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在三日前的清晨,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舒殢殩獍
滬城,東晁總司令部。
一紙加急密函被送到那間始終亮著燈的辦公室,辦公室裡十分凌亂,因為從空襲那天開始,這位全軍最高統帥就沒有離開過,負責打掃衛生的都被男人的壞脾氣轟走了。
通訊員正要敲門時,房門立即打開了。
對方做了個噤聲的口型,出門詢問事由。
但這門還沒關上,那個本來似乎已經躺在長椅上睡著的男人,突然睜開眼,腥紅的眸底閃過一抹銳色,低喝出聲,那聲音得就像在沙漠裡行了幾天幾夜的人一樣,沙啞乾澀。
十一郎心中暗歎,織田亞夫好不容易累得終於睡下,他就怕這人的弦繃得太緊,會被繃斷掉,不料還是被其敏銳的洞察力給發現了。
密函被立即送到男人手中,男人甩開信紙,上面並無什麼奇特的情報,寫的卻是一首詩: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男人眼眸一縮,隨即爆出一串大笑,笑聲中又夾雜著劇烈的咳嗽聲,笑得巔狂肆意,笑得讓人驚心膽顫,恐懼由生。
「少主,這,這上面說的是什麼,您這麼高興?」
十一郎不解,看到密函上的詩句,百思不得其解。
織田亞夫雙手按上十一郎的肩頭,目光如深釘般看著他,咬字道:
「成功了!我們的圍魏救趙之計,終於成功了。」
原來,這便是榮澤英傑完成任務,發出的秘密信函。原詩是唐代的大詩仙李白所著的《朝發白帝城》,講敘李大詩仙從游蜀歸返,曾從三峽順長江回江陵城。
這裡便是指榮澤英傑為了實施織田亞夫派遣的重要任務,而不得不繞遠道,確如當年李大詩仙入蜀道一般艱難,而終於到了屠雲的主帥營江陵。江陵城位於長江之上,長江的入海口正是滬城長年賴以生存的重要水源。
詩的第二句「一日還」便暗示了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任隨姜少言那似「猿聲啼不住」的嚴密封鎖,榮澤英傑也成功逃離,正在歸返之路上了。
聽完解釋,十一郎即道,「這,少主,榮澤少校既然幫屠少帥抓住了姜愷之,那麼,他應該留在屠少帥身邊,做為我方策應之人,以便於屠少帥在攻破華南國民政府首府應天的時候,救出夫人麼?他這麼快就回來覆命,好像……」
就連iq指數那麼低的十一郎,都感覺到了榮澤英傑對輕悠的獨特情感,疑惑此信透露的某點信息,織田亞夫又怎麼會沒看出來。
織田亞夫說,「他不會回來。輕舟,即指輕悠。他要去現在彷彿被重重群山圍繞警戒起來的應天府,救輕悠。」
十一郎大喜,立即抱拳以告,「少主,讓我去接應他。我們一定會將夫人安全救回。」
織田亞夫卻搖頭,「不行,你的形貌早就隨我暴露,你若去了只會打草驚蛇。榮澤英傑卻不然。一來,他是生面孔,若托借他人身份行動,便不易被人懷疑;二來,輕悠是屠雲的師妹,更對屠雲有大恩,屠雲若知道此事,絕不會袖手旁觀,應該會主動幫助榮澤英傑摸入應天府。」
十一郎有些扼腕,「那少主,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姜少言現在大概還不知道這事兒,要不要我們……」
織田亞夫綻出一絲冷笑,「那是自然要通知到他們姜家,人人盡知,個個惶恐方好。接下來,便是我東晁帝軍全面反攻的時候了。」
男人大手一揮,喝聲下令,頓時,整個總司令部的燈都被點燃,電話聲疾響,被緊急招來的將官們急步走在樓梯間,軍靴踏得板板嗒嗒嗒作響,彷彿新的大戰已然打響。
