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嘶鳴,殺聲震天!
潘宗向率著神機營鐵騎,且戰且走,不住向于闐方向突去。四周的喊殺聲充斥他的雙耳,黑暗中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正蜂擁而來。
離開營地時,他將隊伍化整為零,分散成數十股人馬,以分散敵人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則混第二批離營的隊伍裡面,雖然這樣做有著極大的危險,但事實證明,他賭對了!不論是姑師軍還是神威營,對開始離營的征西軍均置之不理,但事情卻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順利。有道是謀事人,成事天,他還沒來得及慶幸之時,卻發現自己竟落入姑師軍的包圍之中。
顯然,他那點花招並沒有迷惑到姑師王。姑師王似乎早就算好了他隊伍集結的地點,埋伏此,他立足未穩之時,便驟然發起進攻。絆馬、拒馬樁、陷馬坑、堅盾、利箭,神機營前進的步伐變得異常困難起來。姑師王的高明之處,顯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全力突進了近三個時辰,他的部隊才前進了不到十里。因不斷的衝殺而漸漸分散,若不是不斷有部隊趕到此處,他恐怕現已經落敗。
無的黑暗對神機營的影響顯然要大過姑師軍,若不是靠著平時的訓練有素,神機營的隊伍已不知被姑師軍切成了幾塊。這裡的地形,姑師軍似乎早已熟悉,進退有序的進攻,幾乎彌補了兩軍之間戰力的差距。再加上姑師軍身暗處,將主動一直牢牢握手中,此戰的勝敗,已讓潘宗向不再樂觀,何況還有一直沒有出現的神威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給他致命一擊。
「大將軍,前鋒死傷慘重,已無法繼續突進,請大將軍派兵增援!」一名千夫長急奔而回,好不容易才找到潘宗向,當下立即氣喘吁吁的說道。
「命令左軍壓上,把前鋒換下來!」潘宗向皺眉說道。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他也不能停下前進的腳步,若是挨到史達貴趕來,恐怕再沒有希望突圍而去。
「左軍……左軍剛才的衝鋒中已經被打散,現只有數百人還護衛中軍旁邊,其他的已經聯繫不上了。」傳令兵遲疑的說道。
潘宗向面色一寒,怒聲的說道:「剛才你怎麼沒告訴我?馬上去找,讓他們立即趕回中軍!」
傳令兵略一猶豫,策馬飛奔而去,嘴裡卻嘀咕著:「剛才又不是沒告訴你,我都說了三次了。」
「右軍全部給我壓上去,一定要衝開一個缺口!」潘宗向聲嘶力竭的吼道。
「咻……」箭矢凌厲的破空聲黑暗中不停的交織著,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箭矢到底射向何方,心中唯有一個念頭,便是射空自己的箭囊。
「噗!」一名神機營騎兵的戰馬重重的撞尖剌的木樁之上,粗近尺餘的拒馬樁立即透入戰馬體內。戰馬的悲鳴聲中,馬背上的騎兵一躍而起,縱身衝入拒馬樁後的姑師刀盾兵陣中,揮刀便砍。
首當其衝的刀盾兵神色微變,立即舉盾迎上。「卡!」破裂之聲立即盾牌上響起,那名刀盾兵還盤算著擋住對方這刀後,該怎麼出刀反擊,卻只覺眼前一紅,視線頓時眉心不斷飆出的鮮血擋住。
神機營士兵的勇武讓周圍的姑師刀盾兵微微一愣,隨即發出瘋狂的吼叫,圍了上來。神機營士兵雖然戰技遠勝這些姑師兵,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接連砍倒兩名姑師士兵後,再擋不住從四面八方攻來的無數刀槍,轉瞬便被淹沒姑師兵的人海之中。
