首先想到的就是市裡的一二把手出了問題,按照官場的倫理來說,只有市委書記這一級幹部出了事,才有可能煩勞省委第三把手親自出面。
可是,這件事情又透著幾分的蹊蹺,也是令張曉文最感到困惑的事情,按照不成文的規矩,省委黨群副書記出現在地級市的原因,其實並不多,要麼是重要地區的換屆選舉,要麼是省裡比較重視的市委書記上任,幾乎都是喜事,很少有唱黑臉的時候。
張曉文思來想去,有一點倒是可以確認的,葛雄的到來,相對而言,對他應該不是壞事,只是一時間還想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僅僅是購買汽車被舉報的事情,張曉文心裡像鏡子似的,這種垃圾理由,根本搞不垮一個在任的,而且有後台的市委副書記。
普桑車很快出了市區,疾馳上了去北江省的高速公路,張曉文的心頭,忽然浮上了一絲不祥的預兆。電視劇裡,抓住的本地貪官,多半都要移送到臨省或臨市的秘密地點,以防干擾辦案。張曉文仔細地梳理了一遍,自從來了烏紫市後的一切行動,沒有找出什麼破綻。
他的飲料公司一直在冷凝翠的監護之下,這是經過竹首長默認了的事情,即使要算舊帳,公司的註冊法人也早就改成了冷凝翠的名字,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地。
錢多到花不完的份上了。張曉文也沒那個必要去貪污,或是受賄,那不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麼?愚蠢之極!
「小何,你把事情給曉文說一說吧!」葛雄忽然睜開眼睛,囑咐何瓊。
何瓊回過頭,望著張曉文,一字一吐道:「你的那位黨校同學劉子華,因為嚴重違紀。已經被青紫市委雙規了!」
張曉文不由一楞。劉子華地身後有金榮華撐著腰。怎麼說倒就倒了。事先連一點預兆都沒有?
沒等張曉文完全思考清楚。何瓊又放出了一顆原子彈:「經中紀委調查取證。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金榮華涉嫌貪污受賄。已經被異地雙規了!」
張曉文地手指猛地一顫。好傢伙。准岳父給抓了起來。這事啊。八成冰荷還不清楚。不然。他地電話早就給打爆了。
何瓊看了眼張曉文有些泛白地臉色。苦笑著說:「你和老金關係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正是因為這個暗示。張曉文在剎那間。找到了事實地部分真相。一定是劉子華先出了事。然後把老金給牽了進來。
可是。張曉文又還是有些不明白地地方。他從未給老金送過錢。不可能和老金地事有什麼瓜葛呢。
那高明河為什麼也給省紀委帶走了呢?這可真是一筆糊塗帳了!
何瓊看出了張曉文的迷惑不解,笑了笑說:「紫雲縣的嚴大德和嚴標同時被雙規了!」
張曉文是烏紫的市委副書記,何瓊也一直用的是通氣的口吻,不過,張曉文還是從中找出了蛛絲馬跡,高明河地倒霉,很可能因為貪了小便宜。而被嚴大德或是嚴標給供了出來。
老高這個傢伙。從來不貪大錢,不過。在縣裡的時候,收點小紅包也是有的。
想到這裡。張曉文腦子裡的靈光突然一閃,暗暗歎了口氣,對手還真是厲害,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呢。
「老領導,我也收過一些小紅包,不過都捐了出去,自己一分錢沒留!」張曉文找到了問題的核心,馬上採取主動出擊的方式,給葛雄一個接話的落腳點。
葛雄兩眼微瞇,望了眼張曉文,卻又把頭扭向了窗外。
何瓊笑著說:「收據呢?放哪兒呢?」
張曉文更加確定,一定是顏標和嚴大德想在裡頭立功贖罪,從而保住小命,故意胡亂咬人。
「這些收據,一直都由我的一個朋友保管著,我可以給她去個電話麼?」張曉文有意試探了一下葛行地態度。
「曉文啊,這可是大事,還是你報號碼,我來打吧!」何瓊進一步表明了張曉文所面臨的處境。
看樣子,已經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繫了,張曉文苦笑一聲,報出了金冰荷地號碼,他很慶幸自己當時的英明舉動。
當初從紫雲縣調走後,張曉文從秘書夏言冰的手裡,把捐款給希望小學的那些收據,都帶到了省城。
後來,再從省能源辦調到烏紫市之後,張曉文其實也沒太過在意,差點把這堆收據給扔了。
幸運的是,金冰荷幫他收拾屋子的時候,把這些收據又給撿了回來。
差點就一失足成了千古恨了!
