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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初春的紅日越山而出,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漫長的寒冬終於遠去,神州大地上的一切紛紛活躍起來。
兩條長龍夾著水婉延而行,直向下游的樊城方向挺近。整齊的步伐踏略有些泥濘的道路上,發出怪異的聲響,清晨的寧靜頓時告破。
顧祝騎著一匹烏稚馬,昂首走前列,看著南岸那個略有些模糊的身影,不覺發出一絲自得的笑意。大軍一過野,水頓時變得寬闊起來
,再加上這幾天連綿的春雨,使得河面漲至千步之上。對於這些生長北方的兗州將士,足以引以為奇了,要知道水不過只是漢水諸多支流
中不大不小的一條,卻有如此的規模。
從南陽開始,顧良洪便令他和張志明二人各率一萬步兵,沿著河道兩岸護衛中間的糧草輜重。楊誠手底下的靖海營雖然規模不大,顧良洪卻不
敢有絲毫大意,不僅耗費巨大人力專門拆運來三隻五牙大艦,不惜降低行軍速度,讓整個中軍隨同輜重而行。重兵加上顧良洪親自坐陣,即
使是荊州軍全力而來。也別想輕易打他糧草的主意。
水北岸有著寬闊的官道,雖然已有多年未經修緝,不過畢竟來往商旅眾多,道路對於大軍的行進尚無絲毫影響。不過南岸卻不同了,莫要說
官道,就連一條僅兩步寬小路也離岸數里之遙。想著事事與自己攀比的張志明此時要一邊開路。一邊配合大軍行進,顧祝地心裡著實樂壞了。回頭看了一眼河道中跟自己隊後那三艘五牙大艦,他心裡已經盤算著晚上紮營的時候,要如何戲弄張志明瞭。進入荊州以來連一點抵抗都
沒有遇上,雖然顧良洪不斷提醒諸將不得輕敵,不過大多數人都頗不以為然:傳言畢竟與事實相異,面對兵強馬壯的二十萬兗州軍,這個名頭
漸響的忠武將軍恐怕只能恃長江天險而自保而已。
一個皮膚黝黑粗糙的中年壯漢傲立當先的一船五牙大艦之上,緊皺地眉頭下藏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前方連一塊船板也看不到的河面
,他的神情卻反而顯凝重。別看此人外表甚是平常,說出來名頭卻極是響亮,他便是黃河兩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水上巨盜夏雲。
夏雲本也是個家境殷實之人,只因十年前惹上殺人官司,迫不得以之下毅然散家財,落草為寇。他幼時正逢匈奴為患,便立志以武報國,武
功兵法均有所涉及。平心而論倒也算得上是個不錯將才。只不過他出生庶族,為人又有些傲氣,不願當個小卒受人驅策,是以一直沒有施展才
華的機會。落為水寇之後,反而讓他得以一展所長。黃河上下縱橫多年。各州官軍均拿他毫無辦法,雖然規模不大。名聲卻日漸響亮。若不
是這一次顧良洪重金收買了他的一名手下,趁他不時攻下山寨,以全寨婦孺要挾。他現恐怕仍黃河上縱橫逍遙。
數百名兄弟及家眷的性命,十萬兩白銀的酬勞,以及事成之後既往不咎、任隨去留地保證,讓他沒有任何理由加以回絕。「只要你能護送船隊
安全抵達襄陽,便是大功一件!」顧良洪的話音猶耳旁。第一次聽到顧良洪的話時,夏雲頗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是兩三百里的水路,不僅是
順水而下,而且兩岸還有數萬大軍隨行保護,用得了如此鄭重其事嗎?不過現他卻明白:為何顧良洪為何會花費如此大的精力將他請來了。
南方與北方相差極大,就說這條小小的水,卻有著大小二十條支流,每一條支流都可能暗藏殺機。雖然顧良洪為此派出數千名探子,卻仍然
不能保證船隊不會遭到突襲,紛雜的河道對於這些北方的士兵來說,簡直是個無法逾越的天然屏障。這還僅僅是還算不上是真正南方的水
,要是真到了洞庭湖、鄱陽湖這樣地地方,恐怕僅是密林般的水道,便足以讓他這個縱橫黃河的水寇也眼花繚亂了。這個水之叢林裡,偏偏卻
有著以少勝多,將號稱長江第二大水師的漢壽水師,打得落花流水的靖海營。
雖然明知水上無法敵過荊州軍,但顧良洪卻無法捨棄這便宜地水上運輸。二十萬張嘴,光想想就已是嚇人了,若想全憑騾馬來保證補給不缺,
恐怕把他為數不多地兩萬騎兵全改為步兵,仍然無法填補這個巨大的缺口。即使是牲口數量足夠,那巨大地糧草消耗也勢將成為難以承受的負
擔。而水運,卻可以令這個問題迎刃而解,船隻不需要吃任何東西,運輸的數量卻遠勝過騾馬,而且又佔有順流地優勢,任何人來恐怕要也當
做不二之選擇。
想著身後這大大小小上
只,夏雲頓覺肩上這個擔子的份量。雖然顧良洪兗只戰船,不過苦於水路不通,若是繞海而來,就
算揚州不加阻攔,等到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況且這支水師還要擔負洛陽諸軍的運糧任務,以及其後的渡河之戰。無奈之下,顧良洪只得一
