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國民大總統姜嘯霖,亦即未來亞國的第一任開國主席,這輩子最無可奈何、最難以釋懷、最不願提及,卻又是最令他難以忘懷的女人,便是眼前這個——
——明明理不直、氣不壯,偏偏雄赳赳氣昂昂地,敢於直面最憤怒危險的他。舒殢殩獍
輕悠這聲斥吼,男人都被喝愣住,足有三秒沒反過神來。
回神後,王秘書氣得大罵輕悠自私自利,無知霸道,更強辭奪理。
輕悠橫目冷掃,喝道,「如果今天是王秘書長的寶貝兒子犯了錯,被人關在大牢裡一百多個小時,接受車輪式刑訊,鞭打烙鐵,你會心平氣和地跟法院警察局長喝茶聊天,求幫助嗎?」
王秘書氣得嘴角直抖。
陸維新忙打圓場。
而警備司令部的部長得大喝一聲,衝上前就要拿住輕悠,卻沒想到輕悠身形一側,靈巧避過不談,反手借力就將人摔在了長毛地毯上閃了老腰兒。
「你,你這個喪權辱國、無情無義的女人,你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國格,有沒有一點廉恥啊!」
這部長大人也是從前線上退下來的前朝大將,仗著自己寶刀未老的功夫就想給小輩一點顏色瞧瞧,哪裡料到對方也不是善茬兒,輕敵害他輸了個老臉無光就罵了起來。
輕悠冷笑,拍拍手道,「你都罵我喪權辱國、無情無義了,我怎麼會有你說的那套虛偽造作的東西用來裝點門面,像某些偽君一樣就專門唬弄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忠臣良將。套我四哥一句話,丫的就一傻帽兒!」
輕悠直瞪姜嘯霖。
「你,你你……」
「輕悠,你別說了。」
「可惡,我,我……來人啊,警衛,把這個女人拖出去辦公廳。誰准你們把人放進來的!你們這是失職,警衛隊長在哪兒?」
警衛隊長就在大門口,對付一直不肯妥協進屋的十郎,聽到叫聲忙跑進來,表示因為大家都知道輕悠是國民飛行女英雄,才沒有多加阻攔。
這一話落,所有人都僵了一僵。
姜嘯霖的臉色更黑到了鍋底色,這無疑是他自打耳光自作自受了,正如輕悠剛才所說,一切都是托了大總統的福,是姜嘯霖給輕悠的權利,不然輕悠還真不敢這麼闖進來。
他深吸了幾口氣,終於壓下了被囂張的女人挑起的一團亂氣。
沉聲喝道,「軒轅錦業,跟叛軍私通,走私軍火,罪證確鑿。在這種舉國危難之時,這不僅僅是損害了國家利益,更讓我們亞國同胞互相殘殺,嚴重損害了人民的利益,罪不可恕。要我放了這個大汗奸,除非我不在這個總統之位,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
輕悠不以為然道,「哦,我四哥走私軍火就損害了你的國家你的人民的利益了,那麼,我四哥幫你們買到了飛虎隊新機種最好的發動引擎,你怎麼不說他走私軍火,私販違禁物品了?
還有我四哥最近從美國引進的一批療效最好的戰傷炎症的抗菌素,這藥品就連姜阿姨都沒能進到貨,也全靠我四哥,才讓國民政府軍的傷員存活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她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所有人,除了警備司令部部長臉色有些尷尬外,王秘書長和陸維新都顯然不知道,露出了明顯訝異的神色。
姜嘯霖對此事毫無意外,顯然早就知道了。
她接著說,「需要我解釋說明一下這百分之三十是什麼概念嗎?
東晁帝軍早在戰前就大力引進了西方的抗菌素藥品,他們更有專門的醫藥研究所,針對戰場傷害的病症進行藥品研發。所以人家十人受傷,存活率達到九個半。
而我們呢?十個傷兵,搶救不及時死掉三個,腳中兩彈就可能得敗血症死掉的就三個,截肢後就無法再上戰場的至少三個,還有一個就是冶好了也會留下一輩子好不了的隱疾。我們的死亡率是百分之六十以上,而我四哥給你們加上了百分之三十。」
「是不是因為這十個人裡,從來沒有你們的親人死過,遭過罪,留下戰傷永遠好不了,所以你們連就可以輕輕鬆鬆說出殺了他的話?!」
目光掃過部長大人時,部長的身子明顯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軍裝整齊,他正靜靜地站著,否則一走起路來任何人都會發現部長大人的腿腳有些不對勁兒。
剛才輕悠只是小小對陣一番,就發現了部長腿部的不異處。
熟悉部長的人都知道他當年在戰場上,曾被英法聯軍的紅衣大袍的彈片擊傷,便是由於醫療條件差,得了敗血症而不得不斷了一條腿,而不得不從一線戰場上退了下來。
終生遺憾啊!