蹄聲隆隆,兩名手持長槍的神機營騎兵再度衝來。舉槍挑開重達百斤的拒馬樁後,揮舞著長槍直殺而入。他們身後,無數的神機營騎兵隨即源源不斷的從分散的數處缺口迅速湧入。陣陣慘叫之聲,立即人群中不斷響起。
神機營強力的衝鋒下,姑師軍的盾陣再不能保持完整。「嗚……」號角聲起,姑師兵立即丟下自己的對手,紛紛向兩邊的黑暗中逃去。這樣的情形已經經過多次,神機營騎兵也並追趕,當下派出數十人向前探路之後,其餘人便呆原地,一邊緊張的休息,一邊等候潘宗向的到來。
不多時,潘宗向便中軍的拱衛下趕來。比起當年征北軍中,潘宗向確實已不復當年每戰必身先士卒的氣勢了。不斷的替換前鋒軍之時,護他身邊的三千中軍卻一直沒有投入戰鬥,一則是要保護他的安全,二則也是考慮保持一定的戰力,以做壞的打算。
清點人數後,潘宗向不由暗自心驚。前鋒三千騎折損近半,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被衝散或是戰死;左軍三千人只有四百餘人,其他人仍然沒有趕回,說不定已經被姑師軍困住;右軍三千人也只剩下不到兩千左右,剩下的人裡也是近半帶傷;後軍稍好一點,只折損了百餘。除開潘澤海帶走的一千人,他這一萬四千騎兵中,竟已只剩下不到九千人。至於那五千步兵,已被他當作犧牲品,能拖延一下追兵便足夠了,早便不被他算突圍部隊之中。
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潘宗向臉色凝重。經過這幾小時的戰鬥,他已經不能確認自己是否一直向于闐方向突圍了。無的黑暗和幾乎每處都一樣的沙漠,足以讓任何人都感到迷茫和無助。但是他又不能停下,只能這樣不斷的向前衝鋒,直至脫離敵人這個不知道多大的包圍圈或是戰死這大漠之中。
……
時間不知不覺中流逝著,經過不斷的進攻,姑師軍的進攻已經不如初時那樣密集了。雖然每隔不遠便會遇上一隊姑師軍,但比起之前那種舉步唯艱,這時的行軍幾乎可以算得上順暢了。
潘宗向立一處沙丘之上,看著遠方微微露白的天際,默然不語。戰鬥一直持續了一整夜,雖然姑師軍並沒討到多大的好處,但他同樣也不好過。何況,他突圍的方向,竟然有所偏移,雖然沒有太大,也讓他離于闐的距離,幾乎沒有縮小多少。不過正因為如此,他也因禍得福,避開了姑師軍後面的殺著,安然逃到此地。
「全體上馬!準備出發!」用力揮了一下手,潘宗向沉聲喝道。聚集沙丘凹處席地而坐的神機營騎兵紛紛翻身上馬,神情肅然的向潘宗向望來。經過一夜的激戰,神機營的體力消耗也極為巨大,這種程度的大戰,對於他們來說,從匈奴之戰後,便再沒有經歷過。
「全速前進!」潘宗向揮手指向于闐方向,大聲喝道。微見血絲的雙眼中,透出一絲希望,好的情況,莫過於姑師軍和史達貴因他的偏移,而追錯了方向。只要脫離姑師軍所佈置的包圍,他安全進入于闐的機會便將倍增!
「咚!咚!咚……」戰鼓之聲驟然響起,潘宗向心中一顫,不可置信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希望來得快,也去得快。看到遠處沙漠中的情形,潘宗向的心直往下沉。
黎明的那一絲曙光之下,一隊盔甲鮮亮,列陣整齊的騎兵隱約可見。不用再看,他也已經知道,這正是他一直不希望碰上的神威營!隆隆的鼓聲直敲擊每一個人的心頭,空氣中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肆意襲向每一名士兵。
「立陣!」潘宗向沉聲喝道,一臉的絕然之色。神威營的實力他當然再熟悉不過,若是他現他一味逃離,此消彼長之下,神機營敗亡的局面,幾乎不用置疑。與其狼狽的死逃亡的路上,還不如拚死一戰,拉上史達貴一起共赴黃泉。
鼓號齊鳴,正準備離開的神機營騎兵立即圍沙圍周圍,立成一個圓形的戰陣,將潘宗向護衛正中。這兩支曾並肩抗擊匈奴長達十年的大陳精銳,此時竟走到了刀兵相見的地步,這樣的結局,恐怕任何人也料想不到。