邊沿途收繳趕製,一邊派人軟硬兼施的從葉家的淮河水域要來一些,勉強湊齊了這只龐大而又脆弱地船隊。雖然足以擔當運糧的需求。但除了
開路的三艘大船之外,其他船隻均沒有半點戰鬥的能力,一旦遇襲便會遭受巨大損失。
「風向變了。」看著身旁的測風儀,夏雲自言自語的說道。想了想,夏雲左臂一揮,沉聲喝道:「降帆!全體士兵到船舷戒備!」聲音甫落。
原來悠閒地水手們立即默不作聲的忙祿起來,倒是之前聚各處的一眾士兵一臉的不情願,雖然沒有抗命不從,動作卻與水手們的利熟練有
著天壤之別。這也難怪,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嚴加戒備,卻從來沒有遇上半個敵人,任誰也有些鬆懈了。
夏雲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麼,緊閉著嘴唇。雙眼如鷹隼般掃視著前面的水面。每一次遇到有支流的地方,都會讓他的神經高度緊繃,而再過
三四里,便會有兩條相隔僅百步地支流匯入。這兩條支流偏偏又是河道交錯,地形複雜,探子至今都還沒有完全摸清其間的地形,讓他如何不
—
嚴加戒備。
張志明翻身下馬,輕輕的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踏上昨晚搭建的浮橋上。雖然才走了十里,不過卻已讓他煩悶之極。鬆軟的泥土不斷消耗著他
屬下士兵的體力。雖不至於舉步維艱,但對於這些北方士兵來說,已無疑於一種折磨。對於顧良洪的謹慎,他頗有些不以為然:用得著這麼小
心嗎?種種情報均已表明,荊州軍早已撤出漢水以北。即使真的隱伏有人。也只是些小股的部隊而已,面對兗州軍地主力所。恐怕連靠近的
膽量也欠奉。當然,這不滿之中,也有部份是因為顧良洪讓他的侄子負責有著平坦官道及大軍緊隨的北岸。而他卻孤零零的這荒蕪地南岸疲
於奔命。
走到浮橋中間,張志明止步看了看腳下略有些湍急地河水,不禁一陣頭暈。他可是出了名的旱鴨子,對於水有著天生地懼畏,偏偏顧良洪卻又
安排他走支流多的南岸,雖然他有萬千個借口,不過顧良洪的軍令卻是不容置疑。除了發幾句怨言,他又能做什麼呢?期望地,莫過於一
路平安無事,這河道縱橫的地方作戰,可是他想都不願意想的事情。
「咦?」站張志明身後的一名衛兵一臉狐疑的望著上游河面,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我眼花了?」
「什麼事?」旁邊一名衛兵湊過來問道。
看了看自己的夥伴,衛兵指著遠處的水面低聲說道:「剛才……我好像看到有個人冒出水面來,一眨眼又不見了。」
「這麼冷的天,誰會呆水裡呀!」那名夥伴搖頭說道,說完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又湊衛兵的耳邊,壓著嗓子說道:「聽昨晚架橋的兄弟說
,好像有個叫大牛的沒見了,說不定凍死水裡了,難道……」雖然已是初春,但嚴冬的寒意並未全退,江水仍是冷得剌骨釘心,下水搭橋便
是苦的差事了。張志明的部隊搭了大小十二座浮橋,便死了十七名士兵,有數百人染上風寒,只能由其他士兵抬著前行。幸好河對岸便是
中軍所,有著足夠的軍醫官,否則損失將會大。
衛兵猛的搖了搖頭,皺眉說道:「沒這麼邪吧!要真凍死了,早就沖得沒影兒了,你可別嚇我,兄弟也翻臉。」
「好好好,我不說還不成嗎?」夥伴搭著衛兵的肩急忙說道,接著又指了指後面:「昨晚建橋的兄弟可慘了,聽說幾百號人全後面抬著呢。
咱哥倆還算幸運了,五天才守一回夜,等回去了得好好感謝人家老張。」
衛兵點了點頭,正要回答,卻見張志明回頭望著自己,立即閉口不言,低頭望著腳下。「你真的看見水裡有人?」張志明肅然問道。「小……
小的是眼花了。」衛兵怯怯的回道。
張志明看了衛兵一眼,丟一下句,「你們兩個一會守岸邊,嚴密監視水面,等全軍通過後才能離開。」便急急向前走去。這浮橋他可是一刻
也不想再呆了。兩人相視一眼,無可奈何的急跟上去。
過得浮橋,二人尋了岸邊一處高地,老老實實的望著上游,只盼著後面的部隊快速通過。衛兵算是個優差了,戰時不用衝前。將軍高興時還
會賞些酒肉,他倆可不想因此丟了這份差式。特別是看到隨後地那些染病士兵,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努力的觀察上游的任何動靜,生怕
出了一點錯誤。
「看!那是什麼?」後一名士兵走下浮橋,兩人正欲離開歸隊,卻幾乎同時叫了起了。
數里之外的一處山林之中,一縷青煙裊裊升起。緊接著,上游的數處地方又升起了同樣的青煙。
「烽……烽火!」兩人不約而同地
道。
「轟!」童福默然站立石碑之前。隨即揚起一腳,質地堅硬的石碑頓時化為齏粉。「希望他還沒來過,或可化解這場危機。」童福望著頭頂
