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劉知生狼狽離去的樣子,劉虎不禁泛起一絲戲謔的想著他們的所做所為,他又不禁暗恨。想要文官們不怕死,確實也難為了他們了點,不過因此而壞他大事,卻讓他不可原諒。直到現在,他仍然沒能擺脫陳博離開長安所留下來的陰影,天子離都,對天下的影響實在是太難預料了。
「哈哈哈。」看到劉虎一臉陰晴不定的返回,顧良渠不由放聲大笑聲來。他雖然被劉虎五花大綁起來,不過大道上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卻盡數落入眼簾。就算他是個蠢蛋,也知道長安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看到對方幸災樂禍的樣子,劉虎沒好氣地說道:「有空多想想你們顧氏以後的樣子吧,還樂得起來你。」他當然知道顧良渠所笑為何,跟著皇帝走的,可不只是那些王公大臣,還有長安城中最精銳的數萬禁軍。雖然目前知道的數字僅有兩萬左右,不過他可不指望這些六部官員會給他留下多少,若只是單單帶走了禁軍,便夠他慶幸的了。轉眼之間,他手中的籌碼便少了一半,作為之前的對手,顧良渠當然有足夠的理由高興了。
「看來那小傢伙還是一腳把你給踹了,枉你還為他如此賣命。」顧良渠搖頭歎道。
「不用浪費口舌了。」劉虎皺眉說道:「憑你們顧家,已經沒有資格收買我了。」聽顧良渠的口氣,劉虎自然明白那層隱含的意思。莫要說他現在心情極差,就算在平時也會不屑一顧。在三家離開長安那刻起,他便已經確定了自己所立的陣形,而且再無更改的可能。這便是他和趙長河的區別。趙家畢業是世家之一,樹大根深,雖然之前與三家鬧得水火不容,不過卻有其自立地根底。他劉虎不過是一介平民出生,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想錯了,我絕沒有收買你的念頭。不過……」顧良渠一臉神秘,靜靜地觀察著劉虎的表情,直至對方好奇的望了過來,這才緩緩說道:「顧家沒資格收買你,但你卻有資格收買顧家。」
劉虎一呆,疑惑地問道:「你說什麼?」之前他和楊誠確實擬定了分化、拉攏三家之一的計劃,但是顯然與顧良渠現在所說地完全不同。
顧良渠笑了笑,淡然說道:「顧家沒有什麼家底了,就算是門生故舊。也遠不及另外兩家。若是讓我們顧家以後靠那兩家的鼻息過活,倒不如改換門庭。要知道我們顧家一直經營前北疆諸鎮,對你來說並非沒有用處。」
劉虎聞言沉吟不語,顧良渠這顯然是慫恿他自立以代!雖然劉虎是個有野心的人,但卻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畢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他能手握天下兵馬大權,也斷沒有挑戰皇權的能力:他的根基太薄了。但是現在,皇帝倉皇西逃,關中只有他和楊誠二人。只要能力挽狂瀾,打敗叛軍。到時他功勳卓著,而且手握實權,再加上皇家聲望因逃亡而下落,拉攏一些破落世族的支持並非不可能……
「大膽!住嘴!」劉虎斷然一喝。急忙制止了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顧良渠確實厲害。幾句話便讓他差點無法自拔,幸好他還存有一絲理智。知道這無盡誘惑背後是更大地危險。況且他就算存有此意,楊誠也絕對不會支持他的,對這個唯一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他這點瞭解還是有的。
顧良渠的笑意反而更盛,繼續說道:「你不是藏了足以裝備幾萬人的兵器在北方嗎?只要你點頭,半年,不,三個月我就可以在那邊給你拉起五萬人的部隊。而且北疆民風彪悍,這五萬人絕對可以讓你滿意。」