劉虎靜靜的立史達貴身後,身上和臉上均濺滿了鮮血,黑色戰袍錦綢戰袍上,佈滿了大小不一的破洞。潘宗向留後面的五千步兵,確實有著不可忽視的戰力,著實花了他不少的功夫。若不是這幾年不停的戰鬥中得到豐富的經驗,剛才那場兩千對五千的戰鬥,他恐怕已經不能安然立於此地了。
雖然史達貴對他的表現極為讚賞,表面上他感激不已,但他心裡卻知道,史達貴終於要向他動手了。讓他率兩千人單獨應付潘宗向的五千精銳步兵,雖然這算不上什麼。但他幾乎被困陣中,無法突出之時,史達貴不僅沒有派兵救援,反而得知潘宗向的突圍方向後,逕自離去。為此,他不僅損失了千餘神威營中為精銳的戰士,連為心腹的田小樹,也保護他時戰死。而他自己,卻還要拚命追上史達貴,不僅毫不意,還要故做堅定的再做先鋒。
劉虎當然明白自己現的處境,即使他不這樣做,史達貴也會讓他第一個衝殺而出。神機營雖然久戰力竭,但倒底是能與神威營相提並論的精銳部隊,臨死反撲之下,豈是那麼容易殲滅。
「今天,就讓一切做個了結吧。」劉虎用力握了一下刀柄,暗自想道。
眼見神機營迅速的立陣,史達貴卻並沒有立即發起攻擊的意思。直至神機營完全立好陣式,才開始驅動神威營極為緩慢的向沙丘逼去。這一戰,他期盼已久,被姑師軍圍追堵截了一夜的神機營,勢必難以抵擋了猛烈的衝擊。從今天以後,他的神威營將重回當年的風光,成為大陳當之無愧的第一營!想及此處,史達貴已是一臉的興奮,似乎征西大將軍的寶座,已經向他招手。
「你究竟玩什麼花樣!」看著神威營的行動,潘宗向暗自罵道。雙方僵持了大半個時辰,史達貴的大軍也只走到他三里之外,而且仍沒有發起衝鋒的意思。史達貴不攻,他自然也不會進攻,現的形勢下,他自知自己的實力已遜於史達貴,若要放棄這沙丘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將沒有一搏之力。
時間就這樣慢慢消逝,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普照大地之時,淒凌的號角聲終於再度響起!
略微剌眼的陽光讓潘宗向微微不適,他終於明白了史達貴的意圖。雖然神機營立高處,但與神威營相比,卻是處西面。太陽升起之時,史達貴正背對陽光,而他卻是正對陽光!這樣一來,神機營士兵的視線勢必受到影響,無形之中,他據守的沙丘,反而成了他的牢籠。以兩軍現的距離,他再沒有機會改變這個劣勢。
「轟……」大地微微的顫抖之中,神威營的鐵騎終於發起了進攻!
潘宗向雙眼微瞇,鎮定的看著越來越近的神威營騎兵和衝鋒前那名身著黑袍、悍勇無比的將領。這一刻,他已將生死拋腦後,全部心神都放了這場即將開始的生死之戰上。「神機營絕對不會比神威營差!神機營才是天下第一營!」十四年前這句話,仍是猶然耳,凝結了數年的熱血,這一刻,沸騰起來!
「咻……」勁矢破空之聲乍然響起,揭開了這場戰鬥的序幕。
劉虎敏捷的戰馬上上下翻騰,堪堪避開幾支迎面而來的勁矢。其他的人卻沒他這麼幸運,雖然神機營的視線受損,但第一輪的勁矢,仍讓神威營付出數百人的代價。自從當下涼州剌史後,潘宗向進一步的改良了神機營的兵甲,特別是強弩,威力甚於從前。這近距離的齊射之下,連神威營的盔甲也沒有抵擋之力。
眼見自己的親信損失慘重,劉虎暗自心痛不已,現開始暗自後悔起來,當初若不是把這些人集中一起,便不會有如此大的損傷了。不過若不是這些人,他恐怕也無法順利打敗那五千步兵。當下他也顧不得多想,伸手一揮之後,順勢取下許久未用的強弩,竟沒有直衝向沙丘,而是保持一定的距離,避開神機營的正面,向側面奔去。
「殺!」史達貴已無遐去想漸漸繞向沙丘背面的劉虎,揮軍向沙丘狂衝而去。他要趁著神機營陽光影響之下的有利時機,一舉完成自己放心中已久的願望。
鐵與血的搏殺,立即沙丘周圍如火如荼的展開。這一刻,再沒有人顧及同族之誼和並肩作戰十年之情,僅剩下的,便是你死我亡的殊殺拚殺!
