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質的身體再度僵硬。
她還記得他的這句話……
那天發生的事情不由浮上腦海,如煙繚繞,兜兜轉轉。卻始終散不去。
他素來不是個衝動的人。唯一衝動的一次,便是對她說了如此殘忍的一句話。
她記了五年,是應該的。
可於現在的他而言呢?
她背叛過他又怎樣?她嫁給杜子騰又怎樣?她為杜子騰生過孩子又怎樣?
一切的一切,經過她「死」後漫長光陰的洗滌,唯剩的僅有他對她斬不斷的思念和無法割捨的愛。
她回來了。她好好地活著。其他的,都已不再重要了……
何況,他有什麼資格說她髒?
他自己何嘗不是……和戴莎有過意外?
顧質從戴待的膝上起身,轉而擁她在懷,並問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低緩著嗓音自嘲道:「你之前罵我罵得對。連我自己,都覺得我自己噁心……」
「等等。」他將臉埋進她脖頸間,深深吸一口氣,鼻息裡頓時充溢著來自她發間的淡淡橙花香:「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肯為我妥協。謝謝你。不嫌棄我……」
車窗外是流轉的風景,車內是他語調緩緩的訴說。
有歡喜,有慶幸,如同窮途末路之際得到一線救贖。
救贖……?
兩個字閃出在腦中時,戴待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從未想過。她會成為他的救贖。
她無法忘懷的是,他曾是她的災難。
*
車子徑直行駛至tk集團的大廈樓下。
「我先上去。等下你再跟著馬休進來。」
見戴待面露不解。顧質抓起戴待的手放在唇上潤了潤,解釋道:「公司有事我必須處理。可是,我也希望能夠隨時隨地看到你。」
「顧質,我——」
「噓——」顧質用食指豎於她的唇前,「我在辦公室裡等你。」
說完,他立刻下車,對她的不情願置若罔聞。
無奈,戴待只得在車裡乖乖等著。
軟硬,適宜地兼施。這是她如今對顧質採取的態度。
照片風波的運營剛剛逼迫過他,也確有成效,她現在安分地該靜待結果。
「戴小姐,我們可以上樓了。」馬休從前面轉過頭來提醒她。
戴待點點頭。
經過一間大會議室時,正看見顧質坐在中間的位置,和滿滿一桌子的人開會。
他一邊聽著作報告的人發言,一邊透過玻璃無聲地望著她,眼裡帶著濃濃的笑意。
戴待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別開臉不去和他對視。
「戴小姐,顧總臨時有緊急會議,讓你自己先在他辦公室裡自己玩。」
聽到「自己玩」三個字,戴待明白。馬休大抵是將顧質的原話轉給她聽。
顧質是個喜靜的人,她卻像個多動症兒童一般坐不住,經常鬧得他做不了事。
「自己玩」,是他以前經常對她說的話。
不同的情況,不同的口吻。
受不了時是生氣的「自己玩!」;平和時是淡淡的「自己玩。」;冷臉時是一字一頓的「自、己、玩……」;最喜歡的是他哄她的時候,寵溺地攏攏她的頭髮,「乖,先自己玩兒。」
這是兩人重逢後,他第二次說這句話。第一次是在南城復合之夜的隔天早晨,他進浴室沖澡前蹦出這麼一句;第二次便是今天,戴待想像得到,方纔若是他親口對她說,該是那最後一種她曾經最喜歡的寵溺口吻。
心底莫名地有點發澀,戴待止住自己飄蕩的思緒,隨意在顧質的辦公室裡轉了一圈,最後從書櫃裡抽出《萬曆十五年》,窩在他辦公室裡間用作休憩的小床上開始翻閱。
顧質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沒有看見戴待,心下不由緊張,正準備把馬休喚進來問話,忽聽裡間傳出「噗」的一聲。
他連忙走進去,一眼看見《萬曆十五年》掉落在地,而戴待倚在床頭,腦袋歪扭著,安安靜靜地睡著。
懸著的心頓時松下,顧質彎著唇角,扶著戴待的身體想讓她平躺下來,戴待突然醒來。
「嗯……」她鼻音輕聲哼唧了個字,眸子裡滿是懵惘,兩三秒後才恢復焦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回來啦?」
顧質眸光晶亮地凝注著她,頭一低,覆上她的唇。
驟雨疾風,細細密密,令她漸漸覺得窒息,在呼吸最不繼之際,他適時地微微一偏頭,讓開了一點空隙,她抓緊時間大口地呼吸。沒吸上兩口,他重新覆上來,舌尖在她唇齒內滌蕩來回,開始細緻輕柔的慢吻,輾轉悱惻。
感覺到他的手掌鑽進她的衣服裡時,戴待的手指頓時緊張地攥住他的衣角,一邊沉溺在他溫柔的海洋裡,一邊在內心做著極度焦慮的掙扎。
不想,他的手忽然抽出來,唇上也停止了汲取。
「好了,安分點,別
別影響我工作。」顧質幫她理了理微微凌亂的衣服,聲音明明洩露著不自然的暗啞,偏偏肅著臉故作鎮定。
戴待禁不住咧嘴笑開,顧質將地上的書撿起來塞回她手裡:「還是和以前一樣,一看書就犯困。」
戴待嘿嘿兩聲:「你要不要也像以前一樣,讀給我聽?」
顧質的眸子陡然深了兩分,俯身在她耳邊:「我給你讀的,貌似都是睡後故事……」
「不正經!」戴待耳根一燒,當即嗔聲著推開他,用書擋住自己臉:「你不是說要工作嗎?別影響我看書!」
欣賞著她的惱羞成怒,顧質十分滿意地露出一抹笑,不再逗她,轉身走回外間。
