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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外,數萬名百姓兩旁賊兵的喝叱下緩緩向東移城門一直延伸到數里之外,而且仍不斷向前延伸。
「小倫,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謝世宏望著遠方,一臉擔憂的說道。
謝明倫舉杯淺泯,淡淡的說道:「三叔沒有叫我陛下,實讓小倫感到很欣慰呢?」謝世成等人的逼迫下,昨晚謝明倫已武陵城內秘密的舉行了「登基」儀式,正式恢復前朝的年號。不過謝明倫這次登基實有寒酸,除了謝氏家族的成員和一些心腹將領外,別無他人。
「二哥實是太過份,這種情況下,登基有什麼意義?他既然支持你登基,就該把龍興城內的精銳全部交由你指揮,而不是慫恿小華去取孱陵。」謝世宏憤憤的說道。
昨日謝世成從龍興趕來武陵,直接要求謝明倫「響應天下之所望」,登基恢復前朝,以名正言順的統一天下。謝明倫本對謝世成這個提議頗為不屑,當下便客氣的拒絕了。不過謝世成後來卻威脅,若是謝明倫無此大志,便會全力支持謝明倫的族弟謝明華。而且他還揚言他已讓謝明華帶五千精兵攻取孱陵,並進窺江陵重鎮。一旦謝明華奪下江陵,而謝明倫卻被困武陵,那他便會江陵擁立謝明華。
對於謝世成的這一舉動,謝明倫及武陵諸將均感到極為震怒。謝世成因為四年前敗退時逃得快,手下所積存的實力也為豐厚,再加上他多年潛伏長安的皇宮之中,謝氏一族於與外界的聯絡一向都是經過他來辦理。為重要的是,那些暗中支持謝家地遺臣家族。只有他才能聯繫得上。謝世成屢屢謝明倫做對,謝明倫卻一直逆來順受,其中很大一部份原因便因為這些緣故。
面對謝世成的逼迫,謝明倫表面上只有屈從。他當然知道,以現的情形,他只不過是一流寇而已;不過一旦稱帝。性質卻完全發生了變化。何況楊誠的大軍已經日漸逼近,要想勉強自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稱帝豈不是笑話。
「二叔自以為有李東和陳翰修那兩個庸材支持,便可以一舉奪回長安。不過他也不想想,就算李東可以為他打開武關,我們又如何打敗長安的數十萬精銳大軍呢?」謝明倫歎氣說道。
謝世宏也隨聲咐和道:「二哥自從過了七十大壽之後,性情真是越來越古怪了,照這樣下去,非讓他壞事不可。」
謝明倫出神地望著遠方。並未做任何回答。謝家現這種分裂的局面,幾乎都可以算到謝世成的頭上,謝明倫的手下曾有不少人或明或暗的進諫,要謝明倫做出決斷。謝世宏之前倒還念著親情,多是其中做和事佬,不過謝世成強迫謝明倫登基這件事,顯然也激怒了他,使得他對自己這個親哥哥也完全絕望。謝明倫又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呢?不過謝世成控制著謝家不少咽喉之處,自己沒有掌握這些便將他除去,對謝家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二叔也是希望早日恢復我謝氏的天下。只是心急了點而已。」謝明倫淡淡的說道:「現我們要做的,就是全力求存,四年前那種不顧一切,只顧逃命地愚蠢做法,絕不能再現。」
謝世宏點了點頭。深表贊同的說道:「小倫放心。我和明輔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四年前武陵城被章明忠攻破之時,謝家內部幾乎亂成一團。不少人都爭著將多年蓄集的金銀珠寶帶走,而不惜犧牲精銳去拖延朝廷軍隊的進擊。雖然後除了謝明倫的四叔戰死之外,其他謝氏成員大多安然無恙。但謝家屬下的那些外姓將領和精銳士卒卻或死或散,幾乎喪失一空,即使經過這四年的苦心發展,仍不能恢復元氣。
「多謝三叔。」謝明倫頷首說道:「這一次我們絕對不會讓大家白白送死的。」看著城樓下仍不斷湧出的百姓,謝明倫接著問道:「這是後一批了吧?」
謝世宏點了點頭,正色回道:「不錯,只要不是士兵地家眷,全部都被我們清理出來,趕去湘鄉那邊了。現我們的人口減少了近七成,就算今年顆粒無收,糧草足夠應付到明年也不會有問題。」
這一次波及到整個武陵及周邊謝氏所控制的縣鎮的清洗,由於謝明倫早已籌謀,三天之內便迅速完成。只要不是謝氏軍中的將士家屬,便無一例外地被趕向楊誠那邊,每人所能帶地,只有隨身衣物和半天的口糧。眼看稻田已經施完後一次肥,等著一月後收穫了,當然有不少人不願放棄自己地勞動果實,不願離開自己世代居住的地方。不過謝明倫的鐵腕之下,卻是無可奈何,被強行帶離。三天之內,近十萬地百姓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詛咒之聲充塞著整個武陵。
「那樣我就可以放心了,等明輔回來,你們倆就帶之前挑好的人去五溪,按我們商量好的加緊佈置。」謝明倫
道。
