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待以為他在說夢話,並不作回應。
怎料,顧質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醒著。」
戴待心下微驚,瞬間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出聲承認。
顧質似乎並不在意。摟在她腰上的手臂又緊了兩分:「我不碰你。在你對我徹底消除心理牴觸之前。」
他……
戴待輕咬下唇。
他還是感覺到了嗎……?
戴待翻過身,回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輕聲低喃:「謝謝……」
顧質將臉頰在她的頭頂上,笑而不語。
顧質花了一夜的時間便將她腦中零散的想法整合成一套完備的企劃案,而她原本所提議的兒童餐廳,被顧質優化為親子餐廳。重點仍然針對兒童,卻是從父母身上著手。
戴待的主廚之位最終沒有被剝奪。
像戴待這種資歷尚淺經驗不足的新人成為知名餐廳的主廚,在業內的案例之中著實寥寥。即便tk這樣一向看重能力大過資歷的公司,也難免引發爭議。尤其是,很不利於客戶對餐廳的信賴。
是以,戴待知道顧質為了她承擔了很大的壓力,其他的事情。任由顧質如何安排,她都沒有意見。例如,顧質將原本用來取代戴待的那個人放在了副主廚的位置上。
主廚一般不掌火,只在餐廳有重要客人時,才親自出馬;副主廚則協助主廚管理廚房事務,以及在主廚不在時,代理主廚的位置。這個模式在第10家caprice餐廳裡,具體實踐起來差不多就是,戴待是個虛有名頭的空架子。
不過戴待無所謂。因為她相信,這只是暫時的。空架子終會變成實的,先佔了茅坑。再慢慢拉屎。
tk內部本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所以企劃案確定下來後,各個部門齊齊發力,一個星期後,第10家caprice便正式開張。
作為餐廳的主廚,戴待自然是要參加剪綵儀式的。顧質本無需親自出席。但為了戴待。他還是來了。
戴待換好廚師服從女更衣室裡出來時,顧質正單肩斜倚在門邊。
看見戴待,顧質細細地打量她一會兒,伸出手指幫忙將她的一小綹頭髮塞進帽子裡,勾唇吐出四個字:「制服誘惑。」
溫柔低沉的聲音散開,帶出溫暖的氣息,戴待感覺連耳根都被熱熱的氣息烘得酥軟了一下。
因為正俯身在她耳畔,所以顧質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白皙的耳根迅速染上好看的粉紅。他的呼吸一滯,乾脆再往前傾身一點,唇瓣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耳珠。
戴待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了顫,一抬眸,尚未對顧質嗔怒。卻發現兩三米外有個人影佇立著。
戴待一驚,連忙退後和顧質拉開距離,顧質順著戴待目光的方向轉頭過去,並不如戴待緊張,而是淡定自若地打招呼:「jeff,來了。」
「顧總。」那人的中口音有點奇怪,一邊應著,一邊自逆光中走出。
戴待這才看清楚他。
他的身高比顧質還高出一個拳頭,體型是有肌肉的那種魁梧,骨架比一般中國人寬大,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五官的輪廓較為深。
顧質笑著為戴待介紹道:「他是jeff,副主廚,法籍華人,春節期間剛回國,打算留在國內發展。」
戴待尚未有所反應,倒是jeff猝不及防地傾身過來,和她貼了貼臉頰:「你好,alexa。」
戴待瞬間愣怔。
這是法國人的貼面禮,她在法國生活了四年,自然曉得。但問題在於,對於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主動使用貼面禮,尤其還是女性,其實是不禮貌的。
顧質的眉頭亦極輕地蹙了一下。
注意到戴待的表情不對勁,jeff狀似後知後覺地道歉:「不好意思。alexa給我的感覺,很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所以……」
戴待立即寬容地笑笑:「沒關係的。很高興認識你,jeff,以後一起為這家餐廳努力吧。」
「我先進去換衣服。」jeff點點頭,走進男更衣室。
顧質拽著戴待走到廳堂裡,拿紙巾在她臉上擦。
「疼,你輕點。」戴待阻止他吃醋的暴力行為,不滿地抱怨:「什麼嘛,我以為會是一個年級稍大的長輩,結果也就是看起來比我大五六歲罷了。」
顧質輕笑:「對,人家是比只你大五六歲,可人家出自名廚世家,從小耳濡目染,十八歲成年正式入行,截止目前從業十五年,經驗比你豐富不知多少。」
戴待頓時有些瞠目結舌:「這麼厲害的人物,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為什麼人家要屈尊來caprice?」