「哼,想讓我放了你?別做這春秋大夢了。」劉虎冷然笑道。他並不奇怪顧良渠如何確實當初那一票是他下的手,但卻明白其意圖。不錯,北疆的百姓一直處在最前線,只要給他們兵器,幾乎用不著怎麼訓練便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至少比起三家叛軍裡地多數部隊要強。不過他卻不敢奢望這樣的部隊能為自己所用,比起另外兩家,顧家在百姓中的名聲可以好得多。倒並不是他們心地有多好,而是他們轄下的百姓根本沒有什麼油水可撈,一向以來顧家最大的財源便是暗中與北方異族地交易,對於勉強能餬口地百姓,他們或許根本不屑一顧。
是以劉虎倒不懷疑顧良渠話語中的真實性,這次叛亂顧家連遭敗績,財力恐怕已經捉襟見肘了。若是真給他們足夠地糧餉及兵器,短時間內拉起數萬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再加上邊鎮駐留的兵馬,實力仍然不容小窺。但是這樣一股力量,輪得到他劉虎嗎?想想他也不敢對自己抱有這樣的信心,若不是想從自己手中逃脫,劉虎想不到任何理由顧良渠會說出這番話來。
顧良渠搖了搖頭,竟是一臉認真地說道:「你想錯了。我當然是做為人質了,只要你同意,我立即修書一封,然後由你自己信得過地人帶到朔方,組織的部隊也統統由你的人來帶領。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劉虎舉手一揮,絕然說道:「你不用再說了。來人,把他帶下去,
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准見他!」顧良渠這個一定的可行性,但是漏洞一太多。就算是由他派的人領軍,不過底下可全是顧家的人,真正握在誰手中不言而喻。況且他也不願意自己現在陷入這個鏡花水月的幻象之中,僅是眼下要面對的局面,便足以讓他頭痛了。
讓人把顧良渠押下去之後,劉虎遇上了一隊自願留下來的禁軍將士,其中幾名正好是在崇政殿駐守的,雖然並不知道全部,也大致知道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博本來是決定日落之時,再決定離開與否的。之所以提前離去,可以說完全是這六部大臣的「功勞」。
原來朝會之後,石鎮北便立即派人前去探查,同時派人聯絡劉虎。顯然他也知道,在六部大臣的蠱惑下,皇上「巡幸」巴蜀地決定幾乎已成定局。唯一能夠阻止這一切發生的。便只能是劉虎一人了。可惜事與願違,他派來的人根本沒有遇上劉虎和楊誠,卻看見了僅留下少量士兵駐守的營寨。回來的時候恰巧又遇上楊誠與十萬叛軍對陣,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楊誠和劉虎在沒有軍中,只看到那漫野的叛軍,他便連見主帥地勇氣也沒了,立即飛馬馳回長安。他所看到的這一切俱是事實,不過等他據實匯報之後,朝廷卻立即炸開了鍋。
營寨空虛。楊誠和劉虎不知所蹤,己方僅有三萬與不下十萬叛軍對峙。本來就已經惶惶不安的大臣們,再稍加想像,一個劉虎和楊誠皆已兵敗,朝廷在長安之外的大軍僅剩三萬,叛軍超過十萬出現在長安以南的論斷便立即出籠了。而且這一論斷獲得了幾乎絕大多數朝巨的贊同,甚至加以推波助瀾,更演化出大量更為悲觀的猜測。惶恐如同瘟疫一般在崇政殿四散開來,連一些閒居在家的老臣們也中了他們的蠱惑,加入了勸諫地大軍中。
陳博這個時候便已經坐不住了。沒想到又傳來了一個起決定因素的消息。從東門而出的斥們還沒走多遠,便碰上了叛軍的圍堵,折騰了半天僅有幾個人逃了回來。偏偏有那麼巧,他們在途中又碰上一隊從潼關逃來的將士,領頭的竟然是常寬。這下雖然沒探明白到底有多少叛軍。但潼關落入叛軍手中的消息卻是坐實了。潼關一失。長安再無任何屏障,這下連陳博也坐不住了。雖然不少武將苦苦相勸,但卻仍然無法影響到最終的決定了。
午時剛到,陳博便帶著幾名主要的皇室成員及朝臣。在一萬禁軍的護衛下全速離去,除了鎮國玉璽,連一個包袱也沒帶。雖然陳博一再要求保密,不過一萬禁軍又不是一根針,火速離京地動作哪能瞞得住人。再加上伴駕的朝臣們也不是沒有私心,早就暗中通知自己的家人了。看著一萬禁軍前腳剛走,這些朝中新貴的家人便開始收拾包袱走人,聰明人立即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了。
