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族?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呢?」潘宗向疑惑的問道。征西軍出發前他也曾對西域各族下過一番功,對西域的瞭解當然不會僅限於那幾張地圖而已,是以對這個聽起來極為陌生的部族極是驚訝。
那名長者猶豫了一下,與自己的幾名同伴眼神交流片刻,才遲疑的說道:「請問大將軍,您將會如何對待羿族呢?」
「西域的任何部族都必須臣服大陳之下,否則便只會被消滅。」潘宗向想也不想的傲然說道。
「那……可不可以我說完之後,將我的族人護送回大陳居住,只要賜給我們一片土地,可保溫飽即可?」那名長者想了想,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
潘宗向聽了長者的話,不由大為驚訝。聽他的意思,似乎極是畏懼,就連透露了羿族的秘密,也必須遠走大陳以避。當下疑惑的說道:「羿族有這麼可怕嗎?有我大軍此,你們的安全自然無憂。只要你們輔佐我有功,今後西域的任何一片綠洲都可以任你挑選,到時還有怕這個什麼羿族?」
「我希望大將軍先答應我。」長者決絕的說道,似乎不能遠避大陳,便決不透露半點關於羿族的事情。即使現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都捏潘宗向手中,生死榮辱只不過是潘宗向的一句話而已,卻也毫不讓步。
潘宗向皺了皺眉頭,不快的說道:「好,我答應你就是。」這名長者連他提供的保護都不信任,讓他不由大為惱火,但對這神秘的羿族卻加好奇。
「多謝大將軍。我已經老了,時日不多,但卻得為族人考慮生路,何況按大將軍的意思,是要與羿族為敵。若不能遠走大陳,我和我的族人都將難以西域生存下去。」那名長者沉聲說道。
潘宗向點了點頭,有點不耐煩的說道:「好了,既然我已經保證你沒有後顧之憂了,那你還不快將羿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那名長者躬身施禮,恭敬的說道:「大將軍可知,數百年前我西域本是一個統一、強大的帝國?」見潘宗向點了點頭,長者繼續說道:「羿族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出現西域。當時作為帝國君王權力象徵的是一把名叫逐日的神弓,而羿族的使命便是守護這把神弓的主人,將任何褻du逐日弓權威的勢力徹底消除。以保障逐日弓主人那無可比擬的神聖地位。」
「一個小小的部族,能有多大的實力。若是現我就與那個什麼逐日弓的主人為敵,羿族難道就要將我消滅掉嗎?」潘宗向不以為然的說道。
那名長者搖了搖頭,凝重的說道:「大將軍千萬不要輕視羿族的實力。二十年前烏孫王也曾雄霸西域,幾乎有著統一西域之勢。不過他卻太過狂傲,令北部諸國臣服了還不滿足,竟把主意打到羿族身上,下令他所屬的各地全力捕殺羿族之人。結果一次出巡時便被羿族暗殺於大街之上,烏孫國也迅速下落,淪為一個中等國家。若非如此,也輪不到現的姑師如此猖狂了。」
「這羿族竟如此厲害?」潘宗向驚訝的說道。雖然是暗殺,但烏孫王出巡,護衛防範肯定非同尋常,要眾目睽睽之下將其暗殺,並非只要一兩名厲害的剌客能做到的。
「嚴格說來,羿族並不是一個部族。當年帝國為強盛之時,西域王特意從整個西域挑選一萬名精銳的士兵和一萬名貌美青春的女子,當時的帝國大將軍的率領下遠去無蹤,從而形成羿族。羿族平日從不與人爭鬥,只神弓主人遇到危險之時方才出現。因為羿族每個人都精通箭技,沙漠中神出鬼沒、居無定所,對沙漠的熟悉程度遠遠超過任何一個西域部族。每每能利用沙漠變幻莫測的恐怖力量,輕易擊敗十倍於己的敵人,令數名想挑戰羿族的一方霸主終飲恨。」長者肅然說道。