姜嘯霖冷哼,目光冷酷,「那又如何。難道就因為他也立了點兒小功,就要姑息他犯下的大錯嗎?通敵叛國,就是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那都是無法原諒的大罪。背叛國家,背叛人民,就只有一死,才可謝罪!」
輕悠氣極,「姜嘯霖,你少給我來這些假仁假義。這裡只是你的辦公室,不是法院的審判台。我要跟你談的是交易,是利益,不是什麼正義和尊嚴,民族和良心。你罵我自私自利也好,禍國妖精也罷。總之,我現在只要我四哥能平平安安回家,其他的我一概不論。」
姜嘯霖冷哧,「不可能!」
輕悠恨極,「就算你殺了我四哥,難道愷之哥哥就能回來了嗎?」
姜嘯霖冷笑,「那麼,要不要咱們就賭一把,如果我把你和你四哥遭罪的照片,也發到你丈夫織田亞夫的眼前,看看他還敢不敢對愷之下手?看看他會不會發狂發瘋,自投羅網?看看他會不會蠢得衝到敵陣來,救他心愛的妻子,和了不起的小舅子?」
「軒轅輕悠,你敢不敢跟我賭?」
輕悠突然失力地退後一步,聲音微顫,「你,你敢……」
姜嘯霖走出辦公桌,一步步逼近輕悠,輕悠咬牙止住了步子,仰首狠瞪。
他說,「軒轅家的小七,國民飛行女英雄,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看看在你丈夫心裡,是他的東晁帝國重要,還是你這個妻子重要?」
「姜嘯霖,你真是夠卑鄙無恥到極點!」
「軒轅輕悠,比起我,我不過就狠了那麼一點點。」
他的拇指和食批捏到最小,瞇起的眼子充滿了嘲弄和冷屑之色。
輕悠氣得揚手就打,還是被姜嘯霖逮住手,更毫不客氣地用力一擰,讓她手腕脫了臼,立即疼得她唇角青白,冷汗直下,那種熟悉的眩暈感又至,她下意識地摀住了小腹,大口喘氣。
「軒轅輕悠,你沒資格罵我卑鄙無恥,要不是織田亞夫為了阻攔少言進軍的步伐,要不是為了對付我們姜家,他就不會千里迢迢派自己的爪牙翻山越嶺,越過少言的火線封鎖,跑到江陵城去抓了我三弟。」
「你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到這種時候就只想到你的親人和哥哥,你有沒有替愷之想過,要不是因為你,他怎麼會被抓住,被折磨成這個樣兒。好歹,你們青梅竹馬,好歹他還幫了你們軒轅家那麼多忙,你的心就那麼恨,一點兒都不替他擔心!」
「你比我,更他媽噁心無恥!」
他突然一甩手,她的身子就不可抑地朝後倒了去,她嚇得急忙穩往自己的身形,卻又是一陣旋眩襲來,彷彿有只大手直掐著她的脖子,讓她難以呼吸,身子搖晃著就要往下倒增。
她叫了一聲「不要」,可他沒有發現她不去伸手抓周圍的扶持物,卻緊抱著肚子求救。
正在這時,門外又衝進來一人,卻是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姜少言。
姜少言一看到輕悠,在路上瞭解到的情形,頓時讓他怒火中燒,也再抑不住一路積累的擔憂和憤怒,衝上前就大喝,「軒轅輕悠,你還有臉來我大哥這裡興師問罪麼?你怎麼不看看你丈夫幹了什麼好事兒?這一場反攻戰,他殺了我們多少同胞和兄弟,現在連愷之都著了他的毒手,你憑什麼要求我們放了你四哥?」
「你和你四哥,根本就是亞國的害群之馬,汗奸走狗,真正的賣國賊。如果我們輸了,你們軒轅家就是亞國最大的罪人!」
輕悠的耳朵沙沙作響,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所有人都仇視地盯著她,喝斥她,詛咒她,言辭犀利,得理不饒人,她想吼回去,罵回去,張口卻什麼都喊不出,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夫人——」