王公大臣、富商巨賈們是第二批,這些人便沒皇帝這麼乾脆了,浩浩蕩蕩的車隊立即讓城中地百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也是無可避免地,他們可比不上富有天下的皇帝,只要皇位還在,丟了地總能找回來。這些人家中積累了數十年甚至數十代的財富,這一走可就要化為污有了,當然是傾盡一切,能搬走多少便搬走多少。城中的馬車頓時身價百倍,平時幾兩銀子就可以買一輛地,現在就算了一百兩金子,也不一定買得到。
大隊的馬車還堵在城裡呢,百姓們也開始加入到逃難的大潮中。他們倒沒什麼可收拾的,往往一人一個包袱便裝上了全副的家當。不過由於戰爭的影響,長安周邊村鎮的百姓幾乎都逃到了城中避難,平時便擁有近百萬人口的長安城,此刻差不多有近兩百萬人。雖然西面的四門盡開,卻哪裡能容納這麼寵大的人流,一時間城門處人山人海,混亂不堪。擠死、踩死的人不計其數,無數家庭被擠散開來,淒厲的呼喚直衝天宇。
聽到這裡劉虎不禁搖頭歎息。若是君臣一心,長安城根本不是叛軍輕易能攻下來的,就是撇開駐軍不談,這兩百萬的百姓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啊。關中不比山東,徵召入軍的百姓並不多,是以百姓中的青壯比例遠沒有三家領地那樣十中無一的境況。只要加以動員,多的不說,二三十萬大軍幾乎可以一日成軍。再加上城垣堅固,只要不是到了彈盡糧絕的境地,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穩守長安。可恨的是,陳博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一路趕到秦渡,一個身披重孝的男子卻又迎了上來,左右侍衛正要上前阻擋,劉虎卻伸手制止了他們。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從潼關逃回來的常寬。劉虎急忙下馬,大步迎了上去。
「全完了,大統領全完了!」這個昔日堅強的高壯男子。此時卻是淚流滿面。也不知道他是痛心父親去世卻不能在旁,還是當前這令人痛心的局勢。
劉虎急忙上前將其扶起,一時間百感交集,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常寬可以說是第一批支持他地京中將領,而且後來更是全心全意的幫助他對抗趙
劉虎能在短短的一兩年時間內在京畿軍中站穩腳跟,法分開的。可惜他之前仍然沒有與趙長河一拼的實力。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常寬這些與自己交好地將領被帶離長安。趙長河大權在握手一直在軍中排除異己,安插自己的親信,以常寬的為人,這段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
「唉……」歎了口氣之後,劉虎將常寬扶到一旁坐下,默然不語。
「讓我追隨你吧,大統領!」常寬迅速止住自己的悲傷,拭去眼淚,一臉堅毅的望向劉虎。
虎父無犬子。雖然歷經坎坷,但卻並沒有將他打垮,反而讓劉虎在他眼中看到更加旺盛的鬥志。「你還是先回……」劉虎安慰道,他知道常寬也是至孝之人,現在仍然沒有到他父親墳上看一眼,哪能立即讓他隨自己上陣殺敵呢。畢竟戰場凶險,天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
「不平盡叛賊,末將哪有臉去父親!父親九泉之下,也一定在看著他這個不孝之子呢。」常寬堅定的說道。
「也罷。常老前輩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劉虎讚賞地說道。他早就看好常寬是個將才,如今能為他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了。「你剛從潼關回來,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趙長河怎麼會與叛軍勾結的?」眼下的一切幾乎都是由趙長河引起的,讓他不由得不關心事情的緣由。
