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元寶花生,還是瓜子,皆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樓天籟愛不釋手,玩了好一會兒,才將它們擺在被子上,一顆一顆細數。
尚書大人見狀,無奈搖頭,表示不解,「妹妹的錢分明比國庫都要多,為何還像個窮人家的小財迷似的?」
樓天籟一愣,抬頭道:「原來皇上這麼窮啊?」
尚書大人笑道:「反正不怎麼富裕。」
難怪美人爹說皇上讓他當戶部尚書,不過是盯上了他們從邊城帶回來的錢財。
正因為國庫空虛無法填補,所以才長出了撈錢的心啊。
樓天籟撲在錦被上,抱著金元寶金花生,望著樓天遠,嘀咕著回答他的問題道:「錢這東西,多多益善,有錢才不會餓肚子。」
尚書大人聽了喉嚨一哽,嘴唇微張,但終究欲言又止,有些諾言,比較適合放在肚子裡。
每每想到父親所說,她年幼之時,在亂葬崗待了大半年,吃死人肉,穿著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衣裳,樓天遠心裡就難受得緊。
一個年僅四歲的小女娃,為了活下去,待在一個連成人都覺得恐怖的地方,長期用人們覺得最噁心的東西果腹,樓天遠真的不太敢深入去想像那副畫面。
她喜歡錢,不過是因為曾經餓到了極致,幾乎死去。
假若樓易之沒有遭受貶謫,假若樓易之從未去過邊城,假若不是遇到了樓易之,那麼此時此刻,樓天籟在哪?這世上可還有樓天籟?
或許,她已經死了,他根本不會有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妹,樓天遠胸腔裡漲滿了酸澀,幾乎要從毛孔中溢出來。
樓天籟沒心沒肺笑道:「嘻嘻,我現在長大了,就算沒錢,也不會餓肚子的。」坑蒙拐騙偷的本事,無師自通呀無師自通。
尚書大人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柔情似水的道:「天籟還有哥哥呢。」
樓天籟眨眼:「哥哥養我咩?」
尚書大人堅定以及肯定的道:「養。」
樓家小賴皮腦筋轉得相當快,「哥哥是打算娶我了咩?」
尚書大人:「……」哪跟哪?
美人爹心裡裝了個尹魚寧,恐怕這一生都無法忘懷,完全沒她什麼事兒了,所以樓家小賴皮覺得,還是打哥哥的主意比較現實。
樓天籟擠眉弄眼,「哥哥,咱倆親上加親唄。」
尚書大人哭笑不得,詳細解釋道:「天籟,我們兩個雖無血緣關係,卻有兄妹的名分,如此,是不可能結為夫妻的。」
樓天籟認真的道:「那咱們先斷絕兄妹關係行不?」
尚書大人腦子一熱,幻想了一下與她結為夫婦的情景,心中一陣陣悸動。
樓天籟抓住他的衣袖,「哥哥,考慮下哇?偶是個好姑娘,真的。」
尚書大人回過神來,默默鄙視了自己一番,望著面前的小傢伙,不由歎息道:「天籟,你還小。」
樓天籟急忙道:「再過幾個月,我就滿十五歲了,不小啦,很多與我一樣大的女孩子,都已經成婚了呀。」
彼時,樓天籟是鐵了心,想要嫁給哥哥的,在她的眼裡,旁的男子再好,都及不上美人爹和哥哥。例如大魔頭舒姝,例如丞相大人酈師白,例如特大號財神爺藍花參,例如小郡王微生宗純。
尚書大人:「……」小傢伙還未長大,孩子氣呢。
就在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樓天籟揚聲問:「什麼事?」
臥室門外,白薇答道:「小姐,公子,小郡王來了。」
樓天籟意外道:「咦?純哥哥?」
頓時,尚書大人臉一沉,正想吩咐白薇,隨便尋個由頭將微生小狐狸打發了,誰知第一個字還未吐出,外頭便傳來討厭的公鴨嗓,「天遠哥哥,天籟妹妹……」
尚書大人磨蹭了半晌,心不甘情不願起身,打開了房門,抓住微生宗純的胳膊,就要往外扯。
微生小狐狸身子一偏,像個泥鰍似的,滑溜溜鑽進小女兒閨房之中。
「天籟妹妹。」
樓天籟並非土生土長的古人,且從小在邊城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長大,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男女之防的觀念,偎在被窩裡,笑瞇瞇沖微生宗純打招呼道:「純哥哥。」
微生小狐狸來到床邊,隨手挪了個繡墩坐下,「幾天不見,天籟妹妹身上可好些了?」
樓天籟道:「我沒事了。」
朝樓天遠那邊瞟了一眼,見他死死瞪著微生宗純,黑著一張臉,樓天籟心裡便高興了。
因為她與微生宗純走得近,所以哥哥在吃醋咩?哇哈哈,這是個好現象!
