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在精心調養下,孫堯安已可以坐起身來,在孫康的攙扶下,還能走上幾步。真要說起來,他的恢復速度著實驚人,比鄭南風派來的太醫預測還要快上一半。不過這對孫安自己來說,卻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欣喜的。洛陽之戰被他視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戰,可是陰差陽錯之下,他卻只能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扭轉局面最好的機會悄然逝去。
見他恢復得這麼快,鄭氏對他的逼迫反而輕了不少。經過前面十餘日的明爭暗鬥,或許他們已經明白,河東鐵騎非孫堯安不能控制。雖然這個現實等於他們出錢出力養了一隻不屬於自己的精銳部隊,可是當前這個形勢下,他們已經沒有勇氣和精力去清算了,除無奈地接受這個現實,別無他法。撤走大半護衛,任由河東鐵騎的將領前來探訪,甚至派人前來問策,鄭氏低下高昂的頭,拚命想要穩住手中這張王牌。
「大旱一月,水源早被斷絕,僅可依靠的井水現在也日漸枯竭,若是再這樣下去,不要說戰馬,就是兄弟們也得渴死!」河東鐵騎的幾名核心將領圍坐在孫堯安身旁,個個面帶憂慮。
楊誠為這大旱心急如焚,洛陽城內的叛軍又何嘗好過。原來的護城河早已見底,河底裂出道道手掌厚的裂縫。城內的上百口水井在數天前便被嚴密封鎖起來,每人每天限量領水,能夠喝一頓粥已經是個極為奢侈的享受了。喝的水都這樣了,至於生活用水就更為不堪了,數以十萬計地士兵近十天沒有洗澡、洗衣服,似乎整城裡都充塞著一股異味。
「大鄭宮那些人準備怎麼辦呢?」孫堯安瞇著眼睛。猙獰無比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這一次受傷雖然讓他失去了很多,但同時也讓他對鄭氏徹底失望了。這不可一世的鄭氏一族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勝的時候耀武揚威,一旦敗了便茫然失措,不斷做出令人可氣可笑的決定。爭權奪利倒是他們的長項,談到逐鹿天下,卻相差太遠了。
「有什麼辦法。」一名將領不屑地說道:「現在荊州軍都回來了,他們除了死守洛陽芶延殘喘外。難道還有膽子殺出去嗎?」自荊州軍回來以後,便不斷的以火神弩投送勸降信,若是一遇起風。更是頻繁。雖然鄭氏嚴密巡查,但支「紙片大軍」的數量實在在龐大了,數日下來幾乎人人都知道了上面地內容。只不過鄭氏在安撫士兵方面做得還不錯,又將所有權力牢牢的抓在自己手裡。目前城中的形勢倒還算穩定。想要倒戈地只是極小部份。楊誠要想兵不血刃地奪取洛陽,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
「統領大人。鄭氏氣數已盡,洛陽城也不是久留之地。等您傷一好。乾脆帶著兄弟們一起殺出去吧!」另一名將領頗為激動。恐怕有這一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殺出去……」孫堯安沉吟道,眼前不由浮起了當年的搭擋汪甫業的身影。莫非自己也要走上他那條路。流亡塞外,做一馬賊?或許這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自由自在,再不受人束縛。只不過,復興孫家地願望,將再無實現地可能了。
壽春揚州州府
張晉根坐在會客廳裡,慢悠悠地品著嘗,一點也沒有心急的模樣。他來壽春已經三天了,可南乘風就是避而不見,一會兒說是去吳郡視察災情,一會兒又說是在豫州親自督戰,反正就是一個忙,忙得沒時間回來。張晉根可沒心思和他捉迷藏,直接表示自己只在這裡等四天,四天之後走人,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其實一到壽春他就有些後悔了。南乘風這次實在做得高明,自己巴巴地跑來見他,恐怕正中了他地下懷。自己如此主動,反而是自陷極度的被動之中。自己拿什麼去讓南乘風息兵呢?送給他豫州嗎?許以要職嗎?這些自己根本做不到,也不能做,那只能增長其氣焰而已。更何況他此次來,最重要地任務就是組織各地抗旱,這下倒好,自己這個徐州刺史邊彭城都沒進,卻跑到壽春來了。能不能化解這次危機還不能肯定,但徐州地抗旱多半是沒戲了。
「哎呀,失禮失禮,居然讓張大人在此等我這麼久。」一道宏亮的聲音傳來,滿身戎裝春風得意地南乘風急步而入。和那天布衣素服相比,此時的南乘風顯得更加威武,頗有一番大將之風。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他視為眼中盯的葉家這一次被他打得落花流水,讓他如何不高興。
張晉根站起相迎,一臉笑意,熱絡地說道:「這有什麼,倒是南大人這段時間東奔西走,辛苦辛苦。」南乘風的出現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不論怎麼說,南乘風即使有拖延之意,但卻絕不敢太過開罪他。唯一想的恐怕就是拖到這一戰完畢,煮