謝世宏略有遲疑的說道:「要論險要,五溪根本無法比得上龍興。難道我們真的要和二哥他們分道揚鏣?」
謝明倫笑了笑,果決的說道:「若是我們逃去龍興,到時很多事情恐怕就由不得我們了。況且龍興雖然地形險要,但水源卻全城外,一旦被圍,根本守不了多久,二叔他再怎麼加固,也是於事無補。」四年前便是因為謝世成先逃到龍興,待謝明倫他們輾轉而到時,便擺出一副收容他們的模樣,使得謝明倫惱火不已。是以待朝廷大軍因畏於山道艱險而退時,他便離開龍興,另起爐灶,謝家也因此而分成兩股勢力,再不能團結一致。現,他又怎麼可能讓四年前所受的再次重現呢。
「唉。」謝世宏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三叔不用擔心。」謝明倫笑著安慰道:「說不定到時我會派人把你們接回來呢,誰勝誰敗,還沒定。」
謝世宏點了點頭,旋即又皺眉說道:「不過這次我們是不是太缺德了點,只怕以後百姓,不會再服我們?」
「成大事。便要不擇手段。」謝明倫冷笑說道:「百姓大多短視,就算你拚命為他好,危難之時,又有多少人會幫助你呢?四年前的教訓已經讓我不再相信什麼民心,一切只有勝利才是重要的!」
謝世宏看著謝明倫那凌厲的眼神,低頭無語。四年前謝明倫可以說是頂著家族內地壓力,不惜血本的收買人心,雖然得到百姓的交口稱讚,不過謝明倫兵敗之際。百姓卻大多避之不及,有不少人為了豐厚的懸賞而向官府告發他們。這一段經歷,讓謝明倫一直牢記心,也直接使得這一次他對百姓態度的截然不同。
二人相對無言之際,一騎快馬從城東飛速馳來。「明輔回來了。」謝明倫開顏笑道,隨即卻神色一凜:「看來事情恐怕不太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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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普通百姓服裝的謝明輔一臉愁容,急匆匆地登上城樓後向謝明倫告罪說道:「請大哥治罪。」
「明輔先起來喝口水,慢慢說。」謝明倫親自倒好一杯茶,上前扶起謝明倫和氣的說道。謝明輔是謝世宏的獨子,他這幾年來多虧他們兩父子的全力支持。才能與謝世成相抗衡,維持謝家微妙的平衡。現正是用人之際,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怪罪到謝明輔的頭上。
謝明輔看了看謝明倫,又望向謝世宏。這才站起身來。將謝明倫遞上來的茶一飲而。「我們這次徹徹底底的失敗了,連一個人也沒能潛伏下來。」
「什麼!」謝明倫和謝世宏同時失聲叫道。這一次地饑民之中。謝明倫派入了大量的死忠之士,指望能瞞過交州軍,順利的潛伏下來。只待交州大軍一過。便其後方展開破壞行動,讓交州軍首尾難顧。他們看來,近十萬人中摻雜幾百人,簡直是易如反掌之事,不管楊誠如何精明,也無法完全將他們分辨出來。沒想到這才沒幾天,竟然一個不剩的全部被清除出來了,讓他們如何不大為吃驚。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露出什麼馬腳來,讓他們發現了!」謝世宏板著臉說道。這一計謀是他和謝明倫起商定的,對他們能否對抗交州軍有著重大的意義,現竟然完全失敗,雖然謝明輔是他的獨子,他也不敢公然護短。
謝明倫揮手止住謝世宏的喝叱,拉著謝明輔的手說道:「三叔也不要怪明輔,明輔一向精明幹練,怎麼會露出什麼馬腳來呢?到底是怎麼回事,明輔詳細說來。」
謝明輔頗有些畏懼的看了謝世宏一眼,歎氣說道:「我一路全按大哥地吩咐,混百姓裡面。開始都還一切順利,不過快到湘水的時候,卻突然遇上了交州軍。」
「交州軍?」謝世宏皺眉說道:「那個時候應該還零陵啊?難道我們的情報出錯了?」
謝明輔搖了搖頭,道:「情報倒沒錯,不過我們遇上的並不是交州大軍。」
「一會是,一會又不是,你腦子壞了!」謝世宏怒聲吼道。他的家教一向極嚴,立即令謝明輔噤聲呆立,一臉畏色。
「三叔別急,我想明輔遇上地一定不是楊誠所率地交州大軍,而是其他交州軍隊,是不是?」謝明倫仍然輕言細語的問道。
謝明輔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不錯,我們遇上地,竟然是飛鳳營。」
「飛鳳營?」謝明倫沉吟道。左飛鴻建立飛鳳營之事,荊州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雖然武陵一向被他嚴密封鎖著,但那也只是對普通百姓和士兵而言。他的印象裡,對飛鳳營並不看好,男尊女卑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是以連謝明倫也不能免欲,把飛鳳營看作是左飛鴻地無聊之舉而已。因此對楊誠頗有些不屑,他竟任由自己的小姨子自己的管轄範圍之內胡做非為,看來他的正直也是有限得緊。