「羿族既然居無定所,那你所說的烏孫王怎麼又下令舉國捕殺呢?」潘宗向皺眉問道。照這名長者所說,羿族數百來一直隱居沙漠,又一直堅守著守護逐日弓的唯一信念,心志定然堅忍無比。這樣的部族,確實有著恐怖的力量。
長者歎了口氣,凝重的說道:「這才是羿族可怕的地方。羿族不僅藏身沙漠,廣泛分佈各部族中。因為那一萬名勇士本就是各族挑選出來的,所以根本讓人無法辯認,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羿族之人。」
潘宗向聞言深深的看了那幾人一眼,那名長者當然看懂了他的意思,當即補充說道:「即使是我們,也有可能是羿族之人,大將軍的懷疑並非毫無道理。」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於身邊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暗藏的羿族之人,確實會讓每一個實力強大的霸主寢食難安,怪不得會屢屢冒險,想要將這支可怕的力量徹底消滅。想到這裡,潘宗向不由暗自期盼:現的姑師王若和羿族鬧起來,自己豈不是可以從中獲利?他自己倒不懼羿族,他身邊的人都是從涼州帶來,羿族總不至於還派人潛伏到了涼州,又湊巧是自己的親信吧。
「照你這樣說,羿族既然如此厲害,那逐日弓當年帝國傳承著,怎麼會敗亡了呢?」潘宗向疑惑的問道。既然有羿族的幫助,整個西域幾乎都掌握。任何人要有異心,恐怕都逃不過羿族的耳目,只要西域王及早準備,足以將任何叛亂消滅有萌芽之中。
「羿族的使命是守護逐日弓的主人,並不是一個帝國。」長者搖頭說道。
「什麼?」潘宗向驚訝的問道,對長者這句話極為不解。逐日弓代代相傳,肯定是歷代君王手中,既然羿族要守護這些君王,當然就是守護整個帝國了。他實想不通兩者間究竟有何區別。
那名長者看了潘宗向一眼,沉聲說道:「羿族雖然是由第一代君王親自挑選,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卻並不是向帝國效忠。也就是說,只認弓,不認人。而且不是誰持有逐日弓,便是它的主人,而是必須能完全發揮逐日弓無與倫比的巨大威力,才能被羿族所承認。所以當第七代君王的後代再沒有一個能使用逐日弓時,不僅羿族不再對帝國效忠,被壓伏已久的各族也開始蠢蠢欲動,使帝國終陷入分裂和互相攻伐的局面。」
「那以前匈奴大單于柯裡撒呢?」潘宗向疑惑的問道。
「柯裡撒……」那名長者沉吟道,眼神中竟有些畏懼之色。「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也只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子而已。柯裡撒雖然強橫無比,卻只是表面征服了西域各族,只能令各族不與大陳往來,而不能令各族與大陳為敵。柯裡撒雖然持有逐日弓,卻並沒有得到羿族的承認,而且據說柯裡撒羿族手裡吃下大虧,才匆匆返回匈奴,之後再未踏入西域半步。」
「柯裡撒持有的是逐日弓!」潘宗向驚訝的說道。當下不由暗自猜想:難道陰差陽錯之下,自己竟然把逐日弓送給了楊誠?既然柯裡撒持的是逐日弓,便很有可能因後世不能使用,而與其一同陪葬。想起當日的情形,潘宗向對這個可能越是肯定。同時心裡也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把弓自己確實無法使用,但楊誠使用起來雖然算不上得心應手,卻也極有威力,為他搏得神箭將軍之名。莫非楊誠竟會成為西域之主?若羿族真的全力支持楊誠,那這次征西之戰,豈不是會異常順利?楊誠若是成了西域之主,是會成為自己的臂助,還是對手呢?當下心中百轉千念,頓時陷入沉思之中。
