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生死一線
阿不敢持著一把略微捲曲的長刀,如鐵塔般矗立峽口處。「來呀!來呀!」阿不敢渾厚的聲音山谷四散迴盪,姑師軍已是如潮而退。
「阿不敢。」一聲慈祥的聲音從正怒目圓睜的阿不敢身後傳來,阿不扎爾領著一百名異族戰士向峽口走來。
阿不敢聞聲轉頭後望,一見是自己的父王,不禁微微詫異。「父王,你怎麼來了?」阿不敢看了看阿不扎爾身後跟隨而至的一百戰士,疑惑的說道。根據楊誠的安排,每一隊要守足兩個時辰,才可以由接下的隊替下,何況阿不扎爾一直跟楊誠身邊,並沒直接參加戰鬥。是以阿不敢突然見阿不扎爾帶人到峽口,心中頓生疑惑。
「稍後父王要帶人衝進峽谷。」阿不扎爾看著身前幽深無比的星星峽,面色平靜的說道。
阿不敢睜大眼睛驚疑的看著阿不扎爾,直至阿不扎爾點頭確認,才不可置信的說道:「父王您帶人衝進峽谷?」
阿不扎爾愛憐的擦去阿不敢額上的一片血漬,歎聲說道:「這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剛才我和楊將軍商量好了,準備派石匠鑿石封谷,暫時阻住姑師軍的進攻,以便讓大家捱到援軍到來之時。父王帶這一百勇士負責保護石匠,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不行,這太危險了,父王,讓孩兒去吧!」阿不敢一臉絕決的說道。雖然阿不扎爾說得甚為輕鬆,但阿不敢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凶險。要想保護石匠,起碼得守住石匠兩步之外的地方,而且峽壁之石極為堅硬,豈是片刻能鑿得下來的。就算成功堅守到石匠鑿落巨石之時,被巨石堵峽內的機會仍遠遠高於安全退出,這幾乎算得上一項九死一生的任務。
阿不扎爾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阿不敢一眼,堅決的說道:「不用了,你眼裡若還有我這個父王,就安靜的守這裡,等著父王出來。」
「這……這一定是那個大陳將軍的主意,他是想置你於死地啊。不行,我現就要去找他!」阿不敢憤怒的說道,狠狠的跺了跺腳,轉身便向楊誠所的高台方向奔去。
「站住!」聲音不大,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進去嗎?」阿不扎爾沉聲說道。
阿不敢立原地,雙手用力握著力柄,青筋暴露。「若沒有了父王,復國又有什麼意思。」阿不敢雙肩抽動,悲聲說道。
「癡兒。」阿不扎爾歎聲說道,走上去將手搭阿不敢的背上,看著遠處的天空淡淡的說道:「蒲類雖是小國,但卻是我阿不家族經營數百年的心血,每一個阿不家的子孫都有責任讓它繼續延伸下去,即使是付上生命的代價。現憑我父子兩的力量,又怎麼敵得過強大的姑師。楊將軍絕對是個重義守諾之人,我這一去,不管能不能成功的回來,他勢必要助我們復國,只要能讓阿不家族的血脈延緩下去,即使父王不幸死裡面,又算得了什麼呢。父王老了,但你卻正是如日方中,你一直是父王的驕傲,我相信阿不家族定會你的手裡發揚光大,那父王九泉之下,又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呢。」
「若是大陳被姑師打敗了呢?況且那傢伙並不是多大的官,他怎麼可能代表得了大陳。對付這點姑師軍也讓他損兵折將,連自己身受重傷,我們又怎麼能指望他幫我們打敗姑師人呢!」阿不敢倔強的說道。
阿不扎爾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我知道你才能勝過父王百倍,是以從來看不起任何人,若是你不能改掉這缺點,以後終將吃下大虧。虎賁中郎將、交州剌史,對大陳來說或許並不是個多大官,但一個交州已足抵十個蒲類了。整個西域加起來,也抵不到大陳的一成,連匈奴這麼強大的帝國也被大陳滅國,姑師又怎麼可能打敗大陳呢?你千萬不要小看楊將軍,據我這段時間打探所知,他竟是逐日神弓的主人。」
