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生氣了,後果相當嚴重,一聲令下,白芨白芍蘇木麥冬幾個,便紛紛拿起掃把,一致對準了尚書大人。
可憐的尚書大人,一身狼狽,被趕出了醉梨園。
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蘇飲雪始終沒能琢磨明白,於是進屋問道:「天籟這回玩的又是哪出呀?」
唐小婉跟在後頭,笑歎道:「公子爺的一世英名,全毀在小姐手上啦。」
樓天籟盤腿坐在床中央,瞄向二人詢問道:「我想嫁給哥哥,你們覺得怎麼樣?」
蘇飲雪驚呆:「嗄?」
唐小婉:「靠,小姐你不是非先生不嫁的嗎?怎麼說變心就變心,毫無預兆啊!」
樓天籟鬱悶歎氣,「美人爹的情史,我都瞭解啦,反正是沒戲了,只好轉移目標嘍。」
蘇飲雪無奈笑道:「其實天下間的好男兒不在少數,天籟為何非要盯著先生和公子爺呢?」
樓天籟神色認真,一本正經的道:「沒有哪個男子,會比美人爹和哥哥,更疼愛我了。」所以,她當然要搶先霸佔啦。
蘇飲雪緩緩搖頭,「在遇到先生之前,天籟可曾想到過,後來竟會有人這般寵愛你?」
唐小婉點頭道:「飲雪姐姐言之有理,小姐你別這麼早就下結論嘛,來日方長,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
樓天籟固執道:「我就要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蘇飲雪坐在床邊,掃了一眼錦被上的閃閃金光,拿起一枚金瓜子和一隻金花生,放在樓天籟手心,「瓜子是先生,花生是公子。」說罷,又拿起一個金元寶,也放入樓天籟手中,「元寶麼,則是天籟日後的夫君。」
唐小婉頓悟,「對吼,小姐若嫁給先生或是公子,疼愛小姐的便只有兩個人,可小姐若嫁給旁的人,那麼疼愛小姐的便有三個人!」
樓天籟啊地叫了一聲,重新算了一本賬,「若真的嫁給哥哥,那我豈不虧死啦?!」
從小傢伙手掌中拿走金元寶,蘇飲雪道:「要不要這個金元寶,天籟自己選擇。」
樓天籟眼冒紅光,立馬將金元寶奪回來,「要要要要要,我明兒就出去泡哥哥!」
真笨呢她,無論今後嫁給誰,哥哥永遠是她的哥哥,美人爹也永遠是她的美人爹,他們對她的疼愛,都不會減少半分。
唐小婉道:「嗯,小姐別鬧了,趕緊把公子爺給哄回來。」
樓天籟不樂意,「剛把人趕走,現在又要去哄,忒沒節操啦,我才不幹呢。」
唐小婉嘁了一聲,「裝什麼裝,你何時有過節操這玩意兒?」
樓天籟做了個鬼臉,信心滿滿的道:「哥哥不需要哄的,我敢保證,晚上他絕對會帶一堆美食,巴巴的跑來醉梨園。」
唐小婉低聲嘀咕:「公子爺上輩子也不知造了什麼孽,居然被小姐你這只無良妞兒吃得死死地……」
樓天籟瞪眼,「小婉你又在說我壞話咩?!」
「胡扯!」唐小婉當然不會承認,虎眼瞪回去道:「我是在算日子呢,該是時候到西伯侯府溜躂溜躂,順手給人添添堵了。」
「擇日不如撞日,收拾收拾去唄。」
「明天再說,好不容易下雪了,我堆個雪人兒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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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還在下,紛紛揚揚的,像是一團團頑皮的絨毛,在空中追逐盤旋。
美人爹向來喜歡賞雪,於是,樓天籟便想著去看看樓易之。傍晚時分,剛進入園子,就看見樓易之披著狐裘站在廊下,望著院子的某個角落出神。
隔了老遠,樓天籟歡快喊:「美人爹!」
樓易之回過神來,瞧見她站在雪地裡,穿得毛茸茸的,粉雕玉琢的煞是可愛,心情瞬間明朗了起來,衝她招了招手道:「天籟寶貝啊,快過來。」
樓天籟屁顛屁顛的跑過去。
「小心點,雪地裡滑。」樓易之搶過去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從頭上、到身上的雪都仔細拍乾淨,又指著她沾滿雪水的鞋子道:「快跺跺腳。」
樓天籟攀著他的肩,一邊聽話的蹦蹦跳跳,一邊咯咯笑。
「下著雪呢,怎麼過來也不打傘?」
「雪又不大,才沒幾步路,一會兒就跑過來了。」
「無論下雪還是下雨,你都向來不愛打傘的。」
樓天籟不忘抱怨道:「幹嘛非要一個人住一個院子啊,咱們像以前那樣,住在一塊多方便,見個面也用不著跑來跑去的……」
樓易之笑道:「我們家天籟寶貝兒可是官家千金,當然要有自己的院子。」