「前段時間叛軍不再進攻華陰,趙長河便騙大家說關中的叛軍已被盡數剿滅,犒賞三軍。接著又假傳聖旨。說是要率軍平定并州叛軍。當時我就起了疑。聯合了一些兄弟準備阻止他。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狠毒,埋伏了人手想要將我們一網打盡。虧得兄弟們死命掩護。不然恐怕連我也逃不出來。」常寬憤然說道,想起為了自己而犧牲的那些兄弟,不禁雙目赤紅。
劉虎一愣。感情這趙長河是想另起爐灶了。之前趙長河便有擁兵自重之舉,不過他倒並不擔心,畢竟趙長河與三家幾乎水火不容了,就算他拱手奉上潼關,也未必能消除與三家的恩怨。是以在顧良渠冒險奔襲秦渡之前,他和楊誠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叛軍會從潼關進來,沒想到趙長河竟然存了這樣的念頭。
說起來趙長河這招實在是高明之極。朝廷和三家都已經容不下他了,不管是哪方勝,對於夾在中間的他都將趕盡殺絕。本來他還指望長安與渭南叛軍拚個你死我活,然後再來收拾殘局。卻沒想到楊誠竟然越過秦嶺,殺進了關中,再加上顧凱鋒臨陣倒戈及荊州軍地湧入,頓時讓他的如意算盤完全落空。有了荊州軍的加入,渭南叛軍便再沒有取勝的可能,甚至連重創長安與荊州聯軍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在這種情況下,他想殺回來控制關中,便得先問問楊誠和劉虎同不同意了。
正因為這樣,兩頭不是人地趙長河便要存心開溜了。潼關雖然險要,但畢竟不是長久之策,是以等這邊一開打,趙長河便把眼光投向了并州。晉陽雖然不比關中,但也坐擁山河之險,易守難攻。而且一旦獲得晉陽,他便可以北望雲中、九原以至朔方,將河套之地盡數囊括。然後蓄集實力,以做後圖。
若是在平時,他這一招根本不可能實現,單是山河環繞地并州,便不是他短時間內能攻下的。可是現在叛軍與朝廷對峙,誰也無心無力去管其他了。潼關一空,三家就算知道趙長河地如意算盤,也不得不使出全力進取關中,而且將不代價的攻打長安,以求能抽出手來對付野心勃勃的趙長河,畢竟養虎為患地事誰也不願做。
而朝廷這一方面,剛剛因荊州軍的加入而形成的大好局面便完全逆轉。面對源源不斷的叛軍,更沒有精力卻過問他趙長河的事情了。雖然叛軍看似勢大,不過趙長河卻也清楚,有荊州軍的加入下,叛軍要想打下長安絕非易事。如此一來,兩邊便會形成長期的拉鋸,直至一方倒下才能罷手。這樣的拉鋸即使是耗上一年半載也並不是沒有可能,更理想的是拼他個三五年,長安的底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這樣一來,趙長河反而處在了極為優勢的局面。只要他穩固并州,掌控河套,便可隨時東出太行以取翼州,西渡黃河占渭北,南取箕關而望雍洛。若是朝廷與三家拚個兩敗俱傷,說不定會出現他一家獨大的最佳局面。怪不得他要棄潼關之險,實則是他目前最佳的選擇了。
想到這裡,劉虎不禁歎了口氣,趙長河不愧是老謀深算,一轉手便把兩頭受氣變成獨自逍遙,偏偏兩邊中了計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逍遙。這場戰爭,可真是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三家就夠讓他頭痛了,而徹底洗去京畿部隊痕跡又掌握并州、河套的趙長河,恐怕以後會更令人頭痛。「糟!」劉虎猛地一震,趙長河要取并州必然要過蒲阪,自己可派了心腹陳山守在那裡呢,雖然他擋住了叛軍無數次的進攻,但恐怕不是趙長河的對手。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七十二章關洛爭雄·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