明輔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飛鳳營全都是些女的,到百姓之中。把自己地戰馬讓給體弱的老幼乘騎,又幫百姓背負重物,和百姓們有說有笑,不僅沒讓百姓出現慌亂,反而立即贏得了百姓的讚賞。行了不出十里,她們便和百姓混得極熟。哪些人百姓裡有號召力,也被她們摸得一清二楚。」
謝明倫聞言微微皺眉,本來他以為要安撫這些數日未進食的饑民,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交州軍使用武力,他摻雜其中的人便可以趁機動,造成混亂。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飛鳳營地這種方式,根本讓謝明輔他們沒有可趁之機。
「一和百姓混熟之後,飛鳳營的人便勸說大家停原地。說是不久便有做好的飯菜送上。百姓們當然是深信不疑,我們中有幾個趁機鼓動的人,反而被她們看破。百姓停下來之後,那個領頭的女人就讓大家按居住的村子,分成十人一組,每組推選一個什長出來,負責領取糧食。」謝明輔說道。
「聰明。」謝明倫讚歎的說道。亂民亂民,一旦不亂了,還能起什麼作用。
謝明輔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推選出什長後。她又召集什長們,先一村一先的分組,再推選出村長、里長。剛剛推選完畢,真地就有大隊馬車裝著飯菜趕來。一切好像都被她算計好了的,我們想要動大家搶糧。也根本行不通了。」
「楊誠竟然讓他老婆打頭陣。看來我還是失算了。」謝明倫搖頭歎道。左飛羽一直負責處理交州的難民安置,安撫難民這方面當然有著豐厚的經驗。讓他的種種後著,都無法繼續。
「那你們又怎麼會被清理出來呢?」謝世宏皺眉說道。所有派出的奸細,都經過他們的精心挑選。不僅忠誠沒有問題,而且相貌上也和普通百姓無異,他實想不通他們是怎麼被左飛羽一個剩的分辨出來的。
「等百姓們吃飽之後,又有大隊馬車送來不少帳蓬,飛鳳營便和百姓一起紮營。扎的營又是按一村一村分開地,營寨還沒扎完,我們的人便因為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村子,被指認出來了。」謝明輔喪氣的說道。
「這……」謝世宏也一語塞。一個村子裡朝夕相處的百姓,即使是混進一個人,也是顯眼得很,不用說他那幾百人了。左飛羽地這樣分配下,確實讓所有地奸細都無所遁形。
「不過她們倒也沒有為難我們,把我們全部清查出來後,每人送上一天的糧食,讓我們離開。我不甘心這麼失敗,又混後面地饑民之中,哪知道沒多久,前面安置好的那批饑民卻主動的搬著煮好地飯菜來迎接了。飛鳳營還沒出面,百姓們又像前面那樣,自動按村子分開,原地安頓下來。三萬饑民,就這樣一夜之間全部路上停了下來,我們根本連靠近的機會也沒有。」謝明輔低頭說道。這一次他實敗得有些窩囊,而且還是敗一個女人手裡,讓他覺得極沒顏面回來。
「算了,這也不能怪你。」謝明倫歎氣說道。左飛羽安撫百姓已是輕車熟路,他用饑民做成的這把武器,她面前只怕沒有任何用武之地了。看來他這近十萬的饑民,除了能讓交州軍花費大量的糧食外,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三叔,這事就這樣了,你也別怪明輔。你們倆準備一下,連夜就去五溪吧。」
謝世宏無奈的點了點頭,看了看謝明倫,帶著灰溜溜的謝明輔,折身離去。
「來人,馬上叫醒鄭將軍,讓他來見我!」謝明倫沉聲喝道,看著遠處昏暗的天空,喃喃說道:「我就不信,拖不垮你!」
不多時,一臉倦態的鄭臨便已趕來。雖然已經足足睡了兩天了,但七日七夜未曾合眼的他,仍然沒能恢復元氣。「主公,那小子有消息了嗎?」鄭臨沉聲問道。
連續七天,他為追殺張破舟,幾乎沒有一刻合眼。看著三天前就要將他圍住,卻仍是功虧一潰,不僅沒能將潛入的交州軍擒殺,逃掉的張破舟還武陵境內到處寫上:「賊軍糧倉被老子燒掉了!」幾個大字,再加上那夜的火光和逃出去那些看守糧倉的士兵的描述,立即軍中引起不小的混亂。本來他還想繼續追殺下去,卻被謝明倫強令休息,結果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
「跳樑小丑,不用再管他了。」謝明倫淡淡的說道。
「可是……」想起張破舟,鄭臨仍是一臉殺意。第一次,他遭受到如此慘敗,以萬餘人圍殺對方幾十人,卻屢屢受挫。這個打擊對一向自詡極高的他來說,簡直無法承受。
謝明倫皺眉看了鄭臨一眼,平靜的說道:「明輔他們已經失敗了,看來資水北岸也不能保住了,我要你立刻去!」謝明倫手用力的揮了一下,一臉的絕然之色。
「轟!」驚雷炸響,傾盆的大雨頓時將天地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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