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一直北上,到了長江邊的轉乘站,輕悠的票就到站了。
織田亞夫提著她的小竹籐箱子,一手攬著她,和普通旅客一樣,排隊買票。
時已入秋,天清氣爽,他們走得都急,都沒帶多少衣務,她穿了他的大衣,他護著她不被旁人擠到,手裡還捧著一杯他買來的熱茶,四周嘈雜紛擾,她小聲地和他說著當年離家後,橫穿一個國家的經歷。
「你一人就搞定了當地的地痞流氓,吹牛吧你!」他彈她一下腦門。
「哼,我才沒吹牛,我是吹豬!」她支手掐他腰眼兒。
兩人鬧著,小小的懷抱裡儘是茶的暖甜的蜜,便覺得當年那些流離奔波已經沒那麼委屈,反而變得讓人回味兒。
這時,不遠處又傳來蠻橫的喝斥聲,幾個持槍士兵裡,一人拿著張照片對著人比看,順便搜刮旅人財物。
輕悠緊張起來,看著長長的買票隊伍,有些後悔自己冒失跑出來。織田亞夫現在孤身一人在外,若是真被人發現真實身份,那有多危險。
「亞夫,我來買票,你去避避。」
「不用,別擔心,他們要找的是別人。」
「我擔心,早知道,我就不該這樣跑掉。之前……」她頓下,現在可不是懺悔的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咳了兩聲,她就要脫下衣服,心下更自責了。
突然,一聲訕笑從他們身後響起,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兵繞到他們面前叫嚷,「瞧瞧這對兒小情人兒,喂,把你們的身份證件拿出來,爺要檢察。」
輕悠緊張地看著織田亞夫,織田亞夫捂著嘴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綠皮證件,她才大大鬆了口氣。但織田亞夫卻壓住了她要掏大洋的手,給她打了個眼色。
那尖嘴小兵看過證件後,眼神還在他們身上打轉兒,卻說還要搜查籐木箱子。後面走來的疑似隊長的人嚷嚷怎麼還不往前走,尖嘴小兵卻說發現可疑人。那隊長上前拉過織田亞夫就對照看,卻被織田亞夫陰沉的眼神和不怒而威的氣勢嚇到。
輕悠忙道,「這位隊長,我們老幾有老咳病,我帶他回娘家看病的。你看,我們哪裡會是亂黨,我們只是……」她一下扯出裝錢的兜,嘩啦啦的一片大洋掉地上,引得小兵們個個見錢眼開,湧上去揀。
輕悠苦著臉叫著讓給他們留點買票錢,那些小兵哪裡會聽。
織田亞夫一邊咳著,一邊護著她不被那些人撞到。旁邊人看他臉色不好,都怕被傳染似的,捂著臉朝後退。
隊長氣得大喝一聲,幾腳將小兵踢開收了上供,那尖嘴小兵盯著輕悠的樣子滿臉淫邪色,直在隊長耳邊嘀咕說什麼輕悠二人不乾淨,多半是從大戶裡私奔出來的。因時下新文化運動影響,提倡自由戀愛結婚,也的確有不少男女結伴私逃,遠走他鄉的情形。
隊長看他們二人衣著尚好,似乎真像是大戶裡跑出來的,就起了扣人報案拿贖金的心思。
輕悠心下氣得不行,心說以前被地痞欺負就算了,現在碰到軍人更和強盜差不多,公然開搶,普通平民哪裡還有活路!