「逐日神弓!怎麼會他手裡!」阿不敢初時倒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但阿不扎爾一提到逐日神弓的名字,臉上終於為之動容,當下驚疑的說道。
「逐日一出,號令西域。你該知道當年匈奴大單于是如此征服西域的吧,相信父王,雖然我已近垂暮之年,但卻不會輕易送死。」阿不扎爾淡淡的說道,轉身堅定的向峽口走去。
「父王!」阿不敢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地。
阿不扎爾卻沒回頭,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你並不服他,若是父王死了,你切不可對他報仇恨之心。自古以來,神兵利器,莫不具有靈氣,泛泛之輩,怎麼可能成其主人。切記!」話音落時,阿不扎爾已率眾進入峽谷。
阿不敢深深的看了一眼阿不扎爾消失的方向,持刀而起,回頭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仍穩坐高台上的楊誠,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長刀,大步向峽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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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哥,該下去休息了。阿不扎爾國王定會凱旋而歸的。」左飛羽雙手搭楊誠肩上,關切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讓甘保率兩百飛虎親衛趕去峽口,隨時準備救援阿不扎爾。」
「他們不是剛剛才替下的嗎?現恐怕正熟睡之中。」左飛羽皺眉說道。
「派人叫醒他吧,讓他挑選五十名神射手,其他人就不要驚動了。」楊誠淡淡的說道。
「只怕讓他們去也沒什麼用,如果退不回來……」左飛羽遲疑的說道。
楊誠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我現有點後悔讓他去了。他這一去,我的責任可就不小了。」
左飛羽憂慮的看了一眼立高台下舉目張望的阿不苓和如石頭般一動不動站峽口的阿不敢,幽幽的歎了口氣,轉身向高台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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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沉悶的號角聲峽內響起,姑師軍終於發現這支突入峽谷的部隊。
「伏下!」聽到空中隱隱傳來的異響,阿不扎爾微微色變,立即大聲喝道。
「咻……」勁矢的數量雖然不多,但那凌厲的破空聲這狹窄的峽谷中仍有著震懾人心的力量。三名來不及伏身躲避的士兵立即被勁矢命中,當場斃命。
「前面的找幾具屍體掩護著,繼續前進,後面的快跟上來。」阿不扎爾處隊伍正中,沉聲喝道。
進入峽谷不到一里,兩軍終於相遇,此處的峽谷雖然比峽口處要寬闊,不過仍只可容五人並肩而行。一時間,刀兵相擊和箭矢之聲立即峽谷中不絕於耳。
「弓箭手,射近的敵人!」阿不扎爾不斷大聲喝道。狹路相逢,兩軍士兵都沒有任何退路,戰鬥也再無技巧可言,只剩下血與肉的激烈碰撞。
姑師軍顯然從攀上石壁的數名石匠向上猜到了這支部隊的真正意圖,號角聲變得加急促,攻勢也見瘋狂。
「難道他們想要堵谷?」看著前方的峽壁,林七皺眉說道。