微生宗純指著她身上的錦被,蹙眉問道:「天籟妹妹是在睡懶覺呢?還是不舒服?」
為了爭取早些將哥哥搞到手,樓天籟刻意表現得,與微生宗純異常親暱,紅了小臉蛋兒,抿嘴微笑道:「剛在外面玩雪,哥哥怕我著涼了。」
天籟小妹乖巧的模樣,實在太招人喜愛了,微生宗純心裡美滋滋的,順著她的心意說道:「冬季多活動一下,有益於身體健康,注意保暖即可。」
樓天籟贊同的點頭道:「嗯,我也這樣想的。」
兩人話語投機,雙雙笑臉相對,尚書大人瞧著,眼紅心酸,走到二人中間站定,「純兒,最近沒讀書是不?連禮義廉恥都忘了?」
微生宗純皺巴了臉,無辜而又委屈的道:「天遠哥哥你罵人?」
尚書大人疾言厲色道:「你一個男子,來醉梨園本就不合適,這倒也罷,居然還跑到天籟的閨房裡,這要傳出去,天籟今後如何做人?」
微生宗純道:「沒那麼嚴重的,都自己人。」
尚書大人不顧身份,罵了句髒話,「誰他娘的跟你是自己人?!」
樓天籟拉著被角,弱弱的道:「哥哥,純哥哥不是外人。」
哎喲娘額,小傢伙此言一出,等同於火上澆油哇,尚書大人臉色黑如鍋底。
樓天籟覺得火勢不夠旺盛,鑽進被窩裡,迅速的穿好衣物,然後跳下來床,跑到桌邊,親自倒了杯茶,送到微生宗純手裡,熱情道:「純哥哥喝茶,外面冷不?」
微生宗純受寵若驚,開心道:「冷呢,不過,喝了天籟妹妹的茶就熱乎了。」
兩個小傢伙你來我往,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尚書大人蛋碎了一地啊。
「天籟年紀小,不懂事,但你總該顧忌著點,靖王妃出身書香世家,純兒從小耳濡目染,姑娘家的名譽有多重要,難道你不知道?!」
微生宗純被罵得垂下了頭,抽噎道:「上次在丞相府裡,咱們說好了的,待到下雪天,一起踏雪尋梅……我是看好不容易下雪了,想邀天籟妹妹一起賞梅花的……」
小狐狸那委屈樣兒,表現得登峰造極,彷彿樓天遠是天下第一惡人似的。
樓家小賴皮唯恐天下不亂,再次往火堆上澆了一桶油,帶了幾分責怪的口吻道:「哥哥,純哥哥只是一番好意,你怎麼可以這樣?」
尚書大人氣了個半死,直接跳腳,揪住微生宗純的領子,往門外拖,「微生宗純你個小王八犢子,給我滾蛋!滾蛋!滾蛋!」小混蛋,一來就挑撥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什麼賞梅花,狗屁!小混蛋是一找著機會就往天籟跟前湊!不安好心!
「放開我!天遠哥哥你放手!」畢竟尚書大人比他多吃了十年的飯,彼此間力量懸殊,微生宗純怎樣掙扎都無果,最終被拖出門丟到院子裡。
樓天遠喝道:「滾出去,今後不准再來醉梨園,否則爺打斷你的腿!」
「天遠哥哥你太不近人情啦,簡直無理取鬧嘛,我來見天籟妹妹怎麼啦?當著你和白薇白芨幾位姐姐的面呢,又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寒風嗖嗖,夾雜著雪花,吹得微生宗純髮絲凌亂,臉頰發紅,皚皚白雪蒼茫一片之中,微生宗純癟著嘴,濕了眼圈,看起來好不可憐。
尚書大人冷笑,「你跑到人家姑娘閨房裡,你還有理了?!滾蛋!少在爺面前裝可憐!爺不吃這一套!」
微生宗純側過身子,從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挑釁的瞟了他一眼,無聲冷哼道:「你不吃這一套,自有人吃這一套。」
尚書大人火氣上湧,彎腰揉了一個大雪球,狠狠砸向微生宗純面門。
以微生宗純的身手,完全可以避過去的,可他偏不躲,任雪球在他額頭上開花。
然後捂著臉嗷嗷慘叫,「天遠哥哥,你……」哽咽了,說不出話來了,抱著腦袋對樓天籟道:「天籟妹妹……我……我……我先走了……」即便被欺負成這樣,都不忘很有禮貌的與她道別,多麼有涵養的孩子啊!如此,豈不更加體現了尚書大人的小肚雞腸無理取鬧?
樓天籟站在門口,將某人欺負微生宗純的一幕盡收眼底,眉頭緊鎖嘴唇抿死,在樓天遠回頭看過來時,趿拉著鞋子,失落轉身,往臥室裡去了,「哥哥,你太過分了。」
樓天遠試圖解釋,「妹妹,純兒他其實……」
樓天籟才不要聽,「我不理你了。」
「妹妹……」尚書大人焦頭爛額,站在雪地裡自我反省,方纔他的一系列表現,是不是太過激烈了?應該暗地裡下黑手才對嘛!
微生宗純不知道,樓天遠也不知道,樓天籟轉過身的那一剎那,笑得可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