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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靜靜的坐英魂園門外的石階上,微風拂面,帶著春意。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昨日才趕到交州的張識文與黃南傑並肩而出。張識文已換了一身藍色儒衫,雖然臉龐上刻滿了西域的風霜,卻無法掩蓋他渾身散發出的儒雅之氣,一雙銳目勝從前,似乎能看透一切。
「大人。」二人走到楊誠身後,齊聲拜道。
「文弟、南傑,過來坐。」楊誠並不回頭,拍著自己左右的石階隨意的說道。
兩人倒也不客氣,張識文右,黃南傑居左,挨著楊誠坐了下來。「不論大人是什麼用心,識文對大人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張識文俯望著山下的青石軍營,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從長安回來,我才想到要積極的去做一些事情。不過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頗多困難。現所做的,也不過是我力所能及的而已,又何足掛齒。」
「雖是力所能及,但卻少有人願意為之。大人的聲名雖然只傳荊交二地,但卻細處見真章,遠非那些表面上轟轟烈烈的人可以相提並論。識文何幸,能與大人相識。」張識文略有些興奮的說道。他之前雖然對楊誠便極是佩服,但這次到交州所看到的一切仍讓他感到震憾。本來他還以為交州的形勢雖好,卻遠不會如沿途所聽到的那些傳聞一般,那些傳聞多半也是楊誠的攻心之策而已,哪知道進入交州境內,一切卻讓他真心折服。
「呵呵。」楊誠笑了笑,打趣的說道:「這樣可不好。文弟這才和南傑呆了一天,便學足了他溜鬚拍馬的本事。」
「屬下哪敢。」黃南傑聞言急忙告罪道。雖然他並不是溜鬚拍馬之輩,不過到底心中有些介意自己地過去,再加上交州現確實談得上風調雨順,安定繁榮,是以極少有頂撞楊誠的時候。所回稟的大多也是一片大好。
看著跪自己面前的黃南傑,楊誠微微皺眉,笑著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南傑又何必如此。快快起來。」黃南傑為他可以說得上心力,不過卻始終走不出自卑的陰影,很多時候也讓楊誠感到美中不足。
「大人之意,識文明白。今後斷不敢有一字虛瞞大人。」張識文信誓旦旦的說道。
楊誠拉著一臉誠惶誠恐地黃南傑坐下,轉頭望著張識文說道:「越說越不像話了,今天就我們三人。可隨便一點。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有這麼生疏嗎?我還是習慣之前叫我誠哥的張識文,那才是你的本色。」
張識文略有些遲疑,過了半晌才嚅嚅的說道:「誠哥,識文實是……」自從認定此生追隨楊誠之後,張識文再無法順口的稱楊誠為誠哥了。他與楊誠交往並不像葉浩天與劉虎那樣深,除了長安短短的一日相聚,便是涼州的意外重逢。長安時楊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尉,他雖然只是個落魄的書生。卻還可以心安理得地將自己擺與楊誠平起平坐的位置。不過一別數年之後,楊誠已貴為虎賁中郎將、交州剌史,而他卻是一個倍受排擠的小縣令。巨大的落差之下,他心裡哪敢再與楊誠兄弟相待。
「這就對了嘛。」楊誠開顏笑道:「我的脾氣,你們也知道。做官並非我的本意。若是和大家只剩下從屬關係。那還有什麼意思。說起來南傑比我年長許多,以後也無需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的。若不嫌棄,叫我誠弟,或直呼本名便可。」
「下官哪敢。」黃南傑低頭說道。能得楊誠重要。他已是感恩戴德了,哪敢真的與楊誠兄弟相稱。
楊誠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要讓黃南傑徹底擺脫過去的包袱,恐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行了。當下他也不再勉強,雙手搭著二人的肩膀,笑著對張識文說道:「交州現地情形,想必南傑已經跟你介紹得差不多了吧。不知文弟可有教我?」
「不敢。」張識文揖手謙道:「誠哥所為,已是世上鮮有,識文這些微末才能,已是望塵沒及。」
