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總算要到樓蘭了。」看著遠方隱約可見的樓蘭城,林七歎氣說道。林五和林六與他並騎而行,身後則是山國、渠犁、焉青三族的一萬名騎兵。經過連日的行軍,眾人早已疲憊不堪,是以一想到今晚終於不用再露宿荒野,均是喜形於色,雀躍不已。
從星星峽到玉門關,若是涼州境內,快馬一天便可到達,即使是步行,也不過兩日左右。但若從西域這邊,則需要耗上數倍時間。三人留下兩千人駐守星星峽要塞後,便日夜不停的趕向玉門關,饒是如此,也花了六日時間,這還是把後面的兩萬多步兵全部拋下的結果。
「這下不知道主人會怎麼責罰我們了。」林五皺眉說道。昨日他們得到林智的回復,知曉玉門關已經攻下,不過卻付出近兩萬五千人的代價。這才剛剛叩開大陳的大門,加上星星峽一役就已損失了近四萬人,對於只有十幾萬大軍的姑師來說,確實是個沉重的打擊。
「主人的責罰倒沒什麼,這次肯定會讓大哥他們笑話了,唉,五萬人過不了一個星星峽,我們三個他們面前怎麼還抬得起頭啊。咦……這是什麼聲音?」林六皺著眉頭,側耳傾聽。
「轟……」聲音由遠漸近,越來越大,整個大地也開始不住顫抖。
「一定是大哥他們來接我們了,這傢伙近越來越喜歡搞這些花樣。」林七笑著說道。隊伍後面的騎兵也紛紛停了下來,一臉疑惑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過卻沒幾人認為會這個地方遇到敵人,畢竟這裡離玉門關已極為接近,玉門關已被自己的人攻下,征西軍又深入千里,被林智事先安排好的軍隊和部眾牽著走,這一帶,怎麼可能會出現敵人呢。
「轟……」萬眾期待之下,這支聲勢奪人的騎兵終於姑師軍五里外的沙丘上冒了出來。一團眩目的光芒頓時直向眾人射來,讓每一個人都情不自禁的閉目閃避。光團越來越大,沙漠中正快速移動著,漫漫黃沙之中,異常奪目,令天上的太陽也頓失光彩。
三人勉強睜開眼睛,向不斷逼來的這個巨大的光團看去,臉上均浮現著驚懼之色。這絕對不是西域任何一支騎兵,能有如此懾人聲勢的,天下也僅有兩支騎兵。意識到這一點,三人幾乎同聲喝道:「敵襲!列陣!準備迎戰!」
這支騎兵一出現,姑師騎兵便已意識到不是來歡迎自己的友軍,等三人的聲音一起,頓時慌亂的布起陣來。不過姑師騎兵畢竟經過數日不停的趕路,再加上眼看就要到自己的地盤,心神早已鬆懈,倉促之下,頓起一陣騷亂。陣式尚未完全結成,眩目的光團已直撞而來,淡淡的殘影讓天地為之一暗,密集的矢雨帶著凌厲的破空聲已無情的罩頭頂。
「風急日毒,公孫先生還是帳內靜待佳便可,何必親臨陣前呢?」史達貴一臉陪笑的立一名儒衫中年人的面前,恭敬的說道。
「唔。」被史達貴尊為公孫先生的中年人淡淡的應了一聲,放眼向開始白刃相搏的戰場看去,對史達貴卻是看也不看。
雖然中年人並不理會自己,但史達貴卻出奇的沒有任何一絲不快,指著戰場繼續說道:「公孫先生真是神機秒算,竟能算準姑師軍力竭之時。現敵人已是疲憊不堪,我神威營的攻擊下,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嗯,你這個手下,倒還是個衝鋒陷陣的將才,也不枉你這幾年費心培養啊。」中年人語帶雙關的說道,對史達貴的馬屁聽若未聞。
史達貴放眼望去,劉虎所率的兩千騎兵此時形如一把尖刀,姑師騎兵中左突右衝,猶入無人之境。陣形是分合有序,將倉促應戰的姑師騎兵切割成數塊,根本無法形成有組織的反擊。其後神威營騎兵的衝擊下,潰不成軍。白色的光點逐漸將姑師騎兵包圍其中,不住漫延,戰場上姑師騎兵的灰色越見稀疏,不住向外潰散。
「能有您這句話,劉虎這小子足以自傲了。」史達貴獻媚的說道。
「那三個,可得給我留下活口。」中年人指著正率著千餘騎奮力突圍的林五三人,淡淡的說道。
史達貴點頭笑道:「這個自然,您老的吩咐,我們自然拼了命也要完成。您看,劉虎已經圍住他們了,生擒他們三個自然難不到他。」