……
這天當晚,一隻東晁艦隊便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速度,駛入了英軍佈防的渤海灣,一場大戰後,迫使英法艦隊不得不投降和談,從而正式解除了滬城海上的危機。
這只艦隊,正是早就佔領了台島,而一直修身養息培養出了東晁最強的海上艦隊,由織田亞夫的發小柏原康率領的海陸集團軍。
在和談會議上,織田亞夫以絕對強勢之姿,要求英法等國讓出租界做為此次大戰的損失賠償。
當然,這些老牌帝國都不答應,並揚言若織田亞夫太過份,也不惜大家拚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談判桌上,大使們唇舌亂戰,口沫橫飛,爭得臉紅耳赤,不可開交。
然而當織田亞夫將一紙電聞狠狠拍上桌子時,爭吵聲立即消失。
他聲色俱厲不容辯駁地喝道,「看看你們的國家現在都已經自顧不暇,就要被德國普魯士鐵蹄踐踏一空,你們憑什麼跟我們東晁帝國爭腳下這塊肥肉?憑你們連尾數都趕不上我們的帝軍的艦隊和陸軍人數嗎?憑你們要花上三倍的時間才能送到這裡的碼頭還得靠著當地勞工幫你運送到軍營的糧草輜重嗎?」
他一把揮掉桌子上的那所有杯碟水盅,碎裂的斷片飛濺四處,割傷英國大使那微微顫抖的肥肥的下巴,卻不敢立即動手去拭擦傷口。
「本王說了,這紙賠款,你們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要想你們在此斂俱的財富一分不少地送上你們歸家的大貨船,要想你們在此的家人都平安無事陪你們安渡晚年,立即簽字!」
本來這些老牌帝國的大使總督們都還不相信男人的話,可是當他們收到祖國傳來的緊急密電時,一個個全傻了眼,最終不得不在賠償條約上簽下了大名,立即帶著財富和妻兒離開了。
然而,當他們離開後。
身著傳統的黑色東晁和服的男人,站在英國大使館華麗的哥特式建築下,漢白玉的羅馬柱襯得他俊容神光,耀眼逼人。他雙手抱胸,看著那些慌慌忙忙離開的身影,宛如喪家之狗,唇角緊抿,遠眺的目光中充滿了諷刺。
寶寶,這些欺負我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通知阿康,到了公海,弄乾淨點兒。」
「是。」
……
英法帝國向東晁稱敗,全部撤出滬城後,其他小國也為了自保,紛紛向織田亞夫主動投誠,簽定了由東晁帝國獨攬滬城一切治安、商貿規則的不平等合作條約。
至此,外擾已平。
而內憂呢?
當南雲衛問起對「黑龍組」的處理方法時,織田亞夫擰眉沉思,卻沒有立即下令,只道,「黑龍組在亞國地下的勢力,盤根錯節,其勢力比起國民政府不知深了多少年,就連當初那個亞國皇朝,都要俱其三分。而每一屆派駐華南的兩淮總督,上任之前就必須到黑龍組的總壇燒高香,灑金紙,這其中根由,不一而足。」
這話,聽得南雲衛簡直目瞪口呆。
「那,那少主,難道咱們就任由向北皇這只臭老鼠暗地打洞,毀掉我們的城防和糧草嗎?前不久,他們才又毀掉我們一個糧倉,幸好發現得及時,只有一營的人上吐下瀉,沒有傳染。」
說到此,南雲衛真是憤憤不平。
織田亞夫低笑,「他們也只能搞出這點兒陣仗罷了。你派人把向家大宅全部監視起來,沒有我的命令,那幾把交椅,一個都不准放出來。」
「是。」
就此,向家被正式軟禁。
其實不是織田亞夫不想端了這顆定時炸彈,實在是黑龍組的根脈太深太廣,他也怕打草驚蛇,得不償失。只要不把向家逼到死路,暫時規束其行徑,待到外擾一除,他自有的是辦法對付這個積存百年的地下組織!