樓天籟:「我才不稀罕什麼官家千金,公主郡主我也不稀罕,我只要做美人爹的女兒。」
「哈哈哈……」樓易之握著她雙手,拉到火盆旁邊,「小手冰涼,怎麼也不披件斗篷,快烤烤火。」
樓天籟撅嘴道:「穿很多了,像個大笨熊,行動都不方便。」
「大雪天的有什麼行動?你想做什麼呢?」
「呃,雪顏應該開花了,我要去摘雪顏花。」
雪顏冬天結苞,非遇雪不開花,樓易之沒想攔著她,「身上都好了?」
樓天籟點點頭,「都好了,美人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別跑太遠,附近的狐池山上就有雪顏,等明天雪下得小了再去吧。」樓易之起身,在火盆旁邊的搖椅上坐著。
樓天籟側頭望著他,不著痕跡試探道:「美人爹對盛京附近,哪座山裡有什麼花草,都瞭如指掌誒。」
「自幼在盛京長大,怎麼能不瞭解。」樓易之半躺半坐,望著漫天飛雪,不知不覺,目光又在某個角落定格。
美人爹又撒謊,他瞭解那些尋常人都不能識得的花草,分明是因為尹魚寧的緣故。
那裡除了兩株長得並不怎麼好的臘梅,就是一地白雪,究竟有什麼好看的啊?樓天籟來到他的身後,習慣性的圈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美人爹在看什麼呢?」
「看雪啊。」
「騙人。」
樓易之沉默片刻,緩緩道:「曾經有個人,從院子外面跳進來,喏,就是那個地方,我一時心血來潮,設了機關在那,她那一跳,正中機關。」
「啊?!這麼倒霉?」
樓易之想著,不覺笑了起來,「可不是嗎?這麼多地方她不跳,偏選了那裡。」
樓天籟問:「那之後怎麼樣了?傷得重嗎?」
「兩條腿都上都是傷,血淋淋的,幾乎無法走路,還是我抱著她進屋,給她清理傷口的。」都過了二十多年,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況,樓易之還是覺得心疼。
那一次,也是這樣的下雪天,血從她腿上滴下來,濺在積雪上,殷紅點點,極其刺目,他至今都忘不了。
為防打斷他的回憶,樓天籟聲音輕輕的,催眠一般套話:「是個姑娘吧?」
「是啊……」
「她的腿不能走路,就可以在這裡多留一會兒了,其實你心裡挺高興的吧?」
「嗯……咳咳咳……」樓易之反應過來,劇烈咳嗽,老臉微紅。
不用說,那姑娘肯定是尹魚寧,啊咧,美人爹好悶騷啊。
然而樓天籟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何美人爹明明很不喜歡樓府裡的人,卻還是一直住在這裡。畢竟,憑他的手段,就算樓老太太再不情願、再堅持,都不可能真的阻止得了他搬出樓府另住。
原來,是因為樓府裡,有關於尹魚寧的回憶。
樓天籟壞壞的笑:「美人爹,哦呵呵呵呵呵……」
樓易之反手給了她一個爆栗子,「你這個壞東西!」
「唉喲!美人爹害羞咯!」
架在火盆之上煮著的酒,騰騰地冒著熱氣,樓易之取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
樓天籟見了,皺起了眉頭,「美人爹怎麼又喝酒了?」
「雪天喝酒暖胃嘛。」
「是麼,我看美人爹是在借酒消愁吧?」
「瞎說,爹爹哪有什麼愁。」
樓天籟一臉不悅,嘴巴撅得老高。
樓易之見她這般模樣,歎了口氣,將酒杯放下,「爹爹不喝了,不喝了行吧?」
「我不喜歡美人爹喝酒。」樓天籟撲倒在他懷裡,咕噥道:「美人爹喝醉了就會不開心……」
「既然天籟不喜歡,那爹爹就不喝了,唉,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樓易之長臂一抬,從旁邊案幾上抓了一把花生米,「爹爹以後想喝酒的時候,就吃花生。」
樓天籟方滿意的笑了,樓易之塞了一顆花生米到她嘴裡,父女倆就這樣擠在一張老式搖椅上,賞雪吃花生米,滋滋有味。
「改天我做花生酥給美人爹吃。」
「喲,你還能做花生酥啊?!那不是小婉做的麼?聽說某個小姑娘進一次廚房,鍋碗瓢盆就得換一批,廚具鋪子還因此發了一筆小橫財……」
樓天籟猛提一口氣,小嘴張了張,本想據理力爭,但想想實在沒什麼可爭的,那口氣馬上就跌回肚子裡去了。
「哼!美人爹你等著瞧,我一定會做出好吃的東西來。」
「行,爹爹就等著,不過,得等到什麼時候呢?滿頭白髮?」
樓天籟悲憤得握緊了小拳頭,「很快!過年之前!」
「好勒,那爹爹可有口福嘍!」樓易之拉開狐裘大氅,將她也一塊裹在裡頭,一個人的時候怎麼都覺得冷,兩個人依偎著,很快就暖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