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侃侃而談,語速平緩而鎮定,阿九真不知道,這番話,他思慮過多久了,怪不得,她與大少爺爭執時,他在一旁默默看著,並不插手,她與許明鸞對吼時,他也只是默默等待著,只等許明鸞怒急要動手時,他才站出來,阿九感覺林思敏是個耐心的獵人,這些年,他一直在等,等他自己羽翼豐滿,等阿九身邊的花草都自動退出,而他,才是最後收穫的獵手。
怪不得,太子說他是難得的將才,林家果然就沒有一個簡單的人物,個個都是有心機的,老實孩子林思敏也是。
「還有一個多月呢,阿九也不用急著回答我,三哥等了七年,不在乎多等些日子,三哥只想告訴你,不管你答不答應三哥,三哥都會永遠站在你這邊,不會記恨你,也不會逼迫你,更不會讓你孤單。」
這是阿九今生聽到的最溫暖,最貼心的話,愛情很炫爛,很美好,也很刺激,但過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鼻頭一酸,心像是浸在暖暖,清緩的溫泉中,洗潤著外頭那層被愛情刻下的深深淺淺,快要結痂的創痛疤痕,阿九淚如雨飛,連日來鬱結在胸中的委屈,屈辱,被背叛,被遺棄的痛苦,都在頃刻間化作淚雨,無聲滴落在熊熊炭火中,瞬間渾化成煙。
「傻小九。」林思敏長臂一攬,將阿九擁進胸間緊緊抱住,下巴抵在她的發間柔聲道:「傻小九,不要太要強了,依在三哥懷裡,三哥為你遮風擋雨好不好,你只要開心的做你想做的,快樂的過你想過的好不好,試著,放下心防,把自己交給三哥好不好。」
他的聲音柔柔沙沙,像一縷輕紗在阿九的心上拂過,撫玉她心中的瘡印和傷痛,阿九無聲,卻又放肆地哭著,肆意地在他懷裡宣洩著心中的哀傷與無耐,還有感動和感激,阿九何德何能,能得這個漂亮的,勇敢的,桀驁又正直的人兒如此傾心,如此艱辛的等待和疼寵?
桂花嫂燒了茶過來,見阿九伏在三少爺懷裡嚶嚶地哭,頓了頓,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三少爺的俊臉暈紅,嘴張了張,又不知說什麼好,桂花嫂眼裡含著淚,對他點了點頭,竟然是一派鼓勵的模樣,三少爺黑漆漆的眸子就驟然高了起來,扶起阿九道:「小九,喝點茶吧。」
阿九也卻實覺得口乾了,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就看見桂花嫂眼睛濕濕地看著她,心中一酸,「娘……」
因為自己的事,桂花嫂沒少擔驚受怕,那些人來打砸時,桂花嫂肯定被嚇到了吧,如今又要為自己的終身擔心,阿九感覺自己真是對不住爹娘,桂花嫂過去對大少爺是滿懷希望的,很想他成為自己的女婿,可當得知大少爺尚了公主以後,阿九曾以為,桂花嫂會逼著自己在林家做良妾,沒料到,桂花嫂竟然也支持她離開林家,哪怕一次又一次被林家逼迫,她也沒有說過一句怨言,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支持著阿九,陪伴著阿九……
「小九,娘去做飯,你和三少爺再聊一會啊。」桂花嫂手顫了顫,轉過身去。
「娘……」阿九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的行為不合規矩,讓桂花嫂不自在了。
桂花嫂就回過頭來道:「小九,別折騰了,三少爺是好人,你也不小了,十五的人了,就跟著三少爺吧,你爹爹要是在,也會同意的,娘本不想逼你,可如今……」說到一半,桂花嫂哽了哽又道:「如今作了三少爺,再沒有更好的人了,女兒家,還是得嫁真心疼你的人,一輩子才有靠,那些個世子也好,探花郎也罷,咱們攀不上,就不要再想了啊,娘今兒就作主了,你讓三少爺請媒人過來,三媒六聘一樣都不能少,正正經經的提親,咱們就把這事給辦了。」
林思敏大喜,起身就向桂花嫂拜了下去:「七嬸,啊,不是,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阿九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快了吧,她的心頭還是一團亂呢,怎麼能……
「好好好,這麼俊的女婿,娘看著真是開心,小九,還傻站著做什麼,快起來,到廚房幫紅綃做飯去。」竟然是要支開阿九,有話要跟林思敏說。
阿九半晌還沒有回過神來,自己都還沒下定決心呢,這兩個人怎麼就岳母女婿的喚上了?
「娘……我不能……」如若現在真跟林思敏成親,以大少爺那陰冷的性子,指不定會怎麼對付他呢,兄弟易娶,林家又受不受得了別人的笑話?這個臉,大老爺肯定是不願意丟的,還有大太太……想到大太太阿九就一陣心痛,她會不會也恨自己呢?
最重要的是,大老爺指不定會將林思敏逐出林家,林思敏前途正好,眼看著就要被封為四品將軍,若被放族驅逐,肯定是要受士大夫們的責難的,很可能就會影響到他的前程……阿九真的不想害他啊。
「娘什麼娘,去做幾個拿手好菜來,娘好幾天沒吃點有口味的了,嘴裡都淡出鳥來,快去吧,別磨蹭了。」桂花嫂就眼睛一瞪,將阿九從堂屋裡推了出去。
「小九的飯菜做得好吃,我也想吃。」林思敏傻笑著說道。
阿九無奈地走到廚房裡,紅綃正在燒火,見她過來,有些詫異,問道:「三少爺呢,也走了麼?」
阿九搖了搖頭,挽了袖子切肉,隨口道:「在跟娘說話呢,肉炒什麼呢?」
「青椒。」紅綃架了根柴在灶堂裡,抬眸看阿九的眼睛紅紅的,就歎了口氣道:「姑娘,三少爺是個好人,你別再猶豫了,天底下再找不出像三少爺這樣的好男人來,對姑娘又是一心一意的好,不像大少爺……你就應了他吧,他也是可憐人,當初三姨娘把自個打扮成那樣,三少爺才得已活下命來,那些年,三房不得寵,三少爺可沒少受苦,難得他喜歡一個人,姑娘又一直頂著大少奶奶的名頭,每次回府來,奴婢瞧著他孤單一個人的模樣,就覺得苦……」
阿九聽得怔住,沒料到紅綃對三少爺倒還瞭解,「可是……紅綃,你不覺得不合適麼?你也說了,我以前在林家是頂著大少奶奶的名頭的,這會子再嫁給他,他跟大少爺可是親兄弟啊,大老爺會同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