戴待放下書,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早已不見嬉色。
*
時間悄然流動,從上午到下午。
期間顧質又進出辦公室三四次,不是去開會,就是去和人會面。
戴待一直悠然地窩在裡間,把他書櫃上的書走馬觀花地翻一遍,床邊的桌子上,水果盤空了好幾次,只剩一堆的外皮殘核。
臨近傍晚時分,顧質霍然將件重重地丟到桌上,整個人疲倦地往後靠上椅背。
「怎麼了?」戴待走過來,伸出手,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揉。
顧質沉默半晌,抓住她的手,順勢一拉讓她坐到他的腿上,將她半摟在懷裡。
「就是關於第10家caprice的主題,商討來商討去,始終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方案。」
前9家caprice,每一家的菜系主題皆不同,第十家自然而然也得推陳出新。
戴待拿起剛剛被他丟在桌上的件,翻了幾頁,驀地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顧質,你是不是不打算用我?」
顧質不以為意:「餐廳的主廚要負責的事情很多,責任和壓力都很大,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聞言,戴待立時離開他的懷抱站起身來,一臉冷色:「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
難怪。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從年前開始直到現在,餐廳的事情再無下。原來並非沒有下,而是顧質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顧質被她強烈的反應弄得一時怔住,表情慢慢冷肅下來。
見狀,戴待的眸光不易察覺地閃了閃,心念電轉間,迅速壓下自己的冷硬,換上另一種情緒。
「這些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能讓自己耐下性子認認真真做的事情,滿心歡喜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你卻一聲不吭地擅自替我做決定,斷了我的希望。」戴待的眼裡湧上淚水,「這明明是我憑自己的實力爭取到的,你怎麼可以無緣無故剝奪?如果現在我和你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你根本不會這麼做,對不對?既然如此,我寧願你把我看做從未與你認識的陌生人,看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料理師!」
「戴等等!你又說這種話!」顧質生氣地呵斥她。
戴待梗著脖子瞪他,憋著眼淚懸而不落。
氣氛頓時陷入僵持的境地。
少頃,終是顧質先敗下陣,表情重新恢復柔和,歎著氣擁住她:「你不過就是依仗著自己是我的軟肋罷了……」
戴待的心臟猛地一縮。
原來他多少還是看出來了……
是啊……她不過是在利用自己在他心裡的那點位置罷了……
然而,這樣的伎倆,究竟能用多久呢……
她不知道……
戴待環住顧質的腰,故意把眼淚全部蹭到他的胸口上,然後抬頭,露出狐狸般得逞的笑:「對,你就是拿我沒辦法。」
她的睫毛上沾著水珠,顧質正欲伸手幫她擦掉,她忽然重新埋進他的胸膛,甕聲甕氣道:「可我也是真的很想在caprice工作……」
顧質伸出的手轉而撫上戴待的背,聽著她繼續道:「我知道之前9家caprice的菜系主題都結合了主廚本身的特色。所以我在這段空閒的時間,其實一直有從這方面思考。」
「噢?」顧質的聲音起了一絲興趣,「那你思考的結果是什麼?」
戴待仰起臉,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慎重道:「我覺得,可以考慮兒童餐廳,針對兒童,開發既好吃又健康且不受他們排斥的餐品,怎麼樣?」
顧質愣了愣,蹙起眉頭,陷入凝思。頃刻,他猝不及防地吻上她,又是一陣臉紅氣喘後才放開,眼角眉梢滿是喜色:「下班,我們回家。」
*
離開公司後,兩人先轉去超市買了一堆的食材,才回的家。
所謂回家,回的是顧質所住的四季風酒店公寓。
進門後,顧質拿出一雙粉色的格子棉拖鞋給戴待換,和他腳上的藍色儼然成一對。藍色的比較舊,他應該穿了很長時間;粉色則是全新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買了很久一直沒人穿,還是這段時間剛補上的。
顧質又進屋換了家居服出來,依舊和腳上的棉拖鞋是一個系列的。
他似乎很高興,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叮嚀戴待:「衣帽間裡你自己挑,喜歡那件換哪件。換完你自己先玩。我去煮飯,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咕嚕肉。」
>他連背影都洋溢著一股愉悅,戴待靜靜地凝望他片刻,轉身進了房間。