那名長者見潘宗向這樣,也不便出言打擾,殿內頓時陷入沉寂之中。
「報……啟稟大將軍,銳金營軍情報回!」一名斥堠騎兵飛速奔來,跪殿門恭敬的說道。
「念!」潘宗向威嚴的喝道。
「大軍昨日已順利攻佔庫車綠洲,擄獲山國、焉青兩部部眾七萬餘人,所遇抵抗極弱。現青木、赤土二營已向南城、溫宿進發,不日便可抵達。另據可靠消息,姑師部眾二十萬人,正赤谷城附近,請大將軍示下。」
「好!傳令銳金營直奔赤谷城,務必攔下西遷的姑師部眾,庫車綠洲由逆水、風火二營負責駐守。攻下赤谷城後,令三營匯合,直取烏孫四城!所擄部眾,一律押送回庫車綠洲!」潘示向大聲喝道。
「得令!」斥堠騎兵恭敬的應道,轉身疾速離去。
「攻下烏孫,再直取大宛,半個西域便已我手中,到時看你還能玩什麼花樣!」潘宗向緊緊握著拳頭,狠狠的說道,似乎整個西域,已握他手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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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剌耳的號角聲驚醒了林智清晨的美夢。陣陣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林一三人已聯袂而至。
「啟稟主人,涼州軍關外五里立陣叫戰!」林一沉聲說道。
林智不緊不慢的穿著衣衫,一邊淡淡的說道:「不用管他,命一萬人緊守關防,其他人繼續佈置西邊的城牆。」
「涼州軍只有不到兩萬人,而且騎兵只有兩千多人,我們是不是派出騎兵,一舉將他們擊敗,以振士氣?」林一遲疑的說道。
「吱呀!」林智打開房門,淡淡的看了林一一眼,大步向外走去:「戎盧王雖然沒什麼用,但手下的一萬騎兵卻是精銳,若你還是如此輕視這些涼州軍,只會吃下大虧。」
「主人教訓的是,那我們就這樣任他們關外叫囂?」林一雖然口中稱是,心中卻並不怎麼服氣。
林智淡淡的說道:「命人城牆上佈置十輛投石車,三十輛巨弩,他們不動就算了,只要一靠近,就用投石車、巨弩和強弩狠狠攻擊。若沒有強大的攻城器械,那兩萬人連關牆也摸不到。」
「是。」林一恭敬的說道,卻掩不住言辭中的失望之色。
林智頓住腳步,回頭看著林一說道:「以後你領兵打仗的機會還多著呢,記住,千萬不要計較一時得失,那只會讓你輸得很慘。」
「我知道主人。對了,據守城的士兵回報,昨晚三時分,有人城下輕叩關門。」林一沉聲說道。
「輕叩關門?」林智疑惑的問道,眉頭微皺。
林一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現所有人都暗自議論,認為逃回來的戎盧騎兵,與涼州軍有所勾結,想要裡應外合。」
林智輕輕的歎了口氣,敵人這招倒還算得上高明。逃回來的戎盧騎兵現成了他的難題,雖然這很有可能只是敵人的離間之計,但卻讓他不敢有半點輕視。若是仍讓這批戎盧騎兵留城中,恐怕會讓軍中胡亂猜測不已,進而影響軍心,畢竟任誰身邊駐著一直可能與敵勾通的部隊,都會令人寢食難安。但若這只是敵人故佈疑雲,讓他對戎盧失去信任,日後恐怕會讓各族士兵心寒。若是主帥表現出對士兵的不信任,那誰還會安心為主帥效命。雖然他現與各族士兵的信任只是建立威脅族人的基礎上。
「那批戎盧騎兵該怎麼處理,還請主人示下。」見林智沉吟不語,林一輕聲問道。
「你認為呢?」林智不答反問。
林一猶豫了一點,沉聲說道:「雖然我們已將他們嚴密看守,但關於逐日弓的事情仍然傳了出來,範圍雖然不大,但軍中已略有騷動,若繼續傳開,恐怕後果不堪設想。依我看來,不如將他們調離玉門關。」