……
第一日,打敗英法聯軍。
第二日,迫其賠款走人。
第三日,黎明時分,姜少言的主力部隊遭到了東晁帝軍的空軍突襲。
敵方投下上百顆炸彈,滅掉了他的衝鋒坦克營百分之七十的力量,便立即撤退走人。
正所謂窮寇莫追,姜少言雖窩了一肚子火,卻沒有頭腦發熱,迅速搶救傷員,清點火力情況,同時派出偵察員刺探東晁軍情,收到的消息令他十分納悶。
東晁軍早被他們打得奄奄一息,戰氣低糜,若非有織田亞夫這個王牌大元帥坐陣,恐怕早就潰敗不堪。
參謀官們覺得這突襲只是煙幕彈,果然,在突襲造成的威赫力最大且最好發動反攻的六個小時裡,東晁帝軍再沒什麼反應。
這時候,姜少言還不知道英法已經向東晁帝國投降,更不知道整個滬城已然落進織田亞夫一人手中。
就在六個小時後,天盡黑時,警報徹底解除。
姜少言計劃兵力修整到午夜十二點時,就向滬城發動最後一次總攻全力拿下,斬殺織田亞夫於囚困之中,除掉大哥個背後最可怕的大敵。高級將領們領到軍令後,一個個都摩拳擦掌,說要狠狠報仇之前的突襲之仇。
哪知道,這十二點計劃的最佳進攻時間還沒到,在大軍剛剛吃下一頓豐盛的晚餐,多數士兵還在餐後困頓中撫著肚皮打飽嗝兒,又一輪空襲砸了下來。
這一次,不僅是空襲,還伴隨著隆隆的裝甲坦克車瘋狂開來,漫天漫地的炮彈如雨點兒般砸下,從空中看過去,那就像給水田點秧苗似的,整齊劃一地一排排掃蕩過去,沒有一寸土地是完好的,所有火力點內的雞貓鴨狗等人畜活物,通通化為肉沫灰燼。
瞬間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姜少言,在接到戰損報告時,才真正領教到了「魔鬼元帥」的真實實力。
原來,早上那突來的襲擊,巨大的轟鳴聲蓋去了東晁帝軍重裝甲坦克車行進戰區的聲音,而他們國民軍的前方崗哨在那個時候被全殲。雖然當時消息報回總參部,但那時候眾人都認為是空襲時遇害,沒有想到其實是敵人為了掩藏自己的行蹤而早就派偵察兵將這些崗哨給掃除乾淨了。
姜少言弄清這前後的來龍去脈,組織參謀官們商討應對之策時,應天府和滬城同時送來密函。
應天府的密函,是姜嘯霖安撫二弟,全力對敵,並提醒二弟英法等老牌帝國已經向織田亞夫投降。
姜少言大駭,沒想到這樣緊急的軍情竟是大哥派人送來,而自己埋伏在滬城的那些密探和間諜,竟然都杳無音訊了。
顯然,在他自以為穩穩拿到情報,準備反攻時,織田亞夫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的情報網反控制利用了,才會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一直隱瞞了東晁大軍真正的實力不說,連柏原康的大隊支援到崗滅掉了英軍艦隊的重要情報,都晚了這麼久才知道。
戰場上,瞬息萬變,有時候剛剛勝利的大王,可能轉眼淪為再無法翻身的階下囚。
勝利的光環,只會眷顧真正的聰明人。
再打開滬城的密函時,落出一疊照片,全是姜愷之被綁在黑色考慮凳上,被鞭打,被烙烤,被灌奇怪的紅水的受虐照片,有一張竟然是在在張疑似病床上,被穿著白大褂卻絕對不可能是醫生的人,往手臂上注射什麼液體。
登時,姜少言身心大受震動,柏原康帶來的五萬全球最先進裝備的機械化集團師,把他打得不得不下令撤退,最終撤出了滬城的圍防區,全部退回吳河鎮。
當夜,他就急匆匆地趕回了應天府。
……
應天府
軒轅家的人都不知道,這個看似平常的早晨,一場早有預期的災難已經降臨。
「走開!」
「不准擋路。」
「我們有警備司令部的最高逮捕令,誰敢亂來,就是藐視政府權威,通通都抓起來。」
抄手遊廊上,早起打掃衛生的傭人推到一邊,想要阻攔的護院和門房都被手執長槍的士兵押抵在牆上,斥聲威脅。
身著軍官服的男子大步昂藏,靴聲如釘,如入無人般地進到內院。當一個被押解的門房指出軒轅錦業所在時,大門被狠狠踢開,嚇得門內人一跳。
但一聲呼喊還未發現,就被一腳踢開。