衣帽間很大。
左邊一半,他的西裝、領帶、手錶、皮鞋、袖扣等等,歸類著擺放整齊。
右邊一半……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從睡衣到禮服,從內衣到外套,從鞋子到帽子,以及耳環、發卡、項鏈等等,所以能想到的女人衣飾,一應俱全,皆是當下流行的款式,都符合她的尺寸和號碼。
戴待慢慢走過去,目光閃爍地掃視一遍後,挑了和顧質身上那件配對的家居服換上。
廚房裡,顧質依舊在忙碌。
戴待拿起他方才從公司帶回來的幾份件,幫他送去書房。
見他的桌面有點亂,戴待順手幫他整理,無意間摁到了桌上的一個小型遙控器。
房裡忽然出現某種機器運作的聲響,緊接著,正對著書桌的那堵空牆上,有畫面投影而出。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鐺鐺鐺!今天是顧先生二十週歲的生日,身為愛慕顧先生已久的顧太太,從顧先生十九歲生日的第二天開始思考了整整一年,能想到最好的禮物,就是把我自己送給你。快說驚不驚喜驚不驚喜?」
「哎呀,你那是什麼表情?嫌棄我?」
「好啦,今天的重頭戲來啦!既然要把我自己送給你,那麼首先要表演的就是,脫!衣!舞!」女剛廳才。
「喂喂喂,你那又是什麼表情?不想看是吧?」
「啊哈哈哈哈,怎樣?我這一身兔女郎的打扮好不好看?」
「什麼?我的身材不夠好?行啊!我現在就出門讓其他人幫我鑒定鑒定!」
「欸欸欸欸,你放手!抓我尾巴幹什麼?它會斷的!」
「啊!你竟敢偷襲我的屁股!」
「阿……阿質……不、不行……我的攝、攝像機,攝像機燈還亮著……」
「嗶——」
戴待整個人就像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記得這段視頻。她怎麼會不記得這段視頻呢?
別人都是自己偷偷拍好視頻再給壽星看,她卻要求顧質拿著攝像機幫她拍。
整段視頻,畫面只有她一個人,也只錄下了她一個人的聲音,但每一個間隔,她都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顧質所做的回應。
可是她也記得,這段視頻最後因為她的手誤而被清洗得一乾二淨,為此她遺憾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他居然找回來了。
視頻戛然而止約莫一分鐘後,牆上的畫面還在繼續彈出。彈出的,是一張一張的照片。
每一張,都是她。
開懷狂笑露齒的她,抿唇故作淑女的她,俏皮狡黠做鬼臉的她,昏昏欲睡腦袋快栽到桌上的她,趴在書上流哈喇的她,咬著筆頭苦惱做卷子的她……
從鏡頭來看,全部都是在她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拍的。
從衣著髮型裡辨認,這些照片的跨度,從高中一直到了大學。
她從來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如此多種的姿態,此時此地,竟以這種意外的方式,一一呈現在她的面前。
她的腦海忽然回想起在法國有一次參觀畫展時,看到過一幅畫。整幅畫上只有一雙目光純淨的眼睛。而那幅畫的註解是,「我見過最美的自己,是從你瞳仁中映襯的自己」。
此情此景,戴待才真正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這些,全部都是阿質眼中的戴等等。
她自己都未曾見過的,最美的戴等等。
當最後一張照片定格在牆上時,她的眼中終於氤氳出水汽。
以校園建築為背景的400米紅色橡膠跑道上,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在全校師生的圍觀下,旁若無人地接吻。
那是……
高二那年的秋季校運動會,她和他打賭,只要她的3000米跑在前三名以內,他就要和她接吻。她跑是跑完了,卻因為最後摔了一跤,連第三名都沒撈到。
她坐在地上大哭。別人都以為她是輸了比賽而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丟掉的是比比賽還要珍貴的機會。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顧質突然蹲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臉,毫無預兆地吻住她。
初吻,在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狼狽之中,沒嘗到滋味便稀里糊塗地結束,成為她一生中的遺憾。
當然,附贈的後果還有,他們兩個因早戀之嫌而被叫到了老師辦公室裡,甚至傳喚家長。
心臟彷彿被一隻手攥著,硬要將她內心深處埋藏多年的某種感情重新逼出來,逼得她幾欲喘不上來氣。
戴待急慌慌地去抓遙控器,抖著手將投影儀關掉,隨後整個人順勢坐到地上,用力地摀住自己的心口,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試圖將剛剛所看到的東西全部從腦中清除。
她不想看到這些!她一點也不想看到這些!