中年人輕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態度傲慢無比。
「媽的,神威營怎麼會出現這裡!」林七憤怒的吼著,手中長劍如靈蛇出洞,不住翻飛,泛起陣陣劍光,將擋他身前的數名神威營騎兵逼開。
林五和林六則緊隨其後,一人持刀,一人持槍,形成一個三角之陣,竟神威營的重重圍困中不住前行。
「今天我們三個恐怕要死這裡了,不能看著主人成就大業,我實不甘心。」林六長刀不斷揮砍著,三人中以他武技差,肩頭和胸口已數處受傷,臉上卻夷然無懼。
「能和你們兩個好兄弟死一起,總算不負當年的誓言。」林五長槍挑飛一名神威營騎兵,又從林六肋下剌出,堪堪將劈向林六的一名神威營騎兵擊退。
「唰唰唰!」林七連剌三劍,身前的三名神威營騎兵頓時長刀落地,捂著手腕迅速退下。抹了一把臉上濺起的鮮血,林七決然喝道:「哪來這麼多廢話,我倒要看看誰能攔得住我們三兄弟!」
二人被林七年感染,精神頓時為之一振。「殺!」僅剩的數百人見衝前的三人如此威猛,頓時士氣大振,齊聲發出一聲震天的喊殺聲,奮力向前突去。雖然實力相差巨大,但神威營的陣線竟為之鬆動,一時竟有突圍而去之勢。
「留下命來!」一聲大喝如平地驚雷,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劉虎策騎攔林七前方,臉上充滿著必勝的信心與無比的堅定。
「哼,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林七狠狠的說道,劍尖斜指,林五和林六的掩護下,將全副心神鎖定劉虎身上,全力攻殺。
「鐺!叮!」刀劍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林七雖然劍法精妙,招招凶險,但劉虎也非等閒之輩,手下刀勢大開大合,充滿著一股強大的殺伐之氣,林七的不斷搶攻下仍是毫不遜色,兩人一時竟鬥了個平分秋色。
「啊!」林六硬撼著林七左側,三名神機營騎兵的聯手合攻下,頓時再添傷,不禁發出一聲慘叫。聽得林六的叫聲,林七再不能守住心神,劍勢不由一緩。「鐺!噗!」劉虎趁勢一刀劈開林七的長劍,順著刀勢重重的斬林七胯下的戰馬頭上,竟將整個馬頭分成兩半。
「切!」劉虎大喝一聲,刀勢不停,繼續向失馬墜地的林七攻去,一時竟將三人的氣勢完全蓋過。
眼見劉虎如此神勇,周圍的神威營騎兵紛紛暴出聲聲喝彩之聲。三名千夫長擠到前,領著身後的騎兵直向密集的姑師騎兵陣中突去。主帥失利,行進受阻,姑師騎兵已是慌亂不已,根本不能阻擋拚死衝來的神威營騎兵,頓時被切成四塊,再不能保持陣形,陷入各自苦戰的局面之中。
要講單打獨鬥,三人本勝過劉虎,但這種激烈的戰場之上,個人的力量卻是無比微小。何況自己處不利地位,氣勢上根本被劉虎壓得喘不過氣來,哪裡還能發揮正常的水平。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人相視低喝,並肩一向無前的向劉虎殺去。
劉虎嘴角泛出一絲奇怪地笑容,竟不戰而退。三人正驚疑間,一張大網已罩頭而下。「唰……」十把強弩同時對準網中的三人,令他們再不敢有所異動。
「帶回去!」劉虎冷冷的喝道,隨即立馬背,向四面的戰場看去。戰鬥還沒持續半個時辰,便已近尾聲,除了少數四散逃亡的姑師騎兵,其他的俱已戰死或投降,有無數傷者戰場上不斷呻呤,被神威營士兵綁縛起來,毫不同情的向營寨方向拖去。
「所有千夫長聽令!率各自本部,隨意獵殺逃亡的姑師軍,不准讓一個人跑了!」劉虎長刀高舉,宏亮的聲音頓時傳遍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得令!」散各處的十餘名千夫長齊聲應道,神威營騎兵頓時形成十餘支利箭,向倉皇逃走的姑師騎兵銜尾追去。