恰時,大門未關,十郎一見,大叫著撥出了藏在身上的軟劍,衝了進來。
剎時間,金戈交響,火花四濺,憤怒的吼聲中,跌倒的女子被人及時扶住,卻已神思盡斷。
……
「夠了,少言!」
姜嘯霖一聲斥吼,姜少言一個狠力將十郎震出,十郎摔倒在桌腳,卻不管男人的威嚇,爬著爬到了輕悠身邊,驚慌萬分地將輕悠從陸維新手中接了過來。
姜少言惡狠狠地啐了口血沫子,舔掉了手上被劃出的血口,罵道,「臭東洋表子,要不是地方不對,老子非干死你不可!」
與此同時,晚一步趕到的林少穆見到這一幕,氣急之下,便將輕悠借宋家之力,賄賂探監的事說了出來,又惹出一片憤怒之聲。
姜嘯霖擺擺手,讓警衛離開,並叫了醫生。
十郎不領情,抱起輕悠就要離開。
「慢著,這大總統辦公室,可是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女人,想來就來,想走的走的地方麼?」
林少穆當先一步,就擋住了十郎。
十郎看也不看他,看向姜嘯霖那方。
姜嘯霖眉頭深蹙,目光黑得沒有一點亮光,沒有立即表態。
十郎急了,「如果夫人出了半點兒差錯,你們這裡每一個人,都會後悔一輩子!」
林少穆一聽,就被捋了虎鬚,「你算什麼東西!信不信我現在就以東晁人間諜的身份送你進警備司令部大牢,讓你也償深……」
「林少穆,夠了!」
姜嘯霖斥了一聲,看著昏迷的輕悠說,「把人放下,我讓醫生來看看。」
這一令,登時又讓所有人傻了眼兒。
「哥!」
姜少言像被蟄了獅子,一蹦而起,衝到兄長面前,大喝,「哥,現在三弟還在屠雲手裡。織田亞夫就是想借這一手,威脅我們。現在他老婆在我們手上,他必然不敢再輕舉妄動。我們憑什麼不以其人之道還至其身,拿住軒轅輕悠做人質!」
林少穆立即附合,王秘書長猶豫了一下也表示同意,而部長大人沒有出聲反對,陸維新卻表示不同意。
「嘯霖,萬萬不可這麼做。這樣有違道義!先不說織田亞夫有多重視他的妻子,我覺得軒轅小姐的交易,對我們的利處更大啊?你要好好想想,不要意氣用事。如果我們好好跟她再談談,興許這事兒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魚死網破之局,並不是我們真心想要的結果。少言,不要衝動!」
陸維新心下感慨,這個女子說的並沒錯,很多事,在涉及到自己的親人和愛人時,衡量的標準就會不自覺地變化、扭曲,甚至是顛倒。
這不是什麼無情殘酷,或者自私自利那麼簡單,這不過是人之本性使然,孰能逃得掉親情的牽釁?!
若非如此,連一向穩重理性的兩個姜家男人,都出現了如此明顯的失態之舉,還有什麼好辯論的。
林少穆卻立即駁斥,「陸部長,此言叉矣。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如此輕易就原諒了軒轅錦業賣國求榮的大罪,那以後黨內人員也借口替國家做事,而中飽私囊,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要因為他曾經為國家做過好事,就放過他的罪行呢?這對其他人,何其不公!」
「少穆,現在亂世當道,有些事豈可一慨而論。你不要因為個人恩怨,就……」
「我沒有。如果我有的話,我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
十郎只想帶輕悠離開就醫,偷空就要閃開,卻被姜嘯霖給擋住了。