織田亞夫抱著她隔開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但她看出他眼底浮動的殺氣之濃,若照他以前的脾氣,這些敢對他和她動歪心思的人,恐怕早就屍骨不存了。而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喂,你們倆,證件有問題,跟我到局子裡走一趟。」
「憑什麼?我說了我們是夫妻,根本不是什麼私奔的人。」輕悠忍不住大叫。
「要真是夫妻,那就把你們的結婚證拿出來啊!國民政府的結婚證,大紅本。要你拿不出來,我他媽就有資格懷疑你們是黑戶兒。」
「你胡說。你們這樣根本就是……」
織田亞夫拉回輕悠,冷冷地看了眼那歪戴軍帽的隊長,那隊長還想吆喝什麼就被嚇住了嘴,退了兩步吆喝左右小兵上前押人。
周人一片指指點點,這些地痞軍爛事兒做得太多哪會怕這些人言可畏,可看著織田亞夫一身不俗氣勢,還真有點兒怯膽兒。
就在兩方僵持時,遠處忽然傳來人群騷動,有小兵跌跌撞撞跑來說了句「大帥來了」,一隊人馬立即離開,明明集合見長官,搞得卻像被人現場抓包落荒而逃。臨走前,那尖嘴小兵還上前搶輕悠的箱子,拉扯之間故意偷摸輕悠的小手,輕悠氣得叫罵一聲,織田亞夫突然一腳踹出,正中胸口要害,小兵一口氣沒喘上開,張口嘔出一蓬鮮血。
周人嚇得立即退出塊空地。
不料男人此一手之後,不但沒立即逃掉,上前一腳狠狠踩在那小兵脖子上,便聽卡嚓一聲骨碎,小兵驀地睜眼雙手抱著腳掙扎,眼中全是驚恐,可惜來得太遲,徹底靜止。
這出手又快又狠,毫不留餘地,周人都赫到。連前面排隊買票的人都看傻了眼,竟然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殺士兵。
織田亞夫從頭到尾臉色沉靜如常,上前將散在地上的大洋拾起幾個,拉著輕悠直接走到售票窗口,買了票就走掉。
而周圍多數人因剛才被這尖嘴小兵強搶了東西,自然沒誰會好心伸張了,一見織田亞夫走掉,也都一擁而上將小兵身上的東西拿了回來,衣服都解氣地扒了個精光。
直到走得遠了,輕悠的心還在砰砰直跳,滿掌都是冷汗。
「亞夫,剛才你……你太衝動了,其實那箱子裡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我都藏在身上了。」
「不重要,剛才他搶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鬆手還跟他叫罵?」
「……」她啞然,「可也不用殺了人,萬一他們事後追究起來……」
「不會有事。他們正急著抓那個雲少,沒空追究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況且,」他深看著她,將風衣領子豎了起來,目光沉黯,仍有戾色閃過,「膽敢覬覦我的老婆,死一百次都不夠!要是在我的地盤上,我不會讓他死得這麼輕鬆。」
她徹底無語,打翻了之前認為男人已經不那麼殘忍的想法。
……
昏暗的車廂裡,只有極小極小的幾扇鐵窗口,開在高高的車壁上,母雞叫混著豬呼嚕聲,空氣裡飄蕩著能讓人窒息的家禽屎臭味兒,這裡的環境用糟糕二字形容,都覺得溫柔了。
輕悠坐在男人懷裡,被大衣緊緊裹著身子,被保護得滴水不漏。可是男人就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不時有小貓小狗跑來,蹭腿撒尿占場子,剛上路時那雞仔們沒攔好,弄得滿車廂人都幫著抓雞,男人漂亮的黑皮靴上幸運地落了幾坨雞屎,別提此時有多狼狽了。
「亞夫,我不冷,你把衣服穿上吧!」
「不用。」
下巴繃得死緊,她很懷疑剛才要不是自己求情,他大概會氣得一把將所有的雞脖子都扭斷吧!
本來他們買的是包廂票,哪知這神仙打仗凡人遭殃的倒霉事又給他們碰上,那車取消了。他們本想退票,可到底車站死了小兵,再回去唯恐被人認出來。實在沒法子,他們只能托人幫忙買了貨車票以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亞夫,」看他忍得眉頭都堆起兩座小山了,她很心疼,心想他長這麼大,大概還沒吃過這種苦頭吧,「你把衣服穿著抱著我,也一樣的。要是你生病了,誰保護我啊!」
他看她一眼,從善如流。