「若是這樣,不就證明這個傳言是真的了嗎?這樣欲蓋彌彰,會讓軍心大動。」林智歎氣說道。
「不如派他們出關與涼州軍一戰,這樣便可以看出他們之間是否勾結,也可以平軍中流言。」林一遲疑的說道。
說話間,四人已踏上城樓。晨曦下,遠處的軍陣收眾人眼底。玉門關外五里之處,一個圓形的戰陣正散發著強大的威勢。黑甲雄兵環繞陣前,其後便是數千主要由刀盾兵組成的涼州軍,九千名飛虎營戰士穩居陣中,組成了一個可攻可守的極強戰陣。
「若只是派他們出去,豈不是和送死沒兩樣?」林智指著遠處的戰陣,淡淡的說道。
「難道那就是主人所說的鐵血戰陣?」林一疑惑的問道。
林智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方圓之陣而已。不過那環繞外的騎兵倒確實不容小視,兩千多匹全黑戰馬,就是當初匈奴極盛之時,有著百萬戰馬也難以挑選出來。這樣的騎兵,實力恐怕不神威營之下。」
「那……戎盧騎兵到底該如何處理呢?」林一遲疑的問道。
「派去加固西邊的寨牆,量讓他們不與其他士兵接觸。有逐日弓又怎麼了,當年柯裡撒也不能完全指揮西域各國。哼,就算是神兵利器,也得看是落誰的手中。就讓他們先得意一下,等林五他們來了再說。」林智冷冷的說道,轉身向城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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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我們是被晾這裡了。」看著玉門關裡半天都沒有一點動靜,裴成奇歎氣說道。
楊誠看了一眼立周圍一臉平靜的飛虎營士兵,皺眉說道:「姑師軍實力遠大於我們,照理說只要全力擊敗我們,整個涼州便可以輕易落入他們的手中,進而威逼長安。為什麼竟然會堅守不出呢?」
「這個不難理解。」張識文沉聲說道:「根據幾名戎盧將領的招供來推測,姑師軍應該還沒有與征西軍正面碰撞。所以才會玉門關修城築寨,扼住征西軍的咽喉,使征西軍陷入既無退路,也無外援的困境,然後一舉殲滅征西軍,再圖涼州不遲。所以若是他們現威逼長安,定會遭到大陳的全力反撲,反而會陷入不利的局面。姑師再強大,畢竟無法與大陳相比,若是多打幾場硬仗,即使獲勝,恐怕也經不起巨大的傷亡。」
「唉。」楊誠歎了口氣,憂慮的說道:「現我們為難的就是,明知姑師的計劃,也無法阻止。若是他們一直這樣堅守不出,我們不僅兵力上處於劣勢,沒有什麼攻城利器,根本無法撼動玉門關。」
「不過姑師王現也並不好受。」張識文淡淡的說道:「先前那支戎盧騎兵就已夠上他頭痛的了。若我們這段時間不斷將統領大人是逐日神弓的主人這件事,向關內散佈,不斷累積之下,定會讓各族兵將軍心動搖。到了姑師王也無法控制局面之時,不用我們進攻,他們也極有可能撤回西域,以免征西軍趕回後陷入困局。」
「有這麼大的作用嗎?」楊誠信心不足的說道。對於小黑一下子成為逐日弓,自己被阿不敢他們尊為西域之主這件事,到現他仍如夢境一般。他眼裡,實不敢相信一把弓就可以抵得了一支強大的軍隊。
「當然有,只要能得到羿族的承認,主人定可一舉蕩平姑師,讓西域再度恢復平和與穩定。」阿不敢自信的說道。
楊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黑,微微一笑,當下大聲喝道:「全軍撤退二十里紮營,所有千夫長以上將領入帳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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