「醫生來了。」
姜嘯霖伸手就將女人接了過去,放到了大大的黑皮沙發裡,示意醫生上前診斷。
十郎咬咬唇,忙上前擋開了還要湊近的姜嘯霖。
醫生用聽診器聽過後,表示病人只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昏了過去,休息一下就會好。
並以眼神請示大總統,姜嘯霖說,「想辦法,讓她盡快醒這來。」
醫生點了點頭,就從醫藥箱裡拿出了一管針藥,就要給輕悠注身。
十郎立即抱住輕悠,喝問,「你要給夫人打什麼?」
醫生說,「一種激素,可以讓她立即醒來,對她的健康不會有任何影響。」
「不行,夫人不能打這種亂七八糟的針。」
十郎一叫,姜少言瞧著就不爽,上前一步,提起十郎的後領子往後摔去,十郎身子軟得不可思議,竟然一個反身騎上了姜少言的脖子,揪著他的頭髮就是一陣狂扯,算是報復他之前猥褻的叫罵,半點兒沒手軟。
姜少言給氣得,整個青筋怒叫,他這也不是沒被女人騎過,可是不管怎麼騎也沒讓女人用這種屈辱的方式折騰過,頓時動了真火,兩人撕扯叫打得更厲害了。
姜嘯霖見狀,喝了幾聲也沒喝住,回頭就給醫生點了下頭。
醫生拿出消毒棉箋,給輕悠消了毒,對準了手臂就要往裡扎去。
十郎剛好轉頭看到,嚇得大叫,「不能打,夫人有身孕了,不能胡亂用西藥!」
針頭已經扎進了手臂,姜嘯霖伸手一巴掌將醫生打開,迅速抽出了針頭,用綿箋按住了小小的針孔出血口,目光森亮地盯著女人在昏迷中仍然緊緊抱著小腹的動作,眼底一片複雜光色,最終都深得深不見底。
十郎這一叫,本來要將她狠狠甩出去的姜少言也停下了動作。
其勸架的人也都回了頭。
林少穆心中大喜,第一個叫出了聲,「太好了。人質現在是一屍兩命,這事要是讓織田亞夫知道了,就算他不投降,也必然對他是個大大的打擊,軍心大亂。有了軒轅輕悠,咱們真是事半功備,不怕救不出姜少將。」
他第一個看向當前態度跟自己最一致的姜少言,渴望尋得一分支持。
不想姜少言瞪著輕悠護著的肚子,眉頭蹙得死緊,沒有立即表態。
多數人都保持了沉默。
只有陸維新第一個衝到姜嘯霖面前,著急地勸說,「嘯霖,這樣就更萬萬不可了。孩子是無辜的,咱們不能這麼對待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就算軒轅小姐有什麼不是,可她也是為了自己的親人。要是現在咱們拿她肚子裡的孩子當人質,那真是……真是會天打雷劈,要出了什麼事,這輩子都不得安心了啊!」
林少穆心裡狠狠罵了句「假道學,爛好人」,又急道,「陸部長,你剛才才說非常時刻行非常之事。若不是他們抓住了姜少將威脅我們,今天大家會在這裡坐困愁城嗎?現在好好的解決之策送到面前,還要推還給敵人,這算是什麼?難道陸部長你受了軒轅家什麼好處,都不分青紅皂白,處處為他們說話?」
「林少穆,你不要胡說八道。我……」
「夠了,不要吵。」
姜嘯霖擰眉站起身,掃了眼神色各異的眾人,抹了把臉,下令,「按之前商量的幾步,你們先去辦。少穆,你出去冷靜一下。少言和維新,你們留下。」
說完,王秘書長看了眼姜嘯霖,心下搖頭,走了。
部長也拉著林少穆要離開。
就在這時,輕悠突然醒了,她一下睜開眼,胸口劇烈地起伏,瞳孔不斷收縮,旁邊的醫生嚇了一跳,忙給她按人中。
所有人就此打住腳步,看著女人在經歷了一陣抽搐顫抖後,終於回過了氣兒,可是整個人都濕了個透,臉色蒼白,小臉汗泠泠的。
十郎忙掏出手帕,不想有一張更大的手帕先伸了過來,給輕悠拭冷汗。
眾人都奇怪了一下,竟然是姜嘯霖。
他的手指觸到女子的面頰,發現一片冰冷,心頭也是一緊。
她懷孕了?懷了敵人的孩子?