也真不客氣,重新抱她入懷裡,藉著風衣的高立領遮掩著,四下光線昏黑得不得了,就偷了她幾個吻,她只能軟在他懷裡拿眼瞪他。
他叩了下她腦門兒,「小東西,現在我陪你回娘家,該不生氣了。」
她眨眨眼,賴進他懷裡,「亞夫,謝謝你。」
原來和對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不管吃多少苦,心裡都是快樂的。
「你放心,娘和小叔一定會喜歡你的。」
他蹙眉,「怎麼不是你爹和你娘?」
她神色有些黯然。
他撫撫她的頭,問,「講講你家裡的事,免得到時候又出洋相。剛才那養雞老頭說,你們這裡的准姑父第一次上門,都要被岳父岳母刁難一番。」
……
就在輕悠和織田亞夫在悶車罐裡搖晃,說著軒轅家的秘辛時,遠在芙蓉城西門的軒轅家,長工老李頭拿著剛收到的電報急急進了輕悠母親的院落。
「三奶奶,七姑娘的電報到了。」
「真的,快拿來我看看。」三娘正在院子裡的大榕樹下砸糯米糕。
「我聽電報局的人說,報的是喜訊哪,您快瞅瞅說的是啥。」老李不識字。
三娘雙手在圍兜上用力擦了擦,小心接過紙條,念出,「女兒攜夫,一日便回,勿掛。」
老李一聽炸了,「夫?三奶奶,這不會是說七姑娘已經在外嫁了人,今兒回來是帶著新姑父來看您吧?哎呀,這可是大喜事兒啊!是不是還有一天就到了,我馬上讓二狗子去車站接人。」二狗子正是老李的兒子。
「李叔,等等,這還有一天,該是明天才會到。」
「咦?可我之前聽電報局的人說是今天啊!」
三娘仔細看了看電報單上的日期,其實是昨晚收到,今早才被拿回來。
「這新姑娘應該就是那位姜三公子吧?呵呵呵,三奶奶,您這回可真是熬出來了。」老李說著賀喜的話兒,就吆喝著二狗子去車站接人,又詢問是否要上街再採買些菜餚,隨即又想到這新姑娘上門怎麼也算是軒轅家的大事了,就算大院再不待見,做為軒轅家掌家的老爺總還是要出面迎候一下,這頓迎客宴肯定是在主屋裡用了。
這時,院門被人推開,軒轅清華被書僮扶著走了進來,詢問電報的事。
看過之後,軒轅清華也是一臉喜色,恭喜三娘,「我就知道愷之是個好孩子,這四年終於給他們熬出頭兒了。好,好,真是太好了!咱們軒轅總算有件值得高興的大喜事兒了。今晚,我可得跟愷之不醉不歸!哈哈哈——」
軒轅清華高興地一拍掌,就叫老李備車要親自去車站接人。三娘和書僮忙勸著讓他還是在家裡等,好說歹說才讓他打消了這念頭,回屋等著新人上門。
三娘囑咐老李頭幫忙接人,自己先忙著將院裡的客房收拾了出來,又上街張羅吃食。但她心裡有些不妥,依她對女兒性情的瞭解,她總覺得這電報那口氣不太像平時的女兒。不過分離整四年的女兒終於要回來了,她總是高興的,早從她打電報那天開始,她就在做準備了。
輕悠即將攜夫回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軒轅大院。
主院裡,軒轅大家長軒轅瑞德聽到管家來說,扶了扶眼鏡,點了點頭說,「吩咐廚房,晚上準備幾道應天小菜,把窖裡的那罐女兒紅開了。」應天便是南京。
管家一一應了,立即去張羅。
廚房婆子一聽,都不由驚歎,「老爺真讓開那女兒紅了?看來老爺心裡還是有七姑娘的。之前大房嫁二姑娘、三姑娘,都沒叫開泥呢!」
管家啐了婆子一句,婆子不敢再啐嘴。管家心裡冷哼,這大宅門裡的那些事豈是一個煮飯婆子看得明白的,莫說七姑娘得不得寵,至少這新姑爺的身份就不是一般人能怠慢的。
花園裡,丫環傳來老爺吩咐的消息,正在納涼賞花嗑瓜子的女人們就來勁兒了。
小六軒轅錦紜激動地站了起來,「愷之哥哥要來了?!」
同胞姐姐小五軒轅錦繡橫了她一眼,「你激動個什麼勁兒,愷之哥哥已經取了那個殘花敗柳,哪還有你的份兒。死心吧你!」
「姐,你別說這些風涼話,好歹我還沒嫁人還有機會。哪像你,剋死丈夫,還是個遺婦子。才真是寡婦死了兒,沒指望咯!」
小五錦繡已經身懷六甲,的確如妹妹錦紜所說,想偷也沒那力氣資本。目前借丈夫過逝心憂成疾為名,躲回家裡待產。
兩人的母親二娘斥了兩人一句,兩人才沒繼續吵下去。
「別那麼沒出息!現在那臭丫頭嫁了總統的親弟弟,脾氣可橫了,晚點兒見了人你們都長個心眼兒,要丟了臉非被你爹打死不可。尤其是你這沒用的丫頭,人家殘花敗柳怎麼了,人家好歹還嫁了個像樣的老公,你呢?選的那什麼大鵬哥,還警察局局長的小舅子,整個一短命鬼。」