「軒轅錦業,你別想逃。這屋子上下內外,都被我派人封鎖了,如果你不想邊累你的父母弟妹,就乖乖給我束手就擒。」
軒轅錦業推門走了出來,身上只穿著一套金棕色的絲質睡衣,那緞面好得如光水滑,一身慵懶氣質,看得眾人都是又羨又嫉。
「林少穆,把你的逮捕令給哥們兒瞧瞧先。」
助理得到指示,上前將紅頭文件高高一抖,被錦業一把奪去。
錦業歪著唇角,連看也沒看一眼,就撕成了碎片兒,一把擲在林少穆的面門上,紙片如雪花般散了一地,還巴在了林少穆漂亮的軍服上。
林少穆眼梢微微抽搐著,一把提住錦業的衣領,口氣窮兇惡疾,「軒轅錦業,我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這次,你他媽死定了!來人,給我銬起來!」
錦業懶洋洋地伸出了手,「哎哎哎,別那麼凶嘛,我靠,我他媽靠就是了!」
他那口氣頓時聽得眾人眉角直抽,林少穆一口氣沒順過,登時憋得臉頰通紅。
這時,聞訊而出的二娘和錦繡錦紜等人見到銀亮亮的銬,一個個都失了主魂兒,叫嚷著跑了上來,就要阻止,立即被左右士兵給遠遠擋住了。
這時候,錦業玩世不恭的臉上才透露出幾絲不安,忙安慰母親和妹妹自己沒事兒,不過就是走個場面,很快回來。
林少穆卻不放過這一個最好的打擊時機,冷笑諷刺,「軒轅錦業,你就騙你母親和妹妹吧?你信不信,你這通敵賣國的罪名,就算我就地處決了你,也沒人敢說什麼。」
二娘尖叫,「通,通敵賣國,這,小四,你哪裡攤上這種事兒,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兒,你什麼時候通敵?你,你們別走啊,不要帶走我的寶貝命根兒啊……」
可惜,任隨女人們如何哭叫,錦業還是被帶走了。
以林家人對軒轅家人的憎恨,不用猜測,他這一進大牢必不得安生。
而為了讓輕悠安胎,家裡人都沒敢告訴她錦業的事兒,當她問起時,都慌稱錦業到鄰鎮上去談筆新的大生意,歸期未定。
軒轅瑞德和長子寶仁為了四子的事,連天不著腳地托人找關係幫忙。
但林少穆早有所防,不但在國民政府大樓前設了崗哨不讓軒轅家的人踏進半步,關押錦業的警備司令部,也讓他安叉了暗哨,任隨軒轅父子往裡面砸了不知多少錢,最終都石沉大海,半點反應也沒有,更莫說一絲「人是否還安好」的消息也沒有傳出半分。
對錦業來說,這幾日可算是他平生以來,最糟糕,最狼狽,最無生還之日的黑暗時期。
一被抓入大牢,林少穆就把自己親人被織田亞夫殘忍虐待的事拌落出來,遭了錦業一頓笑話後,那些可怕的手段都落在了他身上。
甚至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錦業痛到昏迷,也沒有示弱半分,更遑說求饒。
林少穆極為不甘,若得不到軒轅錦業的服輸求饒,低頭示弱,就解不了他憋曲多日的心頭氣。
錦業還不知道,滬城已經全面淪陷的消息,但林少穆已經為此狠狠煎熬了三個日夜不得寢,他即救不出家人,也無法挽回國民軍失敗撤退的定局,只得將所有怒火和怨氣都發洩在了錦業身上。
大概也托了這報復心的一點小福氣,林少穆沒有把錦業一下弄死,每次刑訊時總會給錦業一個喘口氣的恢復期,而就這一點小小的生還機會,讓錦業咬牙堅持了下來。
在這次可怕的牢獄之災中,終於錘煉出更為狠辣的心性和手段,最終成為未來橫跨亞國黑白兩道,政軍商三界,真正一擲牛耳的大人物。
……
不管大家怎麼防,隨著錦業入大牢的時間步步推移,臉上再也無法掩飾擔憂之色。
最終,在小八說漏嘴的情況下,輕悠終於知道了事情始末。
「走私軍火?」
寶仁垂頭喪氣,將好不容易跟父親調查來的消息,一一告訴了輕悠。
「……說錦業從到應天府不久,就開始給屠雲提供軍火,並從中賺取巨額暴利。而軍火的來源,對方指出這都是由織田亞夫提供並指使的。但有人又透露,這事就滬城的向家黑龍組也參了一腳。但是向家現在天高皇帝遠哪,錦業就成了槍打出頭鳥。那林少穆早就對咱們懷恨在心,不趁這時候整死錦業,他還等什麼時候……」