「嘖,怎麼又來了。」楊誠皺眉說道:「今天就只有我們三人,我就是想聽聽你們的老實話的,好的統統不准提。這點水平我自己知道,除了一點虛名,其他都算不得什麼。」
「誠哥太謙虛了,僅是誠哥交州那些手段,便是高明之極。識文雖然自負有些才學,卻絕對想不出如此妙計來。」張識文讚賞的說道。他雖然只是從荊州匆匆路過,但荊州地形勢卻看得實。商會地善舉與說書人的鼓吹這雙管齊下之下,荊州地民心已安全向著楊誠,只要楊誠登高一呼,荊州便可一夜易主。
「
是那些說書人吧?」楊誠淡淡的問道。
張識文點頭應道:「不錯。我路上也聽過幾場,深知其中效果。用不了多久,荊州民心可用矣。」
楊誠笑了笑,正色說道:「這不過是無心插柳,說起來也並不是我地主意呢。」
「哦?那是何方高人,怎麼沒聽誠哥提起呢?」張識文驚訝的說道,黃南傑卻一旁笑而不語。
「哈哈,還有誰,就是你要我懲治的那個酒鬼嘍。」楊誠爽聲笑道。
—
「竟然是他!」張識文張大著嘴,似乎不敢相信楊誠所說。那日他巴邱久等無果,直到說書散場之後,才一名說書人的帶領下找到仍沙洲酒樓酣睡的鐵嚴華。事後雖然一路受到鐵嚴華的熱情招待,不過一到交州,他仍然狠狠的告了鐵嚴華一狀。他看來,楊誠一向呆軍中,對於喝酒誤事之人定會嚴加懲罰,哪知楊誠只是聞言大笑,僅叫人告誡了鐵嚴華一番便作罷。沒想到他看來只會磨嘴皮子的鐵嚴華。竟然有如此才能。
楊誠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將數月前途經巴邱所發生的事向二人簡要的講了一遍。原來那日鐵嚴華縣城裡追上他以後,便用其三寸不爛之舌,想從楊誠那裡得到如何能逃過官府地稅卡的辦法。楊誠見他說得極是可憐,當時也動了憐憫之心,便答應帶他去交州。鐵嚴華聽說能去交州。頓時欣喜不已。當下只帶上幾件舊衣和破書,便與楊誠他們一道向交州而去。
開始鐵嚴華倒沒想到楊誠就是他經常用來餬口的段子裡的神箭將軍,直至接連經過數個關卡,見楊誠他們一亮令牌,便能暢通無阻。他長年混跡酒樓與人群之中,本就善長察言觀色,從四衛與楊誠交談的點滴之中,頓時猜到楊誠的真實身份。開始他幾乎是誠惶誠恐,極為拘束。根本不敢正視楊誠。不過楊誠本就為人隨和,相處幾日,鐵嚴華也漸漸敢放膽說話了。
楊誠見他言談之中對荊州極是熟悉,對各郡縣地風土人情、誰善誰惡也是如數家珍。雖然他的這些大多時道聽途說,卻也讓楊誠對荊州有了多的瞭解。僅是偶然的一個念頭,楊誠便決定讓鐵嚴華替他收集荊州的各種真實情報,以便於日後他管理荊州。哪知鐵嚴華和他混熟之後,竟然和楊誠講起了條件,要楊誠幫助他實現平生的願望。
見鐵嚴華一臉嚮往之色,楊誠不僅沒有發怒。反而滿口應承了他。鐵嚴華說出自己的願望後,楊誠也感到極為驚訝。原來這鐵嚴華自小便是孤兒,幸好被一個說書人收養,才保得了性命。早年間他也隨他的養父遍走荊州,靠著說書度日餬口。雖然生活清苦。不過卻讓他極是滿足。不過後來他的養父得了病,因無錢醫治而死。安葬養父之後。鐵嚴華才巴邱住了下來,從此混天度日,意志消沉。
書地日子無疑是他一生中快樂的時光。除了嚴厲而又慈愛的養父,還有那聽書人的陣陣歡笑。他曾數度想沿著當年自己與養父的路線再走一遍,代替他的養父,將歡樂再傳播到那些百姓之中,不過卻苦於無法應付層出不窮的稅卡,而不能成行。楊誠的出現不由讓鐵嚴華找到一絲希望,讓他可以完成心中的願望。
聽完鐵嚴華的條件,楊誠幾乎是想也不想地便答應了下來。他的本意便是讓鐵嚴華遍走荊州,為他獲得詳的情報,此舉自然是一舉兩得之事,他又何樂而不為呢。當下他便給了鐵嚴華一筆盤纏,隨後又從交州派出幾人協助他。
回到交州後,楊誠忙於各種政務,幾乎將鐵嚴華的事忘記了。直到一月前從崖州回來,才知道鐵嚴華居然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原來這鐵嚴華得到楊誠資助後,見沿途百姓流離失所,他自己也收養了幾個孤苦無依地孩童後,竟生出另一種想法。於是他一邊沿途說書,收集當地地情況;一邊卻不斷收養一些孤兒及貧苦的少年,甚至於流浪於街頭地無業百姓。隨著隊伍的壯大,鐵嚴華乾脆停了下來,將自己說書的本事傳給這些人,再讓這些人中年長一點地到各地去說書,並收集情報。
因為楊誠廣收難民,這些難民受到的待遇無疑成了各地百姓為關注的事情。鐵嚴華的說書隊伍為了滿足大家的胃口,也開始越來越多的說起交州的事情來。隨著說書人收集到的情報傳回交州,這支說書隊伍也讓左飛羽及黃南傑等人產生了興趣,交州的大量信息,便由此傳到說書人的口中,再廣泛的傳播到百姓之中。
楊誠從崖州回來後,看到自己的無心之柳竟然長成了這樣,不僅是他,就連黃南傑等人也察覺出這其中的