錦繡正要反駁,二娘又換了人,擰起要跑的小女兒,「你這個沒出息的還敢給我跑,你以為你倒帖姜愷之人家就會理你了?四年前人家來時,有看你一個正眼嘛!夭壽哦,我怎麼生的女兒一個比一個笨。本來以為小七那臭丫頭最蠢,哪知道現在回頭來看,人家才真是深藏不漏,你們都給我好好學著點兒!」
兩姐妹對看一眼,眼底都是濃濃的妒嫉不甘。
……
李叔的兒子二狗子在車站等到天黑,也沒見輕悠。他自然不知輕悠改做坐了悶罐車,悶罐車不停客運總站,而是專門停在貨車道上卸了貨就開走了。坐車的人都是熟門路的老農,順著山邊路出車站,誰還會帶著雞仔肥豬去擠那小小的出站口大門。
輕悠也是第一次坐這種車,自然就拉著織田亞夫跟著老農們邊吹牛邊走了。到了站外後,叫了輛洋包車直奔西門去,這便跟二狗子錯了開。
這時候,輕悠還不知道家中已經有人等著她了,這麼久才回家一趟,便讓洋車伕特意在城裡繁華的街上轉了一圈兒,給織田亞夫講自己幼年成長的事兒。發現家鄉變化比她想像的還大,不少街面鋪了柏油路,開了新店,以前極少見的自行車、汽車都明顯多了不少。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溫暖的壁櫥裡,正在優雅用餐的人們,熟悉的鄉音四處可聞,看著看著,心中喜悅又酸澀。
「要哭現在就哭完,等會見了你父母就不要哭了。」
織田亞夫伸手揩過女孩臉上的水珠,口氣有些生硬,目光卻溫柔疼惜。
輕悠嗯了一聲,在路過一家糕點店時,忙叫車停,說那西點店裡的糕點非常好吃,她過生日時就最喜歡吃裡面的生日蛋糕。
「訂一個慶祝蛋糕,要最大尺寸。要題字,內容是,歡迎回家!」
織田亞夫十分利落地給了錢,夥計說隔日會直接送上府,輕悠不好意思想拒絕也來不及,只得乖乖報上自家地址。
「其實,現在覺得這家店的味道並沒什麼特別,在港城有很多西點店,做的比它好吃多了,而且還很便宜。只是那時候小,我和娘的月銀又少得可憐,捨不得吃這裡的蛋糕。一年,只有在生日的時候,娘才會拿辛苦繡花輾下的錢給我買一個生日蛋糕,還是最小號的那種。」
「這麼喜歡西點,回去雇個西點師傅天天給你做,吃成奶油人兒。」
「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啦,人家這是在回憶童年。」
她跺腳嚷著,他拍了拍她的腦袋就像哄小孩子。
「亞夫,你小時候有什麼特別愛吃的東西麼?」
他默了默,才說,「母親做的櫻花糕,又漂亮,又好吃。」
「真的嗎?我第一次聽說櫻花還能做蛋糕的。怎麼做的?你記得嗎?回頭我做給你吃。」
「不用了,不是說大了都不愛吃這些零嘴了。現在我換口味了。」
「換口味,那你愛吃什麼,以後我都給你做。」
他一笑,附耳輕喃,「我愛吃,清蒸悠悠。」
她羞得抬手就追打他,兩人就這樣一路打打鬧鬧回了家。
洋包車停在軒轅大宅門前,織田亞夫給了車錢,回頭一把將輕悠從車上抱下,便不撒手了。輕悠直嚷嚷,織田亞夫逗她逗得正高興,哪裡肯放,這一回頭看向大紅門時,門簷下的寬石台上,站著一大票人,全瞪大了眼看著他們倆打情罵俏,這表情可是精彩得不得了。
輕悠嚇了一跳,織田亞夫終於將她放下,她拉著他走到眾人面前兩步距離,根本不敢看父親和母親的臉色,垂頭喚了一聲,「爹,娘,我回來了。」
此時此刻,簷上紅燈高掛,軒轅家人為了迎接貴客,可是個個盛裝出迎,緊張無比,哪知道迎來的卻是一地雞毛。
輕悠穿著織田亞夫的風衣,上面沾了不少雞毛,織田亞夫內裡穿是沒來得及換下的灰色軍襯衫和黑色軍長褲配黑色軍靴,兩日未換,不少污漬,還有股怪味兒陣陣散出,熏得女人們齊齊捂了鼻子。他俊臉上也有幾道污痕,頭髮凌亂,一臉鬍渣未修,面目不清,剛一站定時,頭上一根雞毛悠悠飄下,看得眾人額角直抽。
他們兩人兒,整個就一副逃難出來,又髒又臭,形容狼狽。
這不啻是對軒轅家眾人耍了個大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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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這兩人兒就這樣回家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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