輕悠說,「是向北皇。一定是他出賣我四哥的。爹,當初我們為四哥給向老爺子救情時送的那些黃金,向北皇不是沒收嗎?我想他們大概就是利用這筆錢,做起軍火買賣的。」
不然以軒轅錦業的說法投資什麼百貨公司、銀行股票,還有跟朋友合夥開夜總會那點兒收入,再強也不可能賺到那麼大筆的財富供他揮金如土。而那輛只有靠身份才買得到的勞斯萊斯,定然也是由向北皇出面,才能停在他軒轅家的後院裡的。
至於向北皇其人……
他們軒轅家剛到華南,舉目無親無關係,錦業巴結上黑龍組的向北皇,無非是想借東風起勢。那時候,看起來似乎是錦業高攀了。但向北皇很清楚她和亞夫的關係,更清楚亞夫有多愛她。
向北皇利用向錦業示好的機會,即討好了織田亞夫,又抓住了軒轅家的一條命脈。這在滬城之亂時,她聽說向北皇帶領城中黑幫反抗東晁自衛隊時,終於明白了這來龍去脈,一切底細。
也不得不歎,向北皇其人,忍性堅強,確有真正擔當大事的胸襟和氣魄,膽實和智慧。
可這到底是針對她愛的人,和她重要的親人,走到今天這步,她也不得不揮戈相向了。
男人們一聽輕悠的分析,立即茅塞頓開,也更添幾分無奈悔恨。
軒轅瑞德氣得聲音直抖,「我就說這臭小子哪裡來的錢,竟然買得起那麼好的車。還騙我說是什麼幫兄弟忙,分期付款買來的。這個臭小子不但違抗家訓,又給我攀上軍閥頭子,還導賣軍火,簡直就是……」
可不管他罵得有多恨鐵不成鋼,還是紅了眼,到底是心頭肉,就算孩子犯了天大的錯,在父母心裡都是不捨不忍的寶貝疙瘩。
寶仁說,「唉,要是咱們再不想法子把四弟救出來,我好不容易買通的一個看守小弟稱,關錦業的房間裡,抬進去的全是什麼老虎凳,鋼筋鐵烙頭什麼的,那鞭子聲似乎天天都沒停歇過,四弟這回恐怕凶多吉少……」
話還落,二娘的聲音就從門外衝了進來,她直接就跪在了輕悠面前,差點兒叩落地,哭求輕悠一定要救錦業。
輕悠急忙上前挽扶,軒轅瑞德喝斥,三娘幫扶,屋裡頓時又亂成一團,氣氛愈發凝重低糜。
看著親人們愁容滿面的臉,輕悠沒有再去自責或愧疚,她深深吸了口氣,環顧所有人,一字一句說,「我一定會把四哥活著救回來。」
軒轅瑞德很擔憂,「寶寶,你不要太勉強。姜家的人恐怕不好應付。」
寶仁也表示,他們折騰了那麼久,本想去找衛將軍幫忙,也不得其門而入。
輕悠的目光愈發堅定,「爹,娘,哥,二娘,你們別擔心。我現在也做媽媽了,我懂。為了我和亞夫的寶寶,為了咱們大家,我不會被打倒的。我們大家能從芙蓉城一起走到今天,我們軒轅家的人也不會被打倒的。」
小八撲上前大叫一聲,「七姐,你說的對。咱們要自強!」
眾人微微一愣,因為小傢伙的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眼中的憂怯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亦更為堅定不服輸的神色。
「十郎,幫我聯繫一下宋家小姐。」
輕悠笑笑,「宋美晴雖然是千金脾氣,之前也跟我不怎麼對盤,不過自打那次空襲後態度已經大不一樣。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很重情的姑娘,絕不會坐視我四哥被囚而不管。」
眾人目色大亮,紛紛感歎,他們忙活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適有效的突破口,不想輕悠這一出手,就是如此漂亮的一擊,順利突破了林少穆的關係封鎖網。
因為林少穆只封鎖了最看重疼愛輕悠的姜母和衛將軍,卻完全沒注意到已經跟輕悠化干戈為玉帛的宋家小姐。
……
然而,在輕悠好不容易托宋美晴的幫忙,終於見到大牢裡的哥哥時,那些鎮定和自信,瞬間崩塌了。
她捂著嘴,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一幕,腦子裡瞬間空白一片。
那還是她向來風度翩翩,臭美又愛顯,卻極疼兄妹的四哥嗎?