用。於是乎,這支原本只是用來收集情報的說書隊伍了另一個為重大的任務。商會的贏餘也讓楊誠可以投入大的財力支持他們,長安的劉虎與楊誠的通信中得知此事後,也湊起了熱鬧,將朝中的一些傳聞也加了進來。當然,一些隱秘的事情,他只會通過秘函告知楊誠一人而已。
鐵嚴華倒也真不負所望,短短的數月之間,便拉起了數百人的說書隊伍。這些說書人遊走荊州地大城小鎮。無孔不入的將荊州所發生的事情傳遞回安平,再將交州的事情以說書的形式傳遞開來。隨著說書人隊伍的發展,他們地足跡甚至開始走出荊州,向周圍的郡縣涉及。不斷的發展之下,竟為楊誠構建起一個遍及荊州,漸漸鋪開的情報網。鐵嚴華那三寸不爛之舌。變成成百上千的巧舌之後,隱隱成了楊誠手中的一大利器,甚至不遜於強大的軍隊。
聽完之後,張識文也不由感慨不已。常言道:三人成虎。說得人多了,就連假的也變成真的了,何況交州地繁榮安定乃是實實的。能言善辯的謀士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也可以挑起殘酷的戰爭,但均只能逞一時之利。口沫橫飛的說書人雖然微不足道,卻可以取百萬的民心。自此以後,誰又能輕看他們呢?鐵嚴華無疑是幸運的,若不是遇上楊誠,他恐怕只能巴邱落魄而終,不用說讓世人重審視說書這一向被看作低賤的職業。而他自己也將有著同樣的幸運,達成那原本只是幻想的志願。
「如此一來,荊州已唾手可得,不知誠哥意下如何?」張識文躍躍欲試地問道。交州現已初具規模,不論政策法令,還是百姓教化。均無需大動。交州這個舞台能讓他施展的空間著實有限,他又剛到交州,當然想立下大功,是以心裡已經打到荊州的主意上了。
楊誠搖了搖頭,皺眉說道:「這事急不得。還得看朝廷的旨意。」自從離開長安以後。章盛與他再無聯絡。雖然楊誠並不擔心章盛會失信於他,不過心裡卻總有些七上八下。交州地處偏遠。他這裡的所做所為也難以傳到長安,何況他這些政績,長安那些權貴地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雖然他設了珠崖郡。郡也籌劃之中,但這些功勞仍算不得什麼。
「誠哥何要等朝廷旨意,現荊州亂勢已現,若是任其發展,大規模地民變必會席捲整個荊襄之地。誠哥手下猛將如雲,又有神箭將軍的威名,介時只需以平亂之名,便可派出大軍進駐各郡縣。現朝廷無遐顧及,正是好地時機,平息民變,重設官衙,荊州便可牢牢掌握誠哥手中。等長安的亂局平靜之後,誠哥已名正言順的掌控荊州,短時間內,朝廷根本無法撼動誠哥荊州地威望。」張識文目光炯炯的說道。
楊誠歎氣說道:「事情哪有這麼簡單。你知道我現被封為鎮南將軍,雖有開府設衙的權力,但若無朝廷旨意,兵將不得踏出治所半步,否則便以謀反論處。」鎮南將軍無疑是懸他頭上的一把尖刀,讓他絲毫不敢亂動。他雖然百姓中有著極高的威望,但若論到實力,卻遠遠不能和朝廷對抗,何況他也絕無對抗朝廷之心。
「啊!」張識文微微驚訝,旋即有喪氣。「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們就只能坐視荊州落入別人的手中?」憑荊州現的實力,恐怕根本無法阻止大規模的民變,介時若讓其他勢力趁機介入荊州,那後果幾乎是無法想像。荊州或是落入一個強有力的人手中,交州要想保持現的局面恐怕都極是困難,不要想有大的發展。
「文弟也不用洩氣,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轉機。」楊誠笑著安慰道。其實他心裡也頗為著急,這轉眼都好幾個月了,離章盛的一年之期也並不遙遠。若是他不能章盛死前得到荊州,那以後恐怕就沒希望,僅憑交州的力量,哪裡有實力制衡三大家族。雖然三大家族現各自敵視,但任一家的實力均遠勝於他,數量上的巨大差距,無疑可以將他的精銳之師比下去。有感於此,數日前他便修書劉虎,讓他代為向章盛進言,以望得到章盛之助。他已和劉虎合力交州和長安之間,建立了一套極為有效的信息傳遞網,只需三日,他的信函便可傳到劉虎手中。
張識文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誠哥胸有成竹,一定有辦法,識文多慮了。不過現我……」
看到張識文那樣子,便知道他是向自己要事情做了。楊誠當然知道張識文那點心思,當下笑著說道:「正有一件大事,需要識文去做呢。」
「是嗎?」張識文頓時眉飛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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