這些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等等,你是
在書房裡嗎?」
顧質的嗓音忽然傳出,隨之伴來的還有他越來越近的腳步。
戴待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將他桌面上的件重新弄亂蓋住遙控器。
下一刻,顧質推門進來,戴待看著他,極力保持鎮定:「嗯,對,我幫你把件送進來。是開飯了嗎?」
「嗯。」顧質多加打量了戴待兩眼,打量得戴待以為自己的神色是不是出了紕漏,便見他皺了皺眉:「你果然比以前又瘦了。」
說著,顧質攬著戴待的肩頭走出書房,回到客廳。
餐桌上,除了他一開始便預告要做的咕嚕肉,其他的也全部都是她過去愛吃的東西。
戴待像以前一樣邊吃邊評價,偶爾開上兩句玩笑,顧質也似從前那般,聽著她說,偶爾搭上兩句。
晚飯後,顧質拉著戴待徑直去了書房。
「今晚你是有任務的。」顧質將戴待按坐到電腦前,「下午你不是提出了兒童餐廳嗎?現在我們暫且不管可行性有多大,你先把你所有的想法和思路,全部寫到書面上。」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如果還沒成形,凌亂一點也沒關係。反正就是,你想到什麼,寫下什麼,包括就你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能設計出怎樣的菜單。」
「怎麼了?不是你說你思考過了嗎?現在發什麼愣?」顧質敲了敲戴待的腦門:「等等,既然你想做,那麼就儘管放開拳腳去做吧。」
戴待晃回神來,抬頭看著顧質。
他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地投在她的臉上,將信任全兜在裡頭,看得戴待莫名地心虛,立馬低垂下眼皮子,佯裝要開始工作,轟他走:「你別在這裡打擾我,讓我一個人靜靜的。」
「好,那你一個人靜靜的。」顧質故意在「靜靜」兩個字上放重音,顯然包含著戲謔的意味兒,見戴待氣惱地瞪眼睛,他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潤著溫和的笑離開。
她這一靜,靜了足足三個小時,看著時間顯示23:05,戴待懶懶地舒展腰背時,顧質恰好走進來。
他輕輕掃了一眼檔上密密麻麻的字,也沒多問什麼,只是對戴待道:「行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先去睡覺吧,剩下的交給我。」
「欸?」戴待詫異:「你要熬夜加班?」
「是加班,但不一定熬夜。」顧質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趁熱打鐵盡快解決。該我對你說,請讓我一個人靜靜。」
戴待心思轉了轉,不再多說什麼。
走出書房,她倒是暗暗舒了口氣。
本來以為,今晚或許不可避免地得和他……
一次兩次可以不著痕跡,但總不能每次都拒絕。
她有心理準備,她只是,心裡依舊有點……
然而,戴待睡得不是很安穩。
夢境裡不斷回閃著在顧質書房看到的那些照片,穿插著回憶,攪動著她的神經。
所以,當顧質半夜回來睡覺時,胸膛剛一貼上她的背,她便立馬驚醒,且身子不受控制地僵硬掉。
顧質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摟住她的腰,幾乎是將她整個人擁在懷中的。他的手掌隔著衣料在她的腹部摩挲,呼吸清晰,近在她的耳畔。
戴待只是裝睡,一絲不敢亂動。
少頃,見他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呼吸平緩而均勻,大約是睡著了,她才稍稍放下心來,可是卻睜著眼睛睡不著了。
「等等……」顧質的聲音忽地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