劉虎領著十餘騎帶著林五三人向史達貴立身之處行去,二十步遠之時,便翻身下馬,恭敬的說道:「公孫先生,你要的人已經帶來。」雖然史達貴一直沒告訴他這個人的真正身份,但一向善於察顏觀色的他,哪能不知道一個能讓史達貴都無比尊敬的人,豈會是泛泛之輩。
中年人淡淡的點了點頭,看著被抬上來的三人,不由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當下微笑著說道:「原來是你們三個小鬼,我還以為是誰西域興風作浪呢。」
劉虎聞言不由微微一愣,林五三人俱已是四十上下的人了,加上這些年跟著林智四處奔波,使得看起來遠遠超過他們的實際年齡。而這個公孫先生看起來也不過四五十歲的樣子,居然叫他們小鬼,讓劉虎不禁莞爾。
林五三人望著中年人,眼神中現出驚訝而疑惑的之色,過了半晌,三人才異口同聲的說道:「你……前輩?」雖然是處敵對地位,但三人臉上均是一副由衷的尊敬之色,
中年人微笑著點了點頭,似乎這三人稱他為前輩是理所當然之事。見四人這樣子,劉虎心中的疑團大了。這中年人居然和這三名姑師將領相識,心中對這中年人好奇倍增。
「既然是你們三個,這就好辦了,把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吧。」中年人一邊令人解開籠住三人的網,一邊淡淡的說道。
三人從網中解脫,相視一眼後同時向中年人跪了來,決絕的說道:「前輩對我們兄弟三人有救命之恩,就算此時叫我們去死,也決無怨言。但主人對我們三個,同樣也是恩重如山。所以還請前輩見諒,前輩之恩,我們三人只有來世再報。」
中年人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你就告訴我姑師王是誰就行了。」
三人卻是低頭不語,任中年人如何發問,也聽若未聞。中年人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把他們三個帶下去,好生照料。你們也多考慮一下,我能救你們一次,這一次卻是無能為力。」
林五三人恭敬的向中年人深深施禮,隨著幾名神威營騎兵離去。
「要不然,把他們三個交給我。我定會讓他們把什麼都抖出來。」史達貴試探的說道。
中年人聞言狠狠的瞪了史達貴一眼,後者禁不住連退兩步。「我都不能讓他們開口,你倒厲害了。」
「不敢,不敢。是我糊塗了,公孫先生怎麼說,就怎麼辦吧。」史達貴急忙說道,引得劉虎側目不已。
中年人卻不理史達貴,翻身騎上一匹駿馬,坐馬背上對二人淡淡的說道:「休息一個時辰後,全軍向於泥城開進。」
林五三人尚未走遠,聞言不禁為之一震,面面相覷,眼神中俱是驚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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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門關
林智穩坐將軍府,一邊悠閒的喝著茶,一邊翻看著一本破舊不已的書。
「主人!我們實忍不住了。」林一三人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齊聲說道。
林智抬眼淡淡的看了幾人一眼,輕聲說道:「怎麼了?不就是被罵幾句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受不了就別去聽就是了。不是叫你把用棉花塞住耳朵嗎?」
原來當日楊誠退守二十里後,便立即召集所有中高級將領研究破敵之策。不過玉門關如此險要,自己又沒什麼攻城利器,再加上姑師軍實力本就強於楊誠他們,如今一味閉關而守,卻也著實沒有辦法。商議許久,也只有日日來搦戰。