然而,當輕悠看清面前蹲立的人臉時,揮手打掉了男人的手和帕子,瞪大了眼睛,面目幾近猙獰,衝著眾人憤怒嘶吼出聲:
「姜嘯霖!如果我四哥遭遇不測,我發誓,我絕不會放過你,絕對會讓你永無寧日。」
「林少穆,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什麼事兒,我要你林家也斷子絕孫,我發誓,我一定會做到,你們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
沒人料到,輕悠在昏倒的那一剎,唯一想到的便是孩子,無形之中便似有感應一般,當眾人圍繞著她的寶寶爭論起「利用和威赫」的問題時,她便醒了,只是身體仍然無法動彈。
她掙扎著想要睜開眼,感覺困難至極,沒料到就聽到林少穆那一番殘忍至極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徹底把林少穆恨上了,而林少穆是姜嘯霖的心腹紅人,就被連坐了。
一睜開眼,她就像一頭極度護崽的母獅子,發起了瘋狂的攻擊。
「我,我告訴你姜嘯霖,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這群卑鄙無恥下流的臭男人,你們敢下手,我會讓你們通通後悔一輩子。我發誓,姜嘯霖,你聽到沒有——」
她激動地撲上前,抓住了姜嘯霖的脖子,其他人立即上前,卻又立即止住。
女人髮鬢散亂,已然淚流滿面,被逼到了盡頭,幾近瘋狂。
「……你,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還稱什麼為國為民,虛偽,噁心,你們就知道欺負人,欺負人……你們憑什麼……要是我四哥出了事,我的寶寶,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們給我等著瞧!我發誓,我,我……」
姜少言衝上前,十郎嚇到一蹦而起。
「你幹什麼?」
「放心,我這次不是干你。」
他一把將人扔給了處長大人叫人「接住」,回頭就伸手點了輕悠身上的大穴,輕悠氣息一弱,大眼翻白,又昏了過去。
他才道,「她的情況可能不太妙,情緒太激動,又有些嚴重脫水,最好趕緊送醫院讓大夫瞧瞧。現在又有孩子了,唉,這叫什麼事兒啊?真是造孽!」
十郎這方停止了掙扎,看著姜少言的目光變了變。
「大總統,二少,你們……」
林少穆還想說什麼時,立即被部長大人拖走了。
王秘書也重重地歎息一聲,離開。
陸維新連忙喚人抬來單架,護著輕悠離開了。
林少穆看著這一切,心裡更不甘,又生出一絲疑惑來。怎麼好像,除了陸維新,姜嘯霖對軒轅輕悠的態度,也有些詭異了?
……
從辦公廳出來,林少穆就要回警備司令部大牢,又被部長拉住了。
「少穆,軒轅錦業的事先且擱一擱。」
林少穆不敢置信,怎麼那軒轅輕悠一鬧,這些人個個都中魔障了嗎?
「為什麼,部長?這明明就是最好的辦法。」
部長重斥一聲,「什麼叫最好的辦法?你在處裡待了那麼久,我們收集了多少織田亞夫有關的資料,你猜不出要是讓那魔鬼知道咱們欺,不,讓他老婆受委屈差點沒了孩子,你以為他不會真的發瘋,夥同屠雲將七萬最先進的機械化師團開來圍打應天府?」
「這,這大概……」
「謹慎,三思而後行。我早就已經提醒過你很多遍了,你就是太年輕,太好勝,太衝動。要是做出你無法承擔後果的決定,怎麼辦?你老婆的事兒,教訓還不夠嗎?」
林少穆著實哽了一哽,卻硬是嚥下了心頭怒,吼道,「部長,難道我們就任隨這麼好的砝碼,從手上溜掉嗎?」
林少穆依然不甘心。
「我又沒說要放人。只是讓你收斂點兒,別再讓人逮著把柄,上門告御狀。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姜家的男人心裡都向著那個軒轅小七。再說,軒轅錦業對我們還有極大的用處,你要是給我弄死了,先辦你的恐怕就不是我這個頂頭上司,好自為知!」
部長離開,林少穆氣得一把拍斷了手邊的綠籐,輾了一地碎葉。
這時,他的助理神色急切地跑了過來,低聲道,「部長,夫人有消息了。」
林少穆心頭一震,跟著助理上了車。
助理才又道,「滬城的人好不容易傳回消息,說在東晁的租界區,有看到跟夫人很像的女人。」
林少穆心頭又是一震。
問,「有幾分把握?」
助理說,「夫人穿著東晁和服,看樣子似乎過得還好,跟部長您提供的照片沒有太大差異,只是看起來稍顯豐腴了幾分。」
林少穆罵出,「這個臭表子,果然是東晁狗子,狗改不了吃屎。」
他真沒想到,一個手無縛機之力的弱女子,在沒錢沒能力的情況下還能越過越好,越過越豐腴了,除了靠做那種下賤事兒,還能幹什麼?!
川島靜子,你他媽就那麼賤,為了離開我,寧願當妓女也不願意回來嗎?