那簡直就像從臭水溝裡撈出的一塊爛抹布,本來的顏色根本瞧不出了,讓人懷疑,就算是救出大牢,他還能不能恢復成原來的正常模樣。
或許是血肉相聯,或許是兄妹情深,剛剛被打昏的錦業突然有了意識,醒了過來。
一抬頭,看到鐵門柵欄後的那張著哀痛的小臉時,竟然呲牙裂嘴地露出了一個痞痞的笑臉。
這是他在堅持了四天五夜,一百多個小時,電椅打擊,千道鞭抽,針刺十指,頭髮被剔光打上烙鐵印,胸膛上沒一塊完膚……等等人類可以想到卻絕難以想像的痛苦煎熬後,眼底終於綻出極亮的希望之光。
這一切,看在輕悠的眼裡,成了她此生最痛的一幕之一。
她親愛的哥哥,嘴裡都沒有完好的牙齒了,眼睛只睜開了半隻,可是他還怕她難過,裂著嘴,想哄她別傷心,可是他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屋裡飄出的濃烈的辣椒水味兒,不用多想,她已經猜到那些人對他做了什麼事,害他現在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可是她以自己長年學習外語而練就的一套無師自通的「唇語」,讀出了哥哥想說的話。
錦業說:小妹,別哭,哥哥很好,哥還挨得住。你回去告訴咱爹娘,哥會回家的,求爹的家法籐杖不要準備太粗,要不解氣兒等哥好點兒再抽不遲。
輕悠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澀疼痛,哭喊出,「四哥,你一定要撐住,我和大家,還有你未來的小侄兒一起等你回來。你一定要撐住!」
錦業重重地點下頭。
輕悠捂著嘴跑出了大牢,當溫暖的太陽照在身上時,她用力抹去淚水,對十郎說,「我要去找姜嘯霖。」
十郎立即應下,說已經安排好一切。
當他們的車剛離開,林少穆正從車上下來,看到那車有些眼熟,不禁立即派人查問,很快得到結果,氣得他狠狠煽了那看監獄長一巴掌,威嚇那人若再有下次,立馬革職查辦。
嚴令佈署大牢警備之後,他立即坐車追上輕悠。
在輕悠借十郎暗中聯繫的忍者之力,成功進入了總統辦公廳。踏進大樓時,週遭不少人看到她的到來,都露出了訝異的神情,而負責接待的姑娘並不知這內情,熱情地上前詢問事由,甚至還請要輕悠的簽名。
輕悠自然順著這過牆梯爬下,順口問得姜嘯霖辦公室的位置,便大步衝上了樓。
……
那時,大總統辦公室裡,陸維新,王秘書長,安全保密處處長等人都在愁眉不展。
大大的黑色辦公桌上,也同樣擺上了寄給姜少言的那些照片,張張駭人。
姜嘯霖的臉色從來沒有如此糟糕過,似乎已經整夜未眠,眼底的紅血絲幾乎爬出眼眶,眼下一片青影,甚至頜下還有青鬍渣,往日乾淨爽利的大總統形象都不復存在。
前線敗戰,弟弟被擒,強大的敵人又捲重來,做為亞國東海岸最繁華的城市和重要的軍事要隘,被敵軍完全佔領,教他怎麼吃得下,睡得著。
就在這個氣氛低彌至極的時候,輕悠揮開門衛,闖進了辦公室,衝到大辦公桌前,對著高背椅後的男人,氣運丹田,怒聲一吼,「姜嘯霖,你有什麼不滿儘管衝我來就好,放了我四哥。就算是通敵賣國罪,也要明明白白審判,你們憑什麼動用私刑,將人折磨成那樣兒,憑什麼?」
卻不想,這一吼就成了導火索,瞬間點燃了壓抑許久的男人的怒火。
姜嘯霖一拍桌子,大聲吼回,「我憑什麼?你四哥軒轅錦業跟屠雲稱兄拜把子,偷渡了多少軍火給華中軍閥,害得我們自己人打自己人,死了多少同胞,你知道嗎?你心裡只有你自己的親人,難道別人的親人就不是人了?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助紂為虐的結果?」