倒是張識文編了些順口溜,從軍中挑選了數十名嗓門大,又善罵的士兵,輪流跑到關門前叫罵。每隔一個時辰,便換個花樣,把逐日神弓之事編其中,他的筆下,是活靈活現,煸動力極強。三日來,雖然沒把姑師軍罵出來,但卻並非毫無效果。關上的守軍幾乎是每日三換,因逐日神弓之事關內廣為傳播,令姑師軍士氣大動。
「可是,這樣長久任他們罵下去,我怕軍心定會動搖,現逐日弓之事幾乎已是無人不曉了。再這樣拖下去,只怕日久生變。」林一不甘心的說道。
林智緩緩的合上書本,皺眉說道:「成大事,就得學會忍。一日不打敗潘宗向,一日便不要去想踏入玉門關,你們一定要記住。對了,林五他們照理說昨天就該到的,怎麼現還沒有消息?你們派人去查了沒有?」
「今天早上已經派斥堠沿他們的路線去查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主人也不用擔心,林五他們手裡三萬多士兵,就算潘宗向突然調頭回來,也不至於會全軍覆滅吧。應該是路上遇到什麼變故,拖延了行程吧。」林一自信的說道。
林智歎了口氣,憂慮的說道:「近老有不詳的預感,似乎事情並不會像我計劃那樣。派去向潘宗向散佈這邊的消息的人應該到了吧,只要等他趕回玉門關,我們便不會像現這樣坐等了。」
「應該到了,相信潘宗向得知玉門關被攻破之後,定會不顧一切的趕回來,我們正好可以以逸待勞,一舉消滅征西軍。哼,到時就可以讓這些只會亂叫的傢伙嘗嘗我們的厲害了。」林一沉聲說道。
林智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潘宗向不會這麼簡單的,就算要趕回來,也不會讓我們有以逸待勞的機會的。」
正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斥堠士兵跪門外,急急的說道:「啟稟大王,樓蘭城外發現大量山國、渠犁、焉青族騎兵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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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來今天又沒戲了。」看著緊閉的玉門關大門,裴成奇懶洋洋的說道。
楊誠看了一眼正列關前叫罵的幾名士兵,淡淡的說道:「心急也沒用。不過若是姑師軍真的忍不住衝出來,那文弟便是當仁不讓的首功。」
「統領大人謬讚了,些許微末伎倆,哪裡上得了檯面。」張識文謙虛的說道。
「呵呵,你也用不著謙虛,要是讓我來編,那可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些來的。」楊誠笑著說道。
「啪!」裴成奇無聊的折斷了手中的一截枯枝,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當空的烈日,無奈的說道:「現就看阿不敢那小子能不能一舉成功了,不然再這樣烤下去,不等姑師人出來,我們便要被烤焦了。」
「阿不敢……」楊誠沉吟道:「你們說小黑是否真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讓阿不敢如此信志滿滿的隻身犯險?」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若這小子真的成了,姑師王恐怕必敗無疑。」裴成奇笑著說道。
楊誠握了握懷中的小黑,遙望著遠處的玉門關,暗自想道:「機緣巧合下讓我得到小黑,或許真是注定的吧。若是潘宗向知曉當日贈我的便是這逐日弓,不知會作何想?也不知道他現怎麼樣了,希望不要敗得太快,讓我能一次把這個人情全部還清,了結這份心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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