「呼……」狂風乍起,捲起漫天的黃沙,似乎不願讓這一場同族相殘的慘劇暴露陽光之下。
漫漫的狂沙卻絲毫止不住殺戮之心,戰鬥迅速從正面延伸開來,直至擴散沙丘的每一處。凝結著鮮血的沙粒,肆意的衝擊著每一個人的臉龐,濃濃的血腥之氣,狂風下仍是凝結不散,充斥天地!
經過三年的不斷苦練,神威營的實力已凌駕於神機營之上,再加上大多數人均沒有參加夜裡的戰鬥,此消彼長之下,戰鬥從一開始的僵持,漸漸向神威營傾斜起來。這樣沒有花俏的戰鬥之中,實力才是決定勝敗的終因素。
「唰!」潘宗向拔出皇帝賜予的那把象徵著征西大將軍身份的尚方寶劍,劍尖斜指。「我的史賢弟,可否有膽與為兄一戰!」看著人群中漸漸逼近的史達貴,潘宗向傲然喝道。
史達貴曬然一笑,不為所動的笑道:「宗向兄的劍我要了!人我也要了!征西大將軍的寶座我也要了!宗向兄就安心的去吧,哈哈哈!」
「哼,懦夫!你不是自吹你為大陳第一猛將嗎?為何連這點膽子也沒有!」潘宗向怒聲喝道,當下不顧身邊親衛的阻勸,策馬直向史達貴衝去。
「實對不住,就讓我的手下好好招呼宗向兄吧!」史達貴笑著說道,左右的騎兵蜂湧而上,死死的封住了兩人間的空隙。
「噗……」潘宗向長劍翻飛,不斷向撲來的神威營騎兵砍去。尚方寶劍果然鋒利無比,神威營騎兵那堅硬的盔甲,幾乎一觸及裂,不多時,便有七名神威營騎兵喪命潘宗向的劍鋒之下。
見潘宗向如此勇猛,神機營騎兵士氣為之一振,紛紛奮起餘力,拚死向敵人攻去,一洗之前的頹勢。有一隊騎兵護潘宗向周圍,隨著潘宗向不斷衝殺,直逼向史達貴。
史達貴露出不屑的神色,神機營已是強弩之末,就算此時士氣大振,也是敗局已定。當下舉手一揮,戰鼓之聲再起,神威營的攻勢頓時加猛烈起來。
「咚咚咚……」震天的戰鼓聲突然響起,直將神威營的鼓聲完全掩蓋。
「大人,姑師軍來了!」劉虎衝到史達貴附近,急急的說道。
史達貴轉頭看著劉虎,冷然說道:「大驚小怪,我還沒交人給他們,姑師軍是不會進攻我們的!剛才你跑哪裡去了?今天的作戰風格,可與你以往大不相同哦。」
「我只是想吸引神機營的注意,好讓您可以順利進攻他的正面而已。」劉虎訕訕的說道,並不敢看史達貴那凌利的眼神。
「哼!」史達貴悶哼一聲,轉頭向鼓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狂風漸止,離兩軍激戰之處三里之外,兩萬名姑師士兵傲然而立。竟是一直沒有出現戰場的兩萬駱駝騎兵!
駱駝雖然機動性上遜於戰馬,但因為駱駝比戰馬高出許多,仗著居高臨下的優勢,近戰之中,卻足以讓同樣數量的騎兵飲恨當場。何況,這裡又是沙漠之中,駱駝騎兵,幾乎算得上騎兵的剋星。
「來得到時時候,仗快打完了才來!」史達貴忿忿的說道,顯然對姑師軍的姍姍來遲,極為不滿。
「啟稟大人,有個消息我一直沒告訴您?」劉虎凌史達貴耳邊輕聲說道。
「什麼消息?」史達貴皺眉問道。劉虎剛才的表現讓他極不滿意,本來他確實存了借神機營的手,除去劉虎之心。哪知道劉虎竟沒有像以往那樣猛衝猛殺,反而避開鋒芒,逃得生天。
「我們後面的輜重,昨日已經讓姑師軍劫了。」劉虎淡淡的說道。
史達貴一臉震憾,不可置信的說道:「此事當真?你昨天怎麼不告訴我!」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也是故意不告訴大人的。」劉虎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史達貴指著劉虎,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所擒獲那三人,便是輜重隊伍之中,是以才會連劉虎都不知道。若是真的讓姑師劫去,那今天……
劉虎淡淡的笑了笑,一臉笑意的對著史達貴說道:「還有件重要的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史達貴疑惑的說道,不自覺的得劉虎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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