,讓他毫無辦法而已。此時他既然回來了,想必豫於尾聲了。攻打一個近乎不設防的豫州,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張大人請坐。」南乘風極是客氣,一臉自謙道:「都是為朝廷辦事,談不上辛苦不辛苦。咦,坐呀?」解開盔甲,灌了一杯茶後,看見張晉根仍然站在那裡,讓他不由有些愕然。
張晉根擺了擺手,淡然道:「不必了。叨撓多日,下官須得向南大人告辭了。」
南乘風眉頭微皺,深深地看了張晉根一眼。「張大人莫不是生氣了?這些日子確實怠慢了張大人,本來一聽到張大人來的消息,我便打算趕回,奈何事情太多,又都是急需要辦的,這才耽擱了。我們日後可就是鄰居了,正當互相照應。若有不當之處,南某人在此向張大人致歉了。」南乘風說得極是誠懇,當下竟真的站起向張晉根一揖。
「我怎麼敢生南大人的氣。」張晉根急忙回禮,一臉坦然解釋道:「只是徐州之事也需要立即處理,本來還想向南大人好好討教治理之策,看來只好下次了。」
見張晉根竟然真的是要走,南乘風不由心裡狐疑。這幾天他其實一直坐鎮壽春,根本沒有離開半步。之所以故意吊著張晉根,也正如其所料,不過是想盡可能的擴大戰果而已。他地等待倒也沒白費。不久之前,攻陷汝南的消息終於傳來了,這才讓他躊躇滿志的前來與張晉根「談判」。
自己剛剛揮兵攻入豫州,張晉根就急急地趕來。當然是為葉家說項的。此次要不是葉家。他早就拿下徐州全境,說不定都打下青州了。可是背負著楊誠和朝廷的巨大壓力。付出了數千將士的代價,他卻沒能得到一點實惠。雖然他和葉家以前並沒有什麼瓜葛。但僅此一條。便足以讓他對葉家恨之入骨了。他當然不會如此輕易罷手,藉著這次難得的機會狠狠地出一口氣。
可現在張晉根一見他竟然就要走了。絲毫沒有當和事佬的意思,這可就大出他地意料了。他打豫州一是為了出氣,若真能將葉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當然就更稱心了;二來他也希望用豫州來補償在徐州的損失。他並沒有進據豫州的打算,當然如果能得到地話更是求之不得了。葉家雖然在豫州並不久,不過家底也算厚實,這一番洗劫收穫當然不會少。
他料定楊誠現在不希望其他地方也出現混亂,是以作為其心腹,張晉根理所當然的要來平息這場紛爭。只要有了楊誠的介入,他當然不能不給面子,他既可以借此送個人情給楊誠,又可以明正言順地佔有此戰的獲利。不過若是張晉根根本不理睬,那麼他地處境便有些尷尬了。「張大人留步。」見張晉根抬腿便走,南乘風也顧不得多想,急忙問道:「張大人這次來壽春,真地就沒有別的事了?」
張晉根回頭奇怪地看了南乘風一眼,似乎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般。「沒了。」點了點頭,張晉根一副誠實地樣子。「正如南大人所說,徐州和揚州是鄰居,我當然要來拜訪一下南大人,順便感謝南大人前段時間幫忙管理之事。其他地,沒有了啊。」
「葉家……」南乘風反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本來這件事他是佔盡上風,現在卻不得不主動提起,心裡便不覺有些鬱悶。
「哦。」張晉根聞言終於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說道:「葉家嘛,還真有點事得告訴南大人。」
「什麼事?」南乘風眼睛一亮,暗道自己實在太過心急,這張晉根明明就是來說和的嘛。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來不及後悔了,只盼著張晉根按自己地預料接下去。
「是這樣地。」張晉根一本正經地說道:「葉浩棟兩天前已經帶葉家精兵北進洛陽了,本想邀你一道,不過這幾天你又忙,我還沒來得及說呢。又因為急著徐州之事,竟然給忘了!」這倒不是葉浩棟的主意,而是他在進入壽春前派人通知葉家地。他的思慮往往要慢一點,左思右想之下,反正葉家的兵力留在徐州也沒用,不如以此法來解除尷尬處境。要是他當時就想出次策,這次恐怕也不會來壽春了。
「真有此事?」南乘風心裡一驚,暗覺不妙。此時楊誠根據夏雲的建議而發的命令還沒有傳過來,他在打葉家的豫州,葉家卻去幫忙平叛了,兩相比較,優劣立判。
張晉根點了點頭,再度辭道:「徐州事急,在下這就告辭了。」光是這個消息,就夠南乘風去想了,他也無心再管這些事情,這番表現倒也沒有什麼做作的成份。
張晉根剛走,楊誠的八百里加急卻也傳來了。看過這道措辭遠比之前嚴厲的命令,南乘風不由愣在那裡,臉色黯然。他這番和葉家的爭鬥算是白搭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揮兵北上,空虛的青州和冀州足以讓他立下不世之功。可現在呢?
「轟!」一聲驚雷,瓢潑般的大雨驟然而降。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一百四十九章決戰洛陽·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