那個幽幽的黑洞,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歐洪林歎了口氣,通過童福的一路解說,他現已然知道公孫無忌來此的真正目的了。族數百年來守護著的神殿,卻反而給
他們帶來滅頂之災。想到這裡,歐洪林不禁暗自慶幸:若不是因為楊誠的到來,使得族的大部分青壯遷到了逐日之城,此役恐怕會加慘烈。與精於奇門之於地公孫無忌聖地相博。恐怕整個族也不是對手,想著這段時間的艱苦戰鬥,他不禁有些後怕。
「不過……」歐洪林沉吟道:「自上次聖主離開之後,因為碧波湖的水越來越少,我們便多次這裡取水。這塊石碑上的內容。族中已非秘
密,而且藏書洞中也有記載此事。福哥若以為毀了它之後。公孫無忌便不會為難聖主,恐怕……」公孫無忌為了獨佔神殿的秘密,不惜對整個
);無法進入神殿,找上楊誠已所難免。以他無所不用其極的性格,對楊誠將
有著極大的危脅。即使沒有像聖地這樣現成的奇門大陣,公孫無忌仍然是個可怕的敵人。
童福聞言略有些意外,他本想一了百了,讓公孫無忌守神殿這裡困頓而終,卻沒想到居然這石碑上的內容已是公開地秘密。公孫無忌雖然力
不能敵一個普通的戰士,但精神上的控制卻神乎其技,這個秘密恐怕根本無法瞞得了他。「唉……也罷,是福是禍,就看天意了。」童福歎
氣說道,他一生只與公孫無忌對敵過一次,但負出的代價卻是三個生死兄弟的性命。對於公孫無忌,他心中已然有著陰影,雖然章盛臨終前曾
想努力化解,甚至不惜將公孫書所傳毫不保留地相授,卻仍然沒能真正成功。
「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派人告訴聖主這件事,讓他有所準備呢?」歐洪林擔心地說道。雖然楊誠手裡有著逐日神弓,但對楊誠是否能應付公孫
無忌,他實沒有多大的信心。公孫無忌所精通地,全是他們知之甚少的領域。雖然武力上歐洪林有著傲人的實力,但面對公孫無忌時仍然
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像這樣地敵人,實太可怕了。況且公孫無忌欠下族數百條血債,他可絕不願看到神殿的秘密落入公孫無忌的手中。
童福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不必了,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說罷又簡單的講了自己隨章盛去見楊誠的經過,想到這裡,他又不禁想起
相伴數十年的這幾位老友,現就只剩他一個人了,當下唏噓不已。其實章盛當初有意讓他去保護楊誠,只是又不願他這一生都為世事所牽絆
,所以並沒有提出來。他當然明白章盛的心思,不過他已對公孫無忌有了心結,若非迫不得已,再不願與其相對。這一次潛入聖地,也是天人
相鬥許久才做出的決定。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離開吧。」歐洪林再度歎了口氣。這些日子,他歎氣的次數已然超過了之前幾十年的歎氣次數了。對於他來說
,從來沒有任何一次,面對的是如此窘迫的境地。
童福點了點頭,領著眾人從樹洞穿出。公孫無忌這些日子關注的只有湖釁那個入口,是以並不知還有此徑,當然也就談不上加以防範了。當下
眾人不敢遲疑,離開胡楊林後,立即毫不停息的向逐日之城的方向趕去。
趕出十餘里,天已拂曉,眾人尋了一處水源,暫作休息。剛剛歇下一會,歐洪林神色一稟,一陣微不可聞的聲音由遠傳來,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騎兵?十里之外,數量……一萬左右!」雖然年事已高,不過歐洪林昔年的本事卻沒有落下。
童福側耳傾聽了片刻,對著歐洪林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莫非是逐日之城派出的援軍?」族聖地的位置極為隱秘,極少有人能找到
這裡,況且這附近沒有任何戰略上的要地,也絕不會有軍隊無意間路過此地。
「不可能。」歐洪林斷然說道。逐日之城雖然人口漸多,但現仍只維持了由族戰士為主的,不到三千人的軍隊。況且歐凌鋒也是個聰明人
,之前派來的人全都一去不回,當然不會再增加無謂的犧牲。如此大規模的騎兵,現的西域已是罕見了,恐怕多半是敵非友,想到這裡,
他道:「馬上隱蔽。」雖然從來沒有人敢沙漠裡挑戰族,但此際眾人已有數日未經休息,身心皆已疲憊不堪。面對如此大
量的騎兵,無疑於以卵擊石。
「轟!」眾人剛剛隱蔽不久,龐大的騎兵隊伍便激起漫天的沙塵席捲而來,目標正是前方的聖地所!
難道想要進攻聖地的,竟然不止是公孫無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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