他一把將照片甩到輕悠臉上,輕悠愣了一下,沒動,一眼就看到了姜愷之被懸掉在木架上,渾身血淋淋的模樣。
嚇了一跳,她慌忙揀起所有照片,一一看完後,臉上的血色也褪得一乾二淨。
聲音微抖,「這,愷之哥哥被誰抓了,是屠雲,還是……」
明明是來為自家哥哥討命的,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彷彿一夜之間,她的世界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重要的朋友,親人,都遭遇了最殘酷的現實折磨,生死難料。
姜嘯霖一把抽走她手上的照片,回頭瞪了眼衝上前護著輕悠的十郎,目光中都是壓迫死人的威嚴和警告。
輕悠不得不叫十郎出去等,已經跑來的警衛立即將十郎拖了出去。十郎急得團團轉,大叫著讓輕悠千萬小心,有事就一定大聲叫她,心裡害怕的莫過於孩子的事了。
大門關上,斥責聲起。
「軒轅小姐,你這樣也太不講規矩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不是大總統仁慈,你們全家現在都在大牢裡待著了。」王秘書長言辭苛刻。
「軒轅小姐,」陸維新口氣焦急,「你先冷靜一下,不要急躁。現在愷之被屠雲抓住,要脅我們,政府軍不敢輕舉妄動,就怕……」
姜嘯霖奪聲低吼,「軒轅輕悠,你以為你是什麼人。要不是你靠著幾分好運氣,巴結上我母親和衛將軍,看在父母和小弟的面子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會有資格站在國民軍的閱兵典禮上,做你的女英雄?!
要不是看在你一介婦孺的份兒上,就憑你跟織田亞夫那見不得光的齷齪關係,我早就以通敵賣國罪,第一個把你關進大牢了,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吼大叫!」
輕悠聽罷,不怒反笑,「姜嘯霖,那你又是什麼人?你也不過是托了我們國民百姓的福,才能當上這個大總統的嗎?你前不久才在報紙上,感謝老百姓的支持和肯定,回頭就看不起我們了。」
姜嘯霖唇角一抽,輕悠又搶話,「你問我憑什麼站在這裡?那也是你親自給的權利。本夫人就是天生鴻運當頭,有本事結交權貴,倍受青睞,那也是因為我付出了真心真情,不像你從頭到尾都是假惺惺作派的虛偽政客,除了會算計人,利用人,你懂什麼叫真情實意嗎?」
「我為了家人朋友,甘心做你的靶子,送到我丈夫的屬下面前去挨唾沫口水和槍子兒。我又有什麼不好意思,不敢面對你這種虛偽小人。」
「你是大總統,你可以萬人之上,說抓人就抓人,說把人投進大牢就投進大牢,任意發洩刑訊,逼人迫人。我憑什麼不能叫冤喊屈,我就憑我是個女人,一介婦孺又如何了。要不是有像姜阿姨那麼能幹德行的母親,能生養出你這麼了不起的國民大總統嗎?你憑什麼瞧不起我,憑什麼?難道就憑你那點兒威逼利誘我背叛我的丈夫不成的那些見不得光的羨慕妒嫉恨嗎?」
「姜嘯霖,你真是我見過最最最最噁心的男人!」
嘩啦一聲,桌上早已經冷掉的茶,被撥在了姜嘯霖的臉上。
滿室皆驚,卻死寂一片。
------題外話------
哦,鬥爭開始鳥。
覺得激烈滴筒子們多多投秋秋幾張5分熱度票吧,看到這裡的親們絕對是秋最忠實的粉兒。大麼麼個,下章咱接著斗大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