「部長,這個,還要不要人繼續跟蹤,把嫂子給接……」
「不必了。」
他恨恨喝斥,終於徹底從心底撥掉了這根心頭刺。
既然川島靜子已經投靠了東晁人,就是已經背叛他,成為他的敵人了,他又何必故念什麼夫妻之情還要接她回來,說不定她現在正過得風花雪月,無比舒暢呢!要是真有機會再見面,他不殺了她為同胞報仇都算仁至義盡了!
「準備一下,我要去滬城。」
「滬城現在已經全部是東晁人的天下了,部長您這過去那就是……」
「那又如何。我父親和妹妹都在那裡,就算明知山有虎,我也不能拋下他們不管。」
……
可惜,不管林少穆使盡多少辦法,翻越應滬兩地短短三百公里的距離,到達滬城時,仍是晚了一步。
那個時候,整個滬城都陷入東晁士兵的瘋狂肆虐中。
林雪憶抱著她唯一值錢的那個小鐵箱子,仗著會說東晁話,換了一身東晁的和服,終於摸到了向家大宅外。
可她沒想到,現在連最後希望的向家也被東晁士兵給牢牢監視起來。可惜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為求一條生路,也只能藏在向宅附近等待機會。
終於,她看到了從外面回來的向北皇。
藉著僱傭而來的幾個妓女做掩飾,她終一溜進了向家大宅,找到向北皇求助。
「大少,看在,看在蘭溪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們二叔和大伯吧!就算我以前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也請你們看在我還拿著老爺子親許的婚配幸物的份上,求求你了……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只是希望自己的親人能活下去,其他什麼都不敢……」
向北皇面無表情地看著女人跪地求饒,痛哭流啼,眼神更黑更沉,道,「對不起,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向家也走投無路,被織田亞夫監視起來。要是我幫了你,恐怕我的家人也要遭此噩運。」
林雪憶聞言,如遭雷劈,看著男人冰冷無情的臉,身心一寸寸都涼了。
「大,大少,不會的,你別騙我,你一定有辦法的,我在這裡守了三天了,只有你能自由出去,其他人都不行。你一定有辦法,求求你,看在蘭溪的份上……蘭溪他答應過我,要幫我的,可是我現在找不到他,要是蘭溪在,要是……我,其實我已經懷了蘭溪的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
林雪憶說著就要解開腰帶,也是東晁和服的特性,從外面看確不容易看出她真懷有孕。
「夠了!」
向北皇一腳踢開女人,鐵盒子裡的翡翠飾品全灑落在地,喝道,「就是因為我六弟,我還給你幾分薄面。否則,以你做的那些齷齪事兒,根本連見我的面都沒資格,竟然還想把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搞來的孽種安在我六弟頭上嗎?林雪憶,你真他媽夠表子!這些手飾都是姨娘當年留給他未來的兒媳婦的,我爹一直想收回也找不著機會,倒是謝謝你把東西送回來了。」
一個眼神兒,保鏢立即將鐵盒子並所有翡翠飾口揀走。秘書從黑皮夾裡抖出一撂照片,紛紛揚揚灑落在林雪憶頭上。
她拾起一張一看,頓時嚇得失了聲,被向北皇的人架起扔出了林家後門。
這時候,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發生過照片上的事,只是整個人都差點兒要瘋掉,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林家大宅,尋找最後一線希望。
可是當她還沒跑到,遠遠地就看到了一片沖天火光,和劇烈的爆炸聲,曾經他們最引以為傲的豪宅上的那塊漂亮的漢白玉石鑲金龍首,被炸了個粉碎。
附近的鄰人都跑了出來,對著林家大宅指指點點,言辭之間都是可憐可歎。
林雪憶佯裝路人詢問,但問了幾個都見她穿著東晁人的衣服而不搭理她,最後問到個心善的老婆婆,才告訴她說,那些一直待在林家折磨林家人的東晁士兵,突然接到了新的命令。一個穿黑色軍裝的東晁將軍帶人進了大宅,估計是清理門戶,這進去也不過半小時,就聽到了爆炸聲,想是林家一家人,總算能安息了。
這時候,林雪憶才知道她躲起來的這些天,家人們都遭了什麼樣的罪,頓時嚇得軟倒在地,徹底沒了想念。
「姑娘,那裡,可有你的家人?剛才我看士兵就走了,現在還有人摸進去掏東西,要不你也進去瞧瞧,看還有沒有人……」
「不——」
林雪憶又怕又恐懼,徹底崩潰了,轉身推開眾群跑得不見了人影兒。
人都死光了,她還救什麼呢?要是被人發現她這個林家漏網的人還活著,怎麼辦?織田亞夫那樣折磨二叔他們,要是她落在他手上,定然活不了。她已經被他設計陷害,懷了不知是誰的孽種,她怎麼受得了那麼恐怖的折磨。
不不不,她不要死,她還想活著,她還要活著,活著,活著才能報仇!