對她用的「屈尊」兩個字,顧質顯然不太滿意,不過也沒計較,回答她前半個問題:「他過去因為一些原因,給法國某貴族當私人廚師,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太多。」
「噢……」聽起來水有點深,戴待不想深究,轉而道:「我以為你和他很熟,所以都不介意被他看到我們倆的親密舉動。」
顧質丟掉紙巾,解釋道:「我不介意他看到,是因為,畢竟以後我會經常出入這裡,久而久之肯定瞞不過他,還不如現在大方一點。」
「什麼你以後會經常出入這裡?」戴待迅速抓住關鍵詞,故意問:「敢問顧大
大老闆是來吃飯的,還是來視察的?」
「視察。」顧質順著她的話玩笑道:「怕你給我捅簍子。」
「呸!」戴待淬他。
一個剪綵儀式,搞得像個新聞發佈會,好幾個大媒體竟然都遣了人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場面大得出乎意料,戴待的眼皮不自覺地狠跳,竟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怎麼?怯場了?」顧質低聲問。
戴待嗔他一眼:「你才怯場。」
顧質笑了笑,隨即換上平日在人前的肅色,當先一步邁開步子:「走吧。」
一行人一踏出門口,「卡擦-卡擦-」此起彼伏地響。
以顧質為中心,左右兩邊各兩個人。左邊的兩個是tk集團的兩個經理,右邊的兩個便是戴待和jeff。
主持人按流程宣佈開始、介紹完來賓後,首先是顧質致辭。戴待就挨著顧質的右手邊而站,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閃得太厲害,她的心神不寧越來越厲害,只覺顧質淳厚的嗓音像飄在遙遠的山海盡頭,聽得不真切。
「alexa,輪到你了。」邊上的jeff悄悄扯了戴待一下,戴待驀地晃回神來,才發現鏡頭全都在對著她,瞬間記起事先交代的流程,現在應該是要主廚說幾句話。
眼角餘光可以瞥見顧質蹙眉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對她遲鈍的反應有點不滿。
戴待打起精神,正準備開口,她突然發現人群裡有一個和周圍格格不入的陌生中年婦女,對她展開一抹詭異的笑。
而緊接著,在眾人皆不知狀況之時,只見那個女人衝到最前面來,陡然提起她手中的一個塑料桶,猛地把裡面的液體朝戴待潑來:「狐狸精!快快現出原形!」
在戴待眼中,一切明明就像慢鏡頭一般,可是她的腳卻在那一剎那死死地生根在原地,無法挪一步。
顧質幾乎已經是第一時間反應了,伸出手要護住戴待。
怎料,他側身的時候才發現,jeff已經快一步背對大家擋在戴待面前。女休夾巴。
一瞬間,血腥味兒四溢,濃稠的液體將jeff的廚師服染紅,液體四處濺散開來,媒體記者後退一步的同時也不忘更加猛烈地拍照。
那個中年婦女像瘋子一樣拍著手哈哈狂笑:「灑狗血!現原形!狐狸精!遭天譴!」
顧質也不可避免地濺到一些,而他根本顧不了這個,連忙扶住戴待的肩,攬著她快步回到餐廳裡。
馬休立刻讓一部分警衛抓人,一部分警衛攔住要擁上前來的記者。
就是在這一片混亂裡,那個中年婦女馬不停蹄地跑離現場,拐進了附近幽深的巷子裡,並注意著身後是否有人追來,壓根沒了方纔的瘋癲狀。
兜裡的電話一響,她立即接起來:「全照你的吩咐辦妥了!」
戴待整個人處於發抖的失神狀態,臉上沾著幾滴狗血,映襯著白皙的皮膚,顯得異常醒目。
「等等?等等?」顧質一邊幫她擦狗血,一邊緊張地喚她:「戴等等?你應我一句!」
「她是被嚇到了吧。」
顧質回頭瞥一眼滿身狗血的jeff:「剛才謝謝你了。」
「不客氣,這是紳士應該做的。」jeff有點擔憂地看了戴待片刻,隨即道:「我先去把衣服換掉。」
jeff一離開,顧質便把戴待擁在懷中:「沒事的!沒事的!」
馬休在這個時候小跑進來:「顧總!」
「人呢?抓到沒有?」
馬休頓時弱下來:「人給跑了……」言畢,又補充道:「不過已經在調監控了!」
「報警。」顧質的音調沒有起伏,可聲音冷得毫無一絲溫度,「今天剪綵活動的相關負責人全部撤職。通知公關部門,無論如何要把今天的新聞壓下來。」
這不光是為了tk的聲譽,更是為了戴待。
今天的事情,分明就是衝著戴待有備而來!
狐狸精?
顧質的的眸子冷冷地瞇起。|.
能做出這種事的,除了戴莎,他暫時想不到第二個人!
「顧質,我想回家……」從出事之時起便沒有動靜的戴待終於悶聲開口。
一語出,顧質懸著的心霎時稍稍落下:「好。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家。」
「顧總,車子已經在後門了。記者現在都擠在前門,暫時不會發現。」馬休抹了抹額上的汗——幸虧他早有準備,否則又免不了一頓罵。
顧質打橫抱起戴待。
戴待雙手環在顧質的脖子上,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再度一聲不吭。
顧質低頭凝著她的烏黑髮絲,心底一陣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