普桑車駛進了一所門口站了軍人的大院,令張曉文感到奇怪的是,除了持槍的士兵之外,門口什麼標誌都沒有,更別提什麼番號了。
張曉文和何瓊跟著葛雄進了一間套間,葛雄望了眼何瓊,何瓊馬上走到電話機旁,當著葛雄地面,按下了免提。
接電話地是金冰荷,在葛雄的示意下,張曉文很平靜地讓金冰荷把這些收據好好地保存起來,等他派人到省城去取。金冰荷親自整理過的那堆收據,知道是張曉文收地一些個小紅包,心裡就覺得奇怪了,本想多問,張曉文敷衍了兩句,何瓊就掛斷了電話。
葛雄的臉色忽然好看了許多,也有了笑意。他說:「曉文,天氣怪熱的,你也坐了這麼長時間的車了,回你的房間,好好兒地泡個澡吧!」
連房間都提前預備好了,張曉文心想,這次受的牽連可不算小,只是他還是沒有弄明白。葛雄為什麼要親自來找他?
被何瓊領進了葛行隔壁的一間房,進房的時候,張曉文注意到,走廊的盡頭,站了幾個穿白色西服的精壯漢子,腰間都是鼓鼓囊囊的。
張曉文曾經配過一段時間的手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邁步進了房。
何瓊也跟著進了房,見張曉文打量著室內地環境,就笑著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收據拿到了手,就好辦了!」
張曉文聽懂了他的暗示,心想,今後啊。絕對不能隨大流了,即使是小紅包。也是堅決不能收的了。
熱水居然已經提前放好了,張曉文皺緊了眉頭,心想,難道他們這輛車一直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中?
泡進了水中,張曉文本想凝神思考下問題,卻發覺怎麼也無法集中起精力來,更可怕的是,眼皮子直想打架,而且越來越沉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曉文隱約聽見身旁有人在說話。聲音很蒼老,但中氣卻十足。「小葛啊……就看你的了!」聲音忽遠忽近,有時又細若游絲。根本無法聽得很清楚。
「首……」葛雄的話裡頭,張曉文只聽到了一個首字,就被濃濃的睡意給拉進了夢鄉。
清晨,張曉文從睡夢中醒來,剛睜開眼睛,就發現了葛雄正站在床邊,衝著他微微一笑,慈祥地問道:「睡好了吧?」
張曉文就有些奇怪,如果沒有記錯地話,昨天明明是泡進了浴缸裡了,怎麼忽然就上了床呢?
不過,這話也確實不好問葛雄,趕緊笑著說:「葛書記,您看我,太累了,睡死過去了,讓您見笑了!」張曉文感覺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內褲,嘴上還不好說啥,很是有些尷尬。
「呵呵,既然你醒了,那就陪我散會步吧!」葛雄笑著出了門。
張曉文迅速地起床,洗漱完畢,這時才發現,床頭的椅子上,擺了一套白色的衣服。
抓過來一試,正好合體,一分不多,一絲不少,恰如其分。
張曉文的心裡感覺到很怪異,難道說衣服也和他有緣分麼?
以張曉文的經驗,如果不是貼身量了尺寸的話,絕對不可能做出這麼合身的衣物。
不過,張曉文也確實相當的瞭解葛雄地性格,他的嘴巴是出了名地嚴。凡是他不想說的事情,你就算是拿金箍棒去撬,也是不過是白費力氣而已。
張曉文很安靜地跟在葛行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踱進了小樓後面的花園裡。
葛雄瞇起眼睛,望了眼和煦的陽光,忽然莫名其妙地發了句感慨:「多事之秋啊!」
張曉文想了想說:「上下一盤棋呢,這應該叫作假道伐虢吧?」
「呵呵,我就喜歡你小子的這種聰明勁!」葛雄隨口誇了張曉文一句。
「老領導,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不知該問不該問?」張曉文瞥見葛雄發間的斑白,心想,這隻老狐狸好像又蒼老了許多!
「趁我心情好,你就問吧!」葛雄站到了一株桃花的前面,嗅了幾口花香。
「您大老遠地把我從烏紫帶到了這裡,不可能單單是為了讓我自證清白吧?」張曉文反問道。
葛雄捶了捶後腰,抬眼望向了池中的紅色小魚,淡淡地說:「厲小海已經到了省城,即將就任副省長,分管工業交通和能源建設!」
張曉文一怔,順手摘了一朵桃花,笑道:「那是老冤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