正如那老婆子所說,的確有不少人摸進了林宅趁火打卻,因為林宅是這一片裡家宅最富庶、最惹人眼紅的,尤其是之前炸掉的那個鑲金的龍頭,成為眾人哄搶的第一目標。
世上從來不缺落井下石者,這就是現實。
不過,在忙著找龍頭的人裡,有一個身著素色和服的女人,明顯大著肚子,吃力地從樹籠子裡拖出一個由黑色布幕蓋住的物體,頗有些大,有兩個壯男看到後就攔住她。
「什麼好東西?包得這麼嚴實?見者有份!」
「別別,這不是什麼……」
黑布一被扯開,竟然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首。至少,在壯男們眼裡,破門上放著的那個身體殘缺不全,一眼看去基本沒生氣的疑似「人形」的東西,毫無疑問應該是個死人了。
「靠,你他媽有病啊,什麼東西不揀,揀個死人……」
「哥,那,那是金戒指吧?」
兩人竟然撥光了死人身上的值錢物件,一個已經被血水污得看不出面目的金戒指,和一塊早就不走的老懷表,跑掉了。
女人急忙又從懷裡掏出一杯溫熱的水喂到那嘴邊,沒想到,那被兩男人看成「屍首」的人竟然將水吞了下去。
女人輕聲說,「爹,您再撐撐,我會找到人救您的。」
這具已經算是「活死人」的東西,竟然強撐著睜開了一條眼縫兒,那裡都是咬牙切齒到極致的求生欲,女人心裡一歎,又安撫了幾句,眼睛才終於閉上了。
沒錯,這個「活死人」正是大難未死的林仲森。
說完,女人又將人掩好,邁著艱難的步子,一下一下,將人拖走了。
……
應天府,軒轅家。
輕悠再醒時,已經回到了家中。
看到父母的臉色,她嚇得摀住肚子,「娘,我的寶寶呢?他還在的,對不對?爹,我的小寶,小寶它……」
「在在在,寶寶,你冷靜點兒,慢慢聽我們說。」
醫生立即被叫來了,經過解釋安撫,輕悠終於鬆了口,淚水卻不停地落,抱著肚子一直念著「小寶兒,對不起,媽媽錯了」。
瞧得周人都忍不住直抹眼淚。
醫生說,「幸好軒轅小姐的身體底子不錯,不然這樣大的刺激,真是太危險了。這又是懷孕初期,而且你當年還惡性流過產,所以必須要特別注意。至少,懷孕的頭三個月,都不能再這樣大動干戈了。」
輕悠乖乖應下了,可是心底卻放不下錦業的事兒。
一連幾日,她一邊安胎,一邊看新聞,反覆思考對策,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日,剛好心裡有愧的姜少言,一聽說陸維新要來看輕悠,提著花籃偷偷摸摸地跟來了,就被十郎逮個正著,無耐只得硬闖,鬧了一場子。
輕悠看到來人,也決定不再等,直接對姜少言說:
「我可以救回愷之哥哥,並促進你們和屠雲的和談,爭取兵不血刃,收復華中,但我有條件。」
姜少言心頭一喝,乖乖的傢伙,他來時還怕自己又刺激到女人發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先把他給刺激了一把。
好大的口氣!
憑她一個女人出馬,促進數十年來毫無改善,反而越來越糟糕的姜、屠兩家關係,連人才濟濟、精英倍出的外交部幾年努力都未成功,無人敢誇下海口。
這也太嚇人了吧!
------題外話------
咱們悠悠暴發鳥,遠近人畜必須走避,否則被雷傷者不負責啊啊啊!
瞧這些男人多壞呀,欺負一弱女子,所以咱後面一定要讓他們都後悔啊吃苦頭喲喲喲!尤其是渣男林少穆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