「那豈不是遭了?」林五和林六同聲說道。三人此時正立離戰鬥之處五百步外的一塊巨石上,一隊隊的士兵此時正迅速的向前方趕去。
「唉,早知道當初主人不放那小子就好了,不然現我們該坐玉門關上和大哥他們喝酒聊天了。」聽著前面不斷傳來的喊殺聲,林七歎氣說道。
「你那天真的看清楚了嗎?」林五和林六皺眉問道。
「怎麼可能沒看清楚,當時我都快衝出峽口了,他雖然看不清我,但我卻把他看得一清二楚。」林七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小子連主人都能將他擒下,怎麼你居然打不過他。若是那天你順利衝出去了,也沒這麼多事了。」林五看著林七,疑惑的說道。
「唉,你也不想想,峽口那個巴掌大點的地方,根本連閃避都難做到。幾乎完全是硬拚了,我的劍哪裡拚得過他的長刀。不過說實話,那小子的力氣還是蠻大的。」林七歎氣說道。
林六拍了拍林七的肩膀,笑著說道:「七弟也還有說實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又會說什麼踩滑了之類呢。」
「哼,不就說過那麼幾次嗎?倒被你掛嘴邊了,有你這樣的兄弟,可真夠倒霉的。」林七忿忿的說道,卻是一臉的笑意。
「這時候還說這些,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可衝不過去,要是真讓那幾個人鑿幾塊大石頭下來,那我們這次的任務可算泡湯了。」林五看著前方皺眉說道。
「有什麼辦法,這地方這麼窄,我們空有這麼多人,發揮不了作用啊。」林七歎氣說道。
「哼,這塔羌王還說那一千人是精銳的勇士,翻點破山還沒翻過,這次回去得上主人好好收拾一下他了。」林五憤憤的說道。
「五哥你也別怨了,前幾天你不是也跟去不久就跑回來了嗎?現指望他們別全掉崖摔死就不錯了。」林七呶嘴說道。
林五尷尬的笑了笑,振振有辭的說道:「只准你踩滑了石頭,我就不可以嗎?」
「嘿嘿。」二人均是一臉壞笑,望著林五。
「不說這個了,如果他們順利的話,應該今天就趕到,我們可千萬別讓他們封住了峽谷。」林五正色說道。
林七看了前面的戰場一眼,淡淡的說道:「哼,我們衝不出去,他們想進來也沒那麼容易,過會等著吃烤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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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破空之聲驟然密集,阿不扎爾抬頭望去,不由臉色大變。
「糟了,是火箭!」一聲聲驚恐的呼叫聲中,數十支火箭落入兩軍交戰之處,竟是不分敵我,星星點點的火光頓時擁擠的人群中燃起。
「退後五十步!」阿不扎爾回頭看了一眼正全力鑿石的幾名石匠,疾聲喝道。五十步,已是他所能退的極限,若是再退,姑師軍的強弩便可直射峽壁上的石匠,封谷之舉便告瓦解。經過近半個時辰的戰鬥,他所帶的一百勇士已戰死四十多人,剩下的大半是弓箭手,想要擋住敵人的前進,加困難。
「咻……」敵人的火箭似乎無窮無,冒著黑煙的大火立時峽谷中熊熊燃起,不住向阿不扎爾退卻的方向延伸。
「哼,這麼大的火,看你還怎麼衝過來。」阿不扎爾盯著離自己不過十餘步的大火,冷聲說道。
「殺!」阿不扎爾的聲音剛落,幾名渾身頭火的姑師軍士兵已衝殺而至,竟是直接穿過火海!
「上,一定要打敗這些姑師軍!」阿不扎爾大聲喝道,揮劍站了前列。「殺!」異族勇士同聲大吼,帶著一臉的仇恨,悍勇的迎了上去。這群異族勇士均由阿不扎爾精心挑遠,不僅驍勇善戰,與姑師有著血海深仇。是以雖然知是必死,也沒有半點退縮。何況阿不敢正持刀立峽口,後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沖,衝過去!七王爺有令,後退者立斬,戰死者全家享尊榮,給我衝!」一名姑師將領不斷催促著,一隊隊姑師軍不斷投入火海之中,向前殺去。
「嗯。」林七用力嗅了一下,笑著說道:「這味道真香,來人,把上午烤的那隻羊給我送來,看他們怎麼守下去!」
「這樣下去,恐怕燒死的人比戰死的人還多。」林五看著前方的濃煙,皺眉說道。
「怕什麼,這點人我們還死不起嗎?」林七不以為然的說道。
林六看了看立周圍的士兵歎氣說道:「這段時間我們不斷強逼他們去送死,只怕軍心已有動搖,我總覺得他們看我們的眼光有點怪怪的。」
「放心好了,他們的家人全捏我們手裡,再恨我們又怎麼樣,敢咬我啊。況且主人不是說過了,這些人本就是用來犧牲的,用不著去收買人心。」林七滿不乎的說道。
「呵呵,前幾天我們被他們用火燒得夠嗆,現也該他們嘗嘗這火燒的滋味了。」林五卻沒聽二人的爭論,看著不斷向前推進的火光,得意的說道。
「傳令下去,讓後退尚路滅火,再把寨裡的火油全搬出來,今天我要把這火燒到峽外去!」林七看著已逐漸推進至鑿石之處的大火,傲然說道。
「嗯,這倒是個辦法,怎麼一開始就沒想到呢?」林五拍著腦袋說道。
「得了吧,要不是涼州軍能燒的東西全之前用了,我們這點火,不是正好幫了他們的忙嗎?」林六振聲說道。
火箭、強弩和姑師軍不斷的攻擊下,峽內的異族勇士終於再無法守住陣腳,一退再退。峽壁上的石匠見戰場已漸漸到達自己的腳下,頓時緊張起來,雖然此時鑿石的進度正是關鍵時刻,只要再堅持半柱香的時間,便可將巨石鑿下。
阿不扎爾此時已是鬚髮卷,看了看頭頂已略有鬆動的巨石,當下怒目圓睜,大聲喝道:「守住,燒死也不能再退一步,馬上就要成功了!」話音剛落,已揮劍向衝殺而來的姑師士兵殺去。見阿不扎爾衝了上去,僅餘的十餘人相視一眼,臉上紛紛現出絕死之色,縱身向前殺去。不斷延伸的大火,頓時將他們淹沒。
「父王!」阿不敢看著消失火海中的阿不扎爾頓時悲痛欲絕。「來人!死守峽口!」阿不敢抹去橫流的淚水,提起長刀,便要向峽內衝去。剛一抬腳,只覺腿上一緊,竟被人死死抱住。
「哥,不要!」阿不苓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峽口,見阿不敢想要衝進去,立即不顧一切的阻止阿不敢。眼見這樣的情形,阿不扎爾就算沒被燒死,恐怕也已戰死,若是阿不敢也死谷中,那她從此便孤身一人,無所依靠了。
「妹妹!放開我,我要替父王報仇。」阿不敢極力想要掙脫,但阿不苓卻是哪裡肯放,兄妹二人頓時峽口僵持起來。
「王子殿下現衝進去,又有什麼用呢?」楊誠緩緩的說道,左飛羽的攙扶下慢慢的向峽口走來。
一見楊誠,阿不敢立即別過頭去,冷哼說道:「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了。」
「唉,國王陛下力戰而死,我難道不心痛嗎?我有什麼理由來說風涼話呢?」楊誠歎聲說道,隨即叫來甘保,令他率十名神箭手入谷阻住衝出的姑師軍。雖然現峽壁的石匠已姑師軍的射程之內,但大火正旺,任何人都不可能火中停下射箭,是以幾名石匠一時暫無危險,封堵峽谷的機會極然存。
「若你還是個男子漢,就收起你的眼淚,不要讓你的父親死得毫無價值。如果你還是要衝進去,我也不阻止你。固守峽口和衝進去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你自己選擇。」楊誠沉聲說道,轉身離去。
「砰!」阿不敢一拳打石壁上,憤聲說道:「不滅姑師,我誓不為人!」
「轟!」重重落下,漫天的塵土頓時峽谷內揚起。
「喔!」見此情形,谷外頓時歡聲雷動。只要剩下的三塊巨石順利落下,封堵峽口便成功了一半。況且神射手正逐個將強行越過大火的姑師士兵射殺,姑師軍暫時根本無法威脅到峽壁,照此情形,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剩下的巨石落下。
「嗚……」號角聲峽外突然響起,七百餘名身著異族服裝的士兵突然出現峽外不遠的山頂,正喊殺著向峽口營地衝殺而來。
塔羌的精銳步兵終於越山而來。;